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凜玫回老家度假,每天跟着老爸老媽過平淡的日子。

她每天陪着老媽上菜市場買菜,陪着老媽煮飯,然後再負責把老媽煮的菜吃光光,不忘狗腿地大大讚美一番。

可是每到了夜裏,一個人躺在床上,還是有許多的心酸和寂寞。

從相識到相戀的點點滴滴,不停地在她腦中重演。她不想陷在回想中,但思緒的走向卻由不得她。

有時候一個人躺在黑暗中又哭又笑的,自己都覺得很傻氣。

所以白天她盡量幫忙媽媽做家事,把自己弄得累一點,晚上才好快快入睡。唉,鴕鳥個性半點沒改,總是想說能少想一點是一點。

「阿玫,你看家,我要去黃昏市場買幾樣菜。」林秀蘭手裏拿着小錢包,另一手提着菜籃,對着正在客廳收拾報紙的凜玫說。

「媽,你要買什麼,我去幫你買。」她自告奮勇。

「唉呀,我要買很多種,你會搞混啦!」媽媽確實是把她看得扁扁的,這個女兒家事是真的不大行,好在這幾天被她教著教著,多少有點長進。

「我寫筆記。」她趕緊抓了張紙條跟一枝筆。

「你這幾天怎麼這麼勤勞啊?」林秀蘭又不是今天才出生,對於這女兒的異常要是沒有半點察覺,她就白混這四、五十年了。

「是你說我什麼都不會的,再說平日也真的沒有機會多陪陪你,當然趁這機會好好孝順孝順老媽您啊!」凜玫避開老媽犀利的眼光,狗腿地說。

「阿玫,你是不是那個失戀啦?」媽媽這句話可真直接哪!

「媽,你發什麼神經啊?幫你買菜就是失戀哦,那你自己去好了,我正好在家看電視。」說着凜玫就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

「好啦!電視你媽我來看就好了。」俞媽媽搶過她手中的遙控器。「我要一隻燒鵝,要裏面那一家的哦!外面那家的味道不夠好,上次買半隻,吃了一個禮拜都吃不完。」

「媽,你可不可以說重點?」凜玫翻了翻白眼。

媽媽趕緊正色。「然後青江菜買一把,那個老薑買一些,還有那個白鯧魚買一條,另外再買一條鯉魚。我煮點魚湯給你喝,你看你瘦的。」

「媽,這是苗條,不是瘦。你女兒我長成一百七十公分,要是胖成八十公斤,能看嗎?」凜玫抗議著。

「對啦,早知道就不要把你生這麼高啦!很多男的一定都不敢追你,唉呀~~難怪到現在一把年紀了還沒有男朋友。」

「媽,你又離題了。」生得高矮還能「早知道」的嗎?就算早知道也無法控制吧?凜玫偷偷嘆了口氣,佩服阿娘離題的功力。

「啊,對哦。」林秀蘭搔了搔頭。「水果買一些,看你愛吃什麼就買什麼。不要買鳳梨啦,隔壁的阿水伯昨天拿了兩顆來,超甜的……」

「沒有了吧?那我走了。」她趕緊收起紙條,怕老媽繼續啰唆下去。

「好啦,好啦,先買這些。」

凜玫生怕老媽後悔地趕緊逃了出來。她按著老媽的指示,一一去買齊所有的東西。由於黃昏市場離她家並不遠,走路十來分鐘就到了,所以她就徒步過去。

即便這麼近,好奇的她在菜市場東晃西走的,倒也耗了不少時間。等到所有東西都採買完畢,她的兩隻手已經掛滿了青菜水果、雞鴨魚肉了。

她一手提着菜籃,另外一手還提着幾包東西,像個小老太婆似地走回家。

一回到家門口,人都還沒來得及開門,老媽就跑了出來。

「阿玫,有人來找你耶!」媽媽的語氣神秘兮兮的。

凜玫偏著頭想了想。「誰啊?你幹麼用這種語氣說話?」

「一個會講中文的阿多仔啦,我一看到是外國人,差點嚇得不知道怎麼辦,幸好那個他會說國語啦!不然這下就慘了。」媽媽說得眉飛色舞。

「外國人?」她正要偷看一下是什麼人,一個高大的身子就出現在她面前。

「對你們來說,我確實是外國人。」狄諾.布查爾斯以他一貫的冷靜說。

「你、你、你……怎麼會來?」這是在演哪一出?她不會是在作夢吧?

顯然她的問題惹得他不快了。「你的意思是說我不能來,還是不該來?或者你不想要我來?」

「我哪有不想要你來,我──」看到他滿意的神色,她整張臉立刻紅透了。

「阿玫,快請人家進去坐啦!啊這位先生……」媽媽趕緊插嘴,怕莽撞的女兒把人家氣走了。再者她有滿肚子的好奇,真想問清楚。偏偏凜玫回來得太快,她正要跟他好好聊一下說。

「我們出去一下。」凜玫當機立斷做出決定,正想拉住他的手,這才發現自己手上掛滿了雞鴨魚肉、蔬菜水果的,唉呀~~怎麼會在這種時候遇到他啦!「媽,這個你拿進去,我們去附近走走。」說着趕緊把東西一推,打算走人。

「阿玫,不要走太遠,要記得回家吃晚飯。還有啊,你不要太凶啦,小心把人家嚇跑。」媽媽後面這句話是用台語說的,算是給女兒的忠告。

「我哪有多凶?!」她鄘起嘴來,拉着他就往外走。

狄諾任她拖着走,一路上總有幾個認識的鄰人好奇地想要打招呼,凜玫都笑笑帶過,拉着他快步走着。

直到出了她家方圓幾百公尺之後,她才找了個公園進去。

「你怎麼會說中文?」蹦出她腦海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這個。

「我沒告訴過你我祖母是中國人的事嗎?」詳細來說是北平人,所以一般的普通話對他來說不成問題。

「沒有,而且你也沒說你會說中文。」她想到自己常在他面前用中文罵他,難道、難道他統統聽到了?天哪!

狄諾顯然知道她在想什麼。「沒錯,你罵我的每個字我都聽懂了,我不得不說你罵人的辭彙實在沒什麼創意。」

「你竟敢嫌我沒有創意?」她倒抽口氣,隨即想到一個更嚴重的問題了,正想質問他時,又聽見他用涼涼的語氣說了──

「除了那句『我愛你』,其他都沒有什麼創意。」

她的臉轟地燒得通紅。「你、你、你……那是我……我是開玩笑的。」她這句話說得結結巴巴,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哦,是嗎?」他的嘴角往上勾了一點弧度,似乎是在竊笑。

她怒瞪着他,像在警告他不要笑出來,否則她要動粗了。「是的,你有意見嗎?」總之凶一點就沒錯了。

他無所謂地聳聳肩,在公園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你還沒說你來台灣做什麼?」她壓抑著內心狂亂的心跳,別彆扭扭地問。

「你希望我是來做什麼的?」他問著,目光灼灼地凝視着她。

她被他火熱的眼神瞧得腦門一熱,心更亂了。

「我……怎麼知道你來幹麼的?」她嘟起嘴。難道他就不能幹脆一點,自己主動說個清楚嗎?

「台灣有家汽車公司想聘我來當顧問,我趁著休假來看看。」他神色自若地說。

「你要來台灣工作?」她的眼神一亮,差點就要興奮地跳了起來。

「你那麼高興做什麼?」他冷冷地瞄了她一眼。「我們都分手了,跟你沒關係了吧?」

「我……」她頓時被這兜頭潑下的冷水給澆醒了。完了,這傢伙顯然非常非常記恨她提分手的事情。

可是他都追到台灣來了,不是嗎?

看到他出現在自己家門口,她不知道有多高興!那高興的程度,簡直只能用「狂喜」兩個字來形容。

「對了,你不是去找你的新女友,怎麼會來這邊?難道你的新女友也是台灣人?」天哪,難怪他要來台灣工作,搞半天根本是為了別人來的,她還這麼高興,簡直是白痴到極點了。

「你怎麼知道我去找我新女友?」他眯起眼問。

「我……」她心神一亂,眼睛也亂飄,飄了半天終於想到一個好理由。「我收到你的畫,當然要打個電話給你啊!電話是尤漢給我的,我沒想過要打,只是碰巧用上……」

「你沒想過要打?」

怎麼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咬牙切齒?

「你憑什麼這麼凶?是誰才分手沒多久就交了新女友?」真是太沒良心了,虧她那麼愛他。

她說着、說着眼眶紅了起來,一抬頭卻看見他的目光竟然不在她身上,注意力顯然已經飛走了。

她正要發難,沒想到他就開口了。「那一棟建築是什麼東西?」他指著前方一棟歐式的建築物。

她呆愣愣地說:「是新開的汽車旅館啊!你知道,很多情人約會的那種……」

「好,很好。」他站了起來,抓住她的手就走。

「喂,你要拉我去哪裏啊?」

她的鬼叫,聽在他耳里一點作用也無,她就這麼一路被拖進對街那棟新開的汽車旅館。

一進到大廳,他直接對櫃枱說:「給我一個房間。」

「你……你想要幹麼啦?」拖着她走進這裏,還要了一個房間?他該不會是想好好跟她吵一架,然後毀屍滅跡吧?

雖然她是不該擅自說要分手啦,但是他會不會太過分了一點?

在她腦中轉着那堆亂七八糟想法的同時,他已經結完帳,拿起房間鑰匙,拉着她往電梯去了。

「我們一定要進去嗎?」她遲疑地問。

「是的。」狄諾語氣非常的堅定,毫無商量的空間。

「你幹麼那麼生氣啊?該生氣的是我耶……」她很沒用地小小聲抗議著。

電梯一到指定樓層,他邁步往前走,很快地找到房間,打開門。

這期間他半刻也不曾放開她的手,讓她一點脫逃的機會都沒有。

「我看……我們回去好了。」他的臉色看來不善,她偏又脫逃不了,腦子一片混亂,根本搞不清楚他想要幹麼。

沒想到房門才一闔上,他的薄唇就朝她貼上,緊接着將她壓在門板上熱烈地吻著。

她被吻得頭昏眼花,根本來不及思考。難道說他帶她來這,並不是為了方便吵架?

他的唇抵着她的,一隻手拉出她褲腰裏的襯衫,往上摸索着她細緻的肌膚,帶着一種不耐的熱情。

「你這該死的女人,我應該好好打你屁股。」說話間又很狠地吻上她的唇,用力地摩孳着她細緻的唇瓣。

她完全無法抗拒地張嘴讓他的舌頭進來。腦門一熱,根本無法搞清楚他在說些什麼。

強烈的思念伴隨着熱情而至,她輕嘆一聲勾住他的脖子,熱情地回吻着他。

「這不是在作夢吧?你真的在這邊?」她的手撫過他強健的胸膛,唇邊呢喃著細語,讓他原就僨張的慾望燒得更加熾烈。

「是的,我將會清楚的讓你知道──這不是在作夢。」他發誓地說,火熱的掌不耐地推高她的胸衣,將她襯衫的前襟解開幾顆鈕扣。

「狄諾……」她細細地抽氣,也忙着剝除他的上衣,沒多久,兩個人衣衫都顯得非常的凌亂。

「放輕鬆,交給我,我不會傷害你的。」他溫柔地吻着她的額頭。

「狄諾。」她已經說不出話來,只能攀着他的手臂……

「我想你已經準備好了。」話聲未落,他一個挺身深深地進入了她。

一波又一波的快感充斥着、流竄著,她只能仰起頭,任身與心都完完整整上髦無保留地向他敞開。

她知道她對他的感情是再也收不回來了。

※ ※ ※

氣喘吁吁地癱在床上,她連動的力氣都沒有。

「狄諾,天黑了。」她推了推他的胸膛。

她躺在他身上,而他還深埋在她的裏面。

「我知道。」他舒服得不想動,事實上如果可以,他真想就這樣抱着她睡,他這陣子一直都睡不好。

「可是,我該回去了。」她動了一下,感覺自己的腿好酸。

「不急,沖個澡吧。」他將她一把抱了起來,走進浴室打開蓮蓬頭,手中抹上肥皂,開始幫她洗澡。

「現在我們怎麼辦?」她神情困擾地看着他。她可沒忘記兩人之間的問題還沒解決,她剛剛完全忘記他的新女友了。

「什麼怎麼辦?」他又攏起眉頭了。「我為你接受了台灣的工作,人都已經到這裏來了,你還問我怎麼辦?難道你又想跟我分手?我警告你,你再提這兩個字,我就打你屁股。」

她反射地捂住屁股。「我……你以為我愛提嗎?是你一直不表態的,好像只有我一個人愛你,你從來就沒說過我愛你,你是吃定我了嗎?不公平、不公平啦!」

「哪裏不公平?」他眯起眼問。

「本來就不公平,這是不公平的愛戀。如果真有前世今生,也一定是我愛你愛得比較多。」

「何以見得?」他揚了揚眉,開始在自己身上抹肥皂。

「沒有什麼因為,事實就是這樣啊!」她好像也提不出有力的證據證明。

「我問你,我們之間是誰先提分手的?是誰毫不考慮、不做任何努力就放棄的?是誰拋下對方立刻從希臘離開的?」

「不公平。」雖然這些問題的答案都是她,但她可沒有因此被說服。「我……我已經後悔了啊!輕率地說要分手是我的錯,可你也沒有挽留我,也沒有反對。」

「我也沒有同意。」他冷冷地悌她一眼。「我早就有預感你會幹蠢事,所以特意警告你別又犯了同樣的毛病。你這人一遇到壓力就會失去理智,然後做出事後會後悔的舉動來。」

「你早就知道我會後悔?」原來他那天勸她要改改個性的話,是為了提醒她別又衝動地下錯決定,她還以為他故意找她麻煩呢!

「如果不是要讓你有機會體會一下自己衝動帶來的後果,我不用忍着放你走。要不然依照我的個性,我一定會把你丟進房間里,痛打一頓你那美麗的小屁股,然後跟你做愛三天三夜,直到確定你沒有力氣跑出房間為止。」

她倒抽口氣,兩眼瞪得大大的。「我不知道你潛藏着這麼野蠻的衝動。」是自己能讓一向自製的文明人激發出野蠻的神秘力量,還是說她還不夠了解他?

「還有,我不管前世你是不是那個皇后,也不管我跟那個亞里斯特拉的什麼王有什麼關係,總之我要的是現在。你的腦袋別再胡思亂想,下次你再輕率地離開我,我就……」

「打爛你的屁股,對不對?」她頑皮地介面。她忽然發現眼前的男人只是一隻紙老虎,只會威脅著玩的。

他沒好氣地瞪她一眼,沖乾淨兩人身上的泡沫,然後擦乾了彼此。

「狄諾。」她笑着勾住他的脖子。「其實沒有什麼新女友對不對?」

「有啊,不就在眼前了。」他低頭看着她,有點無奈。

她笑了,得意得像只踩上老虎背上的驕傲老鼠。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愛你?」她吻了吻他的下巴。

「那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愛你?」他回問著。

「沒有,沒有,你快說快說!」她勾着他興奮地跳着。

他感覺自己剛平息的慾望,被她這麼一撩撥又竄燒了起來,他呻吟了一聲──女人真是讓人頭大!

「讓我考慮考慮。」他趕緊拿起衣物幫她穿上,以免自己再次失控。

「快說啦!」她完全不知道他的苦。

結果這場重逢就結束在一個人死命討著那三個字,另一個人死命幫彼此穿衣服的狀況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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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公平愛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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