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清晨五點,容采葳穿上一件T恤,一條牛仔短褲,一雙白襪以及一雙白布鞋,正由容家的大門出來,遠處即有人按下快門,但她仍無所覺地展開晨跑。

只要是沒接通告的日子,采葳總是習慣性地於清晨時刻到附近的公園去跑一跑,這是在日本時與方羽共同留下的習慣。

晨跑的好處是數不盡的,它沒有健身房來得刻板,卻同樣可以達到保持身材的功效,最重要的是,它讓人很輕鬆、沒有壓力,不會有人因為她是模特兒而她行注目禮,所以她喜歡晨跑。

一台平治500搖下車窗,緩緩地行駛在寧靜的公園旁,引起許多人的注目,往裏看,車內有一張過分冷酷的臉龐,一雙掩藏在墨鏡后的利眸此刻也正於晨跑的人群中搜尋,忽而,他扯了扯唇角,開口喚道:

「采葳!」

容采葳聞聲停下腳步,回頭四處看了一下,然後發現那台平治車正朝她的方行駛而來,她馬上認出了來人,欣喜之色立即飛上她明艷的臉龐。

「吉田森?」

吉田森將車子停在路旁,采葳走了過去,遠處又傳來一陣快門聲。

「吉田大哥,你怎麼會在這裏?什麼時候來台灣的?」采葳熱絡地迎視着「昨天剛到,」說着,他伸手攬住了她的肩頭,像位兄長般地自然,「不過待會又得走了,昨晚本來想通知你的,後來聽說你最近忙着戀愛,所以就沒打電話了。」他取笑道,盯着她看。

她含羞微笑,嬌媚的臉龐泛起一片紅暈。「你一定是聽惠惠胡說,她話最多了!」她嬌道。

光看她既含羞又幸福的表情,便知道真相為何了。

吉田森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情。「是嗎?聽說你很認真。」墨鏡下的黑瞳緊凝着她,擅於掩飾表情的臉龐則看不出他的喜怒,「那人的人品如何?是從事什麼行業?看男人可得當心些才好。」他像位慈愛的兄長般給予忠告。

她酡紅著雙頰,羞怯地垂下眼,臉上散發着幸福的光輝。「他人很好,是位大學教授,有機會再介紹你們認識。」

吉田森深深凝望她一眼,然後有些僵硬的點點頭。「好,有機會我會與他見見面。」他承諾,又與她走了一段路。

「采葳,過幾天就是方羽的忌日,你要不要到日本去看看她,我想,她應該很想你的。」

遠處的鏡頭仍一直捕捉着他們的畫面,但兩人依舊渾然不知。

采葳停下了腳步,表情於瞬間陷人凝重。「這麼快?都一年了?」

吉田森於墨鏡后的黑瞳矇上水霧。「是啊,好快,都一年了!」

方羽是吉田森的妻子,也曾是一位名模,後來嫁入吉田家,便不再從事幕前的工作,改為培訓模特兒。

采葳就是在一次偶然中碰上了他們夫婦,當時方羽對采葳驚為天人,一心想要培訓她,沒想到兩人在多次接觸后,竟然培養出更甚於姊妹的情誼,方羽待她如妹,相對的吉田森愛屋及烏,也就對采葳照顧有加。

然,當時采蕆並不知道方羽患有腦癌,直到她發病後才得知,但一切為時已晚。

至今她都忘不了,方羽在病床前握着她手的那幕情景,她到臨終前仍放不下她的最愛——吉田森,方羽不斷地求着她,要她代為照顧吉田森,她說他是一個最需要人照顧的大男孩想到這裏,采葳抬起頭來看着吉田森,爾後唇上浮現一朵淡淡的微笑。女人總會為愛人多操一份心,這就是天性吧!

其實這一年來,吉田森從來就不需要她的任何照顧,相反的,是她一直在接受他的「暗中幫助」,而采葳明白這應該也是方羽臨終前要吉田森做的吧,他們之間最大的聯繫就在於對方羽的那份感情,那是一種很奇妙的聯繫,好像是見到了彼此安好,就瞧見了方羽的微笑。

「那天,我一定會去的,或許,我會與少棋一道去看方羽也說不定。」采葳望着吉田森慎重的承諾。

吉田森也凝望着她,拿下眼鏡。「你一個人來就好,」他突然說。

采葳愣了一下。

隨即他又將墨鏡帶上,口音有點沙啞。「小羽不太喜歡見陌生人,我想還是等你們成定局了,再告訴她吧!」很複雜的心情,也很難理解,大概他比方羽更不想見那個男人吧!吉田森心情煩郁的想。

有時候,他常常會在采葳身上看見方羽的影子,於是很自然的,對她也就產生了一種很特別的情愫,目前,他尚不想將它解釋為「愛」,但以後則誰也不敢說,畢竟世事難料,不是嗎?

采葳自以為了解地點點頭。「我明白了,好吧,我就一個人去,反正他也很忙,學校里又有課,總不好讓他為了我老是請假。」

吉田森的大掌突然撫上她的臉頰,遠處的鏡頭又快速地捕捉下這一個畫面。

采葳下意識地縮了一下,吉田森馬上放開手。

「你值得男人為你做任何事,請假也只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不過,還是別告訴他吧!」說着,他對着她露出一個笑容。「好了,我也必須走了,搭機的時間快到了。」

「現在嗎?」采葳愣了一下。

「八點多的飛機,我還要回旅館整理東西。」

采葳想了一下后說:「我送你吧,難得今天有空,我好像還不曾為你送機,每回你總是獨來獨往,很寂寞吧?」她直率的說着,設留心這話對一個失偶的男人來說,是很敏感的。

他靜了一下。「是很寂寞。」

采葳這才發現說錯了話。「對不起!」

他聳了聳肩,伸手摟着她的肩膀。「沒事的,上車吧。」

「我不需要換件衣服嗎?」采葳看了一下自己的短褲。

「你怎麼穿都漂亮。」他由衷贊道。

這回換采葳聳了聳肩。好吧,反正現在滿街都是穿着熱褲上街的辣妹,她這麼穿也應該不會怪到哪兒去才是,於是在吉田森為她開車門后,她坐入了車內。

遠處的鏡頭連續按下快門,當吉田森的車子發動后,後頭跟蹤的車子也隨着跟了上去。

☆☆☆

偌大的辦公室里醞釀着一股沉重的低氣壓,唐赭以眼尾掃了坐在黑皮沙發上的殷少閻一眼,然後清了清喉嚨開口問:「消息可靠嗎?你有沒有更明確的證據?」

穿着黑西裝的男子不安地偷覦了一眼殷少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坐在黑皮沙發上的這個男人不好惹,而他也明白接下來的答案一定不能叫這個男人滿意,可是——

天啊!那容采葳實在是太狡猾了,雖然傳言她私生活糜爛,曾是多人包養過的女人,但她防護工作實在做的太好了,真想要握有更為有力的證據,實在相當困難,連着幾日跟蹤下來,除了照片上這兩個男人外,倒也查不出什麼更有力的證據來,否則他也不會白痴的跑到這兒來送死!

黑西裝的男子垂下眼瞼,以掩飾此刻的心虛。「呃……我這有一些有關容小姐正與某人交易時的照片,還有其出入飯店時的精采鏡頭,以這些照片就足以證明傳言絕非虛構,容小姐的私生活的確有問題。」說着,就要將照片遞給唐赭。「唐先生,您要不要過目一下?」

唐赭本欲伸手接過照片,但這時黑皮沙發上的殷少閻突然出聲:

「不用了!」

黑西裝男子愕然,接着一陣寒慄立即貫穿了他,難道他連照片都不用過目就知道他的證據不足?

「呃,容小姐確實是影藝、政壇各相盛傳多人包養過的女人,關於這一點……」

「夠了!」殷少閻目露凶光站起,不耐煩地將手一揮。「我已經得到我要的答案,你可以回去了!」

黑西裝男子再度愕然。「這樣就可以了嗎?不需要看照片嗎?」

唐赭亦皺起眉來看着殷少閻。

「不用了,那種女人不需要我浪費時間。」接着,他轉向對着他皺眉的唐赭,說道:「找個人送一筆錢過去打發掉她,要她以後別再纏着少棋。」

「閻,這麼做有欠妥當,依我看,你最好再與少棋談一談,將事情完全弄清楚后,再來決定如何做也不遲。」唐赭好意提醒。

「不遲?」殷少閻吼了一聲,嚇壞了黑西裝男子。「難道要等到少棋真的將那個人盡可夫的妓女娶進殷家,才算遲了是不是?」殷少閻雷霆大發地吼著,簡直快把屋頂給震掀了。

唐赭聳聳肩,不再表示意見。

反正這種時候說什麼都是不對的,殷家的男人有個共同的毛病,就是固執得叫人不敢領教,看來這一場為了女人的兄弟戰爭是免不了了。

☆☆☆

最近采葳的日子過得相當閑適,由於近來沒有任何通告,所以她樂得享受難得的逍遙,白天少棋上班的時間,她會獨自去逛逛街,或者乾脆窩在大床上睡覺,當然,她也有好多、好多喜悅的心情急欲與她的孿生姊姊采楓分享,但,唉!其結果總是這般……

采葳坐在采楓的正對面,而采楓那雙帶着厚厚鏡片的眼睛則死盯着電腦螢幕,彷彿采葳根本就不存在般。

「姊,我有話要對你說……」

「嗯。」

「你有沒有在聽啊,拜託休息一下好不好?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

「嗯。」

「姊,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我要結婚了!」

「嗯。」

采葳翻了一個大白眼,她完全被采楓打敗了,接着,她不得不放棄地站了起來,然後無奈地嘆了口氣后,再看一眼沉迷於電腦程式中的采楓。她可以百分之百的確定,剛才她一定是連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唉,這就是她親愛的姊姊,一遇上電腦,其他人馬上於她跟前化於無形,所以現在對她說什麼都是白搭,平白浪費口水罷了。

算了,找機會再跟她說吧!

采葳看了一下時鐘——下午四點,少棋不知道回家了沒有?過去他那看看吧。

主意一定,她就出門了。

可才將車子駛出地下室,迎面就來兩輛轎車將她前後夾攻地攔下,接着,由對方車內走出兩人朝她的車子走來,敲着她的車窗要她下車。

「你們是誰?」采葳警戒地看着來人。

最近治安太壞了,她恐怕是遇上麻煩了,采葳着急地環顧四周,但很失望地發現周遭均無其他的人影。

「容小姐,您不用害怕,我們沒有惡意,我們只不過是想借個地方與您談談。」對方還算禮貌地說着。

采葳疑惑地挑起眉,警戒地道:「你們是誰?我並不認識你們,你們想和我談什麼?」

「容小姐總該認識殷少棋殷先生吧?」

「棋?」采葳震愕了一下,然後飛快地打開車門下車。「他發生了什麼事?」恐慌的情緒緊抓住她,讓她壓根就忘了自身的危機。

「別緊張,容小姐,殷先生並沒有出什麼事情,我們是受命於殷先生的大哥殷少閻先生前來與您談判。」

「少棋的大哥?」她怎麼從來都沒有聽少棋提起過?

「是的,殷先生的意思,是希望您能馬上離開殷少棋先生,哦,對了,這是殷先生要給您的一點補償,殷先生人很大方的,他交代了,若是容小姐覺得不夠的話,數目可以再加,所以容小姐您儘管開口。」

采葳瞪着那張在她眼前揮動的支票,驚懼、受傷、恐慌、失措……種種的情緒一下子全湧現在她的眼瞳,腦海中頓時嗡嗡作響着,心緒亂成了一團,什麼也聽不清楚。

這是什麼意思?在她面前甩動的是和她的分手費嗎?

少棋的大哥反對他們來往?為什麼她從來就不曾聽少棋提起過?

「我不要什麼錢!有什麼事請少棋自己來跟我說,還有,請你回去告訴那位殷先生,我要嫁的人是他弟弟,不是他,他無權干預我們的婚事!」

她驚懼地打落對方手中的支票,然後像只縮頭烏龜般快速地上車坐回駕駛座,她全身都在顫抖,以至於連發動車子都不能順利。

對方的手快速地伸進車內,按住了她的駕駛盤,墨鏡后的眼睛直視着她。「容小姐,我勸您還是收下支票吧,華納集團不是您招惹得起的。」

華納集團?那又是什麼?

等等,華納集團——這個人指的該不會是那個聞名全球的大企業吧?

采葳瞪着戴墨鏡的男人,心中恐慌極了,少棋與華納集團又是什麼關係?

「你這是什麼表情?你該不會不知道華納集團吧?別開阮笑了,像你們這種女人,要不是早把人家的祖宗八代調查的一清二楚,怎麼可能願意上他的床?不過,你也挺厲害的,這回可算是大豐收了,要多少錢你只管開口,殷先生是一毛錢也不會少給你的。」

采葳繼續瞪着他,臉色比紙還蒼白,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着:「我、說、了、我、不、要、錢!」

「不要錢,那你要什麼?要當殷家的二少奶奶嗎?哈,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你以為就憑你真能進得了殷家?要我說,像你們這種女人啊——」

「什麼叫作『這種女人』?」她牙齒打着顫,臉上凈是憤怒的表情。

「你不了解呀,這話要說開可就很難聽了。怎麼,你想知道啊?像你們這種女人還不就是打著名模的招牌,干著妓女的勾當,上男人的床為的不就是錢嗎?現在人家都把錢送上來了,你還在那裏扮神聖,這不是笑死人了?」

她以顫抖的手拿起流動電話,然後撥了個鍵,耳邊還繼續傳來難以入耳的穢言淫語,然她的眼眶已經泛紅,淚冰在眼眶中打轉,耳已自動封鎖,接下來的話,她是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嘟——」兩聲鈴響過後,電話接通了。

「殷少棋,你……』喉頭像哽了塊大石般,痛得說不出話采,她好氣、好氣,氣他居然這樣騙她,但此刻她卻一個字也罵不出來。

裝載着滿腹的委屈,到最後她也只能歇斯里地喊道:

「你好可惡!」

大喊出聲后,她整個人也跟着崩潰了,眼淚更是無法控制地奔泄而下。

電話那頭一聽到采葳的聲音后就急壞了。「采葳、采葳,出了什麼事?采葳……」殷少棋在電話那頭不斷地焦急喊著。

聽到電話那頭焦急的喊叫聲,突然間她有股想大笑的衝動,她含着淚將頭往後仰,全身似虛脫了般難受,牽動的唇角卻怎麼也笑不出來,那勉強扯出來的唇型比哭還難看。

車旁的男人瞧見采葳這個模樣,個個面面相覷不知接下來該如何是好?最後他們決定還是先離開再說,只怕殷二少這會正往這兒趕來了,於是趕緊丟下那張支票以及提出最後警告。

「這錢你收著,記得不要再去糾纏殷二少,否則有你好看!」說完,馬上坐回原來的車中,快速離去。

采葳瞪着快速遠離的車子,看着地上經劇烈摩擦后所留下的車痕,感覺她的心就有如那地皮般狠狠地劃破,留下了好幾道淌著血的傷口。

老天,她真的被「愛情」沖昏頭了嗎?以至於她盲目到在根本就不了解一個男人以前,就這樣死心塌地的付出她的所有?

好笑,真是好笑,她不了解他,不知道他的背景、他的親人,他的一切一切她全都不知道,而她竟然就這樣盲目的愛上他了,甚至答應與他一生一世,哈哈哈……多可笑!

她容采葳怎麼會這麼迷糊?怎麼會讓一個男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殷少棋,你騙我!

你好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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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羅蘭名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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