第五章

第五章

如玫被清晨的陽光喚醒,她困難地張開眼打量四周,才知道自己躺在卧室里。她昨晚一定是在沙發上睡著了,而且還是喬林將她抱到卧室的。如玫想到這裏,臉上不禁發熱了起來。

她恍惚地走出卧室,來到空無一人的客廳,她四處張望,又走到廚房裏尋,發現一個人影都沒有,她開始慌張起來。喬林不會放下她一個人,自己離開了吧?

「喬林!喬林!你在哪裏?」

如玫的心一陣緊縮,腳步開始顯得急亂,像瘋了似的跑遍房屋的四周,除了自己,還是看不到一個人影。

待她真的確定喬林不在屋內,也不在屋外四周,她開始往更遠的方向尋找。

「遊艇也不見了!不會的……不會的,他一定在什麼地方……」如玫這時候才發現事情不好了,可是心裏又不相信喬林會留她一個人在小島。

她不死心地想要找到他,突然看見一條傍山的小路,不假思索地就往前探去。小路後面是一片草原,她唐突地衝進草原里,打擾了許多白色的蝴蝶紛紛竄起,她抬頭望見天際中的巨鷹破空長嘯,遠處的一群山鳥也相互回應。

原來她是個陌生的闖入者,寂靜的草原,像一湖寂靜的春水,霎時間被如玫的腳步攪動了一圈又圈的漣漪。

草原後面是雜亂的岩石和芒草,如玫氣喘吁吁地攀爬著,慢慢發現不遠處有個岩洞,她好奇地走近,站在入口前猶豫了許久,擋不住好奇心的驅使,終於鼓起勇氣走了進去。

岩洞的高處有些大大小小的洞口有陽光射進,像一個個的探照燈指引著如玫的方向。

她摸黑走了幾分鐘,發現這不起眼的岩洞裏竟然有許多彎彎曲曲的小通道,心跳不禁加速,趕緊回頭——

「我迷路了!」她以為很快就可以找到出口,想不到又回到了原地。

她慌張地穿越另一處較陰暗的轉角,突然間被一個擋在正前方的岩石絆倒,驚呼一聲才發現膝蓋被刺破了一個傷口,周圍還有一些擦傷,血流不止。

她有股想哭的衝動,但是這裏四周無人,她只能夠靠自己站起來,慢慢摸索走出這岩洞,否則——

才走沒幾步,如玫痛苦地蹲在一處較光亮平坦的角落,她仔細地研究四周,希望能夠找到一個可以撐起自己重量的棍棒,可是卻失望了。

她不知道她離開小屋已經多久了,她好想趕快回到溫暖的屋內,換掉一身污穢的衣服,洗個舒服的熱水澡。

這麼簡單的希望,現在竟然變得如此困難。刺破的傷口流了許多血,如玫藉著光線仔細地檢查,看到鮮紅的血汩汩地從膝蓋上流到腳踝,連她白色的球鞋也染了鮮血,不禁感到一陣昏眩。

她坐在岩石上大喊:「喬林!你這個大笨蛋,都是你害的!如果讓我活着走出這個岩洞,我一定找你算賬!」

回應她的是一群被驚起的飛鳥,她氣憤的口吻愈加激動,「喬林!你在哪裏?你再不出現……我就……我就——你沒有責任感,你這個獨斷獨行的大暴君,竟敢丟我一個人在這個小島上自生自滅!我懂了!你一定是故意的,你故意要讓我嘗嘗苦頭,好自己摸摸鼻子拿了錢離開,我不會中計的!我要留下來,就算死在這裏,我也要變成鬼留在這裏,天天嚇你,把你嚇瘋……」

二十分鐘后。

「喬林,你說的不錯——我如果要留下來,我就需要你,你是對的……你快來……我是這麼需要你……」如玫忍不住開始輕泣。

她把頭深深地埋在手臂里,瘦弱的肩膀不住地抖動,二十三年來第一次覺得如此需要一個強壯的肩膀來依靠。

八歲以後就是外婆撫養她長大的,現在外婆去世了,雖然她還有父親,可是她從來就打不進父親的家庭里。

愛真的是無法分享的。感情的世界裏容不下敵人,更容不下會分散感情的人。

她累了,她不想做敵人,她只想要真實地擁有自己喜愛的人、自己的家。

她以為自己終於找到了一個安全的立足點,才計劃要留下來,卻又陷入這一場意外里,這是老天爺給她的暗示嗎?

她索性痛快地大聲哭泣,想要一口氣哭完她曾經忍住的淚水;想要把二十三年來的委屈,藉著疼痛全部地傾瀉而出……

突然,如玫聽到了岩石被踩過的聲音,有人來了——

「喬林!是你嗎?」如玫回過身用着嚴重的鼻音問。

腳步聲變得急促,一名騎士趕來營救被困在幽暗岩洞裏的她。

是喬林!當他看到如玫嬌小的身影獨自坐在岩石上哭泣時,他的心彷彿被撕裂般那樣的痛苦。她受傷了!像一隻受了傷的小野獸,躲藏在岩洞中舔舐自己的傷口。

「我迷路了……」

喬林一個箭步跪在她面前,用盡全身的力量緊緊地擁住她。

「喬林——你把我抱太緊了……我不能呼吸……」如玫困難地說,雙手還是回應着他的擁抱。

「你受傷了!」他放開她,急忙檢視她的傷口,脫下上衣緊緊地將她流血的地方包裹住。

如玫不敢正視赤裸著上身的喬林,只有低下頭按著受傷的膝蓋,擰起兩道秀麗的眉毛來掩飾心裏的尷尬不安。

「我想只是血流得太多,有點駭人……」

「看來沒有骨折的跡象,我馬上帶你回夢幻島醫治。」喬林又仔細地查看如玫全身,發現她手上還有幾處小擦傷,「你這個笨女人,為什麼不乖乖待在房子裏面等我,一個人在島上亂跑?」

「等你回來?我怎麼會知道?你丟下我一個人,我四處找不到你,才會不知不覺地來到這裏,下次你再這樣獨斷獨行,我……我會……我會……」如玫漲紅著臉氣憤得說不出話來。喬林是這群島的領主,她不過是個孤立無援的外來客,她能對他如何?想到這裏,她什麼威脅的話都吐不出來。

喬林抬頭看見她忍受痛楚的表情,一股衝動又想將她抱個滿懷。

「我昨晚睡不着,天還沒亮就開遊艇回莊園辦事,以為你會很晚才起來,我回來后四處都找不到你,緊張得好像快要瘋掉了!」

「你活該,瘋掉最好!你……你真的太可惡了,要離開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留個紙條也可以啊——喬林先生!我不是個只會等待的女人,會乖乖地順從你的一言一行。你為什麼從來就不在乎別人的感受,我真希望你也在這裏迷了路,又跌一跤,體會一下孤立無援的恐懼,這樣的話,你就會懂——為什麼我老是要你先學會尊重體諒別人!可惡!你真的很可惡!」想到自己驚慌失措的恐懼,如玫就忍不住把怒氣發泄在喬林身上,她不斷地擊打喬林壯碩的臂膀,不斷地責備他、罵他——

看不到他的表情,以為他無動於衷,如玫不禁悲傷起來,「昨天晚上,你說我只需要你,不需要別人,可是你這種行為怎麼能讓人信賴?如果有一天你不理我了,我就會死在這裏,真這樣的話,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那麼就不要放過我……」喬林的聲音有點沙啞。

忽然間,如玫感到擁抱她的手臂和肩膀開始不斷地顫抖,她驚訝地住了口,緊貼在喬林的懷裏,從他結實的胸膛里清清楚楚聽到了他的聲音,是從心裏發出來的。

「如玫,你不要放過我——我不會讓你孤孤單單死,我不會!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我不會讓你從我的手裏溜走,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生命,我不會!我不會!我不會!」

喬林不斷重複著最後一句話,他冷漠堅強的外表在如玫的面前分崩離析,忍受了五年的痛苦在頃刻間無所遁形。

「喬林……」如玫溫柔地呼喚他的名字,輕撫過他雜亂的短髮,她知道他在哭泣,所以才會不願意放開她,因為他不願如玫看見自己受傷的表情。

「如玫,你盡量罵我、打我吧!因為是我害你受傷的,只有這樣才能減輕我心裏的愧疚。我以後不會把你一個人丟下,我會用我的生命來保護你,像稀世珍寶一樣地捧在手心。如玫……相信我……」

喬林的話讓如玫感動得不知道要如何回應。

「喬林……你不必這麼說,我並沒有要你這樣。我不過是……太生氣了,才會胡亂罵你。」喬林的反應太過激烈了,如玫態度不禁軟化下來。

喬林放開了她,濕亮晶瑩的雙眼定定地看着如玫,「我說你需要我,其實是在欺騙我自己。是我需要你,如玫。不要離開——不要離開這裏,不要離開我……」

如玫愣住了,她從來沒有如此近距離地看過男人的眼淚。她把身體往後挪移,伸出手來擦拭他臉上的淚痕,他的淚還是溫熱的,抹過的指尖觸摸到喬林的臉,感受着他堅毅懾人的線條。

她著魔似地將唇靠上,輕輕地將另一邊的淚吻干。

情人般的吻可以將熄滅的火焰重新點燃,喬林知道再也無法愚弄自己,愚弄不了一切。從小,他就跟着祖父一起看着那張照片,現在他才知道,自己也同樣愛戀着照片上的女子。原來,他一直在尋找的是她,是如玫這個來自東方的新娘……如玫的吻輕易地釋放了他的靈魂,他飄飄然地像一縷輕煙,回首向禁錮他的過去道別。

喬林看着懷中的如玫,眯着眼閃耀着炙人的光芒,手臂的力量又縮緊,慎重地對她說:「嫁給我!」

「你在開玩笑嗎?」

「我不想讓你離開,惟一的辦法就是嫁給我。或許你認為我瘋了,可是我只為你瘋狂——如玫,不要再玩等待的遊戲了,我要娶你,我認定了要等待的人是你,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生命是如此的短促,不要留下任何遺憾,我需要你——嫁給我吧!」

如玫驚訝得合不攏嘴,開始懷疑是自己聽錯了,然而,他顯然不是在開玩笑,他的表情里沒有一點玩笑的成分存在。

她心中既歡喜又害怕,生平第一次有這種被需要的感覺,喬林似乎知道她心靈中最軟弱的一部分,總是能夠輕易點燃她的渴望,讓她全身的血液因為他而激蕩洶湧地流竄。

她不禁害怕了,抱緊她的手臂是如此的強壯,就像一個安全的港口,讓她漂搖無依的風帆留駐停歇。如果她選擇離開這個港灣,她會不會後悔?會不會一輩子遺憾?

一股微風從岩洞的出口吹來,悄悄地撩過她的耳際,好像正不斷地對如玫訴說:「拯救他,如玫——只有你能夠拯救他……」

如玫沒有回答,她沉默了許久,看着耀眼的陽光幾乎睜不開眼睛,她索性偏開頭,又埋進他的胸膛,艱難地開了口:「如果我不答應呢?」

「你會的。」

他替她肯定了心中的疑惑,同時,也確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望。

「賀柏醫生,我和如玫要結婚了,我希望你是第一個祝福我們的人。」

喬林送如玫到賀柏醫生家療傷,順便也當着賀柏和在場兩個工人的面前公佈了這件婚事。

「恭喜你,喬林先生。」

「恭喜——真是太好了!」所有的人都為他們祝福。

賀柏醫生笑得合不攏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如玫不服氣地對男士們說:「不不不——我沒有答應,我還在考慮,畢竟我們才認識不久,這……這實在是太突然了!喬林,你不應該說的,我只是答應你我會考慮。賀柏醫生,我不希望你們把這件事情說出去,畢竟我還要時間,我要……我要好好地想一想,好好地考慮……」如玫有些羞窘,雖然這樣的情況在夢幻島根本是見怪不怪,所有的人都認為是理所當然。

賀柏醫生走近如玫,微笑地將手搭在她的肩上,好像要給她堅定的力量一樣,「如玫,有什麼不同呢?深思熟慮后又怎樣?考慮十年和考慮十秒的決定,都只有兩種可能,不管是對或錯,你都已經有一半的勝算了。選擇哪一條路走,都很簡單,困難的是要如何克服障礙,喬林是個好伴侶,他會陪你走完全程。你已經找不到比他條件還好的男人了,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我可以向你保證,喬林絕對是個好人……」賀柏語重心長地勸說。

「是啊!如玫小姐,喬林主人是個好人,這一點我也可以拍胸保證!」賀柏的助手是個矮胖的老婦人,她不斷地拍打着她豐滿的胸。

「我們的主人絕對是好丈夫的人選……」

「如玫小姐,你實在是太幸運了!」

「恭喜……」

四周的人也跟着不斷地替喬林說好話,如玫有點招架不住他們熱情的勸說。

她揮了揮手想擋擋他們的攻勢,「不錯!你們說的都對,可是……我所知道的婚姻需要經過長時間的認識、溝通。無論是在美國或在海島,沒有人會這樣倉促地決定事情,我們都……」如玫還在做無謂的爭辯。

「但這裏是夢幻島啊……」大家異口同聲地說。

「才三天,不可能的……」如玫的話顯得軟弱無力,面對着他們,她再說什麼好像都是徒勞無功。

「在這裏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賀柏醫生微笑地將這話題作了一個結論。

如玫真的無話可說了,他的口氣和寶拉一模一樣,看來在夢幻島的人都會染上織夢的習慣,連真實和夢幻都分不出來。

從那一天開始,喬林要結婚的消息就像風一樣地吹了開來。

如玫在島上的第六天。

一場盛大的婚宴即將在喬林的花園舉辦,全島人民的心情都因而沸騰。

然而這樣的速度,如玫卻有點措手不及。

她站在鏡子前不斷地打量穿白紗的自己,心裏始終覺得不可思議。今天——今天是什麼日子?原本是她應該離開的日子,她望着身後的鐘,滴答滴答地走動,是了!這個時間她應該已經搭上回程的船。

可是,她竟然還站在這裏,好像在做夢,她的身體輕飄飄的像煙一樣,還在幻境裏飛翔。

她已經連續三天都沒有機會和喬林單獨相處了,莊園里的人為了今天的婚禮忙進忙出,如玫甚至連找個人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

但她沒有什麼好抱怨的,反而有點受寵若驚。因為她在莊園里有求必應,被人侍奉得像個公主一般。

再加上昨夜喬林在餐桌上溫柔地詢問她:「你膝蓋的傷好一點了嗎?」

「好多了——很多時候,我都已經忘了有這個傷口。」如玫抬頭望着他關切的臉,彷彿有幾千朵玫瑰綻放在她眼前,溫柔的言語和關切的表情,一直都是如玫最軟弱的致命傷。

喬林又說:「這樣就好。婚禮的一切我都會處理,只是很抱歉你膝蓋的傷還沒有好,我就決定舉行婚禮,因為我害怕你會改變主意。」

「我不會的……」她輕聲地說,心理軟弱得無法思考。

「那麼你什麼都不要擔心,只要現身就好。」

「可是……」

「如玫,相信我!」喬林堅定地說。

每次只要聽到喬林這一句話,如玫所有遲疑不定的想法就會全吞進了肚子裏。

她很猶豫,可是所有的人都用愉快的表情祝福着她,島上的人比她還要興奮,還要快樂,不禁讓她也有種想縱容自己沉入美夢裏的想法。

「如玫,我會用我的全心來保護你、呵護你,我會給你一個溫暖的家,儘力滿足你一切的期待,讓你不再孤獨……」

如玫不再說話,她知道喬林會儘力維護他的承諾,他會的!

這也許真的是上帝巧妙的安排。喬林的祖父用盡一生一世的思念,就是希望如玫能替他圓這場期待。因為外婆而牽起的一段姻緣,更讓她覺得有一種使命感,喬丹憂鬱的生命背負着一個沒有解答的命運,只有她才能夠找到答案。

她註定是沒有其他選擇的。

她是愛他,然而這樣的理由似乎還不足以讓她決定要嫁給他,可是——命運的巨輪不斷地轉動,她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這個局面,好像很難回頭了。

所以今天,她「出現」在女主人的大卧房裏,將要完成終身大事。

如玫像個娃娃任人擺佈,島上最能幹的婦女們幾乎全圍在如玫身邊,有的幫忙在訂製的禮服縫上一顆掉落的珠飾;有的在如玫身後探頭欣賞着她精心梳攏的長發;有人在她的新娘捧花上摘下幾片過剩的花瓣;有人端來一杯溫熱的玫瑰花茶,試圖安撫如玫不安的心情;有人幫忙扣上如玫身後一長排複雜的珍珠紐扣;有人只是來回不停地走動,等待着召喚傳遞事物。

她們手忙腳亂地分工合作,嘴裏也不閑着。

「好了!夫人,我想已經接近完美了……」一個帶頭的老婦人仔細地端詳著鏡子前的如玫。

「太完美了!我簡直找不出一點瑕疵,喬林先生一定會很滿意的。」另一個婦人誇張地揮動着手。

「喬林先生決定的事情,肯定是錯不了……」

「誰說錯不了,喬林先生對女人的眼光就……」一位婦人用懷疑的語調說,可是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位年紀較長的婦人給使個眼色打斷了下文。

「別多嘴,用心啊!婚禮就要開始了!」

「不不不!等一等……我想她的頭髮應該全部披在頸后,這樣才不會遮蓋到她前襟的珍珠項鏈。」負責新娘禮服的婦人說。

「我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她的頭髮又直又長,又黑又亮的,我們應該讓它們自然地披散在兩肩。」負責髮型的婦人抗議。

「我認為應該放在後面……」

「不!應該在前面!」

「後面!」

「前面!」

兩三個婦人開始臉紅脖子粗地對吼,其他人也不停地參與意見。

如玫根本沒有聽到她們爭執的聲音,只怔怔地端詳自己,悠悠地說:「我知道這是最後一刻,可是我應該還有考慮的時間,你們想——我可以不嫁給喬林嗎?」

整個房間漸漸靜了下來,有人沒聽清楚,有人不太能夠理解如玫的話,有人根本不明白其他人為何沉默。房間里十幾名婦人頓時全部停下手上的工作,看看如玫,又看看彼此,聳聳肩,沒有人敢答話。

「我還能後悔嗎?我能嗎?還是不能?」如玫始終自說自話,語調說到「不能」時忽高、說到「能」的時候忽低,眼神虛無縹緲,四周的沉默一點都不影響她七上八下的心情。

四周還是靜默,除了如玫,個個連眼都不敢眨一下,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好了沒有?新娘應該出來了,所有的人都在等候呢!」

安太太適時地推開門,房間里的婦人們個個鬆了一口氣。

「好了!都好了!」婦人們快速地回應,一致決定對如玫的話置之不理。

真是趕鴨子上架!如玫心煩氣躁地想着,無法抵抗地被安太太和一群婦人連推帶拉地請出房間,受傷的膝蓋又隱隱作痛了。

「快點!快點!」

「安太太!為什麼要這麼趕……」如玫不喜歡安太太命令人的態度。

「如玫小姐,所有的人都到齊了,我們一定要趕在預定的時間內到達會場。」安太太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態。

「什麼預定的時間?就讓他們等!」如玫故意放慢腳步,霸道地從身後的婦人手上撩起整個裙擺,還故意調整衣裙,閑適地停在二樓的樓梯口,往下看着玄關前的大門。

安太太早就走下階梯,在盡頭處等待如玫,她恭敬又不失嚴肅地抬頭說:「如玫小姐,你太晚起來了,穿白紗禮服和化妝打扮就用掉了不少時間,我們已經比預定的時間延後了不少,島上重要的人物全都到齊了,我們不能讓喬林少爺久候,庭園的婚禮會場都準備好了……」

「是嗎?你怕讓喬林等候?你覺得我還不夠快嗎?我來這裏才六天,連膝蓋的傷都還沒有好,卻沒有人詢問我是不是準備好了。我告訴你——安太太,我剛剛還在想,是不是要再重新考慮一下……」如玫高高在上,有一種不可侵犯的氣勢。

「考慮什麼?」

不好了!如玫身後的幾個婦人慌慌張張地揮手,想要阻止安太太再說下去。

如玫的心情已經不好了,安太太又是個務求完美的老管家,她們顯然以後都還要適應對方的身份。

安太太看到如玫身後的婦人一副見到鬼似的驚恐表情,不斷地對她揮手暗示,雖然一臉疑惑,但還是機靈地不再說話,免得觸怒了這個即將成為莊園女主人的新娘。

「算了——我們走吧!」如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拎起裙擺準備小心地跨下樓梯。

大門霎時開啟——是喬林!他身穿筆挺的黑色禮服,修長的身影直立在門口,身後明亮的光線使他渾身罩着一圈白色光芒,他英俊耀眼得幾乎要讓她的心撞出胸口——

喬林凝視着如玫,慢慢地走上階梯,他伸出手牽住她的手,眉眼間的喜悅像暴雨後的陽光初露,從前的陰霾在今天全都消失無形了。

她順從地貼近他,聽見他低聲的耳語:「你好美……」

如玫羞澀地將胸前的長發撥到頸后。時光倒移,他們彷彿化身成老喬丹和如玫的外婆,重新上演六十多年前的一幕。不同的是,他們終於彌補了六十年前的那一場缺憾。

「我知道你膝蓋上的傷口還沒有好……」

猝然間,如玫的雙腳離地,喬林一把將她抱起,她的白紗長裙散了開來,像流星拖曳的尾巴長長地流瀉在他們的身後。

安太太趕在他們的面前阻擋,急切地說:「喬林少爺,這不太符合傳統,新郎應該在會場等候的!」

「去它的傳統!」

喬林懷抱着白紗新娘,一腳踢開大門。他們彼此對望,兩人的眼神中透著一抹玩笑性的溫柔,一步一步地走向綴滿鮮花的庭園,紅色的地毯伸展在他們的眼前,喬林不理會所有人的目光,毫不遲疑地走上紅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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