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清晨，晨曦曙光透過落地窗，灑落一地的柔和。

商雨涵微動身子，舒展四肢，深吸一口氣。

緩緩地，她張開眼眸，仰望上方白色簾幔……瞬間，所有影像、記憶如漫天風雨，強勢地襲擊她初醒的腦子。她雙眸驚睜，急身坐起。

她還在他的房子裏！？雨涵神色驚慌，驚看大床的另一邊。

空蕩蕩的大床，教商雨涵鬆了好大一口氣，但想到宮璽譽很可能還在這個房間里，她又急急轉望四周，並仔細傾聽有無其他的聲響。

半分鐘過去了，商雨涵確定房中只有自己一人。

她急忙掀開身上被單，想翻身下床。失去被單的覆蓋，一陣涼意襲上她的身子。

乍見一身光裸的自己，一絲淚光染亮她的眼，只是現在她沒有時間自怨自艾。

緊抿著唇，她拉下被單暫時遮住自己的裸露，強忍全身的酸痛與下體一再傳來的痛楚，四處找著自己的衣物。

就在她四周搜尋不到而焦急時，忽然看見微微敞開門的衣物間里，似有一件白色衣物。她忍痛快步上前，推開衣物間的門。

門才推開，她就看見自己的白色絲質禮服，就垂掛在他西服的旁邊，就連貼身衣物與高跟鞋，也整齊地擺放在明顯的位置上。

穿戴完畢，她快速轉身走出，並在浴室里簡單地梳洗一番，即緊咬着唇，忍着下體的痛處，快步走出寬大卧室。

一出房門，陌生的地方，讓她茫無頭緒，不知該往哪走。

突然，後方傳來一道聲音——

「終於睡夠了?」低沉中帶有一絲譏笑。

身穿黑色雙排扣西服，宮璽譽精神飽滿，神采奕奕地站立在她身後。

「你……」急旋過身，商雨涵因他的出現而急急後退。

經名家設計、剪裁合身的黑色西服，將他高大的身子襯托得更為俊逸挺拔。

整齊后梳的黑髮，露出他寬高的額頭與俊酷五官，也將他一身尊貴氣勢顯露無遺。他一直是那種讓人一看就難以移開視線的男人。

「對不起，我這就離開。」垂下蒼白顏容，雨涵急步走過他身旁。「等一下。」

頓了下，商雨涵又繼續往前走。

「我叫你等一下!」低沉的語調多了不悅。

見她一點也沒將自己的話聽進耳里，宮璽譽酷顏緊繃，幾個大步即強行扯住她。

「這麼急着想離開?」她揚首望他。

「你我之間的交易已經結束。」她不想再聽到從他口中吐出的難聽言語。

「你——」璽譽明顯感覺到自己又讓她給惹怒了。

「現在你可以放手了。」她掙扎着想抽回手。

強忍心中怒火，宮璽譽狠眼蹬視她有些驚懼，卻又強裝勇敢的黑瞳。

他知道她說的沒錯，他與她的交易是已經結束；但，他發現自己根本一點也不想就此結束與她的關係。

「快放手。」絕美而驚怒的晶亮眼瞳，顯露出她隱藏於心的倔傲。

「如果不放呢?」他冷着眼問。

「不放?難道你是認為昨夜出價太高，卻沒得到同等價值的商品，所以想再強暴我一次，好平衡你的付出與收穫?」

「你!」注意到她時間點的錯誤，也注意到她言語間的自諷，宮璽譽緊擰濃眉開口問：「你就是想激怒我、想惹我生氣，是嗎?」

「我為什麼要惹你生氣?難道你不是認為昨晚的一切，不符你的投資效益，也不夠回本，所以想再強暴我一次?不過，我可以給你一個良心的建議。」

「良心的建議?」

「我想我是永遠也達不到你的需求標準，稱再留着我也沒用，還不如向豪華酒店要求換個人過來服務，也許就可以包君滿意。」

為避免自己對他再有幻想，商雨涵不斷地貶抑自己。

畢竟幾次接觸下來，她早該對他死心了，不管再接觸幾次，她相信自己都不是那個可以抹去他眼底仇恨的女人。

只是…她還是無法完全擺脫早已進駐她心底的他……因為在昨夜的夢裏，她得到他的溫柔對待。

白天見不到的溫柔，她在夢裏觸碰到了，雖是幻夢一場，但……她會記得的。

眨去眼中的酸澀，商雨涵凄怨一笑。

「你夠了沒！？為什麼你一定要……」他有滿腹怒火欲狂泄。只是，一見她唇角凄幽淡笑，他再也無法對她說出任何冷語。

「你……」她笑里的淡淡愁思，就像一絲細繩，緊緊縛住他躍動的心，教他感覺難受而……不忍。

對她，他又不忍了。再一次竄上心頭的異樣情緒，讓宮璽譽感到不自在。

那，他還要再繼續傷害她、為難她，然後，再讓自己對她產生這種莫名不忍的情緒?

靜看着因故作堅強而緊抿唇的白皙容顏，宮璽譽當下有了決定；

「不，我對你的服務感到很滿意。」他放開她的手臂。難得的，他沒對她惡言相向，唇角甚至還微微勾揚。

而見到他的笑與示好，商雨涵猛地抬手捂住狂跳的心口。

那笑，對一般人來說是極為平常的，但對慘遭他多次糟蹋蹂躪的商雨涵來說，卻彷彿是天使的笑顏。

「你!」她愕然仰顏望他。「我想繼續現在的關係。」

繼續現在的關係?

「你……很、很歡迎你到店裏消費。」無法理解他話中含義，商雨涵急匆匆地快步走下樓。

「你——」她匆忙下樓的反應，教官璽譽微微愣住。

一回過神，他快步追下樓。

「我不想在豪華點你的台。」他怒聲道，也再次出手攔下她。「那……你……你可以不要……」突來的暈眩，讓她步子一顛。宮璽譽見狀，一把將她扯進懷裏。

「你怎麼了?」見她臉色更為蒼白，他濃眉緊蹙。

「我……」緊閉雙眸，她深吸一口氣，想抑住暈眩感，「謝謝你，我沒事。」

勉強站穩步子，她臉頰微紅，出手隔開兩人的距離。

「我想你可能是運動過度，又太久沒進食，所以才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你!」她神情羞憤。

「吃早點去。」他轉身想往飯廳走。

吃飯?商雨涵愣顏望他。

「謝謝，但不用了。」她想轉身走，卻讓他一個強扯而再度跌人他懷中。

「不準走!」

「你、你到底想怎樣!?難道繼續傷害我，可以讓你很開心?」

「宮少，你……」雨涵內心悸動，黑瞳晶瑩閃爍。

她從沒想過他竟會這樣維護她，而且還是在他爺爺面前。「我允許你直接喊我的名字。」即使是示好，他的態度也依然高傲。

官建庭夾怒來到餐桌旁，啪!他奮力拍桌。

「你不想要宮集團總裁的位置了，是不是!?居然敢當我的面，跟一個酒家女有說有笑！？」他越說越怒。

「爺爺，她是我的客人，請你……」為總裁的位置，宮璽譽放軟態度。

「客人！？我看是陪你上床的妓女吧!」宮建庭怒得口不擇言。

一句妓女罵得商雨涵抬不起頭，淚水盈眶。

「爺爺!」他臉色一變。

「我告訴你，想坐上總裁的位置，就把那個女人給我趕出去，要再讓我見到她一次，後果你自己想!」宮建庭怒聲威嚇。

再一次入耳的恫嚇威脅，教官璽譽眯起了雙眼。他是想儘快得到宮集團的一切，他是可以被利誘，但，他不接受恐嚇。

「爺爺，你——」

「璽……宮少，對不起。」商雨涵出聲介入兩人的爭吵，「宮老先生他說的沒錯，我是該離開的，對不起。」

她感謝他的好意，但，她不想讓他因為她而與宮建庭正面衝突。

急身站起，商雨涵強睜淚眼，快步奔離。

「你不用在這裏假……」她突然的離去，教宮建庭愣住。他以為商雨涵會利用這機會製造他們祖孫的不合。

而為了這個可能，他昨夜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思考應對計策，但現在……他一個也沒用上。

頓時，官建庭滿腹的怒火，轉化成不滿情緒。

「現在的酒店小姐，都像她那樣?」他氣聲問。

「她那樣是哪樣?」

「沒用樣。」宮建庭言語刻薄。

「爺爺!」

「哼，她若不是行情最差的，一定就是道行最淺的，我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還沒看過跟她一樣沒用的酒店小姐。」

「那是因為她是唯一的。」瞟了眼怒火突然熄滅的宮建庭，他轉身往外走。

來到大廳，看着大門外她毅然離去的身影，宮璽譽蹙眉凝思。

她應該要高興他為她說話才是，也該要更堅定的留下來才對，因為只要有他幫着，她甚至還可以住進宮家大宅。

那，她為什麼要走?

*****

「安娜姐，宮少又來攔人了。」咪咪剛進側門，看見安娜，就大聲喊。

「很好。」安娜得意的笑着。只要官璽譽越喜歡和雨涵在一起，那她就越有機會海削他一筆。

「安娜姐，你不出面擋嗎?」

「擋?他是有權有勢的宮家大少耶，誰擋得住他呀?我腦子又沒壞。」丟給咪眯一個白眼，她扭著剛動過手術的俏臀來到側門處，向外偷偷探看着那個男人。

近一個月來，宮璽譽總是在雨涵踏進酒店前及時攔下她。

今天也是一樣。七點才到，他又準時地出現了。

佇立豪華酒店的側門人口，宮璽譽背倚牆抽著煙，無視其他酒店小姐對他的誘惑，而亘視巷道人口，一直到她出現。

丟下手中的煙，他提腳踩熄，邁步朝她走近。

「走吧。」

「宮少，請你不要再為難我……」她退後一步，與他保持距離。

在離開宮家的那一天，她就敏感地察覺到宮璽譽對她的態度，變得很不一樣。

因為他不僅可以為她和宮建庭爭吵，這幾大他更是天天來這裏找她。

她知道，現在的他應該不再討厭她，也不會再傷害她。

但……她雖然很高興他不再對她惡言相向，可是她也從沒忘記自己的身份、沒忘記他厭惡從事特種行業女人的事實。

「我說的話，你聽不懂是不是?」官璽譽冷顏看她。

對她這幾天來，刻意拉開兩人距離的舉動，他感到十分不悅。

要換了其他女人，早趁機纏上他，想盡一切辦法來討好他了，哪還會像她現在這樣，每次總惹得他不高興而心煩氣躁。

「還是你還在怕我?」他擰眉。

「不是的，我……」她緊抿著唇，不知該如何接話。

「既然不是，那就跟我走。」

「宮少……」

「喲，這不是宮少嗎?」突然，一聲嬌嗲自身後傳來，打斷商雨涵未完的話。

才轉進巷子口，茱蒂一見宮璽譽又來找商雨涵，內心就妒憤不已。

還以為只要自己多花點心思在宮璽譽身上，就會有出人頭地的一天，就算沒法嫁進宮家，也可以佔個地下夫人的位置來坐生，再不也可以撈他一大筆錢。

誰知道那個商雨涵一人行，就把她最好、最有錢的客人給搶跑了。

哼，她真是太過分了!快步來到兩人面前，茱蒂狠瞪商雨涵一眼，即用力擠開她，並伸出手緊緊挽住宮璽譽——

「宮少進去坐坐吧，我好久沒替你服務了……」她撥弄一頭波浪鬈髮，嬌艷一笑。

「走開!」他擰眉，出手一揮，即將茱蒂掃向一旁。

「哎喲，宮少你的力道還是這樣的猛，好討厭喔。」茱蒂掩嘴笑得一臉暖昧。

為想搶回宮璽譽，茱蒂使出纏人媚功。

「宮少，我們進去嘛。」毫不在意宮璽譽眼底浮現的厭惡，也不顧其他姐妹的圍觀，茱蒂死纏着他、緊貼着他，還伸出手愛撫他的胸膛。

「我叫你走開，你聽不懂是不是!?」

「宮少——別這樣嘛。」

「滾開，我不是來找你的!」

「宮少，我知道你是來找函涵的，但是你看，她根本一點也沒把你放在眼底，又那麼沒情趣，你就不要理她嘛。」

她的話成功制止宮璽譽想再次強行帶走商雨涵的打算，也激起他心底的怒火。

任由茱蒂挑逗，宮璽譽依舊緊繃身子，酷顏無笑，直視眼前臉色難堪的商雨涵。

而眼見兩人肢體動作如此親密，他卻不再推開茱蒂，商雨涵感到一陣心痛。

她早該有自知之明的。因為在他心中，她和茱蒂或其他酒店小姐根本沒什麼兩樣。

今天，她拒絕了他，他一樣有其他選擇。

望他一眼，商雨涵緊抿唇，別過頭，轉身快步走。

突然——

「啊，好痛!宮少……」茱蒂因他一個推甩而撞上牆，她吃痛地捂著撞傷的額。

「我理不理她，關你什麼事?你少管閑事!」宮璽譽憤眼狠瞪。

明知道茱蒂說的沒錯，他是不該再浪費時間在商雨涵身上，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想帶走她的衝動!

也明知道就算再強行帶走她，她也不會給他好臉色看，但……他還是控制不了自己莫名的行為。她越是不跟他走，他就偏要帶她走!

「跟我走!」宮璽譽大步一跨，即上前強拉住她，疾步走往巷子口。

「啊!」沒料到他會拉她，商雨涵一個不小心扭傷了腳。

但扭傷的腳遠不及宮璽譽放棄茱莉而選擇她更讓她驚訝。

「你為什麼……」她紅唇微張。

「走那麼慢，你是想要我抱你，是不是！？」他怒言道。

「我……」她覺得他的脾氣真的很差，「我腳扭到了。」她緊抿著唇。

她的解釋，讓他停下腳步。他轉頭擰眉看她，發現她走路真的一跛一跛的。

「我剛弄的?」他驚訝地看着她。

「是我自己不小心，沒站穩。」

這時，還留在原地看戲的一群女人，紛紛發出不平之聲

「雨涵，你幹嘛這樣說?明明是宮少突然拉你，才害你拐到腳的!」

「對嘛，我看也是這樣。」

「宮少，你是大男人，可得敢做敢當。」

「至少也要帶我們涵涵上醫院，還要付她醫藥費跟精神賠償，還有……」

除茱蒂外，幾乎所有姐妹都挺身站在雨涵這邊。因為能讓茱蒂吃癟的人，就是她們的好姐妹。而且，為好姐妹多坑一點宮家的錢，也是姐妹之情的表現。

「都給我閉嘴!」宮璽學狠瞪着她們。

頓時，眾女人們一個個瞪大雙眼，緊捂住嘴，一臉驚懼地爭先恐後衝進酒店側門。

「還能走嗎?」他回過頭，冷臉問道。

「嗯。」她點頭。

不再拉着她疾步走，宮璽譽皺着眉想跟在她身邊。

但擔心他會嫌自己走路慢，雨涵強忍腳上痛意，快步走向路旁熟悉的賓土。

「你走那麼快做什麼?趕着去投胎嗎!?」他連忙上前抓住她的手臂。。

「你……你一定要這麼凶嗎?」她緊咬着唇，噙淚瞪他。

因理虧在先，宮璽譽擰緊眉，忍着氣，扶着她一步步慢慢往前走。

「如果你聽話，我會凶你嗎?」

噙著淚，她望着緊擰眉，神情凝重，卻不失君子風度地扶她往前走的宮璽譽。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聽話，你就不會再隨便凶我了嗎?」

轉頭凝進她盈淚黑瞳，他緊抿薄唇，點了頭。

「你……」驀地，一絲笑意揚上她的唇。

「先到醫院，再去吃飯。」她的笑感染了他。

「嗯。」任由笑意揚上眉眼，商雨涌跟着他一步一步慢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