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潔啊，妳在發什麼呆？」丁伯實叫着坐在餐桌對面的女兒。

「我……」手裏拿着筷子，丁雨潔愣愣的拾起頭。「你叫我嗎？」

「是啊！」可愛的小妹丁雨悠扮了個鬼臉。「老爸至少叫妳三次了，妳居然都沒反應。」

「是嗎？」為了求證虛實，丁雨潔轉頭看了丁雨茹一眼，這個文靜溫柔的妹妹向來不會騙人。

「是的。」點點頭，丁雨茹同情地看着她。

「真抱歉。」她只好低頭認錯。「最近公司的事太忙，剛才我還在思考該怎麼處理才好……」她開始找理由，解釋自己失神的原因。

當然嘍，真正的原因只有她自己知曉，和顏立凱分手后她一直魂不守舍，只有在投入工作時例外，可是一放下工作，他惱人的身影又會襲上她的心頭，干擾她的神經正常運作。

「有時候要放輕鬆一點，太緊張反而做不好事情。」丁伯實勸著女兒，跟着又道：「剛剛我跟妳提的事情，妳覺得怎麼樣？」

剛剛？什麼事？

丁雨潔又是一頭霧水。

丁雨悠噗哧一笑。「老爸，你也真是的，二姊剛剛在發獃，哪裏聽得進你說些什麼，你再說一次啦！」

「是喔！」丁伯實無奈，只得把剛才的話再次重複。「我是說妳年紀也老大不小了，該留意找個好對象，才不會蹉跎青春啊！」

哇！又是一個要她結婚的男人。

丁雨潔不由得開始頭痛了。怎麼這些男人說的話全都一樣？統統都是要她趁早把自己嫁掉？難道她就非結婚不可嗎？

「我誰也不認識，要嫁誰啊？」她扒了一口飯，說話含糊不清的。

「這妳別擔心。」丁雨悠笑嘻嘻地。「老爸已經替妳找好了對象，只要妳看得順眼，就可以送作堆了！」

什麼？丁雨潔差點把嘴裏的飯噴出來。

「小孩子別亂講，讓爸爸說話。」丁母看不下去，隨即打斷小女兒的話。

「我哪有亂講……」丁雨悠嘟起了嘴。

「老爸！」丁雨潔抗議了，「你到底想幹嘛？我的事你別管好不好？」

顏立凱的事已經夠教她心煩意亂，她現在哪有心情陪老爸玩這種配對遊戲？

「我不想幹嘛，只不過替妳介紹男朋友。」怕女兒反感，丁伯實儘可能避開相親兩個字。「我本來也不想管妳，可是眼看妳已經老大不小了，到現在連個男朋友也沒有，身為老爸的我自然要替妳想想辦法。」

「我只不過二十五歲而已，等三十歲以後再說吧！」她使出拖延戰術。

「三十以後？」丁伯實大驚失色，「等到那時候妳以為妳還嫁得出去？」

「婚姻的事情本來就該隨緣。」她不以為然地道：「如果家不出去就算了，何必勉強？要真嫁不出去，我就留在家裏陪你跟媽媽，那不是很好嗎？要是我們四個女兒都嫁出去，那以後誰陪你們啊？」

她的目光掃過母親，尋求奧援。

「話雖如此，可是……」這次丁母似乎並不完全贊成她的說法。「雖然我希望妳們四個永遠陪在我身邊，卻也希望妳們都有一個好的歸宿，只要妳們幸福，我就比什麼都快樂。」

喔哦，母親陣前倒戈，看來情況對她相當不利。

「哎呀，妳也不必太緊張，只不過去吃吃飯、認識人，有什麼大不了的？」丁伯實儘可能把事情簡單化。「吃飯見面也不代表什麼，要彼此看得順眼才有下一步

「可是我很忙，最近沒時間。」其實她對相親這回事並不排斥，只不過時機挑得不對，現在的她是一點心情也沒有。

「吃頓飯而已，又不會耽誤妳太久。」丁伯實不以為然。「難道妳都不吃飯的？就當去吃一頓也行。」

說好說歹，反正先把女兒騙到場再說。他相信對方看了女兒如花似玉的美貌后，就再也難逃她的手掌心。

「老——爸——」這頓轟炸，炸得她快瘋了。

「二姊，妳就這麼不想去嗎？」丁雨茹小聲地勸道：「其實那也沒什麼，要不然我陪妳去好了。」

善良的她，就怕二姊不答應會傷了父母的心，只得自告奮勇當陪客。

「妳——」丁雨潔節節敗退，眼看最後防線就要失守。

「三姊，妳怎麼知道那沒什麼？難道妳相過親？」丁雨悠笑得好壞。「聽起來妳好像很有經驗的樣子，說來聽聽，妳最近在和什麼人交往啊？」

「我……」被妹妹這麼一頓搶白，丁雨茹臉都紅了。「妳別亂講，我……我哪有……」

她低下頭，藉此藏起嘴角那一抹相思的淺笑和不為人知的心事。

「好了，妳別看茹茹老實就老欺負她。」丁雨潔端起姊姊的架子，開始教訓起小妹。

「是嗎？」這時丁雨悠又故作神秘地賊賊一笑，突然將箭頭轉向二姊。「二姊，妳這麼堅持不去，是不是……呵呵……是不是妳有男朋友啦？」

她把頭湊到二姊面前。「是不是在談戀愛？要不然為什麼不要相親？」

「妳——」丁雨潔被逼得幾近抓狂的時刻，突然想起反擊的招數。

她的頭突然也湊到小妹面前，跟着神秘地賊賊一笑。「妳怎麼知道那麼多？難道說妳談戀愛了？」

「誰說我在談戀愛？」彷彿被人戳破心事，丁雨悠像個小彈丸般地跳起來。「誰說的？我哪有？」

激烈的反應超乎眾人想像。

「好了、好了，別再鬧了。」丁伯實阻止她們。「小潔，今天的重點是妳不是別人，別再顧左右而言它。反正我已經約好時間，到時候妳就照着時間過去吃頓飯，喜歡那最好，不喜歡就拉倒，妳老爸我最開明，絕不會逼妳做不喜歡的事情。」

什麼不會逼她做不喜歡的事？現在不就正在逼迫她？

「那我能不能先知道一下對象？」老爸都已經跟人家約好時間了，她總不能讓老爸太難看，況且自己再不同意，只怕顏立凱的事情會被鬼靈精的小妹給挖出來。

「放心，老爸幫妳挑的絕對是上上之選。」眼看女兒同意了，丁伯實總算鬆了口氣，他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再來就交給上帝了。

「是誰？」雖然意興闌珊，還是問一下比較保險，要是對象長得豬頭豬腦，那就謝謝再聯絡。

「劉道南妳還記得嗎？」他試圖喚起她的記憶。「就是那天妳大姊結婚，擔任伴郎的那一個。」

原本在婚禮當天，他就計劃要介紹兩人認識，偏偏丁雨潔跑得不知去向，讓他遍尋不著，只得另外再行安排兩人見面事宜。

當然他並不清楚，自己的寶貝女兒是躲在無人的角落暗自哭泣。

「伴郎不是有兩個人嗎？」丁雨悠歪著頭。「一個是劉道南，另一個是顏立凱啊！」

聽到顏立凱三個字，丁雨潔的心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像個做錯事的人般，打從心底慌了起來。

「反正不是顏立凱，是另一個就對了。」丁雨悠提點道。

「我……沒注意……」丁雨潔只得裝傻。

「沒關係，見了面就知道了。」丁伯實攤攤手。「劉道南長得不錯，家世也好，個性又忠厚老實，保證不會讓妳失望。」

丁伯實像在推銷產品般，向女兒拍胸脯保證。

「是啊、是啊！男人還是老實一點好，像顏家出產的那種花心蘿蔔，還是少碰為妙！」丁雨悠又發表意見了。

「就是啊，花心的男人不好，以後沒事要到處跟蹤捉姦，多麻煩！」說到此，丁母也加入戰局。

聞言，丁雨潔不由得一陣心酸。

她非但看上花心的男人，還愛慘了他，人家卻依舊流連花叢，半點也沒將她放在心上。

唉，反正兩人之間早已玩完了，她還想這個幹嘛？

自關島回來后已過了一個多月，彼此間連通電話也沒有，更不曾見面，擺明著一切都結束了。

既然結束了，為什麼她還放不下？

面對無解的愛情問題，她似乎只有苦笑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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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榮企業總裁辦公室

「喂，你怎麼了？」劉道南喊了喊坐在斜對角的顏立凱，發現他似乎沒什麼反應。「立凱！」跟着又喊了一聲，順便伸手過去搖了搖他。

「什麼事？」這下，顏立凱好不容易回過神。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劉道南皺着眉頭問他。

「當然有。」

才怪！

「那你覺得如何？」

「什麼如何？」

「你看，我就知道你沒聽進去。」目睹他的反應，劉道南忍不住嘆了口氣，只得耐心地複述一次。「我是說你覺得我剛剛提出的合作案如何？有沒有任何需要改善的地方？」

和風流倜儻的顏立凱不同，劉道南是個謙謙有禮的君子，不但為人誠懇，而且極具耐心，只可惜在女孩子面前梢嫌木訥了些，偏偏他又很挑剔，才會到現在還沒有交上要好的女朋友。

由於顏、劉兩家是世交，從小兩人就經常玩在一起，現在各自接手家族事業后，依然秉持着從小玩在一起的精神，在工作上也經常尋求合作的空間。

「很好，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顏立凱向來信任他這個拜把兄弟。論謀略，他或許技高一籌；論行事，劉道南比他細心縝密得多。

「那好，你在上面簽個字，我就派人開始進行這個計劃。」劉道南指了指文件的末端處署名的地方。

下意識地抽出胸前口袋裏的萬寶龍鋼筆，顏立凱想也沒多想就簽了字。

盯着文件上龍飛鳳舞的簽名，劉道南滿意地點點頭。「很好，這樣就可以了，到時候我會通知兩家公司的相關部門一起開會，討論工作分派的問題。」

「有什麼問題再告訴我。」顏立凱皮笑肉不笑，聲音低沉許多，少了平日的意氣風發。

仔細地將文件收好，劉道南抬起頭盯着他。

「你還好吧？」這是個不得不問的問題。

因為他這個拜把兄弟看起來不太對勁，而且剛進辦公室前，游秘書已經向他訴過苦，說她老闆最近喜怒無常，像吃了炸藥一樣，就連她這麼老資格的秘書也經常被他炸得遍體鱗傷。

「我很好。」顏立凱隨口答道：「有什麼問題嗎？」

「你真的沒事嗎？」劉道南不大相信。「你看起來有些魂不守舍，好像……有什麼心事。」

「魂不守舍？心事？」顏立凱驟然輕笑出聲。「你吃錯藥了？居然說得出這種文謅謅的話？是不是文藝電影看太多了？還是……」他傾身向前，瞇起眼睛研究似地看着對方。「還是你……交女朋友了？」說着說着，還故意用手肘撞了撞他。

「我……」俊臉微微一紅，劉道南輕聲咳了兩聲。「什麼女朋友？才剛要找機會認識而已。」

「找機會？」用力一拍掌，顏立凱歡呼一聲。「難不成你已經相准目標了？」

「什麼跟什麼？」劉道南儘可能輕描淡寫，目前八字還沒一撇，他可不想搞得人盡皆知。「不過是吃頓飯認識認識罷了。」

「相親就相親，說得那麼含蓄幹嘛？又不是第一次。」雖然劉家時常找機會替劉道南相親，顏立凱仍舊好奇。「說來聽聽，這次又是哪家的千金？」

「唔，其實你也認識的。」劉道南嘻嘻一笑，故意賣個關子不立刻說破。

「說嘛，別像個女人一樣扭扭捏捏的。」這麼一來，顏立凱就更加好奇了，忍不住催得更凶。

「好啦好啦，說就說。」劉道南笑道：「還記不記得前些日子丁雨倩嫁給閻仲威的那場婚禮？」

「當然記得。」怎麼說他也是伴郎，沒道理不記得。

「那麼你應該還記得那個伴娘吧？」

「伴娘？」聞言，顏立凱漸漸笑不出來，心中掠過一絲不安。「伴娘有兩個，你是指……」

劉道南故作神秘。「你說呢？」

「喂，你——」顏立凱快抓狂了。

「二選一有這麼難？」劉道南提示道：「你覺得哪個比較漂亮就是哪個了。」

哪個比較漂亮？

這真是廢話。

一個是新娘的同學，另一個就是丁雨潔；新娘的同學最多只能拿六十分。

「真的是她？」顏立凱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他的小潔居然要跟這小子相親？

「就是她。」顏立凱對美女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況且顏、丁兩家差一點就成了親家，劉道南非常相信他確切知道哪一位是丁雨潔。

「所以……」顏立凱愣了數秒，咬着牙強抑下心頭的震顫。

「其實我今天來除了討論合作案之外，同時也是想問問你對丁雨潔這個人的看法。」劉道南抓抓頭。「聽說她和你們向榮是合作的夥伴，我想你平常應該接觸過她，所以特地來向你打聽一下她這個人。」

聞言，顏立凱情不自禁地皺起了眉，目光顯得更為陰鬱深沉。

和丁雨潔分手，是他自己的決定，然而這一段時間以來，他卻處於嚴重的失落中。他着實想念一通電話就能見到丁雨潔的時光，有幾次他本能地拿起電話，試圖撥號給她，最後卻因分手的事實，又硬生生地忍住。

為什麼？

對他而言，分手是家常便飯，從來就沒有一個女人在和他分手后，還教他這般牽腸掛肚。難道說是因為兩人交往的時間較久，突然的抽離教他一時無法適應？

或許吧！要不然還有什麼理由教他這般割捨不下？

心煩意亂之中，他的情緒變得陰晴不定、喜怒無常，有時甚至恍恍惚惚，無法集中精神，只不過愛面子的他絕不會在別人面前承認這個事實。

因為一個女人的關係，顏立凱居然變得失魂落魄？

呵呵，這要是傳了出去，豈不成為社交圈中的大笑話，不但會笑掉所有人的大牙，他顏立凱也不必混了。

偏偏在這風雨飄搖的時候，劉道南居然親口告訴他要和丁雨潔相親的噩耗，這無疑是火上加油、雪上加霜，他都還放不下她，他的拜把兄弟就已經迫不及待想染指他的女人。

他的女人？

兩人已經分手，她早已不是他的女人，他怎麼還能這麼霸道地將她歸為已有？況且，他和她分手的目的不就是希望她找個好人家把自己嫁掉，現在有劉道南這麼好的人選在她面前，他應該樂觀其成，祝福兩人的好事才對啊！

嗯，他的確該玉成兩人的好事。

可是……

想起劉道南和丁雨潔兩人卿卿我我、擁抱親吻的畫面，他開始有些坐立難安，再想到兩人魚水燕好、合而為一的可能，他的胸口竟莫名地抽痛起來。

她的嬌恣和美麗本該屬於他……

天哪！他想到哪裏去了？

勉強抑止胸中的酸楚，他強自將思緒帶回理智的道路。

劉道南是個大好人，絕對會萬分疼惜丁雨潔，給她無盡的幸福，把丁雨潔交給劉道南，他應該很放心才是。既然是為了她的幸福，再怎麼不舍也得忍耐。

思及此，顏立凱逐漸冷靜下來。

「你想知道些什麼？」幫人幫到底，心意既決，那他就該好好幫劉道南一把，將丁雨潔追到手。

「你覺得她個性怎麼樣？」除了美麗的外表，個性是最重要的，劉道南當然不會忘記這個前提。

「她的個性好像還不錯。」顏立凱假意思索著，一副不甚相熟的神情。「善良、活潑、合群、熱心助人……」

「會不會很驕縱？」不管怎麼說，丁家二小姐絕對是父母的掌上明珠，驕縱又是現在女孩子常見的通病。

「當然不會嘍！」顏立凱搖搖頭。「她很體貼，從不讓人為難。」說着說着，不禁又想起丁雨潔的種種好處。

聞言，劉道南的興趣越來越高。

「那她平常喜歡做些什麼？」這個他得問清楚，屆時聊天才能投其所好，不會又被女方嫌木頭。

「她最喜歡攝影。」顏立凱回想着。「她喜歡拿着照相機到處跑，沒事就躲在暗房裏，還有……她喜歡喝咖啡，她泡的咖啡絕對一流。」

「你喝過？」

「那當然。」驚覺自己過於理所當然的態度，他索性拉着一船人下水。「我們公司的人很多都喝過。」

「聽起來真的不錯。」劉道南不覺悠然神往。「這麼好的女孩在你身邊，你居然放過她？」

「什麼？」此言令顏立凱心驚肉跳。

「她長得漂亮，個性又好，你怎麼沒想過要追她？」劉道南感到不可思議。

「因為……」糟了，他可得趕緊想個借口才行。「因為……好兔不吃窩邊草的道理你該懂吧？」

「是嗎？那你還不是把上了唐靖靖，她可是你們向榮的代言人。」劉道南可不是獃子。

「那不一樣。」顏立凱撇撇嘴，一笑帶過。「唐靖靖是公眾人物，緋聞等於是免費廣告。」

「這樣啊……」劉道南見他言之成理，倒也沒有再懷疑些什麼。

「你對丁雨潔好像很有意思？以前也沒見你對相親的對象這麼熱心過。」

「呃，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嘛！」個性保守的劉道南，凡在事成之前皆守口如瓶。其實在婚禮當天，他對丁雨潔已深具好感，不過卻未抱太大的希望，畢竟像她這麼美麗的女人不可能缺乏護花使者。當事後得知她依舊小姑獨處時，不由得心花怒放，自然不會輕易放過這個大好機會。

「是嗎？」雖然老朋友口頭上不願承認些什麼，不過經驗老到的顏立凱早就從他如痴如醉的神情中，讀出戀愛中人獨有的特色。

他們……應該會很幸福吧？

看着好友一臉快樂的樣子，他不禁如是想，卻怎麼也抑止不了胸口那份酸澀的茲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