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像來時一樣,芸娘又被鄭將軍遣送回沈府。

沒有人要她,她像個垃圾般地被推來送去。

想當然爾,回到家的芸娘,又被父親狠狠揍了一頓。

一連串更加不堪入耳的咒罵,加諸在她身上。而芸娘已經完全麻木了,她空洞地接受了所有的污辱,行屍走肉般地任憑擺佈。

最後她被鎖在房裏,像個麻瘋病人般地被隔離。

※※※

芸娘無力地躺在床上,等待那波嘔心的感覺散去。

不知怎地,從回家以後,她每天早上都吐得七葷八素。

是心理的鬱悶造成的嗎?她苦笑,無力去猜測她莫名奇妙的病況。

要擔心的事已經太多了。

她扶著床沿撐起虛弱的身子,強烈的暈眩感令她不得不靠在床柱上喘息。

她是怎麼了?為什麼這麼虛弱?

這時玉兒打開房門,提着一籃食物走了進來。

一隻狼犬跟着跑步奔入,來到主人身邊嗚咽著。

「小姐,你怎麼了?」玉兒驚叫。「你的臉色好蒼白!」

芸娘對玉兒揚起一抹虛弱的笑。

這幾天來,要不是有玉兒的友情支持和寶寶的陪伴,她恐怕支撐不下去了。

玉兒緊張地測測芸娘的體溫。

「沒發燒礙…怎麼會……我去找大夫來給您看病!」

芸娘拉住玉兒欲匆匆離去的身子。

「不用了!我沒事!」

「還說沒事?您每天都吐,身子骨都瘦了一大圈,還常常暈倒。」說着說着,玉兒眼眶已泛紅。

「小姐,你到底怎麼了,以前的你是那麼神采飛揚,活潑動人,現在你這個模樣……真是……」玉兒掩面,忍不住傷心地哭了起來。

「別這樣。」芸娘嘆口氣拉着玉兒的手。

「人是會成長的,很多事都不一樣了。」

房門被一個猛力打開,主僕兩人看向門口面色不善的女人──范芝芳──芸娘的繼母。

又來了!芸娘在心裏哀嚎。

她不用猜也知道她的目的──逼她去向鄭將軍道歉並求他收容她,就如同她這禮拜以來每天早上所做的。

范芝芳怒氣騰騰地坐在椅上,擺足了後母的架勢,準備好好罵她一頓。

芸娘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她已經學會了逆來順受。只要不頂撞後母,至少她能免去皮肉之苦。

「瞧你那副死樣子,都什麼時候了,還賴在床上。快起來吃早膳!你那身皮包骨,難看死了,將軍一定不會喜歡的。」范芝芳惡狠狠地瞪了芸娘一眼,痛恨自己必須要說服這個桀驁不馴的女娃。她一天不嫁過去,她就一天不得安寧。萬一將軍不要她了,那對沈家可是個大損失。

范芝芳老實不客氣地將一大盤炒蛋推到芸娘面前,要她吃下去。

炒蛋濃郁的香味刺激了芸娘脆弱的胃。

「嘔……」芸娘再也忍不住,一把推開盤子,抱着水盆大吐特吐。

不知過了多久,芸娘虛弱地靠在床邊,方才的嘔吐彷彿要把胃都吐出來了。

范芝芳目瞪口呆地看着芸娘,她睜大雙眼,像見鬼似地大叫起來。

芸娘皺眉看向歇斯底里的後母,怎麼了,她不過是反胃,又不是什麼傳染病,瞧她嚇的。

「你……你這個賤人!」范芝芳氣得全身發抖,她掄起拳頭對着芸娘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完了!一切都完了,該死!」她呼天搶地喊叫。

「芝芳!你在做什麼?」沈華忿忿地衝進門,制住發瘋似的范芝芳。「你打出了傷痕,我們怎麼同將軍交代!」

「將軍?哈!將軍才不會再要這個賤人呢!」她怒視着跪坐在地的芸娘。

「她懷了那契丹狗的孽種了!」

此話一出,不只是沈華,芸娘更是震驚莫名。懷孕?她懷了拓的孩子!天哪!她還來不及消化這個消息,身子便被狠狠地拖離地面。她感覺到爹憤怒至極的目光,不覺瑟縮。

「立刻給我進將軍府!趁將軍還沒發現,我要你馬上上將軍的床!」沈華粗鄙的語氣令芸娘作嘔。

「不!我死也不要!」她以同樣的怒氣回瞪父親。

沈華氣得直發抖。「你還以為自己有選擇?你喪失貞節已是罪大惡極。現在又未婚懷孕,你還有什麼顏面活下去!你若不立刻入將軍府,就只得將這孽種除掉。」

沈華惡毒的話令芸娘驚駭地抽了口氣,她下意識地護著小腹。

「不!你不可以殺了這孩子!」為母的自覺令她全身充滿力量,她不能讓任何人傷害她的孩子。

「你……你這賤人……」沈華怒不可遏地摑了芸娘一掌。「我警告你,別不知好歹!」

「玉兒!」沈華陰沈地開口。「馬上派人去配一副打胎葯,這事不能再拖了,記住,不可以讓任何人知道。」

芸娘忍着全身疼痛跪在父親面前。

「爹!求求您!別殺了這孩子!」她淚流滿面。

沈華厭惡地一把推開芸娘,忿忿地瞪了她一眼,偕同范芝芳大步地離去。

玉兒看着芸娘趴在地上瘦弱的身影,不忍之心油然而起。

「小姐……」她伸手欲扶起傷心欲絕的主子。

「玉兒……」芸娘捉住玉兒的手,眼中充滿祈求。

為了這個孩子,她不惜放棄一切。

「求求你!救救我!我不能毀了自己的骨肉……」

「小姐……」玉兒為難極了,她的心裏充滿矛盾──她同情小姐的遭遇,但……她怎能違背老爺的意思!

「也許老爺是對的,如果人家發現您懷了孩子,那您一輩子就完了,不但鄭將軍不會再要您了,以後這小孩也不會被社會接受。您還是別再固執了,把小孩拿掉,對大家都好。」玉兒勸著芸娘。

芸娘瞪着玉兒,彷彿她說的話是多麼荒誕不經,她的眸子回復冰冷,抬高的下巴宣示着她的決心。

「我沒想到你和他們一樣冷血,我不會再求你了,你走吧!」芸娘瞪了玉兒一眼,轉身不再理會她。

玉兒心中一慟,她覺得自己似乎卑鄙至極。此刻她真希望能收回那些話,她希望能為小姐做些什麼……

她一咬牙,下定決心地走出房門。

※※※

芸娘看玉兒帶着一籃飯菜進門,她成功地掩飾著心中的不安,冷冷地注視玉兒的一舉一動。

「小姐,請用膳。」

芸娘眸中充滿敵意和不信任。「我不吃,我寧可餓死,也不要吃打胎葯。」

玉兒不贊同地搖搖頭。「小姐,您什麼都不吃,怎會有力量逃走?」

玉兒的話像強力炸彈般,震得芸娘瞠目結舌。

玉兒唇畔泛起一抹無奈的淺笑。「您是對的,我們不該傷害無辜的生命。」

「玉兒!」芸娘激動地握住玉兒的雙手,感動地顫抖著。

「小姐!」玉兒也不禁紅了眼眶。

「別耽擱了,快吃吧!」玉兒吸吸鼻子。「我都安排好了,衣服、糧食,還有一匹馬在後門等著,時間很急迫了。」

芸娘對玉兒猛點頭,這幾天以來,第一次覺得充滿希望。

她含笑吃完所有的食物,任由玉兒為她換上侍女的粗布衣裳。主僕兩人偷偷摸摸地避開宅內的層層關卡,走向後門。芸娘的心急速地跳動着,即將自由的喜悅令她興奮不已。

「小姐,快上馬!」玉兒緊張地說。

「玉兒!謝謝你!」望着她的姐妹和恩人,芸娘驀地淚濕雙眼。

「快走吧,否則就來不及了。」玉兒轉頭不讓主子看見自己的離愁。天知道小姐這一去,還要經歷多少磨難。

芸娘沉重地點點頭,騎上馬背,堅定地跨出邁向自由的步伐。從今以後,她發誓,絕不再任人擺佈了……

※※※

整整兩天了。

芸娘勉強讓自己固定在馬背上,虛弱的她,隨時有可能被拋下馬來。

趕了兩天的路,芸娘早已累得喘不過氣來,再加上懷孕所引起的暈眩及嘔心,讓她幾乎撐不下去。

她知道自己不能放棄,爹派出的追兵隨時有可能趕上她,為了孩子,她要堅持到底。

太陽快下山了,樹林已漸漸陰暗下來。為了逃避追兵,她選擇了人跡稀少的樹林,但此刻她卻不由得恐懼起來。林中的黑暗及古怪的動物聲響令她毛骨悚然。

「該死!」一顆顆滴落的雨滴,讓她再也忍不住地咒罵出聲。

她的運氣為什麼這麼差!

豆大的雨珠,一下子就讓芸娘的衣物全濕透,她試着睜開眼看向前方,但雨水卻打痛了她的雙眼。

連日來的疲憊加上因雨而沉重無比的衣物終於讓她意識漸漸模糊──

我不能暈過去!她告訴自己。

但無情的暈眩感終於攫住了她。芸娘嬌弱的身子像個破布娃娃滑下馬背,隨即沉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

芸娘的唇邊發出痛苦的申吟,她的眉頭緊皺,螓首搖晃着像要擺脫無邊的痛楚。

她驀地睜開雙眼。

這是哪裏?

她發現自己身在一座簡樸的竹室中。窄小的房內只有一張竹桌、幾個竹凳和一張她正躺着的小床。

她怎麼了?為什麼會在這裏?

她搖搖頭。憶起了昨夜她正騎着馬,淋雨走在竹林中,然後房門咿呀一聲打開。芸娘下意識地瞪視着來人。

「你醒了?」一張年輕俏麗的可愛面容出現在芸娘面前。

芸娘心中暗喝了個采,好美的姑娘。但她仍緊張地注視着女孩,她是來捉她回去的嗎?她有什麼目的?

「怎麼了?你不會說話?」女孩好奇的打量著芸娘。她眼中的天真無邪打動了芸娘的心房。

「你是誰?我怎麼會在這?」芸娘終於開口,她直覺地認為這女孩應該不是壞人。

「哇!你會說話嘛,而且聲音好好聽哦!」女孩高興地拍拍手。

「昨晚我從林子裏把你救回來的時候,還以為你是傻子呢,冒着大雨在林中行走,真是服了你了。」她蹦蹦跳跳地拉了個凳子在芸娘身前坐定,一雙靈活的雙眼毫不掩飾興奮地打量着她。

「姐姐,你好美哦!我真喜歡你,皮膚那麼細白,人又有氣質。」

女孩直率的讚美令芸娘莞爾,她從沒看過那麼活潑天真的姑娘。可她說了半天話,還是沒回答她的問題。

「我叫沈芸娘。妹子你貴姓大名?」芸娘笑問。

「喔!天哪!我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晶晶。這是我家,你放心,這兒只有我一個人。」女孩回以燦爛的笑容。

「一個人?」芸娘愕然。「你一個人住不怕嗎?」她心裏不由地充滿對這女孩的好感和憐惜。

「沒辦法。」女孩快樂的眸中蒙上一層陰影。「原本我和奶奶相依為命,上個月奶奶死了,我就變成一個人了……」說着說着,斗大的淚珠自女孩的大眼中滑落。

「別傷心了!」芸娘心疼晶晶的身世,她想起自己如今也是孑然一身,不禁悲嘆起來。

「芸姐姐,你別走了,留下來和晶晶在一起好不好?」晶晶閃動的雙眸充滿期待地望着芸娘。

芸娘頓時覺得心中一窒,晶晶毫不猶豫地接納令她感動莫名,她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晶晶看芸娘沉默著,一張陽光似的臉忽地垮了下來。

「你不會留下來的,是嗎?」她眼中泛著淚光。「我知道,你只是路過這兒,等你休息過了,就會回家了。晶晶又得一個人在這山上孤孤單單……」晶晶難過地絞緊雙手,斗大的淚珠滑落。

「不!晶晶!」芸娘激動地握住小女孩的手。「我不會走的,我會留下來,和你住在一起。你說好不好?」

晶晶眸中的狂喜,令芸娘也忍不住開心地笑了。

晶晶小小柔軟的身子抱住芸娘。

「好棒!我一直好想有一個像你一樣漂亮的姐姐。」

「我也好希望有一個像你一樣的妹妹。」芸娘滿足地嘆口氣,抱着晶晶,彷彿找到企盼已久的親情。

她相信老天終於開始可憐她了,在她最無助的時候,讓她得到一段意外的友誼。一種闊別已久對未來的期盼在她心中滋長,至少她們不再孤單了。芸娘和晶晶相視而笑。

五年後──

南昌城內最大的酒家──悅來客棧,今日的氣氛有些不同。並非人少了,客棧內仍如同往常一般高朋滿座,人聲鼎沸。

只是,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無意地瞄向坐在客棧最好的位置上的兩名高大的男子。

他們的衣着並無驚人之處,畢竟,京城內多的是王公貴族,他們身上昂貴的衣飾,相較之下也尚普通。

令人驚異的是他們魁梧高大的身形,深邃俊美的臉部輪廓,和渾身散發出來的王者威儀。

尤其是較年長的那位,揪緊的眉心和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的眼眸,令人望而生畏。

「大哥!我真搞不懂,你才剛從戰場上凱旋歸來,為何不稍事休息,要千里迢迢跑到南昌城來,什麼事那麼急,非你親自出馬不可?」耶律徹的語調透著不滿,這些宋人怪異的眼光實在讓他不舒服。

「遼宋兩國長年爭戰,好不容易戰事稍息,我想也該好好了解大宋目前的近況,以防未來再有戰端。」耶律拓回答徹的詢問,俊美的臉上沒露出一絲情感。

耶律徹眸中閃過一抹興味。他知道事情才沒有那麼簡單,大哥身居南院大王要職,怎可能為了打探軍情而親自走這一遭,而且還非得來南昌不可。

「我今天已派人查過了。」徹湊近耶律拓的耳邊低語。「沈家早已遷離原來的大宅。聽說沈家失去鄭將軍的興援,早就沒落頹廢,現在沈家全住在城郊。」

耶律拓握杯的手微微顫抖著,沉寂已久的心緒一下子翻騰回涌。

「而鄭忠那傢伙在檀州一役,就已一命嗚呼了。」耶律徹不動聲色地看着耶律拓的反應。

耶律拓聞言不禁陷入一片迷茫。就這樣嗎?他曾恨之入骨的仇人就這麼死了。可笑的是,他根本一點感覺也沒有。

這些年來,在他腦海中不斷浮現的,不是妻子帶給他的屈辱,不是報仇帶給他的快感──而是那個絕美哀凄的容顏,一個奪走他心的女子。

「那芸娘呢?你想不想知道她的下落?」徹滿意地看到拓明顯地一震。杯中的酒灑了出來。

「她沒和家人住在一起嗎?」耶律拓從咬緊的牙縫中吐出這幾個字,他必須克制自己微微發抖的手。

「她五年前就離開沈家了。」

「你說什麼?」耶律拓大吼一聲,一把揪住徹的衣領。「她去哪裏了?她嫁人了?是嗎?你說啊!」

耶律拓雙眼充滿血絲,額上青筋浮現。連耶律徹都想不到他的反應這麼激烈恐怖。

「她沒嫁人!」耶律徹費力地掙脫耶律拓的鉗制。「根本沒有男人會娶她的。難道你忘了你對她做了什麼好事?」他恨恨地咒罵着兄長。

耶律拓的眼光一黯,雙肩沉了下來,罪惡感又再次襲向他。

「那她在哪?」他的聲音軟化了,帶着一抹痛苦。

「五年前,沈家本來要把她獻給鄭忠作妾,但她卻逃走了,後來就再也沒回去過。」徹冷冷地看着兄長臉上的痛楚。他在心裏臭罵他,真是自作自受。

「聽說她現在住在山上,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當然啦!因為所有的人都輕視她,她根本無法在城裏生活。」

「為什麼?」耶律拓低吼。「難道他爹竟連自己的親生女也不要?」

「哼!他根本只當她是個敗壞門風的孽女。聽說她一回家就被打了個半死,要不是還寄望她能嫁入將軍府,恐怕早就被她爹折磨死了。」徹沉痛地說。

耶律拓的臉色剎時變得蒼白。

「我不知道……我以為她回家會受到完好的保護……她怎麼會……」強烈的心痛攫住他。

「保護?哼!在她那勢利的爹眼中,她只不過是個沒有利用價值的瑕疵品,而這都拜你所賜。」徹以前所未有的嚴厲瞪了兄長一眼。

耶律拓瑟縮了,他已經深深後悔自己對她所做的一切,想像她所遭遇的……天哪!他好恨自己。

「我想見她,替我找到她!」耶律拓痛苦地閉上雙眼。

「你還想怎樣?再次傷害她?老天!放過她吧!」耶律徹不贊同的冷哼。

「不!我只想補償她,我……」他猛扯著頭,狂躁地低吼。「我只想見她,好想、好想……」

他眼中的痛苦令耶律徹十分滿意,他不動聲色地點了個頭。

「我會安排的。」

耶律拓感激地看了徹一眼。低下頭,狠狠地灌了一大碗酒。

前廳忽然傳來吵鬧聲,耶律拓不悅地皺着眉。該死!他心情已經夠糟了。

他瞪向吵鬧的源頭。

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臉紅脖子粗地站在店小二面前。

「我只是要買饅頭。你看,我有錢!」他的小手攤開露出一些碎銀。「為什麼不賣給我!」

「走開!你這小鬼!我們這兒不賣東西給你,快走!」店小二不耐煩地將那小男孩推向門口。

小男孩顯然不願屈服於店小二的威權之下,一臉倨傲地掙扎著。

「你憑什麼不賣給我?我有錢!」他堅決無比的語氣令耶律拓眼睛一亮。這小男孩真有骨氣,他禁不住在心中讚賞。

「你再有錢老子也不賣!走開!小雜種!」店小二一把推開小男孩,讓他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上。

耶律拓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大步走向那小孩,將他扶起,轉身狠狠瞪了那小二一眼。

那小二一見耶律拓眼中的嚴寒,不自覺地退了一步。

「還不快滾!」耶律拓一吼,那小二立時面色發青,抱頭鼠竄。

「沒事吧?」耶律拓低頭看向那小男孩。

他一愣,一種熟悉的感覺浮上心頭。他無法形容,但對這小孩,他有種親切感。

小男孩有張異常深邃黝黑的臉,其上還帶着一抹高傲不屈的神情。他戒慎地看了耶律拓一眼。

「謝謝你,叔叔。」他回視耶律拓,眼中一片清明。

耶律拓幾乎是立刻就喜歡上這小孩。他佩服他小小年紀竟然有一股傲氣。

「小鷹!」一聲清亮的女聲打斷兩個人的對視。

「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快回去吧!」

耶律拓有些訝異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她靈活俏麗的神情令人目眩。她看來不過十五六歲,會是這孩子的娘嗎?

耶律徹不知何時也來到拓的身邊,目瞪口呆地注視着面前的美女。

「哇!小鬼!看不出來你娘那麼年輕貌美!」

晶晶聞言簡直快氣昏了。她脹紅了臉,憤怒地瞪着耶律徹。

「你這沒禮貌的傢伙!瞎了你的狗眼!」她羞忿不已。「本姑娘還沒嫁人呢!小鷹才不是我的孩子。」

耶律徹吐了個舌頭,暗罵自己的輕保

「對不起……」他囁嚅,在那少女面前忽然變得手足無措起來。

晶晶瞪了他一眼,拉起小男孩的手要走。

耶律拓急忙叫住他倆,不知怎地,他好捨不得那孩子。

「姑娘,請留步。」他走到晶晶和小男孩面前。「不知有沒有榮幸請你們吃個便飯,當作為我那失禮的弟弟賠罪。」耶律拓綻開那迷死人的笑顏,頓時令晶晶看了啞口無言。

「不用了!」她不安地拉着小鷹的手。

此時,她的肚子忽然傳來一陣咕嚕聲。

晶晶雙眼圓睜,真恨不得有個地洞鑽。

耶律拓壓下一抹笑意,自然地拉起小鷹的手,走回座位。

出乎意料的,這是一頓十分愉快的午餐。

耶律拓忙着回答小男孩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而徹則盡全力的討好著晶晶。

耶律拓知道小男孩的名字是小鷹。

「和叔叔身上繡的鷹一樣耶!」小男孩興奮地大叫。

顯然小鷹的出身並不光榮,耶律拓感到一絲憐憫。他聽到店小二罵他小雜種,心中一陣刺痛,可憐他小小年紀要受到這種不平的待遇。

他們在依依不捨之中道別。

耶律拓看着小鷹幼小但堅強的背影,而耶律徹則是對晶晶窈窕纖細的身形發獃。忽然有種直覺告訴耶律拓,那小孩和他有種奇妙而不可分的緣。他期待着他們再次的相見。

※※※

「芸姐,你不能一個人去!」晶晶氣喘吁吁地跟在芸娘後面,好不容易拉住沈芸娘的衣角。

「為什麼不行!」芸娘回頭,微皺的眉表達她的不滿。

「我只是下山去將綉品交給商行,不會有事的。」

「芸姐!你別逞強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城裏人對你有多惡劣,你何必去找罪受?」晶晶又急又氣。

「我知道。」芸娘咬咬牙。「就是因為如此我才要自己去。小鷹告訴我那天你們進城所受的待遇,我不能再讓你或小鷹去受人欺凌,以後我自己進城去。」

「芸姐!」晶晶急得直跺腳。她知道以芸姐的倔強個性,決定的事是不會改變的。

「不用勸我了,小鷹還小,我不要他受到任何傷害。你留在山上照顧小鷹,我走了。」芸娘轉過身去,不再理會晶晶的勸阻。

「芸姐!」晶晶徒然叫喚,但芸娘柔弱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林中。

「希望沒事才好……」她喃喃祈禱,心中的不安卻愈來愈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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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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