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時間緩緩流逝,春去秋來,齊陌儼的心,就似被千年寒冰凍住般,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疼與痛。

現在每天清晨醒來,他只期待着有她的消息出現,每晚入睡前,他也都祈禱著次日就會找到她的行蹤。

但是,拿着她與他曾經出遊的合照,他尋遍天之涯、海之角,一個國家走過一個國家,卻始終沒有她的蹤跡。

她就像是落人大海里的雨滴,消失得無聲無息……幾年下來,為了找她,他身心俱疲,神情憔悴,可,他從未放棄。

甚至,為關懷與她同樣患有重疾的病人,他為她創立全球性血癌病友基金會。

而透過新聞媒體的播送,他的善行義舉一再被傳送到世界各地。

但,他不求病友、世人對他的感激,他只希望靜彤可以看見這樣的訊息,可以了解他對她的心,也可以明白,不管未來她變得如何,他也願意緊牽着她的手,陪她一路走下去……

但,她看到新聞了嗎?她明白了嗎?她,了解了嗎?

坐在勞斯萊斯房車裏,看着窗外陌生的街道,與一個又一個陌生的身影,尋不到她的陌儼,抽著煙,眸光黯淡,遠眺窗外那一片藍得刺眼的天空。

房車煞住,喀地一聲,徐明自外拉開車門。

「總裁,到了。」

捺熄煙蒂,他沉默下車。環視熱鬧的台中市區,齊陌儼打起精神,轉身走往與布雷克相約見面的撒皇飯店。

才在撒皇飯店香榭廳坐下不久,也才與布雷克談不到幾句話,齊陌儼突然緊閉雙眼,緊抿薄唇,表情看似痛苦。

近年來,急於尋到靜彤的迫切,與太過繁重的工作,教他常鬧胃疼。

「你是不是又胃疼了?」聊不到十分鐘,布雷克發現臉色發白的他,手緊搗著胃的位置。

「他近來都這樣嗎?」得不到回答,布雷克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徐明。

「是。」早已發現他不對勁的徐明:心裏十分焦急。

「還是……」布雷克臉色不悅,「沒提醒他去看醫師嗎?」

「我……」他的話被陌儼截斷。「別怪他。」因為徐明的話,對他沒有影響力。

「你也真是……」捺熄指間的煙,布雷克蹙眉起身離座,「我送你上醫院。」

陌儼想出聲制止他,但,他搬出了靜彤——

「你可不要她人還沒找到,自己就先倒下了。」布雷克知道,唯有如此,陌儼才會聽話。

只是,他不知道這理由還能使用多久。因為,陌儼與他都不能肯定,身患血癌的靜彤,現在是不是還活着。

但,這話題在陌儼面前,是禁忌,不能談。

「這……我知道了。」原想拒絕上醫院的陌儼,態度有了改變。

靜彤以後還需要他的照顧,他是不能再輕匆自己此時的胃疼,否則,萬一還沒找到她,他就倒下,那她以後怎麼辦?他必須為她保重自己。

只是,她……她還好嗎?她會不會已經……頓然閃進腦海的負面想法,教齊陌儼酷顏抽動,雙手緊握。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就算她的存活率只有萬分之一,只要還有一絲希望,他也絕不放棄!

忍住胃的疼痛,在布雷克及徐明的扶助下,齊陌儼緩步走出飯店,坐上房車,前往不遠處的台中雷法醫院。

三人才走進醫院大門,大廳右側的領葯處,就傳來一聲小孩的哽咽,拉住了陌儼遲緩的步子。

「給我葯……拜託、拜託……」

手裏緊抓着一把零錢,一名年約三、四歲,綁着兩條髮辮的小女孩,踮着腳尖站在領葯的窗口前,噙著淚水瞅看窗口裏的護士與醫師。

「護……護士姊姊,拜託你給我葯好不好?我有錢的,你看……」高舉起抓着錢的小小手掌,小女孩嗓音哽咽,一再地求着、說着。

只是,不管她如何要求,專業的醫護人員,無人能答應她的要求。不是因為她的錢不夠,就算錢夠,他們也不能隨便給小孩子藥物。

「小妹妹,不是姊姊不給你葯,只是……」

聽到「只是」二字,小女孩嘴一癟,眼一眨,眼淚撲簌簌掉下來。

頓時,醫院大廳亂成一團,許多人圍住她,護士及醫院義工趕緊過來安撫她。

「護士姊姊,不……不要這樣,拜託你給我葯,我媽咪一定要吃這種葯……」

「小妹妹,不要哭,如果媽咪一定要吃這種葯,那你趕快回去請媽咪來醫院看病拿葯。」

「媽咪不會來的,因為……因為她都捨不得花錢買葯吃,她說……她說要把錢留給我長大用,所以……所以……她都不敢亂花……」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水,安安一邊說,一邊哽泣。

「可……可是我有零用錢,我可以買葯給媽咪吃,大姊姊,你們看……我真的有錢,你快點把葯給我,好不好?大姊姊……」看着幾名護士,她含淚泣求。

「妹妹不要哭……」噙滿淚水的圓眸,看得大夥都心疼。

「我……我也不想哭,可是媽咪如果再不吃藥,我就要沒媽咪了,大姊姊,我沒有爸爸,不可以再沒有媽咪,大姊姊、大哥哥,求求你們幫幫我,好不好?」眨著淚瞳,小女孩一再對身穿白色制服的醫護人員們,猛彎腰、猛鞠躬。

「唉,原來是單親家庭的小孩呢,好可憐……」

「她好懂事,也好孝順。」

看着一再對醫護人員泣聲哀求的小女孩,聽出她心中對她媽咪病弱身子的不安與恐懼,齊陌儼覺得自己的胃不疼了,但心卻因為她對她媽咪的愛而痛了。

「小妹妹……」走至她面前,陌儼低首凝她。

然,才看清小女孩的臉孔,陌儼為之怔愣。

她……她的眼睛,好像……靜彤!

塔瑪村,一個位在台灣中部偏遠山區,四周種滿油桐樹,幾乎沒有任何現代科技的小小村落。

五月春風吹過油桐樹林,襲落枝橙一朵朵白似雪的花瓣。

白色花瓣,隨風旋落,鋪滿這一季的美麗。

身穿淺藍長及腳踝的洋裝,一名身形太過纖細、臉色太過白皙的長發女郎,漫步油桐樹林問,呼吸著染有淡淡花香的清新空氣。

她步子輕飄,黑髮飛揚,一步步穿過長徑,重回山林入口處。

身倚油桐樹,凝看前方空曠草地上,相互追逐的數名可愛孩童,她盈滿愁緒的瞳眸,有着短暫的笑意。

「Angel回來了!」一名孩童發現她,叫笑着。

「Angel、Angel!」一群孩童爭先恐後朝長發女郎圍過去。

Angel是他們的臨時代課老師,大人們都說她看起來很有靈氣,就像她的英文名字Angel——天使一樣。

而且,她對大家都很好,不僅把自己帶上山的小提琴,分送給對音樂有興趣的他們,還熱心教他們拉琴。

只是,她的臉色太蒼白,幾近透明,還弱不禁風,真的很教他們替她擔心。

「Angel,你還好嗎?」洋溢着童稚笑顏的臉孔,一個個盯看着她雪白容顏。

匆地,五月清風,拂揚起她及腰長發。抬手撩去迎風亂舞的髮絲,她倚著樹榦,斂下睫眸,等待春風吹過。

春風一過,Angel緩張清眸,唇角微微勾起,給予孩童一抹虛無縹緲的微笑。

「謝謝你們,我很好。」

她就是這些年來,教齊陌儼找得心力交瘁,卻仍不見人影的江靜彤,但在這個地區偏遠、資訊落後的小村落里,她是Angel。

因為打自美國再回到台灣,她就遵守着與他的約定,隱姓埋名,只以Angel的英文名在這默默的生活着。

台灣,原是她一心想遠離的地方,但,她最終還是選擇在這裏落葉歸根。

一切只因為……他在這裏,而她就算要死,也想死在有他的土地上……只是,不知道現在的他,可好?

想起他,仰顏凝看頂上淺藍天空,她清靈眸里有着對他的深深思念。

「Angel,你快快坐下,我們送一首曲子給你!」拿着她送的小提琴,馬亞興奮地說着剛與同伴討論的事情。他們要為她合奏一曲「春之頌」。

不要她的回答,他們只要她看着他們、聽着他們彈奏就好,因為他們爸爸媽媽說,Angel的身子越來越差,要他們盡量不要吵她,也不要讓她說話。幾名孩童小心扶她坐下,立刻整隊成型,在山林問拉奏出一曲悠揚。

聽完一曲,對孩童日漸進步的琴藝,她心情喜悅。

「你們進步好多。」坐倚油桐樹,她微笑輕語。

「Angel,你再拉一次那首白月光,好不……」剛從都市搬到山上養病的小安妮,話還沒說完,一旁的馬亞已經一掌封住她的嘴巴。

「笨蛋,你忘記剛才來找我時,我阿母是怎麼交代的嗎……」從城市來的壞小孩,講都講不聽,一定要用打的才會聽話!

可是現在他不能動手,不然Angel看了,一定會難過。不過,沒關係,等一下送Angel回家,他再海扁安妮一頓粗飽、粗飽!

「可是……」不知死活,又嬌生慣養的小安妮,還有話想說。

「你再說話,我就給你蓋布袋!」馬亞低聲威脅。

他是山中的小霸王,是小提琴的未來之星,所有人都要聽他的話。

敢不聽?開扁!

「哇!你欺負人,我要告訴我媽咪!」頓時,一群小孩吵翻天,還分成兩派,一派想聽她拉琴,一派想揍人。

「好了、好了,大家別吵。」她笑着出聲制止爭吵。

「Angel,你不要理他們,他們全都是被寵壞的壞小孩,自私又自利!」

「馬亞,沒關係,我也好久沒拉小提琴了,讓我拉一首曲子,好不好?」靜彤雙手合十,笑着故作哀求,哄着他。

「這個嘛……」看大家都一臉渴望地看着他,馬亞不好意思的搔著頭。

「好啦、好啦,可是,就只可以拉一首喔,不可以再多了,不然被我阿母知道了,我一定會被她揍扁的。」

一直幫她提小提琴盒的孩童,笑着臉,快手快腳送上她的專有樂器。

打開琴盒,拿出小提琴,試了音調,她輕斂眸子,執起琴弓,劃下弦線,一曲空靈已輕輕回蕩山林問。

美麗的景色、優美的弦樂,陸續引來數名油桐花季的遊客,而其中有兩名洋人一邊上下打量她,一邊還低聲交換意見。

這時,不遠處,一名剛走出土磚瓦屋子的少婦,遠遠聽見山中旋律,嚇得臉色驚變,急急忙忙就往油桐樹林里衝去。

「哎呦,夭壽喔!」一邊沖,少婦還一邊尖聲叫。

一曲完畢,靜彤白凈剔透的臉孔,帶着淡淡笑意,緩緩轉身看向一路朝她急奔而來、既搖頭又猛擺手的少婦阿春。

衝到她與孩子的面前,阿春氣喘吁吁,覺得自己快休克了。

「笨兒子,剛才我是怎麼交代……」喘過氣,阿春氣得瞪眼抆腰,一揚手就往馬亞的屁股大力招呼下去。

「居然還讓Angel拉琴,你們一個個都不想活啦……」

「啊!阿母,賣打啊啦,會疼耶!」馬亞痛得齜牙咧嘴,找救兵,「Angel!」

「春姊,不要打馬亞了,我沒關係的,你看,我今天精神真的很不錯。」

「精神很不錯,也不可以這樣!」差點被她嚇掉半條命,沒得商量。只是,再看她,阿春又是一陣猛搖頭。

Angel也真是的,剛來跟她租房子的時候,看起來就很瘦,現在又更瘦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沒給她飯吃耶,真是傷腦筋。

「我看你一副風吹就跑的樣子,不要再這麼逞強了,以後,你就乖乖給我待在屋子裏,不要再隨便給我亂亂跑!」

「春姊……」她不想讓自己坐着屋子裏等死,她想動動身子。

「走,我扶你回去。」

「春姊,我……」她還想留下來吹吹風。

「你就算不為自己着想,也應該要多為安安想想。」

「安安……」這名字似有着神奇的力量,教靜彤變得百依百順。

主動攀住阿春的手,靜彤嘴角微揚,讓她扶著自己慢慢往回家的路上走。

安安……安安是她與陌儼的孩子,是她與他的寶貝……

想到當年的事,她柔潤的唇,微微揚起。

當年,她將懷孕的一切徵兆,都當成是病情加重的警示,但,當自己的肚子一天天隆起,在春姊拐彎抹角的詢問下,她才發現自己懷孕了。

意外懷孕的事,教她開心,但想到日漸孱弱的身子,她也驚慌無措。

因為,她的身子早已經不適合懷孕,可是,已近四個月大的胎兒,要她就這麼無情地墮掉,她於心不忍。

更何況,這還是她與陌儼的孩子,她再怎麼狠心,也無法奪走肚裏的小生命。

所以,她將肚裏的孩子,當成是上天對她與陌儼愛情的嚴苛試煉,而那段日子,也真的是她熬得最為艱苦的時刻。

幾次,她以為自己就快撐不下去,但一想到肚裏還有個新生命,她還是咬緊牙關硬撐過去,說什麼也要把孩子平安生下。

蒼天似聽見了她的心聲,決定不再為難她,因為,她的身子漸漸好轉,幾個月後也在春姊的幫助下,平安生下了安安……

「這樣才對,你要多休息,才可以看着安安平安長大。」鬆了口氣,阿春扶着她一步一步慢慢走。

再聽到安安的名字,她眼裏有着愉快笑意。

「嗯,我要看着安安平平安安長大,等過陣子,我身體再好一些,我還要教她拉小提琴,然後,我要看着她念小學,念中學,念高中,還有大學……」她想好多好多,就希望一切的夢想,都可以實現。

只是,可以嗎?蒼天是否願意再成全她這小小的夢想?

仰望藍天,靜彤眸光瞬間暗下。

怕是不成了吧?因為,她知道這陣子,自己的身子又變差了。

許久未再發燒的她,近來體溫也燙得嚇人,體重也直直往下掉,她……她好怕自己會看不到安安長大……驀地,一抹水意蒙上她的眼。

進到屋裏,她回房躺下。

「他們還沒回來嗎?」她看了看外面天色。安安跟馬大哥出去送菜了。

「哪有那麼快?他們也才出門三個小時而已,安啦,有我家那口子顧著,安安不會走丟的。」

「真不好意思,馬大哥是出門送菜,安安還一直吵著要跟去。」

「那有什麼關係!小孩子嘛,對外面的世界總是比較好奇,只要不學壞,他們喜歡怎樣,就都隨他們去吧!好了,你先休息一下,我再去幫你熬些草藥。」

「謝謝你,春姊。」待房門關上,聽着阿春的腳步慢慢走遠,靜彤轉過頭,望着一旁窗外的藍天。

她記得離開台北的那一天,也是這樣的好天氣,天空湛藍,微風輕吹。因此每回看見這樣的藍天,她總會不自主的想起他。

想着他是不是還記得她?也想着他會不會像她當初所想的那樣,因為恨,而將她驅離腦海,再也不願想起有關她的事?或是就此一輩子都無法原諒她……

抬手遮去窗外陽光,也蒙住自己的眼,一聲輕嘆逸出她的唇。

唉。無法與他長相聚,她只能擔順他……幸福快樂……思念遠方的他,一絲淚光在她眼角閃爍。

在醫院公關部門主管的安排下,齊陌儼懷抱着小女孩,與徐明及布雷克,和另一名藥劑師,一同進入會客室。

坐在沙發上,齊陌儼極具耐心,哄著仍微聲哽泣的小女孩。

「乖,不哭了。」抽過一旁的面紙,陌儼輕輕拭去她頰上的淚,噙笑望着她肖似靜彤的眸,「不哭,才漂亮,你媽咪也才會開心,知不知道?」

「嗯。」含着淚水,安安點着頭。

「小朋友,告訴叔叔,你叫什麼名字?」沒事的布雷克,帶着笑容想親近她,但是小女孩理也不理他一下。她當他是壞人,含淚瞪着他。

「喂,你這小孩子……」被一個小女孩瞪,布雷克感覺自尊心受損。

「布雷克。」陌儼對他搖頭。

「幹嘛?又不是你女兒,這麼護她做什麼?」布雷克一臉不爽,坐到一邊去。但才坐下,他身上手機就傳來一陣音樂,引去他的注意。

「小妹妹,你別伯,他是叔叔的朋友,不會害你的。」陌儼繼續哄著,「來,告訴叔叔,你叫什麼名字?」

「安安。」她抽泣一聲,「因為媽咪希望我可以平平安安地長大……」

齊陌儼一聽,動容,「安安,你家在哪裏?為什麼叔叔看不到你的家人?」

「我家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今天是我求馬爸爸帶我來的,因為春姨姨說這裏有很多、很多的大醫院,可以……」

「馬爸爸?那他人在哪裏?」陌儼打斷她的話。

「馬爸爸要送菜去給廚房阿姨,所以他要我在剛剛那裏等他。」讓一個小孩子獨自在醫院大廳等他?齊陌儼神情不悅。

「啊,糟了,馬爸爸如果看不到我在那裏等他,他會着急的!」安安急着想爬下他的腿,出去找人。

「別急,我請另一個叔叔去找他。」陌儼緊抱回她,不讓她離開。

猜測安安口中的馬爸爸,是與雷法醫院廚房合作的菜農,齊陌儼請公關經理找人去通知對方,免得對方以為安安走失了。

「那媽咪呢?媽咪怎麼沒跟你來呢?」

「媽……媽咪她……」說到媽咪,她眼眶又紅了,「媽咪她生病了,她常常發燒,還常常暈倒,只能在家裏休息,不能隨便亂跑……」她哽聲抽泣。

「乖,不哭、不哭。」陌儼忙着為她拭淚。

「叔……叔叔,你幫幫我,好不好?你叫他們賣葯給我……嗚……」

正講着手機的布雷克,突然發出一聲驚訝——

「什麼?安安?她有個女兒也叫安安……」他瞪眼看向陌儼懷裏的女娃。

所有人同時轉頭看他,安安也看他,但,他太過銳利的眸光,教她縮進陌儼的懷裏,用眼角偷瞪他。

聽着對方的報告,布雷克向徐明要來紙與筆,快速記下手機彼端傳來的地址。

「嗯,辛苦了,其他的時間,就當是你們的假期,好好去玩吧。」切斷手機通話,布雷克眼神怪異,緊盯着安安不放。

「安安,我可以請醫師開藥給你媽咪,但是你知道你媽咪需要什麼葯嗎?」陌儼問。

擔心安安的媽咪,是真的病重了,不忍看安安變成沒娘的孩子,陌儼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儘力為安安救治她的母親。

「我知道!」抹去淚水,安安趕緊抓出口袋裏一個陳舊的葯袋。

「這是我昨天的昨天的昨天,在媽咪的抽屜里翻到的,我有問過春姨姨,春姨姨說她很久、很久以前看過媽咪吃袋子裏的葯。」

布雷克一把搶過葯袋,看着有美國紐約醫院字樣的英文處方簽,表情驚訝。真這麼巧?布雷克想確定患者的名字,是否真為他所想的江靜彤。但,不是。

「怎麼了?」陌儼接過他遞來的葯袋。看到黏在上方的紐約醫院處方簽,齊陌儼怔了下。

紐約?有沒可能……匆地,他眼神暗下。不會這麼巧的。

「這是白血病……血癌的用藥,是吧?」他拿給一旁的藥劑師確認。

「沒錯,這是用藥之一。」看着上面的英文藥名,藥劑師肯定點頭。

「醫師叔叔,血癌是很重的病,是不是?」安安噙淚望着藥劑師。

「這……」藥劑師不知該如何對一個小孩,講述血癌的嚴重性。

看到幾個大人面有難色,安安難過的又哭了起來。

「醫師叔叔,我媽咪一定要吃這種葯才可以,拜託你給我葯,拜託、拜託,安安給你跪下,安安給你磕頭,拜託你給安安葯,讓安安回去救媽咪……嗚……」

滑下齊陌儼的腿,小女孩雙膝跪下,對着藥劑師拚命磕頭。叩叩叩……

「給安安葯,拜託、拜託!」小女孩一邊哭,一邊胡亂抹著又哭濕的臉頰。

「安安,快起來。」見她小小年紀,為了救媽咪命,而一再對着陌生人磕頭哀求,陌儼看得心口好悶,也好痛。

拿不到葯,安安推開他的手,哭鬧着。

「不要!你不幫我,我就不要起來,給我葯,拜託、拜託!我要媽咪……我一定要媽咪,嗚……給我葯嘛,你們給我葯嘛……嗚……我要救媽咪……媽咪……」

「安安,聽話,起來。」抓不住直想磕頭的小小身子,陌儼眼眶微紅。

「小朋友,你還是請你媽咪到醫院一趟……」

「就跟你說我媽咪病了,她不能亂跑了嘛,為什麼你還一直要她來……」小女孩哇的一聲,坐倒在地,痛哭控訴大人的無情。

「你們好壞……好壞……都不給我葯救我媽咪,你們是壞人、壞人!」

「小朋友,你聽我說,這種葯不能隨便開給人吃的,不然的話,可能……」

「我不要聽、我不要聽,我只要你們給我葯就好!我有錢、我真的有錢,你們給我葯嘛!」抓出口袋裏的幾塊零錢,安安對着眾人嚎啕大哭。

「我要葯,我要可以救我媽咪的葯,你們給我啦!」

「乖,別哭,安安你別哭哪。」忍住一再抽痛的心,陌儼哽著聲安撫她,「你別擔心,叔叔一定會請人救你媽咪的,乖,聽話。」攬回她,齊陌儼雙手無法控制的顫抖著。

「你知道嗎?叔、叔叔有個最愛的人,也和你媽咪一樣,患了血癌……」

「真的嗎?」安安淚眼望他,「那她們會不會都不要我們?」

「不會、不會,我們現在可以先救你媽咪,先把你媽咪留下陪你……」

「先救媽咪?那叔……叔叔最愛的人呢?她會不會死?會不會不要叔叔了?」

死……齊陌儼全身一震,一記水光劃過他的眼。

多年來,他從不敢想起這個教他敏感而心痛的字眼,但如今,自安安口中清楚傳出,他的心痛得無法承受。

「不、不會的,叔……叔叔會儘快找到她,叔叔會找到她……一定會……」再也無法承受多年來藏於心中的痛,齊陌儼緊擁著懷裏的小女孩,悲痛的不能自已。

「靜彤,你到底在哪裏……」難以承受的悲傷,教他痛聲嘶喊。

聽到他那一聲發自內心的悲慟呼喊,徐明神情凝重,步上前,想安撫上司。但,在他之前,布雷克已走至齊陌儼身邊,伸出手,搭上他的肩,給予他力量。

「別再難過,你可能已經找到她了。」

找到她了……齊陌儼震驚抬頭,遭水霧覆蒙的黑眸,急望着布雷克。

「你、你有靜彤的行蹤了?」

「沒錯,應該就是她了。」一道精明銳光,划亮他的眼,「對了,過幾天,我就會派律師及接收小組,到你英國子公司辦理產權轉移,你記得先聯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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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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