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翌日,魔焰宮殿內,侍女正在替君無言着裝,他身着由鐵打制而成的網狀護胸獵裝,髮髻亦繫上鐵制的太陽神、海神飾物,左臂所戴的護具是為鐵制的太陽神,右臂則為鐵制的海神,項墜的圖案是風神,皆為保平安的象徵。

着裝完畢,侍女愛慕的眼神是怎麼也藏不住的,君無言原本無可挑剔的卓超英姿此刻多了份野性,他桀驁不馴,是島上女子夢寐以求的男子,連同性見着了都忍不住讚歎。

他是獨一無二的島主!

魔焰宮殿內,經祭司游由替君無言在眾神前取得祝福后,君無言步出宮殿,廣場上早聚集了大群的島民,等著獵人活動的開始。

「咚、咚、咚……」

蛇鼓七響,表示所有參加的男役必須到廣場上集合,為獵人儀式做準備。

吳衣降掩住悲傷,不舍的對專程來道別的娘親說道:「娘,我該走了!」

「降兒……」劉順娘欲言又止。

「娘,我一定要活着回來。」是替自己打氣也是不要娘親為他悲傷憂心的保證。

劉順娘哭了,「都到了這時刻,你爹及弟妹們還沒到,我想一定是他們的主子不肯放人……」

「娘,孩兒晚上一定會平安回到家的。」吳衣降拭去娘親臉上的淚水笑得牽強,眼光四處搜尋不着他想見的倩影,顯得落寞,「娘,林姑娘……就請娘把林姑娘當作自己的女兒吧,她無依無靠,很難在風月島上生存的。」

「嗚嗚……」一提到林楚楚,劉順娘就哭得更傷心了。

吳衣降壓下心中的離情,笑道:「孩兒該走了。」

「降兒……」劉順娘拉住兒子的手臂,哽咽道:「原……原諒娘的自私,這……這輩子咱家欠林姑娘的恩情……只有下輩子做牛做馬來償還……」

昨夜,在全家都就寢后,林楚楚拉她到屋外,說她願意代表他們一家子去參加獵人大賽。劉順娘說什麼也不答應,更何況獵人大賽僅有男子可以參加。

為證明自己也可以是名男子,林楚楚當場把長發以布條綁個髻,再以墨魚汁塗抹在自己雪白的臉上。

劉順娘啞口無言的看着瞬間變成美少年的林楚楚,心裏有了些許的動搖,她是人,又為人母,所以她自私,在林楚楚費盡唇舌,動之以情、說之以理下,她沉痛的點頭答應林楚楚替代兒子的提議。

早知道吳衣降不會同意她們的決定,所以她們兵分兩路,在劉順娘負責拖住兒子的時候,林楚楚以吳家長子的身份混入五十名男子之中。

現在,應該已經身在廣場的男役之中了。

吳衣降瞠目,急急地問道:「娘這話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娘說自己自私,又為什麼娘說欠林姑娘恩情呢?娘,你們是不是有事瞞着孩兒?」

「咚、咚、咚……」

蛇鼓十一響,是五十名男役一個時辰逃命的開始。

「娘!」吳衣降驚愕的看着娘親。

劉順娘輕輕點頭,「林姑娘已經替你參加了。」

「不,我要去帶回她!」吳衣降激動得就要往廣場衝去。

劉順娘死命的拉住兒子,「別去,娘不要你死啊,你若有三長兩短,娘活不下去了,降兒……」她以死威脅。

吳衣降很為難,眼看五十名男役已跑入樹林之中。

「啊——」吳衣降悲吼。

最後,他僅能聲嘶力竭的癱跪於地,為自己的無能為力。

沉痛的悲傷全被震天價響的腳步聲給掩蓋了去,五十名男役沒命的往樹林間狂奔,林楚楚亦在其中。

難以置信的是,五十名男役里有年近六旬的老翁,亦有小至一十二歲的男童,不用說,那些年輕力壯的少年早沒入林中,就連一十二歲的男童都跑得比她快,他們一個個的超越過她,她邊跑邊扶著老翁。

「小夥子,你快跑吧,別管我這行將就木的糟老頭,逃命去吧!」老翁沒有活着出去的打算。

「這怎麼成呢?」她沒辦法置之不理。

老翁喘氣的笑道:「小夥子,若想活着踏出這片樹林,就不能有太多的同情心,想想怎麼逃比較實際些。」

「不,我們一起逃!」林楚楚顯得激動,人命可貴不是嗎?為什麼島主可以殘忍的為了獵人大賽而殺害無辜人民呢?

島主要獵豹、獵雁、獵野豬、獵鹿都成,為什麼偏偏要以人為獵物呢?太可怕也太殘忍了!

「這給你,你先逃吧,我……我真的跑……跑不動了!」老翁氣喘如牛,索性坐於地上,脫下鞋,自鞋內拿出一把匕首交給林楚楚。「拿去吧,這把匕首對你……多少……多少會有幫助的。」

「不,我不能!」林楚楚悲悵的搖頭。

老翁強將匕首置於林楚楚的掌心。「我決定不跑了,路遙遙,你年輕,多少還有希望,別讓老夫連累你,快,快去!」

「我——」

老翁不讓林楚楚浪費時間在自己的身上,使勁的推著林楚楚,「快,快跑!分秒必爭,快!」

林楚楚鼻酸,強壓下亟欲湧出的淚水,「您老……保重!」

「快,快跑!」

林楚楚毅然決然的轉身,淚水亦潸然而下,手握老翁給的匕首,她發誓一定要逃離此地,為自己也為吳家,更為老翁。

「轟隆——」

雷聲大作,大雨滂沱而下,大地瞬間成了灰的一片,大雨濕潤了土地,樹林間的路泥濘難行,視線茫茫然。

「島主,依屬下看,今日還是取消獵人大賽吧?」胡佑天見天色忽變,擔心是不好的兆頭。

「取消?」君無言蓄勢待發,才正覺得好玩哩!「大雨來得突然,屬下怕林中泥路濕滑,馬兒難行,危險度更高。」胡佑天完全出自一片忠肝義膽。

君無言忽視於胡佑天的諫言,站起身喝道:「一個時辰已到,備馬出發!」

「島主——」胡佑天的話在君無言不怒而威的注視下硬生生吞回肚裏。

燕俠領令,「是!」

立刻,數十隻狼犬為先鋒沖入林中,六名侍衛尾隨君無言之後,數名大臣亦騎於馬上準備大顯身手。

「喝——」

君無言策馬,龐大的狩獵隊伍揚長而去。

他無視於氣候的惡劣,縱馬狂奔,骨子裏的瘋狂殘忍是與生俱來的,獵殺一直隱藏於太海族的血液里。

林楚楚被雨淋濕了全身,臉上所塗的墨魚汁早被洗凈,豆大的雨滴經由樹葉直泄而下,不止地滑,林楚楚雙眼亦睜不開,不辨方向。

以樹枝支撐著身體前行,林楚楚早已雙腿癱軟,胸口劇烈的疼痛使她發暈,前方的前方依舊是茂密的樹林,陰雨天的關係能見度極差。

身體及精神的折磨已瀕臨崩潰的邊緣,她再也不想走了。

林楚楚癱坐於泥地上,無力的揮去臉上的雨水,死心了、心死了!再也不想抗爭些什麼。

倘若有憾,即是今生無緣長伴大卡魔神。如今她但求死後魂魄得以飛越滔滔大海回到布漁山村,守候在……童仇的身邊。

童仇,是的,童仇!

光是想到童仇的名字就令林楚楚心如刀割,童仇啊童仇,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她對他的愛意有多深,他無情的一掌將她打入十八層地獄,心瞬間冰凍,這世上再也無人能溫暖得了。

林楚楚再度揮去臉上的雨水,回神才驚覺整件衣衫幾乎渲染成紅色,「哎呀!啊……啊……」

她驚駭的彈跳而起,一抬首,一名誤踩陷阱的男子掛於樹上,遭細竹刺穿咽喉而亡,不見左耳,雙眼如炬,死不瞑目。

「喝……」林楚楚的心情已非「恐懼」所能形容,跌跌撞撞的欲離開駭人的現場,身子卻顫抖得厲害。「啊——」

她掩面,歇斯底里的尖叫。

人間地獄,她來到的是人間地獄啊!

為什麼樹林內會有陷阱呢?

「不!我……我要離開這裏,我……我要……離開……」林楚楚瞠目對上掛於樹上的死屍,搖頭的胡言亂語了起來。

幾次滑倒又爬起,林楚楚困難的移步,離開、離開、離開,這是她腦海里惟一容得下的字眼。

「咳……咳咳……咳……」

一口口的鮮血自林楚楚嘴角溢出,她故意忽略胸口傳來的疼痛,如遊魂般的走着。

她告訴自己,眼前的一切是夢,惟有如此她才有往下走的勇氣。

經過許多失了左耳的屍首,林楚楚兩眼獃滯、魂不附體,雙腳無意識的往前走着、走着,沒人告訴她夢何時才會醒?

不知走了多久,樹林里出現一間木屋,林楚楚直覺的走了進去。

好累、好累,她已累得不想再往前走。

唇一勾,她無意識的笑着,神情凄楚絕美,身子往前一傾,「咚!」整個人跌入無止盡的黑暗深淵……

大雨沖刷掉男役的氣味,獵犬頓時無用武之地,君無言不靠獵犬亦能在大雨中策馬,獵殺男役無數。一直以來,這項獵人大賽在風月島,可說是顯現島主無懼的勇者氣魄,亦為太海族對毛山族的一種威嚇。

毛山族暗中結黨打算謀反是君無言繼任島主后必須面對的難題,無關島民生活富庶與否,兩族百年來的仇恨,深植於每個島民的心中。

看似服從的毛山族其實伺機而動,隨時都有揭竿反叛的一日,君無言不得不防。而身為島主,要防的何止於此?

君無言要防毛山族人的行刺、要防太海族人的篡位,凡此種種防不勝防,超高的智慧、超高的警戒及瞬間的反擊能力自然而然成為島主所該具備的。

險惡的環境使然,迫使歷任島主皆練就上乘武功以自保。

「喝——」

策馬狂奔,今日君無言立定了目標——一個也不留!

忠心護衛燕俠驅馬至君無言的右後方,恭敬的問道:「雨漸歇,島主是否落腳歇息一會兒?」

「不!」君無言說得斬釘截鐵。

「若不歇息屬下怕馬兒吃不消。」燕俠完全的就事論事。

「前方不遠處有一間木屋,前些天已經先差奴僕整理過了,島主可以到那裏稍作歇息。」一切獵人大賽的安全是燕俠該負的責任,所以連獵人大賽中可能遇到的任何意外,他都得正確無誤的事先計劃好。

「好,就往木屋前進。」

「是。」

燕俠領令后示意兩名侍衛先行趕去。

豈料兩名侍衛才一策馬,竹箭便自四周射出,侍衛立刻中箭落馬,倒在地上哀號。

同一時間,四周竄出近十名的男役,手持削尖的長竹當利刃,將君無言、燕俠及其他三名侍衛團團圍住。

那夜與族長商談的最後結果,就是乘此機會刺殺君無言。若刺殺事成,毛山族得以在風月島上稱主;倘若刺殺不成,君無言僅會認為是他們對獵人大賽心生不滿而臨時起義,不會禍及毛山族全部族人。

「大膽!你們可知行刺島主的行為要禍延九族的?」燕俠怒喝,緊勒住馬兒的韁繩,馬兒才不至於受到驚嚇而亂竄。

「啐,毛山族百年來遭太海族欺壓,太海族不把我毛山族當人看,我毛山族人已經受夠了,毛山族人不承認太海族人為島主。」一名男役面露凶光,有心反叛就要有必死的決心。

另一名男役跟着壯聲勢,「對,今日我等要為毛山族除害,除去你這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以祭我毛山族人的冤魂。」

是君無言逼他們走上絕路,別無選擇!

「憑你們?」君無言利眼掃過無知的男役,肅殺之氣立起,「也好,一次全獵了,省得我費神。」

血腥的味道令君無言興奮莫名,渾身血液頓時沸騰起來。

「由我親自送你們上西天,是你們的福氣!」君無言眼神轉為殘酷,手中的長矛蓄勢待發,對獵物,他一向不心軟。

「島主,這群暴民由屬下收拾便成。」一名侍衛力求表現。

卻惹來君無言不悅,「退下!」

「是……是!」侍衛駭得不敢多言。

「君無言,今日是你的死期!」男役們眼中有着極深的恨意。

另一名男役亦咬牙切齒,「還我族人命來!」

「我族人百年來的恥辱要你償還!」男役們一步步的逼近。

燕俠欲上前護衛,卻遭君無言以手制止,拒絕他的保護。

君無言狂放的大笑,「哈哈哈,有本事儘管來!」並非挑釁,是他的自負,他不信單憑他們動得了他分毫。

男役已然發狂,舉起長竹直往君無言攻去。「啊——」

頓時,數匹馬兒受驚嘶吼,亂竄了起來,三名侍衛駕馭不了受驚嚇的馬兒而落地,立刻慘遭男役無情的刺殺。

「啊——」

混亂中,君無言手中的長矛準確無誤的射中欲刺殺侍衛的男役,這才遏止男役殘殺侍衛轉而攻向自己。

君無言的坐騎雖是受過訓練的神駒亦敵不過亂撞而來的馬兒,神駒受到驚嚇欲奔逃,君無言只得自馬背翻跳而起,穩穩的立於樹榦上。

燕俠亦跟隨君無言之後,翻跳於另一棵樹榦上,保主的架式十足。

近十名男役已在樹下將君無言及燕俠團團圍住,個個面露凶光,一場生死之戰即將展開。

「君無言下來,下來與我們決一死戰!」

「下來!」

「想不到你君無言竟是貪生怕死之輩,不敢下來與我們交手。」男役群起吆喝鼓噪。他們是一群死士,死都不怕了當然就更不把君無言看在眼裏。

「島主,」燕俠不允許他人侮辱他心中的明主,「讓屬下封了他們的嘴巴!」

君無言不怒反笑,「激將法對我沒用,你這般急躁不正中了他們的圈套嗎?」他自有打算。

「是,島主。」連暴民小小的計量他都看不出來,燕俠感到慚愧。

「我來陪他們玩玩。」

話才完,君無言翻身落地,男役旋即圍住了他,二話不說,便朝他猛攻而去。君無言極冷靜,背後的利劍出鞘,眼中的殺氣立現。

「啊——」

近十名男役手中的利竹對準君無言身上各處要害直攻。

君無言運足氣,弓箭步伴隨怒喝,劍氣半弧劃去,「喝——」男役半數人頭落地。君無言殺紅了眼,如魔鬼附身般,眨眼間旋身,又是一道銳利的劍氣。

斂起眸光的冷酷,唇角滿意一勾,君無言手中利劍入鞘,其餘男役人頭瞬間又落地,從落地的男役皆瞠目可知,他們根本料不到君無言的劍法近乎神技的俐落狠絕。

叛徒全亡,受傷的侍衛與燕俠來到君無言的身畔。

「將這幾名男役的人頭帶回,掛在魔焰宮殿的廣場上。」君無言下令,這麼做是給毛山族亂黨一個告誡。

膽敢向他挑戰,他要殺他們易如反掌!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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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郎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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