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東方穹和上官揚情回英國了。
除了東方老太爺的電召，另一方面東方穹也想回英國把該解決的事情一併解決掉。
他不想再當老太爺的禁臠了，他想要一個正常的生活。
所以在東方毓秘密通知他時，他便決定要儘快把這局棋走完。
另外，他的妻子上官揚情愈來愈沉默的情形也教東方穹不安。
最近的她，不再像以前一樣的無憂無慮，眼底寫的也不再是澄澈的快樂，而換上了淡淡的哀愁。
「醒醒。」東方穹的冰寒隨着他們愈接近英國而愈加嚴重。
上官揚情孩子氣的揉揉眼睛，在看清了眼前的人以後，又沉默的垂下眼瞼。
「到了。」東方穹雖着急於妻子的反常，但他的臉仍舊維持着一貫的冷淡和漠然。
不明白他的上官揚情看見他的表情，心更傷上幾分。
「嗯。」她勉強的扯開嘴角，順從的跟着東方穹的腳步。
該死的！她不該是這樣的……以前她會緊緊的勾着他的手臂，嘰嘰喳喳的在他耳邊講話，就算他故作不耐的要她閉嘴，她也會吐吐舌頭，又開始叨念許多事。
恐怖的沉默在兩人周圍蔓延開來，好不容易挨到了東方家的堡邸，上官揚情更是毫不考慮的沖回他們的房間去。
「嘿嘿……小兩口吵架了？」老太爺詭異的笑着，由僕人推著進大廳。
「太祖，請早休息。」東方穹淡漠的說完，便徑自走上樓。
甫進房門，便看到上官揚情雙眼無神的坐在落地窗旁。
東方穹抿了抿薄唇，一句話也沒問的坐在她身邊。
「離婚吧。」上官揚情低垂著頭。
這幾天，她想了好多，發現自己終於長大了。
她喜歡他，甚至愛他。
但她發現她沒辦法待在他身邊，卻得面對他的冷漠。
在東方穹身上，她學到很多東西，學會投資理財、學會程式設計、學會好多、好多不該是她這個花樣年華該會的東西。
她也學到了愛。
上官揚情突然發現自己其實很可悲，長到十六歲還一副五歲小孩的天真模樣……
「為什麼？」東方穹心口一窒。
「沒有。」她淡然一笑，「我只是在評估可行性。」
「你變了。」過了好久，東方穹才輕聲嘆道。
「我不否認。」她微微一撇唇角，大有諷刺的意味，「離婚吧！」
「我不會答應。」東方穹有些憤怒的起身。
「其實離不離婚都只是講講而已，我們根本就沒有結婚。」
她根本就什麼都不知道!誰說他們的婚姻是無效的？
東方穹沒有回答，甩門離去。
???
東方穹這幾天老是窩在東方毓的房裏，美其名是要和他商量他們共訂的「計劃」，事實上是想逃避上官揚情加諸在他身上的痛苦。
「喲……逃兵。」東方毓優雅又邪魅的半倚在皮椅上。
「閉嘴。」東方穹冷冰冰的眸子掃向他，可是對方一點懼意和警戒都沒有。
「還有什麼是我們必須見面討論的呢？我記得該擬定的計劃我們一個也沒漏，還是有什麼事情重要到必須讓你入侵保全系統偷改設定，再大費周章的跑來呢？」東方毓一點兒也不介意被有惡魔之稱的東方穹冷眼逼視。
淡然的坐在東方毓面前，東方穹仍是一副拘謹的樣子。
「媽媽。」他冷漠的提出問題。
「媽媽？哼！」東方毓從鼻頭狠狠的哼出氣來。
「她有她的苦衷。」東方穹低頭淡淡的說。
他和東方毓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但他明白，自己的心機遠比東方毓要深、要重，這次的竄位計劃也是他擬了個大概才讓東方毓加入的。
「我不想讓她活着。」東方毓輕率的搖搖手，倨傲的撇過頭去。
不論時間過了多久，他怎麼樣也無法原諒母親明知這個家族的殘酷，卻還要把他們生下來受苦。
「是嗎？」東方穹仍是一派冷淡的樣子。
「是啊……還有，我要你把她留給我，我要親手結束她的生命，雖然這樣做並不能抹去我心中恨意的千百分之一！」東方毓眯起雙眼，眸子毫不掩飾的閃過狠絕。
「那麼太祖就必須留給我。」東方穹的態度相同，但語氣間的溫度驟降。
「可以。不過我必須先聲明，這件事成功之後，我要帶着我的寒武集團脫離東方皇族，日後東方家歸東方家、東方毓歸東方毓，兩者再也沒有牽扯。」東方毓邪邪地笑開，方才的狠辣彷彿不曾存在。
「嗯。」
「你上次要我做的工作我已經完成了，東方皇族裏幾位長者的權力其實都被太祖限制住了，只是幾具空殼罷了。至於同輩的製成品里，惟一能和你抗衡的就只有我，所以基本上東方家早就沒落了，只要這幾天你讓太祖認同你為下一代的龍頭，那麼整個東方皇族對你而言如同探發取物般簡易。」東方毓神情輕鬆的把玩著鋼筆。
「簡單，這幾天製造些小麻煩給東方皇族旗下的企業體便行。」東方穹斂眉沉吟道。
「何解？」東方毓笑嘻嘻的將長腿跨上書桌。
「你自己明白。」
「我不懂啊！」他饒是無辜的說，習慣於把別人當玩具玩。
東方穹深深的嘆口氣，「太祖再怎麼英明神武，終歸是清朝的老孤臣，觀念、思想上原本就不如年輕人來得新潮、快速，從許多的決策可以看得出來，其實東方家只是靠着以前的餘威在硬撐，以太祖的體力和精力，他自己也明白他撐不下去了，也因此才會急於從製成品里挑一個出來繼承東方家。因為一個老舊觀念的人是不可能允許自己成就的事業同時也在自己手上敗光的。」
「是嘛……那就交給我吧！好久沒有搗亂了。」東方毓賤笑的挑眉。
「我在另一頭解決。」東方穹難得的淡淡一笑。
「即使是你，我也絕不會手下留情的！」東方毓的眼中有着明顯的算計。
「我不一定在你之下。」東方穹冷冷的撂下話后，起身離開。
???
不到一天的光景，東方皇族旗下的企業接二連三出了許多或大或小的紕漏。
再來是合約一個又一個的搞砸，不是內容被改過就是被不明的企業體給阻撓。
這些都還不打緊，最令老太爺束手無策的是保全系統被弄得亂七八糟，全然無法正常運作，還有內部存放重要資料的主機被駭客入侵，不僅散播前所未有的病毒，還大膽的留下「乾隆皇到此一蹲」的字眼，氣得忠心的老太爺毛髮直豎。
老太爺在事情一發生便利用關係把風聲壓了下來，合約的事件也大都處理妥善。
但是無論東方家聘任何等世界級的解毒高手，仍然無法讓病毒的擴散稍有減緩，保全系統也令人氣結的一次又一次癱瘓。
東方穹冷眼看着老太爺整日忙得焦頭爛額卻不出手，因為他非常清楚，第一個出手的人絕對會被生性多疑的老太爺給列入頭號嫌疑犯。
這天，老太爺似乎對這一切「意外」再也無力招架了，便召喚所有的「製成品」中最有希望繼任東方皇族的人選密商。
令人驚訝的是，皇族裏號稱最優秀、最聰穎的東方毓居然沒有列席！
「你們幾個，應該知道現在東方家面臨了什麼樣的挫折吧？」老太祖經過這幾日的折騰，顯得更為憔悴、蒼老。
座上不過十個人，個個正襟危坐，除了有花花大少之稱的東方允之外。
「那又怎樣？老頭。」
「放肆！」東方允的流里流氣老教老太爺怒不可遏。「我要你們一個人接手一個專案來做，務必把所有的紕漏給我補齊。」
「我可不幹，老頭。這種無聊的事兒別算到我頭上來！」東方允弔兒郎當的將長腿跨上桌子。
「那你為什麼還要來？」東方士則皺起眉頭。
東方允的狂放不羈是全家族都知道的，所以很多人私下叫他--野馬。
「親愛的『弟弟』，你難道還不明白我是為了誰嗎？」東方允嘿嘿浪笑，既邪肆又帶點陰沉。
「夠了！全都給我閉嘴！」老太爺被東方允氣得頭皮都快給掀了起來。深吸兩口氣后，他才轉向始終沉默不語的東方穹，「穹，你有對策了嗎？」
「不了解狀況。」東方穹仍是一臉冰冷，對老太爺信任的詢問沒有絲毫欣悅。
老太爺隨即召喚安全部主任進門報告。
「各位少爺，我們現在面臨的困境有二，第一，是保全系統的全面癱瘓。第二，也是比較棘手的問題--病毒。」
「病毒?!這麼簡單的東西何需我們出手？」東方上陽輕哼著，他一向自詡為高手。
「少爺，這支病毒和其他病毒完全不同，它潛藏在每一筆資料多餘的空間里，再以各種不同的組合連結不同檔案或不同筆資料的程式片段或副程式，各自架構成不同類型的病毒。
「每支病毒間又可相互衍生成變種毒，最令我們束手無策的是，每支病毒都是攻擊資料檔，而且排列組合的機率隨時都在改變，這也就是我們任聘了各國解毒高手，卻仍無法消除危機的原因。」
「上陽，你的看法呢？」老太爺用乾枯的手揉揉發疼的太陽穴，顯然十分無奈。
「太祖，我想以我的能力是辦得到的。」東方上陽一口便答應了下來。
「是嗎？那你明天就去試試吧！」老太爺乾癟瘦削的臉龐終於有了笑容。
東方穹還是那張一號表情，但心裏面百轉千回的還是上官揚情那張冷絕的容顏。
???
顯然東方上陽所謂的「能力」是不怎麼可靠的。也因為東方上陽解毒失敗，使得病毒的程式碼連結組合又被打亂了。
「東方先生，我們的建議是全部重新格式化，事後再做新資料庫的建立，你認為如何？」
「不可能！」老太爺怒斥一聲，全身上下因強大的怒意而顫抖。「有一就有二，最強的東方皇族要是被外人給打敗了，教我顏面放置何處?!」
是時候了，東方穹暗握雙掌，「讓我試試。」
「喔？穹，你想試？」
「嗯。」東方穹黯黑的眸子無神的直視老太爺，「我知道你不會讓東方毓解毒的。」
老太爺心頭一驚，他從沒有對任何人說過，何以這個後生小輩看得出他布的局?
對於東方穹，他是該信還是該防?!
「我充其量也只會察言觀色罷了。況且我資質如何，太祖不早就一清二楚，何須防我呢？」東方穹冰冷的表情不改。
「我怎麼會防你？畢竟你是東方皇族裏最有可能接手整個家族的繼任者啊！」老太爺心頭的大石果然被東方穹的一番話給消弭了。
「讓我試試。」他面無表情的回歸正題。
「是嗎？那你現在就去吧！早點解決掉它。」
老太爺枯手一揚，隨從立即將輪椅推出議事廳。
「走吧！」東方穹看也不看安全部主任，徑自前往東方家位於倫敦市中心的辦公大樓。
命令其他安全部人員和聘來的解毒能手離開，東方穹獨自留在控制中心裏。
他默然的上線，正式面對東方毓所設下的「難題」。
不一會兒，東方穹已解開螢幕上出現的亂碼。
這種碼的溝通方法是他和東方毓為了逃避老太爺的監視而創造的，解碼的方法非常複雜，至少要精通十國以上語言的人才能快速解碼。
東方穹切入保全系統后才啞然失笑，東方毓只不過在同樣一道密碼鎖的地方加了一道相同的密碼鎖，再把加密檔改過而已，這麼簡單的東西竟沒有人解得出來？
人心太複雜，所以愈簡單的東西就愈容易教人心生疑寶。東方穹切進加密檔，照着一堆亂數做解密的工作。
「嗶嗶！」
密碼通過，東方穹又順手收個尾。
穹，你可真是深藏不露。螢幕下方閃出一個對話方塊。
滾。
呵呵……這麼狠哪！我一定要去愛貓協會舉發你的不良惡行。
你到底讓不讓我辦正事?東方穹有點兒不耐煩。
當然要……不過先等等，我有事要告訴你，你親親的小愛人生病了喔。東方毓賊兮兮的搓著雙手。
生病？怎麼可能？東方穹憂心忡忡的緊皺眉頭。
你也不想想自個兒幾天沒回那小美人的懷抱了？
也對，他這些天來根本就沒回房，怎麼注意得到她的身體狀況？
我會回去看看，現在，滾。東方穹不再理會東方毓的頻頻呼喚，關掉桌面下方的對話方框。
揚情生病了？嚴不嚴重？該死！他剛剛竟然忘記問東方毓詳細的情況……還有，他是怎麼知道揚情生病的？
就算她在生他的氣，不想理他，可這麼大的事竟對他絕口不提？
該死的！他就是無法放心！
東方穹又一次咒罵自己以後，再度打開對話方塊。
毓，出來！
喲、喲、喲……還是放心不下小愛人哪！東方毓笑兮兮的在螢幕前揉搓下巴。
她是怎麼生病的？還有，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我哪知道她是怎麼了？不過剛才偷偷把主監視器的畫面切到我電腦里時，看到你的小愛人痛苦得哭昏過去罷了！
「該死！」東方穹煩躁的扯開須帶，像是要發泄似的用力關掉對話方框。
回去看她！他的右腦不停的散發出情感激素。
理智、理智，你的理智呢？左腦也不遑多讓。
「該死、該死、該死……」東方穹難得情緒波動得如此厲害。
正確來說，他從來就沒有那麼明顯的情緒起伏過。
獃滯的盯着螢幕，他突然覺得病毒比起那個要命的鳳眼娃娃來得好搞定多了！
嘆口氣，向來以理智取勝的東方穹第一次放縱自己的情感。
???
東方穹看到「許久不見」的新婚妻子了！
她整個人蜷縮在被子裏，身體不住的顫抖著。
「揚情？」東方穹顰緊雙眉，「揚情。」
沒得到回應，他在床沿坐了下來，一把將蒙住上官揚情的薄被掀開。
上官揚情雙眸緊閉，兩頰火紅……是那種不正常的潮紅！
東方穹的心一驚，大手罩上了她的額頭。
好燙！他抿了下乾燥的嘴唇。
「唔……」上官揚情似乎被他過大的動作給驚醒，虛弱的睜開雙眸。
「你醒了？」東方穹想對她微笑，無奈臉上的表情仍舊覆了一層冰霜。
這不知道算不算是心有餘力未逮？東方穹自嘲的想。
「生病為什麼不通知我？」他有點生氣，氣自己沒及早發現，還得靠別人告訴他。
「呵……沒必要吧？」上官揚情淡淡回了一句，透著些許的絕望，「自己的丈夫夜不歸營還勞動下人去找，我丟不起這個臉。」
東方穹臉色晦暗的睨着她。
揚情重重的咳了幾下，「怎麼突然回來了？是不是已經厭倦了外面的女人？還是突然想起為人丈夫的應該回來看看妻子死了沒？」
很顯然的，上官揚情早就先入為主的定了他的罪。
「我沒有女人。」東方穹不擅長解釋，這句話已經是他的底限了。
「我不想聽！」失聲吼完，上官揚情忍不住又咳了起來，「離婚吧！算我拜託你，你何苦要背個包袱在身上徒增麻煩？」
上官揚情忍不住為自己悲哀起來，她是個沒有用、什麼都不會的廢物！仗着爺爺疼寵，讓自己活得像個天真呆蠢、爛漫得過頭的小笨蛋！還讓丈夫為了區區的利益犧牲後半輩子的幸福來忍受她的糾纏！
想起從前和東方穹相處的時光，上官揚情更加肯定一切都只是她在自作多情。否則他為何總對她愛理不理的？他為何要欺負她，弄得她疼痛不堪？他討厭她、他討厭她！她的丈夫討厭她!
「不可能。」東方穹冷冰冰的吐出這句話。
「為什麼？我已經知道你是迫於無奈才娶我的，算我求求你好不好？讓我走，我要離開--」她聲嘶力竭的吼叫。
「冷靜點，」東方穹扣住她不停揮舞的雙手，「你在生病。」
「我不要冷靜！我要離開、我要離開！」上官揚情見雙手被扣住，便用自己的頭狠狠撞擊東方穹的胸膛，「讓我走！」
「好了--」東方穹低吼一聲，有效的讓上官揚情安靜下來。「我可以告訴你，我的答案是不可能！」
伴隨着那三個字而來的，是一記有力卻不致危害到她的手刀。
扶著被他劈昏的上官揚情躺下，東方穹的眼眸由冷轉炙，「揚情，我該拿你怎麼辦？究竟該怎麼辦？」
重重嘆口氣，他搭了內線，吩咐東方家的專屬醫師過來一趟。
「叩叩叩！」
「進來。」東方穹警覺的將眸子裏的疼寵給收起來。
「穹少爺，請問有何吩咐？」醫生必恭必敬的立在一旁。
「夫人生病了，幫她看看。」東方穹從床沿退開，轉身坐進窗口的單人沙發上。
「是。」
醫生很快的為揚情檢查過後便安靜的立於一旁，等待東方穹的詢問。
這是東方家的規矩，主人沒要答話，絕不能開口。
「說吧！」東方穹淡然的吩咐，一臉的漠不關心。
「是，夫人是因感冒而引起發燒，但抵抗力弱也是生病的主要因素！」
「抵抗力弱?!」東方穹揚高聲音。
「是的。睡眠不足或是營養不夠充分都會造成抵抗力衰退。」
「嗯，下去吧！什麼時候該吃藥就讓僕人送過來。」東方穹心煩意亂的揮揮手，不再理會醫生。
走近床頭，他心疼的輕撫上官揚情的眼眶。
黑眼圈好深……是為了他吧?!
傻孩子，學着信任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