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青山、綠水、大石、野草……

虞璜端坐在書房裏,玩世不恭的俊臉上是從未有過的認真表情。他手執狼毫筆,低着頭,正專心地在一張價值不菲的虎皮上描繪。

「再來座懸崖峭壁,加上荊棘、泥沼……嗯嗯!這樣才夠驚險刺激。呵呵!」唇揚起了一道優美的弧度,煞是迷人。

剛進門的靳玄,被他那太過興奮的表情給弄糊塗了,這個主子又想玩什麼花樣?

「你來了。」頭未抬,虞璜的手仍繼續在虎皮上移動,「去幫我接小歡吧!我上回和她約好,要請她至堡里一敘。」

「接她?」靳玄搖搖頭,「隨便派個人去就行了,何必一定要我?」

「你也知道最近有一大群無聊的人待在堡外虎視眈眈的,還是你去接她比較安全。」

「主子,你也知道自己的情況,那我更要留下來保護你,哪裏走得開?」靳玄真的是擔心他的安危。

近來藏寶圖的消息傳出,讓許多人十分覬覦,為此他更加派了許多人手日夜防衛著,自己更是寸步不離,以防萬一。

「你主子我是那麼沒用的人嗎?」虞璜終於抬起頭,淡掃了他一眼后,又繼續埋頭作畫,「我要你去你就去,嗦什麼。」

「但是主子……」

看他堅決的表情,靳玄知道自己不管怎麼說,都無法撼動他分毫,無可奈何之下,只好力求速戰速決了。

就是不知道主子接那丫頭來做什麼。又想捉弄她嗎?

「完成了!」在靳玄離開不久后,虞璜終於放下筆,愉悅地說。

他雙手拿起了那幅「巨作」,輕輕地吹了吹,以求筆痕儘速晾乾,而唇邊詭譎的笑意則逐漸加深。

畫得真是太好、太驚險、太完美了,連他都要佩服起自己的天分,呵呵……

突然,他唇邊的笑意收斂,黑眸一轉,將那幅得意畫作輕折,放在背後。

「出來吧!既然來了,又何必躲躲藏藏?」他聲帶揶揄地道。

果然,立刻有一個長得高大兇惡的人出現在他面前。

「哼!虞大堡主真是名不虛傳,竟能這麼快便察覺到我的存在。」那人的聲音洪亮如鍾,讓人覺得刺耳至極。

其實他一接近,虞璜就知道了,只是不想講罷了。

「好說!」虞璜眸光掃了他一眼,懶洋洋地問:「不知童大爺今日造訪寒舍,有何指教?」

「你知道我是誰?」

「推雲手童劣,還小有名氣啦。」他沒勁地回答。

「你……」童劣氣得漲紅了臉,「狂妄的臭小子,既然知道本爺是誰,那還不快乖乖將你手上的東西交出來。」

又是一個貪圖富貴的傢伙!

虞璜撇撇唇,真是無趣。這些日子以來,接觸的不是這些貪婪的江湖人士,就是一群嗲聲嗲氣、噁心做作又滿心想要坐上虞家堡堡主夫人寶座的女子,真是無聊得令他想打呵欠。

幸好找到了韓取歡這個有趣的人兒,不然日子還真不知該如何過下去。

「你想要藏寶圖?」

「沒錯!」童劣目光覬覦地看着他身後的虎皮,蠢蠢欲動。

「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這種本事了。」

「臭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童劣志得意滿地道,「哼!別人怕你虞璜,我可不怕,這是你自找的。」

聽說虞家堡守衛森嚴,但是他竟然能夠輕而易舉地進門,如入無人之地,那表示傳言太過誇張;同理,這個姓虞的也沒什麼好怕的。

今日不但要奪寶,還要好好地教訓這個傢伙,說不定他童劣能藉此名揚四海。

「看招,嘿……」他不嗦,直接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領。

雙掌運氣,急攻而上——

虞璜自然不是省油的燈,他身形優雅地往旁邊一閃,輕易地躲過了他凌厲的攻勢。

那一掌,就這樣擊中了方才他站的椅子,那張椅子應聲碎裂,顯示此人也有不錯的功力。

「嘖嘖!可惜了一張好椅子。」虞璜似真似假地嘆息,黑眸中出現淡淡不悅之色。

「哼!快將東西交出來,否則你的性命就會如同這張椅子一樣,那可怪不得人。」童劣大聲地說。「你的聲音真難聽。」虞璜輕彈了彈耳朵。

「你這小子,簡直太目中無人了。」

童劣氣不過,再度運氣直攻。

虞璜這次不再閃避,雖然無意跟此人過招,但是他可不容有人破壞他的清幽之地。

但見他身子猶如鬼魅般晃動,一個起落,童劣忽覺眼前一花,還沒來得及接招,立刻倒在地上哀嚎。

「啊!我的手……我的手……」

不知何時,虞璜手上竟多了一把短刃,那把刀刃僅有手掌那麼大,不但輕薄短小,且通體成碧玉色,看來精緻又美觀,像極了一般貴族用來觀賞把玩之物,沒想到殺傷力竟然那麼大。

童劣驚愕地看着那把刀,再看看自己各被劃出兩道血跡的手掌,痛不欲生。

他號稱「推雲手」,雙掌之重要性,可見一斑,沒想到今日竟然如此輕易就敗在此人之手,叫他有何面目見人?

「莫非……莫非那就是傳說中的『冰玉刀』?」他打了個寒噤問。

冰玉刀據說是上古之物,經過百年的淬鍊,渾然天成,而且極具靈性,縱使殺人,也能不染半點血跡,無疑是把上好的兵器。

「今日倒是叫你見識到,死也甘心了吧!」虞璜狂放不羈地問。

「我我……」

「還不快滾,我可不想髒了我的地方。」殺這種人,沒必要。

「你這小子……我會回來報仇的,我一定會。」童劣撂下狠話后,狼狽地負傷離去。

虞璜走出了書房門外,立即察覺到不對勁的氣氛。

對虞家堡的守衛他很放心,能讓這麼多人如入無人之境地闖入,事出必有因。

有權力調動堡內巡守人員的不多,靳玄絕對不可能這麼做,他護衛自己都來不及了;那惟一的嫌疑犯,自然就是他娘了。

他娘又在搞什麼鬼?沒害死他這個親生兒子不甘心嗎?

難道虞婷嫵是怕他太閑,所以特地找人來讓他耗時間?

虞璜無奈地一笑,突然縱身一躍,幾個起落後,離開了虞家堡,來到附近的「平亭湖」。

身後果然也跟了一大群覬覦者。

「將你手上的圖交出來。」

「對!交出來。」

還真是一大群人,半點不誇張。

想不到靳玄才離開沒多久,竟然就有這麼多人闖入,可見得在外頭虎視眈眈的人數,必定超乎他的想像。

唉!人心不足,由此可見。

或許他改行賣「畫」,能夠大撈一筆也說不定。

思及此,虞璜忍不住輕輕揚起愉悅的笑意。

「你們這麼多人,圖只有一張,該交給誰?」他佯裝猶豫地問。

「當然是交給我們,只有我們『鍾武門』才有得到的資格。」

「呸!『鍾武門』算什麼,我們『奪命派』才應該得到。」

「是我們……」

「我們——」

雙方一言不合,立刻動手打了起來。

頓時刀劍齊飛,飛沙走石,讓人看傻了眼。

虞璜真懷疑自己為什麼那麼不幸,要與這群笨蛋為伍。

不知道小歡來了沒有,還是去會會那枚開心果,讓自己心情開闊些——

「等等……」幾個沒加入戰場的人將他團團圍住。

其中一個長相陰邪,皮膚白得跟死人沒什麼差別的男子更是咄咄逼人。

「想走?留下該留下的東西,否則休怪我。」那聲音又尖又細,讓人不禁要懷疑他的性向。

「你要這圖?給你吧!」虞璜出乎意料地合作。

他將那張畫着「藏寶圖」的虎皮往半空中一丟,頓時就像丟出多好吃的餌,一大群的人宛如魚群般搶食,全部圍了過來,開始一場你爭我奪的大戰。

「嘖嘖……」虞璜早在第一時間便已經退出戰場,看着那張價值不菲的虎皮在眾人的爭奪下四分五裂,倒也有些心疼。

唉!他的曠世巨作,那張圖本來是畫來耍弄韓取歡的,沒想到竟然有人願意上鈎讓他耍著玩,真是太奇怪了。

「那張圖是假的吧!」突然有個看似溫文的男子說道。

場中爭奪的動作忽然停緩下來,所有人全都看向涼涼地立在一旁的虞璜。

「怎麼說?」倒是有一個人很清醒啊!他有些讚許。

「那張圖若是真的,你沒道理這麼輕易送人。」那溫文的男子說。

「呵呵!說得對。」虞璜輕點頭。

幾個搶到幾片虎皮的人雖然知道手中的東西可能是假的,但仍不肯放手,只是豎起了耳朵。

「但你們別忘了,我虞家堡是何等的風光,區區的寶藏,我可不看在眼裏。」虞璜懶洋洋地道。

這是實話,就算真有藏寶圖,他也沒什麼太大的興趣。

「為什麼不要?你不要那圖可以送給我啊!我要。」韓取歡不知何時已經到來,聽到了他的話有些激動,「璜哥,你怎不將圖送給我!」

她和靳玄才到虞家堡,便遠遠望見堡外聚集了一群人潮;原先兩人只是好奇來探個究竟,不料事情的主因正是虞璜。

「你要藏寶圖做什麼?尋寶很辛苦的,璜哥不希望你太累。」虞璜看到她后,心情不自覺地開朗了許多。

「我不累,我覺得尋寶很有趣。」

「我不認為。」

「唉呀!你這個人真懶惰,有大好的藏寶圖在手上不知珍惜,竟然怕辛苦、怕累,你這樣怎麼做大事。」韓取歡氣呼呼地說。

「呵呵!做大事和尋寶扯不上關係,也和懶不懶惰無關,有能力便行。」虞璜拉着她退出這是非之地,「走走走,要寶藏做什麼?去尋寶可沒有可口的點心吃,也沒有好喝的茶飲,一個不小心……還可能死得不明不白,何苦呢?」

他的聲音若有意似無意地傳到在場眾人耳里,可誰也聽不下去。

虞璜生來好命,腰纏萬貫,自然不需要那筆寶藏來錦上添花,但並不是人人都有他那種身價的呀。

霎時,又激起另一場你爭我奪的槍戰。

不過這都與虞璜和韓取歡無關了。

他們已經遠離了戰場——

虞家堡,花廳內。

虞璜特地命人端來上好的茶,可惜韓取歡仍嘟著唇,毫不領情。

「璜哥,還說你對我好,哼,之前要你將藏寶圖讓我看一眼也捨不得,現在竟然丟給了一群陌生人。」她抱怨道。

「你是看到的了,那張藏寶圖有多危險,如果圖在你身上,我怕你寶藏還沒尋到,小命先沒了。」虞璜好整以暇地品茶,含笑道。

「怎麼會?你別忘了我爹可是琅琊老人,我的武功也……也不錯!」韓取歡很大聲地說,似乎要說服自己似的。

「哧!」站在一旁的靳玄冷笑。

一面高牆爬了半天都爬不進來的人,竟然還敢大言不慚地說自己武功不錯,真敢說啊!

不過主子也真是無聊,竟然拿那群江湖人士開玩笑;原來他剛剛那麼認真作畫,是為此原因。

韓取歡狠狠地瞪了靳玄一眼,這傢伙老是愛吐槽。

「別生氣,我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虞璜神秘兮兮地道。

「秘密?」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韓取歡這個好奇寶寶,她最喜歡聽到「秘密」兩字了,「嗯嗯嗯,說啊,快說啊!」

「那張藏寶圖是假的。」

「假的?」她的唇突然被捂住。

「小聲點。」虞璜輕聲地警告,「這是秘密。」

韓取歡連連點頭,一會兒后又驚叫:「哎呀!那我手上這一小塊圖,不就也是假的?」

她由懷裏拿出一小片虎皮,上片只有幾棵花草和看不懂的符號。

「你怎麼會有這塊虎皮?」

「逼他去搶的啦!」韓取歡看向靳玄,靳玄則無奈地嘆氣。

「呵呵呵……」

「別笑了,別笑了,那你快拿出真的讓我看看。」韓取歡催促。

「這個嘛!」有技術上的困難,因為他還沒畫好呢,「我把它藏在一個很隱密的地方,現在不能取出。」虞璜故作神秘地輕聲說。

「為什麼?」

「那張圖很珍貴,雖然無意去尋寶,但那畢竟是我娘送我的『禮物』,我怎麼能輕易搞丟。」

也對!原來虞璜不但是個好人,還是個孝順的好孩子,真是太令人欽佩了,好榮幸可以跟他一起說話喔!韓取歡太感動了。

「那你藏在哪裏?」

「呃!水池裏。」他隨便掰道。

「水池?」

「對,我家西側那裏不是有個水池嗎?每當月圓,月光會在子丑時辰交接的時候,投映在水裏的某一點上,我就將圖藏在那裏。」

靳玄有些傻眼,還真能掰呢!他家這主子沒去客棧當說書的,真是埋沒了他的才華。

「哇!你好聰明喔,這麼厲害的辦法也只有你想得到。」韓取歡更是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那你告訴了我,不怕我去偷嗎?」

「問題是——你找得到我家西側的水池嗎?」虞璜不小心說溜了嘴。

靳玄憋笑憋得肚子痛,拚命點頭。

「你……你這話什麼意思?我有那麼笨嗎?」她沒聽錯吧!韓取歡睜著一雙圓乎乎的眼眸質疑着。

這種揶揄的音調,是屬於虞璜的沒錯,問題是,他不是變成好人了嗎?

「沒什麼,沒什麼,是你聽錯了我的意思。」他趕忙澄清,「其實我的本意是,既然你想尋寶,我們倒是可以先玩個遊戲,如果證明你的能力不錯,那我就同意將真正的藏寶圖給你。」

「什麼遊戲?」好像很有趣的樣子。

「我先畫幾幅簡單的藏寶圖給你,你照着畫中的圖去找尋,若能找到我埋在其中的物品,那就證明你有尋寶的天分。而且經過訓練后,往後你要找尋真正的寶藏,就可以不必那麼辛苦了。」

「哇!天才。璜哥,你真的好厲害,竟然能夠想出這種辦法來。」韓取歡對他的佩服,更是無以復加。

「你同意?」

「當然同意啦!」韓取歡開心地道,「那你快畫啊!」

「嗯!為了安全起見,那藏寶的地點就選在虞家堡內,你認為呢?」

「好,贊成、贊成!」韓取歡開心極了,這真是太有意思了。

她神采飛揚的開心模樣,彷彿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笑得是那麼天真無邪,虞璜不自覺地也跟着笑了。

「那一會兒就開始。」

「好啊好啊……」韓取歡連連點頭之餘,腦海里突然浮現了一個人影,笑容也跟着消退了。

「怎麼了?沒信心嗎?我不會畫得太困難的。」

一個能夠在牆外跳了許久、然後掛在樹上、最後還跌下地,再加上走沒兩步就會迷路的人實在是不該對她太苛求。

「不是啦,我不是擔心那個,而是……璜哥,你對我那麼好,那我也有話就直說了。」韓取歡認真地道。

「你說吧,到底什麼事?」

「你那個……未婚妻,真的不太好,我是不知道為什麼你的眼光那麼差,但是憑璜哥你的身份,要什麼樣的女子沒有,實在不必要屈就。」她還當真有話直說。

「未婚妻?我的?」

「是啊!虞家堡未來的女主人,不是你老婆,難道是靳玄的?」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事。

「我想你誤會了。」虞璜遂將他娘逼婚之事說了一遍。

難怪每次來總會看到幾個樣貌不同的女子,原來如此!

「怎麼會這樣?婷嫵阿姨原來這麼擔心你,呵。」但她瞧他行情挺好的呀,應該不必如此大費周章吧!

「由她去忙吧!她高興就好。」虞璜並不以為意。

韓取歡聽出了他的意思。

「可是你不理不睬的,這樣好嗎?萬一你娘發狠,直接幫你訂親,就像我小嫂的爹娘一樣,那怎麼辦?」

「我想她應該不會這樣做。」虞璜轉移話題,「別管那些煩事了,我們開始尋寶吧!」

「好耶!」韓取歡的注意力馬上被吸引走了,大聲歡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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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歡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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