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懷孕就不再需要他。她是老闆,她說懷孕了就是懷孕了。不準的驗孕棒不過是垃圾。

當晚,景未央躺在床上,像個懷孕情緒不穩的女人,淚流不止。羅煌搬出景家大宅,住回RA宿舍,去戲場探何蕊恩的班,狠打那個油腔滑調專吃女人豆腐的男星。

對方告他暴力傷害,他動作派男星、武打巨星攻擊一個奶油小生,恃強凌弱,形象大傷,戲約全停了。

這下她高興了,他真專心去當Regen的護花使者。

羅煌車子駛到RA大樓,後視鏡顯映的車終於停下,停在廣場邊的路樹旁,一個人影走下車,拄着手杖慢行至廣場中央的紅錨鋼雕前。

不是那些鼻靈眼明的記者。羅煌踩住煞車板,換檔倒車,將車開離地下入口,迴轉繞行廣場,直趨紅錨遮蔭之中。

羅煌熄火下車,走到被巨大錨鏈擋住的男人背後。

男人專心致志地摸著錨身,感受折閃陽光的紅色流彩。

「伊洛士先生——」羅煌沉喚一聲。

拄手杖的身影震了一下,轉過來。「你好,羅煌少爺。」如故的說話語調,只是身上穿着不再是管家黑服。

他從BlueCompass總部出來,一路尾隨在他車后,並非跟蹤他,只是他們路相同。

「是景上竟嗎?」羅煌問道,心裏有底。

「大爵士是第一個趕到車禍現場處理的人,他認為我的存在會讓未央小姐軟弱……所謂紅錨精神並不是這樣,我不能破壞景家該有的氣魄——」

「嗯。」羅煌應聲打斷他。「伊洛士先生要不要進大樓參觀?」

伊洛士頷首,沒再往下講當年的事。羅煌當年的遭遇,本質上與他沒太大的差別。他們都是能力強、並且憐惜愛護著景未央的男人,不會見她受磨難,而不伸出手、不展開寬大安全的胸懷,哪怕那磨難只是被螞蟻咬口般的一丁點……

羅煌領前,伊洛士在後,兩人走向RA大樓。

伊洛士說:「未央小姐當老闆后,你幫她很多——」

「我這陣子給她惹了些麻煩。」羅煌說。

「那報導,我看了,你不像會衝動出手的人。」伊洛士一本管家敏銳的觀察力說道。

羅煌沒回應他,走過展示龐然古船艇的大廳,往電梯小廳,服務員跟他打招呼,按開電梯門。羅煌進去,站靠門邊,等著伊洛士。羅煌這一微欠身,使伊洛士看見他襯衫下的胸膛有個紅錨項鏈。

他突然說:「未央小姐最喜歡吃焦糖大黃——」

「嗯。」羅煌走出電梯,說:「請等我一下。」

伊洛士沒等他,徑自按下關門鍵。

上了樓,碰上正和助理要下樓的大明星Regen。

「伊洛士大叔!」

「伊洛士叔叔!」

何蕊恩與葛維鈴轉頭互看了一眼。

「小鈴,你認識他?」何蕊恩先開口,纖指朝向電梯里。

伊洛士握住何蕊恩的手,走出電梯門。何蕊恩回眸看看他,又看看葛維鈴。

「我爸媽以前跟伊洛士叔叔一起在老闆家工作——」

「維鈴,你認得我?」伊洛士看着那比何蕊恩小的女孩。

葛維鈴猛點頭。「當然認得!你的臉都沒變——」

「看吧!」何蕊恩得意插嘴。「這要歸功我技術高超!」

葛維鈴奇怪地看何蕊恩一眼,也說:「我認人很厲害的,伊洛士叔叔,只要看過的人臉,我一定不會忘。」這是她的天賦,爸媽都說她適合當偵探、警探、失蹤人口協尋專員。

伊洛士點頭淡笑。「沒想到你長這麼大了……」語氣低嘆。他離開多久?一個稚嫩小姑娘都長成窈窕女孩了。

何蕊恩訝異驚喜地發現——

「你能走了!」她離開加汀島時,伊洛士還在坐輪椅,用拐杖也僅能移動小段路,現在他只用一根手杖,就上了二十八樓,

雖說是搭電梯,但他的樣子已經完全是常人健步如飛的感覺。

「你跑去哪裏了,伊洛士叔叔?」葛維鈴猶記得那年雨夜,她拖着哥哥送的、比她大兩倍的熊玩偶,等著媽媽給她說床邊故事,爸爸突然接到緊急電話,進房拉走媽媽。大人紛紛亂亂說了什麼意外事故,大少爺——爸媽稱呼大少爺的藍眼先生——

說這事他處理,所有的事他都會處理,以後爸媽只要好好陪她,過和樂生活就好。從此,她沒再見過伊洛士叔叔,直至今日。

「就算你跟爸媽一樣過退休生活,也不要斷了聯絡嘛——」

「你們都在這兒。」電梯門叮地再次滑開,羅煌人聲齊至,打斷女孩們的嘈嘈喃喃又呢呢。「Regen今天不是要趕拍宣傳照,樓下車子好像在等了——」

「啊!」葛維鈴叫道:「會來不及啦!Regen姊,我們快下去。」菜鳥助理趕忙拉着大明星進電梯,揮揮手,關上門。

伊洛士轉而對羅煌道:「這大樓頂層有座瞭望台,未央小姐小時候很喜歡待在那兒,不知道現在變怎樣了……」

「上去看看,就知道了。」羅煌回身碰觸控板。電梯知心知意地大敞,要載人上任何想去的樓層。羅煌進入,按定樓碼。

「你先上去,我走走瞧瞧,一會兒到。」伊洛士步履徐徐,走往電梯小廳外。

羅煌手離開門鍵,往頂樓升。

風有點大了,預言瓶整支晃跳得翻了頭,是否猶如沙粒的女先知掉出來了?得到想要的死了?

指尖輕觸濕潤的眼眶,景未央看着桌上的玻璃紙全被風吹飛,桌邊一迭公事相關文件也啪啪作響,她拿起休眠的筆記型計算機壓鎮,一不小心,計算機落地,她要撿,文件被碰歪,整迭滑墜,像一架架飛出母艙的戰鬥機。

景未央發也亂了,呆看一地狼狽。或許該去找只石兔子壓鎮。她退一步,回過身。瞭望台下,古磚道花草徑上,站着提着點心盒的男人。

羅煌說:「要吃焦糖大黃派嗎?」

他們已經好久沒對彼此說過一句話了。

「你買的嗎?」景未央的嗓音有些抖顫。

「我買的。」羅煌走上階梯。「你要吃嗎?」

景未央點頭。下一秒鐘,羅煌說:「我賣你。」

景未央微震,撥著飛亂遮眼的髮絲,紅唇抿動出柔美聲調。「我要用什麼向你買?」

「我好一陣子沒工作、沒收入,你最好用錢買。」羅煌停定她身前,風吹得她的長發撩上他,他在她發里對上她閃藍的美眸,沈語:「不過——還有比錢更好的,那就是——」停頓嗓音,像是給她時間考慮。

她卻是回身去拿起桌上沒被風吹散的花環,急跪腳尖——

一個花環,像她的手臂,在他脖頸上;一個吻,是她的唇,在他嘴上。

「我用吻買——」

柔細嗓調被截斷,他深嘗她嘴裏薄荷涼涼的氣味,身體——尤其是心——烘暖地升飛出死蔭幽谷。

燦麗陽光籠罩他們緊緊相擁的身軀,恍若他們是站在聖壇的新人。聖壇下,蘋果花開的樹枝,搖曳一個使她可以成為女先知的晶亮的果。風揚碎花遍地灑,一路迤成幸福道。盡頭那個觀禮人,拄着手杖敲響磚地為祝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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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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