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璇玥，叫你看個帳目而已，有必要這麼咬牙切齒嗎？」璇玥琛深深嘆口氣問道。

「呃？」璇玥抬起頭來。「大哥說什麼？」

「我說，」璇玥琛深吸口氣。「如果你真的不想看這些帳目，大哥可以理解，你不必看得牙根緊咬。」

「我沒有不想看。」璇玥拉長了臉悶悶道。「我只是在想事情。」

「在想天奇的事？」璇玥琛試探道。

「嗯！」璇玥不假思索的點頭。「你看他過不過分，任憑我怎麼求他，他就是不肯帶我一起去京城。他也不想想，我都已經二十了，京城算得了什麼，竟當我是小孩，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恐怕怪不得他，別忘了爹娘也不准你去的。」璇玥琛試着為天奇開脫，若他是天奇，也不會帶着璇玥去，實在是成事不足呀！

「爹娘也討厭！」璇玥猶有餘憤。

不僅不肯答應他去，還積極的籌辦着天奇的婚事，只等天奇一回來，就要往王家下聘了。

一想到這，璇玥心中就焦躁不已，也就對他的爹娘怨懟極深。不知是否他的錯覺，他總覺得他的爹娘對天奇的婚事異常堅持，也不愛他在他們面前提到天奇。

怎麼回事呢？他原以為爹娘是把天奇當親生兒子疼的，但最近，他卻有種感覺，爹娘似乎……厭惡起天奇來了。怎麼會如此，應該是他的錯覺吧！

總之，都是天奇可惡，他難道以為人不在這兒，爹娘就不會為他拿主意了嗎？

竟敢就這樣自顧自的走掉，害他一個人在這兒揪心。

「爹娘也是為你好。」璇玥琛失笑道。「你也夠大了，的確不是成日和天奇混在一起的年紀了。」

「連大哥也這麼說！」璇玥癟著嘴瞪着他。「跟天奇出門去處理商行的事，不正是一次很好的學習機會？」

「不會走就想飛啦？」璇玥輕聲斥責。「如果你真想幫忙處理事情，應該從基礎學起。你現在連看帳本都很吃力，還妄想幫天奇？」

「反正都是你們的話，我只有被打壓的份。」

璇玥琛掄起拳頭敲了他一記。「誰捨得打壓你，你不要給我們氣受就好了。尤其是這幾天，爹娘被你氣得頭都痛了！」

「誰叫他們要一意孤行，天奇明明不想娶王家小姐，他們還要逼他娶！」

「所以你就不跟他們說話？」璇玥琛挑挑眉。「這是天奇的決定，你何必操心？」

他故意道。「我知道那王小姐人不錯，長相也甜美，和天奇挺登對的，大哥的眼光不會太差。」

「不錯？」璇玥激動的叫了起來。「不管如何好，天奇已經有他自己中意的人選了。」

「是誰？」璇玥琛打蛇隨棍上。「我可從來沒聽天奇提起過這事。」

「我……我有聽過。」璇玥的臉紅了起來。「不過……不能告訴你。」

「這麼神秘？」璇玥琛忍不住想笑。

「大哥，你去跟爹娘說，」璇玥放軟聲音要求道。「叫他們不要胡亂替天奇下聘好嗎？」

「看來你真的很擔心。」璇玥琛摸摸他的頭。「其實你真的不必操心，天奇會解決他自己的問題。」

「如果不是天奇逞強答應親事，又瀟灑的拍拍屁股走人，我何必替他操心？」

璇玥氣道。

「也不知道天奇為什麼答應親事啊？」璇玥琛沉吟道。「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嗎？」

「就是啊！」璇玥至今也不懂天奇為何如此堅決。「大哥，我人微言輕，爹娘比較聽你的話，你去勸他們，叫他們別管天奇的事。」

「少胡鬧了！」璇玥琛斥道。「如果天奇不想娶，沒人逼得了他，你才是少管閑事。反正還有一個多月，天奇就回來了，到時事情自然會有結果。」

「我知道。」璇玥不情不願的應道。

一個多月，居然還要一個多月，天奇才要回來！天奇離開才幾天，他就想他想得要命，還要那麼久時間，他才能再見到天奇。

一個多月呀，天奇才會回來，好久啊……

***

一個月多后——

「大哥！」

璇玥琛飛快收起手中正在瞧的信箴，抬頭看向來人。

「你怎麼來了？」

璇玥奇怪的看着他。「大哥，你傻了啊？你忘了我每天都會來書房的嗎？」

「是啊！」璇玥琛一時之間是忘得光光的。「你先出去好了，今兒大哥有事要處理，沒空教你生意上的事。」

「哦？」璇玥眼睛二兄。「那我今兒個是放假羅？」

「嚦！你想去哪玩就去哪玩。」璇玥琛急於打發他走。

「我才沒有要出去玩。」璇玥愉悅道。「大哥忘了嗎？天奇今天會回來的，到今天為止，已經一個半月了！」

這傢伙居然在數日子？璇玥琛搖搖頭。

「天奇有這麼說過嗎？也許他有事情耽擱了也說不定，你不用太期待。」

「天奇不會失信的。」璇玥的心情都寫在瞼上。「他說一個半月回來，就一定會回來的。」

「是呀！天奇一向守信。」璇玥琛僵硬的同意。「不過，我收到消息，這次商行的事有些棘手，也許……天奇會耽擱一些時日，一個多月的時間可能不夠。」

「不會的。」璇玥笑得開懷。「天奇很厲害的，而且他答應我的事，沒有一次做不到的，他一定會回來的。」

滿心期待愛人歸來的他，絲毫沒有察覺璇玥琛臉上的為難，只是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欣喜中。

「我要去天奇的房間等他。」璇玥雀躍的離開。

璇玥琛唇微張，本想喚回璇玥，微一遲疑又將話吞了回去。也許，事情會有轉機也說不定哪！

他低頭展開手中的信，蹙著眉頭再看一遞，只見其上寫着：

莊主如晤：賀總管於日前失蹤，遍尋不著。但於其失蹤處發現打鬥痕迹與大量血漬，賀總管隨從皆已遇害。據判斷，目前天氣惡寒，風雪漫天，總管可能凶多吉少，生還機會渺茫。

吳管事敬啟

這封書信前日便已到他手中，他一直期待着能有最新的消息，奈何仍是音訊渺茫。如果再沒消息，他便打算親自赴北方去查個水落石出。

看到璇玥這麼高興的樣子，他不知該怎麼說出這個噩耗，就怕璇玥不能接受。

從這些日子的觀察，他知道璇玥對天奇的感情，似乎比他原先以為的還深。光從他激烈反對天奇成親的態度，便可窺知二一。唉……他原以為璇玥只是孩子氣的佔有慾作祟，沒想到並非如此。

萬一讓他知道天奇出事了，那……不知璇玥會有何反應？

眼前也只有希望天奇能吉人自有天相，凡事都能逢凶化吉了！

***

好棒！好棒！天奇要回來了！

璇玥走回天奇獨居的西樓時，一路都是笑眯咪的。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他的心情有多好。

不知道天奇何時會到家，是午時過後還是晚膳前呢？當然如果能現在立刻出現在他眼前就最好了！璇玥期待的想。

對了，如果他到城門口去等天奇，不就能早一點見到他了？不過，璇玥頓時泄氣起來。爹娘一定不會允許他出門的，更不會答應他去等天奇。如果不是天奇這次的確是為公事出遠門，他都要覺得是爹娘趁機將天奇遣走，故意要分開他們呢！

哼！即使爹娘態度怪異，他還是我行我素，照常進出天奇的西樓，有時就睡了下來。

不過即使睡在天奇的房裏，有時他還是會因為想念天奇而沮喪，然後又怨起天奇的固執。幸好，這種令人沮喪的日子就要結束了，因為天奇就要回來了！

不知道天奇有沒有想他，就像他想天奇一樣？肯定有的！天奇一定會很想很想他的，因為天奇愛他呀！等天奇回來，他就要天奇好好的補償他這些日子的相思之苦。

想着想着，璇玥的嘴不知不覺愈咧愈開，高興的愈走愈快，朝着西樓而去。他要去天奇的房間等他，讓天奇一回來就能看見他。

這一個多月的分離，讓他認清了和天奇分離的痛苦和難受，或許他該認真想想和天奇離開的可能性了。等天奇回來，他再和天奇好好談談。

只是，從烈日當頭等到夕陽西下，玉兔東升再等到晨曦乍現，璇玥喜悅的臉漸漸垮了下來，他等的人始終沒有出現。他終於不甘願的承認，天奇是對他失信了！

沒關係，璇玥安慰自己，天奇一定是有事耽擱了，所以才沒辦法準時回來。雖然如此想，他還是忍不住將自己關在房間里哭了半個時辰，然後才端著浮腫的雙眼出房門。

也許今天，天奇就回來了吧？璇玥祈求着。

***

一天又一天，半個月過去了，天奇始終沒回來。

璇玥的心情由原先的期待、失望、憤怒，最後轉為擔心。他相信天奇不會故意不回來，讓他傷心難過，那麼，是什麼耽誤了他？

天奇，究竟是怎麼了？

「大哥，你真的找到天奇了？」璇玥激動的問，難掩心中的喜悅。

「也許……大哥並不是很確定，不過根據探子回報，那人的形貌和天奇十分吻合。」璇玥琛並不像璇玥那麼喜悅。「不過……」

「那還等什麼？」璇玥只聽到前面的話。「我們快把天奇找回來。」

「不過……」璇玥琛小心地措詞。「探子並不確定那人真是天奇，也許他並不是我們要找的人……」

「管他是不是天奇，只要有一絲機會，咱們都不能錯過。」一聽到天奇的消息，璇玥哪還能坐得住？

「我知道……」璇玥琛嘆息地看着他。「希望到時你的震撼不要太大。」

他們找到的這個人，也許形貌和天奇十分相像，但身分卻是大大不同。他本來猶豫着要不要告訴璇玥，但眼看着璇玥一日又一日因着天奇的遲遲不歸而形容憔悴，逼不得已只好說了。

如果這人是天奇，那他可得好好解釋解釋，為什麼安好如初，卻不肯和他們聯絡？萬一不是，只怕天奇是凶多吉少，要找到他恐怕是愈形困難。

「我要親自去找他！」璇玥喊道。「這次你不能阻止我，咱們已經有了他的消息，我不會礙手礙腳的。」

打從天奇失蹤，他已經幾次要求要親自上京城去找天奇，卻每次都被璇玥琛給攔了下來，清楚不客氣地指出他只會礙事，畢竟人生地不熟的他要找人，無異大海撈針。

但現在，天奇已經有了消息，大哥沒理由不準了吧？

「沒人要阻止你……」

「我不準！」楚母突然出現，一臉冷凝的說道。

「為什麼？」璇玥氣極，眼中閃現一抹戾氣。「我要去找天奇。」

「去做什麼？」楚母也生氣了。從小就捧在手心呵疼的寶貝，居然會用那種眼神看她！這天奇是給玥兒下了什麼魔咒？

「我要把天奇找回來！他答應過我會回來的，既然他忘了回家的路，那我就去帶他回來！」

璇玥琛有些讚歎，沒想到那個他所認識的璇玥。從小就非常沒生意腦子、非常任性、對工作非常懶散，算起來是個有點沒用的男人，居然也有那麼一天，為了某個人而變得如此勇敢堅強。

每個人的人生中，總會有些讓他轉變的力量，而脆弱，或許更是力量之所在。

愛情是脆弱的，不過卻也是有力量的。

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吧！看來，璇玥比他想像中更愛天奇，不是天奇一頭熱啊！

算了……如果天奇這次能回來，他就不再阻撓他們了。畢竟，天奇這次會出事，也算代他受難，原本該是他去的啊！任何事都沒活着重要呀。

不過楚母可沒他想得那麼開，只見她神色不豫的開口：「為了天奇，已經浪費了太多楚家莊的人力物力。現在既然知道他沒事不就好了嘛，既然他沒捎消息回來，就表示他不想回來，咱們又何必多此一舉找他回來？」

「夫人……」楚永德不知該如何勸她，自從發現二個小孩間的情事後，他溫婉的夫人就突然搖身一變，無所不用其極的捍衛自己的小兒子。

她大概不知道，傷害天奇，就等於是傷害璇玥。她難道看不出來，璇玥對天奇，也是情根深種嗎？

「既然是『也許』，就表示大家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我們難道不該找回天奇問個清楚嗎？」璇玥怒道。

平時口舌笨拙的他，也許是被逼急了，居然也伶俐了起來。

「何必問？他一定是自己不想回來……楚母仍想阻撓。

在她心中，實在是想藉這個機會，將會危害璇玥將來平坦人生的人，一次拔除個乾淨。對她來說，不是她狠心，但天奇失蹤一事，實在是天上掉下來的札物，正好讓天奇自然消失。

試想，她怎麼可能再讓璇玥去找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