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看來像學生，還在念書吧？」

「嗯，就讀C大，今年夏天畢業。」

歐陽列頷首，一面引著唐愛，進入這間五星級的大飯店——亞悅大飯店。

唐愛眨眨眼，突如其來的轉身，奔出旋轉門。

歐陽列微怔，連忙跟了出來，追上唐愛。

「喂，你怎麼跑了？」

「哼，你不安好心。」唐愛的娃娃臉漲得通紅，忿怒地說。

「你在說什麼？」

「我現在才知道，你比泰陽那幫人，好不了多少！」

「你真莫名其妙耶，我到底做了什麼，要你拿我比泰陽？」歐陽列不悅地。

「你做了什麼？問你自己呀。」

歐陽列的炯然大眼，看看自己，又望唐愛，不解的臉，顯得嚴肅而冷犀。

「你，你真的不知道？」唐愛吹彈得破的粉臉，紅艷得更可愛了。

這時，守在門口的門衛，走到歐陽列面前，哈腰道：

「少爺，有事嗎？」

「沒事，走開。」

「呃，是。」門衛忙退走。

「你說清楚，」歐陽列提高聲浪，「到底是什麼事？」

唐愛眨著黑白大眼，望門衛，又看他。

「他叫你少爺？你和這間大飯店很熟？可見你常來，對不對？」

「那又怎樣？」

「哼，我走了。」說罷，唐愛轉身就走。

歐陽列卻很快的扳住她的肩胛。

「不準走，把話說清楚再走。」

「哎！放開我，誰規定我不準走？」

歐陽列放手，但還是擋在唐愛面前。

「小姐，剛才是你懇求我，我才帶你來，這會要走，你也得說清楚才走。」

深吸口氣，唐愛拉上襯衫，睥視着他說：

「我問你，你曾帶過幾個妹妹來大飯店？」

歐陽列大怔。

「從來沒有，就算有吧，跟你什麼關係？」

「嗯，是沒關係。」唐愛用力一點頭，「但是，我這個人超有原則，你別看我衣衫不整，我，我是不可能跟你進飯店，開房間。」

歐陽列突兀的露出嘲弄淡笑，上下打量著唐愛。

「看什麼看？」唐愛色厲而內荏地微微縮身子，「瞧你這表情，就是不安好心。」

「唐愛，唐小姐，你可能不明白，我不但挑嘴，更要挑對象，像你這樣……」

「怎樣？」唐愛不服輸地挺起背脊。

「瘦伶伶，一陣風來就倒，身上沒幾兩肉，我哪看得上眼？」

「那，幹嘛帶我來飯店？」說着，唐愛有意挺胸，露出胸前兩團肉。

「是你要求我。」

「亂說，我哪有？」

「你，在公園不是一再求我，要借我的沙發？」

「咳，先生，我說的是借你家的沙發，可不是這大飯店。」

「那我告訴你，我就是住在這裏。」

「啊？」唐愛小嘴張成O形，看飯店，又看他，半晌說不出話。

「還說什麼相信我是好人，哼——」話罷，歐陽列轉身走向旋轉門。

忽然，他停了下來，向呆愣著的唐愛道：

「幹嘛？你到底來不來？」

「哦，我……」咬咬唇，唐愛只覺自己相當尷尬。

然而，在歐陽列炯然注視下，她沒有反抗餘地，低着頭，走向他。

看她像做錯事的孩子般，與方才誤會他而一言不發，猛衝出飯店大門時的着急狀，以及漲得通紅的可愛俏臉……歐陽列忍不住唇角綻出笑。

兩人進入飯店，迎面一排飯店人員，一齊躬身道：

「少爺——」

歐陽列揮揮手，不耐煩地：

「說過幾遍了，我只是一名普通房客而已，別這麼多禮。」

「是。」

雖然飯店人員這麼說，還是有人替他倆按開升降機門，那些人員多看唐愛幾眼。

唐愛忍不住低聲問：

「你……是這間飯店的少爺？」

沉吟了一會，歐陽列炯然大眼盯住她：

「房客。」

唐愛不太相信，但他一臉正經地，繼續說：

「生意人嘛，對客人總是百般奉承，尤其現在到處不景氣，員工更要拉攏客人，這沒什麼。」

他說的有理，唐愛終於點頭相信。

歐陽列放心的輕舒口氣。

他的生活周遭全是恭敬，奉承，刻板。幾乎所有的朋友，不管是異性或是同性，知道他的家世后，對他都是必恭必敬，彬彬有禮。

剛剛在公園，唐愛俏皮，幽默的話語，使他刻板的心，起了波紋。

因此，他擔心，要是唐愛知道他真正的家世，是否會像其他人一樣，變得不自然而呆板？那會多無趣啊。

跨入亞悅十六樓，唐愛被房內亮晶晶的裝飾，眩暈雙眼。

「哇，好豪華的住家。」

歐陽列由冰箱內，倒了兩杯葡萄汁飲料，遞一杯給唐愛。

唐愛盯住杯子：「好漂亮的水晶杯。」

「你知道水晶杯？」歐陽列反問。

「嗯，我家有一套水晶杯，平常都收起來，只在有重要客人來訪時，我媽才會拿出來，你居然當它是普通杯子？」

歐陽列一聳肩，不發話。

「嗯，好喝。我看，連飲料都特別，怪不得我說要借你家沙發住一晚時，你還猶豫不決。」

「你別誤會，我只是擔心孤男寡女……」歐陽列忙說。

「你留學英國？」

「嗯。」

「怪不得思想保守。」

「你又知道了……？」

「不過，你這個教授，確實有些特別。」

「怎麼說？」

「我學校教授，住的是老舊宿舍，哪像你住大飯店。」

「我又不常住這裏。」

「喔？」

「我只在……需要安靜思維時，才住這裏。」

「啊，劍道教授，也需要思維安靜？」

歐陽列頷首不語。

他是為了想好好思維，才避住到此，但真正原因，卻不便明說。

「說真的，你的身手很棒，看到你在公園的表現，我不想練跆拳，好想學劍道。」

歐陽列淡笑，放下杯子，進入房內。原來，這間不像一般飯店套房，是有廚房、客廳、餐廳，即使連房間也不止有一間而已。

一會，歐陽列出來，手中多了一件男用上衣，丟給唐愛。

「要不要衝個澡？換上這件，明天一早，我再叫人替你買件衣服。」

「這……不用吧？」

「換這件，否則，你敞開的襯衫，老要吸人眼光。」

「你，原來……」唐愛粉臉乍紅，急忙低頭，可不是，她又忘了拉上襯衣。

「原來如此好色」的話，讓唐愛硬是吞回肚內，抓緊他丟來的上衣，掩住自己，唐愛很快躲入浴室。

歐陽列無聲的笑了，因笑，嘴不再顯得霸氣，微戽的下巴，看來也更溫煦。

唐愛由浴室出來，被歐陽列延入餐廳。

看到桌上兩份精緻宵夜，唐愛吃一驚，遲疑道：

「我只要借你客廳的沙發，住一晚，這……」

「我餓了，陪我吃。」歐陽列拉開椅子。

「我不餓。」

「我請飯店特別送上來，你多少吃一點。」歐陽列坐了下來，「重要的是，我們得談談。」

「談什麼？」唐愛黑白大眼盯住他。

「先坐下。」歐陽列也回視她。

在他注視下，唐愛依言坐下。

他老實不客氣的吃將起來，唐愛眨眨眼，仍有些遲疑。

「台灣的大學生，都這麼拘謹，放不開？」

「哪是，你別以偏概全，我只是不想欠你太多人情。」唐愛立刻還擊。

「我沒這樣想，也沒要你還什麼人情。吃吧，吃吧，這個抹茶蛋糕還不錯。」

撇撇嘴，唐愛端起熱咖啡。

「好吧，頂多打工，多賺點錢還你。」

歐陽列差點噴笑出聲：

「我都無所謂了，你斤斤計較什麼？」

折騰了一晚上，這會肚子還真餓了，唐愛無暇回話，吃了起來。

吃完蛋糕，歐陽列拿起餐巾，抹抹嘴。

「可以告訴我，你和你父母怎麼回事？」

唐愛說出地翹家原因。

「原來如此。」歐陽列聳然動容，他想起自己的事……

「我這人是絕不肯屈服。」

「你打算怎麼辦，學校快開學了吧？」

「嗯，我計劃先向同學借錢交學費，再打工還他們。」

「你沒有親戚嗎？怎不找他們。」

「我想過了，找親戚，保證一下子就被我爸媽捉回去。」

「好吧，就算你學費有了着落，以後的日子呢？」

「我沒想這麼多，不過，你不會想勸我回去投降，嫁給那個外星人吧。」

「如果今晚不是我剛好路過，你落入泰陽那幫人手裏，該怎麼辦？」

「我這人命里註定要遇到貴人，那就是你。」唐愛俏皮的指著歐陽列，推開咖啡盤，她起身走到客廳。

歐陽列也走進客廳，看到唐愛躺在地毯上，隨即又一躍而起。

「早知道你住這麼豪華，我就不必借你的沙發，借地毯就行了。」

「行，隨你想借多久。」

「多久？一晚就很好了。」

動一下嘴，歐陽列卻沒有說話，沉寂的坐到沙發上，他有意留她，她似乎不領情呢。

由她身上，歐陽列發現了自己的怯懦，也讓煩擾了他數日的問題，豁然開朗。

「你的家人呢？」唐愛反問。

歐陽列陷入自己的思維，竟沒聽到。

「歐陽列，歐——陽——列。」

「呃，什麼？」

「你有心事？」唐愛端詳他的臉。

「嗯。」

「有心事幹嘛不講出來？反正，你我不熟識，我又不會笑你。」

「我是有心事。」歐陽列一掃臉上陰晦神情，「但因為你，我終於明白，我該怎麼做。」

唐愛睜圓水汪汪大眼，不可置信地說：

「不會吧，我，我又沒做什麼……」

「我還是很感激你，」歐陽列立起身，「晚了，睡吧。對了，有兩間客房，隨你愛睡哪一間。」

「等等。」唐愛喚住他。

歐陽列站在他房門口，回頭看唐愛。

「你的家人呢？」她追問。

「你看到了，這裏面除了我，還有誰？」

「原來，你一個人住？」

歐陽列微一頷首。

「那，你太太呢？」

「我看起來很老？像是該有太太的人嗎？」

唐愛燦然一笑，誇張的向他揮揮手。

「睡了，明天見，先謝謝你的地毯。」

歐陽列一聳肩，踏入房內。

他的房門沒關，亦即說，他的一舉一動，全落入唐愛耳中。

唐愛睡不着，只覺得今晚真是個神奇的夜晚，誰料得到，她這時會躺在這個陌生的環境中。

尤其是知悉他仍單身，不知道為什麼，唐愛心中有欣慰的舒暢感，看來，方才還真問對了呢。

「叮——咚——」

門鈴聲喚醒歐陽列。他下床，走到客廳開門，卻驚見唐愛睡在地毯上。

「少爺，早餐要放哪？」是飯店人員，他露出驚詫眼光，看一眼地上的唐愛。

「餐廳。」歐陽列皺緊一雙濃眉。

等飯店人員退出去，歐陽列喚醒唐愛。

「唐小姐，唐小姐。」

「唔……幹嘛？我還沒睡夠，昨晚太晚睡了。」唐愛睡眼惺忪，咕噥著。

「去房間睡，誰叫你真的睡地毯？呃，我的天。」

「房間啊？呃。」唐愛迷糊的爬起身，幾乎是合著眼的轉身就走。

「呀，不對。」歐陽列追上去，「那間不是客房……」

不過，已太慢了，唐愛走進去，看到床鋪，立刻躺下去，又呼呼大睡。

原來，這間是歐陽列的房間。他皺眉，彎身，想抱她去客房，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

看她睡得那麼沉，那麼可愛的娃娃臉，他竟不忍吵醒她。

好在床鋪很大，再多一個也睡得下。歐陽列泛起淡笑，搖搖頭，自顧躺到床另一邊。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

「哇！」

刺耳的尖叫聲，令歐陽列彈跳起身，慌措的問：

「出了什麼事？」

「我，我怎會睡在這裏？」唐愛緊抓自己胸口，一手指著歐陽列，「你又怎會睡在我旁邊？」

「哎，嚇我一跳，是你自己跑進來的啊。」歐陽列重躺上床。

「真假？我不記得耶……」

「你大概是夢遊吧。」歐陽列翻個身。

唐愛晶亮大眼，不斷眨閃著，努力回想……就是想不起來。

「不想睡，就去餐廳用餐吧。」

攏聚起一雙秀眉，唐愛繞到床另一邊，與他面對面，口氣很不友善：

「你很輕鬆哦，告訴你，我可是很潔身自愛，哪可能自己跑進你房間，跟你有『一夜情』？」

「噗——」

「你還笑？」

「檢查你自己，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唐愛果真上下檢視自己……好像沒什麼不對。

「沒事，對吧。」歐陽列起身，這才說起早晨的事。

唐愛聽得一愣一愣地，細一回想，依稀記得似乎有這麼點印象。

「誰叫你不睡客房，睡到地毯。飯店人員送早餐來，害我出糗。」

「看來又是我不對了。」

「走吧，去梳洗一下，用早餐。」

吃過早餐，唐愛抓起背包，走到歐陽列面前。

準備撥電話的歐陽列，只好放下話機。

「你幹嘛？」

「辭行。」

歐陽列炯然大眼盯住唐愛，唐愛被看得粉臉微臊，忙一鞠躬，避開他的注視說：

「謝謝你的地毯、宵夜、早餐。還有，我身上這件衣服，恐怕你得再借我穿了。」

「你要去哪裏？」

「找同學，先商量借學費。再過幾天，學校要註冊，開學了。」

沉吟了一會，歐陽列說：

「我借你。」

唐愛雙眼乍亮，旋即又恢復常態，搖頭說：

「我自己會想辦法。」

「為什麼？為什麼不讓我幫你？」

唐愛看他一眼，立刻又垂下雙眸。

「我們素昧生平，我的事情，當然該由我自己解決。」

「坐下。」

「不，我該走了。」唐愛看一下腕錶，「我得儘快去找同學……」

「我說，坐下來。」歐陽列瞪圓炯然大眼，大聲道。

「坐就坐，你那麼凶幹嘛？」唐愛坐下來。

「我哪裏凶？是你不聽話。」

「我是欠你人情，欠你兩餐，一件上衣，但是我幹嘛要聽你的？」

「你……」呼口氣，歐陽列沒轍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講清楚，誰是秀才？誰是兵？由英國回來就高我一等啊。」

「好啦，不跟你計較，你不是要打工嗎？」

聽到打工，唐愛一逕點頭，專註看他。

「我先幫你墊學費，你安心住下來，準備開始上課。」

唐愛環視着室內，皺起兩道秀眉，聽到歐陽列又說：「另外，我可以推薦你去『萬擎』大樓六樓公司上班，除了有錢還我，你生活也有着落。」

心頭狂喜，使得唐愛粉腮微紅，但興奮之情，卻一下子冷卻，她疑惑地問：

「為什麼要幫忙我？你叫我住下來，不會是……」

「是什麼？」

唐愛倏地面如紅紙，嚅囁半天才說：

「要……要我陪你上床？」

「你腦袋瓜都想些什麼？」歐陽列好氣又好笑，但是，超有個性的俊臉，竟也泛紅。

「我看的愛情小說，都是這樣交換條件呀。」

「喔，難道你想交換條件？」歐陽列盯住唐愛，故意說：「如果你願意，我沒話說。」

「誰跟你交換條件？」唐愛瞪他一眼。

歐陽列笑了笑：

「那麼，你同意去『萬擎』六樓上班？」

「當然同意。不過，我得上課……」

「放心，我會請經理通融，讓你上班時間有彈性。」

直視歐陽列，唐愛誠心道：

「我真是遇到貴人了，告訴我，我該怎麼報答你？」

「好好念書。」

「可是，我們非親非故，也不是朋友、同學，你卻這麼幫我，我……」唐愛美眸泛出一圈淡霧，她的心好感動哦。

「這樣吧，如果你覺得過意不去，那在我有困難時，你一定要幫我。」

「那是當然，不過，我想你不會有困難的。」

「難說。」

接着，歐陽列拿起話機，說了幾句話，忽然停頓，轉望唐愛，並且叫她拿掉背包，在他面前轉一圈。

唐愛雖覺莫名其妙，仍然依言照做。

歐陽列又吩咐了一番，才放下話機。

一個小時后，飯店人員來敲門，送進來一疊衣服，有洋裝、T恤、牛仔褲……

「你穿穿看，合不合身。」歐陽列向唐愛道。

唐愛想問，竟被他推進客房。

結果，每件衣服居然都合身，簡直像是量身訂做似的。

唐愛來不及驚詫，歐陽列抓起話機，說不到三分鐘，就放下電話，轉向唐愛：

「我和林經理談好了。」

「談什麼？」

「下午五點，你去『萬擎大樓』六樓跟他見個面，下個禮拜一開始上班。」

唐愛睜圓晶亮雙眸，驚呼：

「歐陽列，太快了吧……？」

歐陽列冷犀大眼，望住唐愛，眼光由她秀臉往下移，她穿着湖綠色及膝洋裝，身段凹凸玲瓏，歐陽列頷首：

「嗯，還蠻合身，其它幾件還可以吧。」

「你，你怎知道我的腰寬？」

「大約吧。」歐陽列望一眼壁鍾：「我要出去一趟，你能自己去『萬擎大樓』嗎？」

「住址給我，我能自己去。」

「電話也一併給你，肚子餓的話，吩咐總機一聲，有人會送上來，我走了。」

「你不一起用餐？」

「不，對了。缺什麼，等我回來再說。」

送走歐陽列，唐愛猶如木頭人，坐在沙發上發獃。

這一切，簡直像作夢。

歐陽列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他幾通電話，所有的事情，便都搞定。

連唐愛的衣服尺碼，他溜一眼就看得出來，太神了吧？

還有，憑他幾句話，公司馬上答應錄用？

想到這裏，唐愛對他的身份，不禁又起疑心……

由於尚未開學，所以唐愛的上班時間，是朝九晚五。

她做的是行政助理，算來工作還蠻輕鬆，她後來才知道，原來整棟大樓，都屬於「萬擎」財團，只是每層公司類別不同，部門不同，而且是各自獨立，不過，老闆是同一個人。

唐愛感念歐陽列幫忙，她一直希望能為他做些什麼。

只是住在豪華的亞悅大飯店內，唐愛是英雌無用武之地。因為，只要一通電話，飯店人員服務馬上到，可以說，什麼都不缺。

因為太方便，又住了好些天，唐愛不禁憂煩著，她知道，住飯店費用一定不便宜。她想，以她的月薪，哪夠償還她借住在此的吃住消費。

這天下班，唐愛跑到市場，買了些菜，回到亞悅十六樓，依她所猜測的，歐陽列還沒回來，於是她在廚房開始忙碌起來。

七點半，歐陽列回來，唐愛請他到餐廳。

「哇！」歐陽列睜大眼：「誰弄的？」

「住你家的，除了我，還有誰？」唐愛洋洋得意地，「不過，我不太會煮，所以都弄簡單的，來，請坐。」

所謂簡單的，是冷盤、沙拉，至於冬瓜排骨湯，是丟進鍋子滾一滾就OK了。

「不是鴻門宴吧，你幹嘛那麼費心？」

「來，嘗嘗看。比不上你常吃的山珍海味，鮑魚燕窩……」

「我哪有常吃鮑魚？」歐陽列笑了，挾起一塊火腿沙拉，丟進嘴裏，直稱好吃。

他再挾一筷青菜，嚼了兩下，表情忽然凍結……

「怎樣？好不好吃？」

他困難的吞咽下去，嘴裏直稱好吃。

唐愛得意的挾起青菜，咬了兩口，「哇」地吐了出來。

「我的天呀，鹹得變苦味，你還吞得下去？」叫嚷着，唐愛忙掐一碗湯喝，「哇，湯忘了放鹽。」

「我喝喝看，嗯，不錯。淡中有排骨的甜味，好喝，真好喝！」

唐愛氣餒的丟了碗筷：「我好笨！」

「你又不常煮，常煮就熟練，自然就好吃了，其實，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一餐。」

「你……騙人，想安慰我？」

「我說的是真話，我自小到大，從沒有吃過家常菜，這每一道菜裏面，都有媽媽的味道。」歐陽列故意逗她，還挾一筷青菜，丟入嘴裏。

「媽媽？」唐愛瞪大眼睛，接着笑了，「說真的，你媽媽從不煮飯嗎？」

「嗯，她忙工作，哪來時間。」歐陽列大口吃着沙拉，喝湯，好像真的很好吃。

「呃，只怕，以後我沒機會煮菜給你吃了。」看他如此，唐愛惋惜的說。

「為什麼？」

「今晚這頓菜，是我向你表達謝意，也是向你辭別之意。」

「果然是鴻門宴。」歐陽列放下筷子，盯住唐愛，「說吧，為什麼要走？」

「住這裏所費不貲，以我所賺的錢，恐怕永遠都清償不了債務。」

「什麼債務？學費？」

「還有我借住在此的一切費用。」

「你住不住這裏，對我來說，都沒什麼差別，我不會要你分攤。」

「不行，我想找便宜的單人房，住得才安心，因為這才是長久之計。」

「不准你離開——」

他霸道的口氣，讓唐愛一怔。

被她怔然地望着，歐陽列微覺訕然，但表面上他依然霸氣地：

「如果過意不去，你可以做點工作。例如：整理房間，或煮飯給我吃……」

「可是……」哪需要她整理，打掃？飯店人員每天都弄得乾乾淨淨。

「你不想努力讀書，不想出國留學？」

「這……」

歐陽列推開碗筷，起身走到餐廳門口，忽然又回過頭來：

「最重要的一點，你走了，我怎麼向你要回代墊的學費？」

盯住他消失在門口的身影，唐愛怔然地回想他剛才的每一句話……

那些理由，都不是留她的真正原因。

就連學費說得更牽強，因為他和「萬擎」林經理是朋友，哪可能要不到代墊的學費？

那麼，他留她，另有目的和理由了？

什麼目的？

什麼理由？

想到這裏，唐愛嬌俏的娃娃臉，染上紅艷艷的彩霞。

她忘情的摸自己腮邊，哇，熱得燙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