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談情說愛的場面已經結束，如果還有意思想繼續的話，請到地獄去演吧！」

當兩派人馬正僵持不下之際，馬可突然押著將亞和西西出現在這艘貨運船上！

「馬可？」

軒轅琥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手下。「你在做什麼？」

只見馬可的目光透出冷酷，「放下我老大，或許我還可以讓你母親和將克留個全屍。」

「哈哈哈——」

看着這突然的變化，只見坎培斯發出一陣狂笑。

「軒轅琥啊軒轅琥！沒想到你也會有今天吧？」坎培斯對着軒轅琥大笑。

「你一定不曉得吧？你最親近的手下之一，正是提亞和我所埋在你身邊的一枚炸彈！」

「軒轅琥，你快點放了我老大！」馬可的聲音聽來十分無情，「否則我就在你面前把你母親轟成肉醬！」

面對這所有不利的情境，軒轅琥只感到一陣絕望。

罷了！所有的事情到頭來還不都是一場夢，只是讓他嘗了甜糖衣之後，苦澀的現實依舊還是隱藏不了。

坎培斯要他死，是因為選票的關係，是因為權力。

提亞要他死，是為了辛爾納家族的最高領導位置。

如果這一切的慾望所在，都只是希望他這個人不存在……那很容易。

他會議所有的人都如願以償，因為……

他早就不想要他自己！

砰的一聲響起——

「不——」

那一聲巨響來得如此突然，一顆自坎培斯手槍中所發出的子彈，就在軒轅琥放開提亞之際射了出去。

然而更讓人驚訝的是，原本被眾人架著的凱薩，在坎培斯開槍的那一瞬間，用盡全身的力量撞倒坎培斯，使得原本要對向軒轅琥的子彈偏了方向，射中在提亞面前裝滿煤油的桶子。

所有的情勢在剎那間逆轉了過來，那轟天的巨響立刻在煤油桶爆炸時傳來，擋在軒轅琥前面的提亞成了這場意外的亡魂！

火舌蔓延開來，帶着嗆人的煙味和可怕的連串爆炸教人躲避不及。

「該死的！」

坎培斯大罵一聲，眼見所有的心血在凱薩的撞擊下功虧一簣，他憤而舉槍，對者凱薩扣下了扳機。

「都是你這個該死的傢伙！」

凱薩閉起了眼睛，準備迎接子彈貫穿心臟的痛苦！

砰的一聲！

他的耳邊傳來槍響聲，但他卻一點都感覺不到痛苦，他連忙張開眼睛一看。

只見坎培斯的左胸出現一個血窟窿，從那個洞中正流出鮮血來。

「你……夠狠！」

坎培斯說完話，就這麼倒了下去。

爆炸聲四起，這艘貨運船的內部正因為煤油的快速竄燒而崩裂中；漸漸地船壁也因為爆炸而產生了裂痕，開始滲入海水。

充滿慾望野心的人群四處逃竄，在大難當頭之際，沒有人會顧及別人的生或死。

凱薩卻見到那雙綠眸，在火海之中凝視着他，深情而悲傷。

三千銀絲，在火舌中揚起一片銀光。

碧眸炙熱，教人無力抗拒。

金髮美顏，眼中泛起多情薄淚。

兩人近在只尺間，竟無言以對。

面臨攸關生死場面，只有在死亡之前，人性最弱、最在乎的那一面才會表現出來。

他愛他；但他卻背叛了他。

他是應該要恨他的，他大可任坎培斯這麼殺了凱薩。

可在凱薩用力撞倒坎培斯的那一刻，他終於明白……

他仍愛他。

他也愛他。

若不是愛，怎可能不顧自己性命，去救一個跟自己毫無關係的男人？

雖說一開始的動機都不是單純的。他為了剷除他，故意在他的店前開了牛郎店，故意引誘著這黑暗世界裏的王者，簽下一份賣身契。

而他為了那些同他一起打拚的弟兄，為了辛爾納家族，他一開始也是相當心不甘情不願地接受這個契約。

他長得宛如已逝故人，那眼神、那絕美的臉龐，卻有着一顆與故人完全不同的暴烈性子。

他為自己死去的情人傷心，以為自己真的一輩子得過着空寂的生活；卻沒有想到在他有生之年，可以再經歷一次這樣生死攸關的愛情。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銀髮在高溫的風中飄蕩，狂亂的髮絲之中，一雙碧眸直視凱薩。

聞言，凱薩微顫。面對他的突然開口，竟有些不知所措。

「你問。」

「你為什麼要救我？」

短短的一句話，卻是情感受傷的男人最想知道的一個問題。

碧眸再度對上藍眼，交織出天海一色的情感。

「我是安東尼的雙胞胎弟弟，我們兩個在孤兒院裏相依為命，直到辛爾納領養了我哥哥為止。」

遲來的震驚答案，輕描淡寫地帶過。

「我和他走了不一樣的路，我成了警官，他成為你的手下。一開始我很不能理解為什麼他會替你賣命到死，因而讓我喪失了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所以我想親手殺了你，以泄我心頭之恨……但最後……」

在知道了他所有的過去，在知道他與哥哥之間的感情之後，在他真的愛上了軒轅琥之後，他下不了手。

凱薩深深吸了一口氣，最後以一種只有兩人才聽得到的音量回道：「因為我愛你。」

因為我愛你。

就是這麼樣的一句話，簡單地說明了所有的一切。

是的，他真的愛他。

好愛好愛他。

在越來越高的溫度下，在這危險的環境中，兩個心繫對方的人，說不出任何的話語。

「小琥！快過來——」

西西在濃煙瀰漫之中喊著遙遠那一端的兒子，濃煙哈得她直掉眼淚。

「老大！你們快點過來，這船要沉了！」

火舌竄燒到一旁堆高的木箱，只見木箱紛紛自高處掉落。

海水、狂火、所有的木箱和燃料，都在剎那間變成了最可怕的地獄景象！

西西只隱約看到，在海水席捲所有事物之前，她唯一的兒子……

緊緊地抱着他最愛的那個人。

一年後

巨大的自由女神像在曼哈頓的外海孤獨地站着，彷佛冷冷地看着眼前所有來往海上的船隻，以及每年大量湧入女神像內部參觀的遊客。

景物依然，春去秋來不改。

第一班九點三十分開往女神像的船隻十分準時地出發。在這個有些寒冷的初秋早晨，由於不是假日，因此坐上這班船的遊客很少。

然而就在這寥寥無幾的幾名遊客之中，有兩個身影十分引人注目。

原因無它，因為兩個人的手上，都拿着一大束的玫瑰花。

「大姐，請。」

將克走在前面，十分熟練地替西西開道。

西西走在後面，一身素白，環抱着染上朝露的紫色玫瑰。

面對着這一大片汪洋，天空有些陰灰，暗藍的海色教人感覺到秋天的蕭瑟。

西西眯起了眼睛，坐到座位上頭之後，她轉過身來問道：「你說小琥那個孩子……從安東尼死後，每到秋天就會到這裏來？」

「是的。」

面對回憶，將克帶着墨鏡的臉龐上有些憂傷，「老大每年這個時候，總會有一天失去蹤影，但我知道那一天是他要來曼哈頓外海的日子……」

他停了一會兒，才以一種極為細小的聲音說道：「他總是抱着一大束紫玫瑰，到安東尼長眠的這片海上……」

西西聞言，忍不住鼻酸。

一年了。

從他們在海上經歷坎培斯事件之後，物換星移又是一年過去。

當年在曼哈頓外海的貨運船爆炸案，奪走了多少愛權貪勢的人命。

坎培斯死了，提亞死了，那些跟在他們身後被他們指使的手下也命喪汪洋。

她和將克好運，在船隻沉沒之前，跳入海中，被人救了上來。

西西經過多少大風大浪，在辛爾納家族之中爭權斗勢的事情時有所聞；可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在退出這個世界之後，還要再次面臨這樣的危險。

命是保住了，但最重要的東西呢？

她的兒子和他的情人卻杳無音訊。

警方大規模的搜尋，找尋那些飄在海面上的屍塊，企圖讓那些爭權奪利的靈魂能得以安息。

一方面在警方的調查之下，也發現了坎培斯與辛爾納家族暗中的利益勾結。

所有的事情都有了一個詳細的解釋。

凱薩和安東尼原來是變生兄弟，一直住在孤兒院裏，直到辛爾納家族領養安東尼，兩人才分開。

雙生兄弟在這個時候便有了很大的命運分際，一個變成了黑社會裏的人，一個成了警界的菁英。

兩人一直互相有聯絡，但彼此都不提自己的工作，直到安東尼死去！凱薩對這樣的結局感到痛苦和悲憤，決心要殺了辛爾納的碧眼白虎。

恰好這個時候提亞和坎培斯和他搭上了線，他們有了一個縝密的計劃。

凱薩答應了，只為報哥哥死亡的深仇大限。

卻沒想到原來一切的主使者，居然就是計劃的源頭！

然後，他又與軒轅琥相愛……

命運太過，轉變太快，於是只能用這種可怕的結局去結束這個新版的羅蜜歐與茱麗葉的故事。

之後的掃蕩和清查的龐大工作就不必多說了。

那又是一場別人的故事結局。

惡人有惡報的結局……

「你想我是不是做錯了呢？」

西西看着眼前深藍的海洋，有些起伏的海浪讓船身有點不穩。「把我自己最愛的孩子推向權力的頂端，可我卻一直沒有發現他的痛苦，更不曉得……更不曉得他……他喜歡的人……」

她的聲音微顫，面對這樣的結果她心有不甘。

她是個失職的母親。

「一年了，無論我們怎麼找，小琥或是凱薩的屍體始終找不到……」西西自言自語地說道：「他們是活着呢？亦或是死了？我真的不曉得……不曉得……」

「大姐……」

將克不曉得該如何安慰西西，他輕喚了西西一聲，猛然之間他見到海面上——

「大姐！你看！」

西西猛然抬頭，她見到了最不可思議的情景——

一大片的紫色玫瑰和白色百合在海洋上飄着。

那些花兒被緊緊地纏繞在一起，在這一片暗藍的海洋之上，美麗的花團像是這個海上最明顯的標記！

「那……那是……」

西西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片花海，這一大片環結的花兒就像是要跟他們兩人宣告某種訊息一樣。

「你們在看那些飄在海上的花啊？」

突然間，自他們身後傳來另外一個女聲，回頭一看，只見一個背着相機的女學生笑着跟他們說：「那是我昨天來這兒拍照時，跟我一起搭早班船的兩個男人丟的。昨天還飄在女神像附近呢，想不到今天飄到這兒來了。」

兩個男人！？

西西和將克兩個人對這個答案感到震驚不已。

「小姐！」

將克緊張地抓住那個女孩。「可不可以再請你說仔細一點？他們兩個人長得什麼模樣？請你告訴我們。」

看見將克和西西兩人緊張的神色，那背着相機的女孩連忙說道：「呢……他們兩個都很高大……但白頭髮的那位比較高一點，兩個人都帶着墨鏡……其中一個金頭髮，走在一起就像是櫥窗模特兒一樣，連發色都相當引人注意，就像是金跟銀纏繞着般美麗。」

西西聞言，一個踉蹌，若不是將克扶住她，西西早就往後倒去。

「怎……怎麼了？」看到西西的模樣，女孩嚇了一跳。

「沒……沒事。」將克連忙將西西扶到一旁，「小姐，謝謝你。」

金跟銀……

這絕對錯不了！絕對不會錯的！

「將克！」

西西激動地抓着將克的西裝，「兩個男人！金跟銀纏繞的美麗模樣——」

「大姐！他們沒死！」將克哽咽地說着，「他們沒死。」

紫色的玫瑰在海中自成一股神秘，面對着這一條僅有的線索，西西和將克兩個人高興萬分。

媽，讓我飛吧！

我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在這裏我是度日如年，你曉得這種相思之苦嗎？

她的耳中再度響起軒轅琥說的那一句話。

西西看着那一片紫玫瑰海，碧眸中出現了一片薄薄的淚光。

她最珍愛的孩子沒死，仍和他的情人在這個世界的某一個地方生活着。

這是上帝給予她最好的禮物。

「只要……只要那個孩子幸福就好……」西西緊握着手上那一大把玫瑰花，眼中的淚緩緩流下，「我已不強求什麼了……只要他們兩個幸福就好。」

手中的大把玫瑰，在西西奮力一擲下，往天空飛去之後，落到深藍的海面上。

是的，他們已經得到幸福了。

這份幸福得來不易，得到又是如此地讓人珍惜。

花街的大少，多少酒國名花、黑暗勢力畏懼的力量。

人稱碧眼白虎，俊美而可怕的男人。

一個站在辛爾納家族最頂尖的男人，卻也是被上天遺棄，最孤單的男人。

終於找到了他生存的動力，終於找到了他這一生所愛！

自此，碧眼白虎的故事在紐約的天空之下變成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