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行歌安排薛墨凝住在雪染對面的廂房,她曾問雪染是否需要加派人手保護,以防黑羅-再有行動,雪染只是淡淡地說:「東西他已到手,不會再來了。」

深夜,侍雪準備送茶到公子房中,剛轉過迴廊,就看到夜色下有一道纖細窈窕的身影站在雪染的門前。

她走過去,詫異地問:「薛小姐,怎麼這麼晚了還不睡?」

薛墨凝像是本已經睡下后又起來,一頭秀髮披散身後,在月色下顯得更加柔軟光滑,美得動人。

「-家公子是不是對我有所不滿?為什麼他見了我,臉上從來沒有半點笑容,更談不上溫存,就連是否娶我都推三阻四?」她幽幽地問。

「公子性情冷,不大會與人親近,薛小姐要多擔待些。」侍雪軟語寬慰,只是自己多說一句好話,心就要冷一分。

薛墨凝的雙眸中含着晶瑩的淚水,看起來更加楚楚可憐,弱不勝衣。

「但是,我卻覺得他根本就不喜歡我。三年前,老城主帶他來我家提親,從見他第一面起我就已經當自己是他的人了,然而這幾年裏,他音訊渺茫,根本不過問我的事情,若他真的把我當他的未婚妻,就應把我放在心上呀,怎麼會如此冷淡寡情?」美眸忽然盯向她,「-跟着他多年,他對你們身邊的人也是這樣嗎?」

侍雪忽然語塞。要她怎麼回答?公子對她雖然沒有特別表露過什麼,但出了雪隱城這段日子,似乎有什麼好像變得不一樣了。

想了許久,她艱澀地說:「薛小姐別多想了,想也無用,公子是有心的,也許只是時機未到罷了。」

突然,她們面前的房門被雪染從內拉開,他還是冷冰冰的一張臉,看不出任何的情緒,「侍雪,進來。」

薛墨凝忙擦去眼角的淚水,仰臉看着他似有話要說。

雪染看了她一眼,「-回去睡吧。」

「雪公子!」她低喚一聲后,立刻又改口,「雪染。」

他眉骨微沉,「有什麼事明天再說。」然後便將房門關上。

「公子,你不應該這樣對待薛小姐。」侍雪輕聲提醒。

「我的事情什麼時候要-來管?」

「奴婢又逾矩了。」她悠悠說完,眼角捕捉到他銳利的目光,不知為何自己的唇角竟然上揚,有點想笑。

「這次-又是為誰笑?」他盯着她唇邊的笑容,這一次卻不是厭惡。

「是笑我自己。」她將茶杯放到桌面,說:「公子,我先下去了。」

「我沒說讓-離開。」他攫住她的手腕,「今天-是不是也覺得我把魔杖給了黑羅-太過草率?」

「公子做的事情自然有公子的道理,我相信公子是有分寸的。」

曾在公子答應將魔杖交予黑羅-的那一瞬間為之震驚過,因為這世上除了公子之外,只有她最清楚這根魔杖與雪隱城的恩怨糾葛,也知道公子這一次特意出城找尋它的原因,這是他們費盡千辛萬苦才得到的,怎麼能輕易放棄?

她甚至以為,是薛小姐的安危最終牽動了公子的心,即使公子對薛小姐並未有半點情愛表現,但她畢竟是他名義上的未婚妻。

只是,當公子將匣子拋給黑羅-的時候,她轉回頭,卻看到公子的眼中儘是自信和鄙夷。

他鄙夷的是敵人的愚蠢,更有足夠的自信贏得這一次對決,她的心便因此而放下了。

「若不將那根魔杖交出去,我就找不到黑羅-的所在。」

雪染的話讓侍雪的眼睛陡然亮起,「公子是說,你要靠那根魔杖帶你找到黑羅-?」

「嗯。」

她的心安定了下來。在公子眼中最重要的,終究還是雪隱城。

「公子要如何做?這件事是否要告訴薛小姐?」

「與她有什麼關係?」雪染的手捏在她的腕骨上,說這句話的時候或許因為不高興,不由自主地多使了幾分力氣。

侍雪頓時覺得手腕像要斷掉似的疼,但她沒有叫出來,只是覺得奇怪。公子不喜歡聽到薛小姐的名字是為什麼?

一道門將房子內外阻隔,她不知道薛小姐是否還站在門外。剛才薛小姐是不是在等公子?是不是有好多貼心話想對公子說?但是公子為什麼不肯聽?

雪染放開手,拿起茶杯,眼角餘光看到她又在挪動腳步,便沉聲問道:「-要去哪裏?」

她一怔。這麼晚了,她還能去哪裏?

「我去睡覺。」聽到外面更夫敲更,已快子時了。

「這裏不能睡嗎?」

雪染的話讓侍雪又是一震,忽然想到之前曾與公子同榻的那夜,臉色微紅地說道:「公子,會有不便。」

「有什麼不便?」他顯得很固執,「就睡在這裏,哪兒也不許-去。」

「公子,薛小姐就在門外。」她無奈地提醒,「我若留宿在這裏,會讓她誤會的。」

「-為什麼總是那麼在乎別人?」他微露怒色,「到底誰才是-的主子?」

「我不想成為公子與薛小姐之間的心結。」她緩緩揚起睫毛,「當年我跟隨公子之後,就與公子同榻而眠,公子與我以主僕名分守禮相待,但那是在雪隱城,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人,都與城裏不同,我不能為公子的名譽帶來污點。」

「名譽?」雪染咀嚼著這兩個字,冷哼了聲,「-覺得這兩個字和我有什麼關係嗎?」

「公子或許不在意,但是……我很在乎,所以請公子也給自己留一分餘地。」她找了個借口想離開,然而被他冷冷的聲音止住了行動。

「-在乎的到底是我,還是-自己?」

「公子……就是我的一切。」她幽幽地回答,接着快速地開門走了出去。

不敢再回頭看公子的眼睛,也不敢想像公子聽到這句話後會有什麼表情,因為當她說出時,就已經意識到這句話早已逾越了許多東西,這會讓公子怎麼看她?怎麼看待他們的關係?

但是,她也不想再隱瞞自己的心了呵……

看到薛小姐向公子逼婚,她的心會高高吊起,看到公子對薛小姐的冷淡疏離,她雖然好言寬慰勸解兩人,但是心頭卻有股說不出的喜悅。

是她的心中還藏着一個卑劣的她嗎?否則她怎能如此大膽地妄想介入公子的私事中?

從來她的職責就只有照顧他的身體,照顧他的起居,照顧他的所有一切,但,並下包括照顧他的心、他的情啊。

或許,這就是一個命定的劫?早在十二年前,當她被老城主第一次帶到公子面前時,就註定結下的劫,且是永遠無法解開的結?

被這樣一個劫纏上,她甚至下知道自己是否會有未來可言?她應該祝福公子幸福的,應該儘力撮合公子與薛小姐的,這才是一個下人,一個婢女真正的本分。

但是,她說不出這樣的話,她寧願公子永遠不娶薛小姐,寧願……一生獨享與公子單獨相隨的這份孤獨。

她不知道,她已陷入一個無法自拔的黑色泥沼,心如黑夜時,又怎能看到美麗的月色和燦爛的星光?又怎能看到明日輝煌的驕陽?只有隨着那無邊無際的黑色不停地墜落、墜落,墜落入一個無底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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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杖已失,雪染公子有什麼打算?」

行歌的問話讓薛墨凝驚詫地看向雪染,「你是用魔杖把我換回來的?」

那一瞬間,侍雪在她的眼中看到深深的震撼和感動。

「再等機會,不急於一時。」雪染輕描淡寫地回答,他看着行歌問:「你要出門?」

他笑了笑,「要去看看初舞,他是最待不住的人,讓他在床上躺上一、兩個月,根本就是要他的命!你要和我同去嗎?」

「不了。」

雪染的話音剛落,侍雪忽然說:「讓我與行歌公子去一趟吧。」

盯向她,他皺眉問:「為什麼?」

「初舞公子為了魔杖而受傷,公子於情於理總要去探望一下。」她冰冷的手心滲出了汗水。為了初舞公子,公子幾次動怒,但這還是她第一次這樣明目張膽地挑釁公子的命令,她想她一定是瘋了。

只是,如果留在這裏,看着薛小姐如春水似的眸子凝視在公子身上,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保持這份淡然平靜多久?

雪染深深地看着她,「那麼在乎他的死活?」他的話實在是有些失禮,尤其在行歌面前更顯得過於冷漠,但行歌只是淡笑着,像是習慣了他這種說話的口氣。

「初舞公子是個好人。」她極輕地吐出每一個字,靜靜等待他的回答。

等了許久,都沒有聽到半點回應。

薛墨凝不解狀況,還好心地說:「既然侍雪都這麼說了,就讓她去吧。或者,我們一同去看看,我與初舞公子也有兩年沒見了。」

「隨-們。」雪染陰沉着臉轉身離開。

行歌笑道:「侍雪,既然-家公子已經同意了,-和薛小姐就同坐馬車吧,我騎馬在外護持。薛小姐,-的這件衣裳有些單薄,我已經命人給-準備好了幾套衣眼,只是不知道是否合身,已經放在-的卧室內,薛小姐可以多添一件防寒的外衣再走。」

薛墨凝問:「惡人還會再來嗎?」

「暫時應該不會,只是如果-們當中有人出了閃失,我怕雪染公子會找我拚命的。」他的笑容略帶幾分曖昧,讓薛墨凝不由得紅了臉,迅速跑回房間去更衣。

侍雪本能地覺得剛才行歌的話是另有所指。他的眼睛雖然是看着她們兩人,但那道敏銳透徹的光芒,卻像是射向了她的心。

到底被他看透了什麼?

「侍雪跟隨-家公子很久了吧?」行歌悠悠地開口。

她不禁垂下頭。每和他多對視一眼,就覺得她的心彷彿被他的眼光多撕開一道口子一樣,行歌的眼神真的很古怪,似乎可以吸走人的靈魂。「十二年了。」

「十二年,真的是很久,我與初舞相識的時間都沒有這麼長呢。」他感嘆著,「不知道有四個字-是否聽說過?」

「公子請說。」

「日久生情。」

這四個字有如一道雷在侍雪的耳邊炸響,她的手指輕抖起來,但是依然不敢抬頭,「公子的話我不大懂。」

「-懂的。」他微笑着,「-是如此的冰雪聰明,怎麼可能不懂?只是,不知道-家公子是不是也懂?薛小姐會不會懂?」

果然被他看透了!她忽然從心裏往外蔓延出一種恐懼。如果被公子知道了,如果被薛小姐知道了,那她、她在他們面前還會有立足之地嗎?

她捏緊手指,「行歌公子這番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只是替-心疼。」他依舊噙著那抹笑,「也想知道,如果有一天-離開了雪染公子,他會怎樣?」

「雪隱城中有無數的人都足以替代侍雪的位置。」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不想因呼吸的紊亂而讓他再看出什麼。「公子,若沒有別的事情,我去看看馬車準備得如何。」

「不用那麼急着走,薛小姐還在更衣,-不去幫幫她?」行歌的笑容越優雅,看在侍雪的眼中就越顯得冷酷。

「是我疏忽了,侍雪這就去,多謝行歌公子提醒。」

她匆匆的腳步在行歌眼中略顯凌亂。若非被說中了心事,這個淡然如水、平靜如冰的女孩子,又怎麼會如此失常?

他不禁深深地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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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探望初舞的路上,薛墨凝好奇地問:「初舞公子住在哪裏?」

「我在楚丘城裏有一位醫術高超的朋友,所以我就把初舞託付給他了。」行歌看了看窗外,「不過呢,現在我們要在這裏停一下,因為我還有事要辦。」

「什麼事?」她很敏感,大概是被黑羅-嚇怕了,不希望身邊沒有人保護著。

他溫柔地一笑,「倒也沒什麼大事,初舞那傢伙很貪嘴的,最愛吃這家店的三鮮香餃,昨天還特地囑咐我一定要給他帶點過去,所以請薛小姐稍等一會兒。」

「可是……」她支吾著不好意思說是自己太膽小,而不敢讓他離開。

此時,一旁始終沒有出聲的侍雪開口道:「還是我去買好了,這本是我們下人應該做的事情,更何況去看初舞公子,我兩手空空的也不太好。」

「那就有勞-了。」行歌送她下車,並將店的位置指點給她看,「就是前面那間翠玉食坊。」

侍雪走進店中,店內有不少的客人,看起來生意很興隆的樣子。

她剛站定,就有一個夥計跑來問道:「姑娘,要點什麼?」

「我要一份三鮮香餃,要打包帶走。」侍雪遞上一小塊銀子。

「姑娘,一份餃子只要十二個銅錢就可以了,姑娘沒有零錢嗎?」店小二看到銀子的時候,眼睛頓時一亮。

侍雪想了想,「你們店中還有什麼拿手菜?」

一旁有人說:「這家店最有名的是香酥雞、甜水鴨、水晶丸子、蓮花湯,外加一份荷葉糯米飯。」

侍雪順着聲音看過去,說話的是一個獨自坐在屋角的年輕人,穿的是粗布衣裳,一身的風塵,雙手油膩膩的,正在低頭忙着啃雞翅膀。

店小二聽到那人說話,笑道:「是啊是啊,這位客倌最了解我們店的菜色了,他已經在這裏連吃了三天。」

那人又說:「小二哥,麻煩你告訴廚房,今天這個雞翅膀鹵得不錯,只是醬油似乎多放了兩錢,下次記得改過。」

「哦,是是,我這就去說。」店小二又問侍雪,「姑娘還要點別的嗎?」

她笑了一笑,「就點他剛才說的那幾樣好了。」

「好,姑娘稍等,我會吩咐廚房儘快做好。」

侍雪打量了一圈,發現店內所有的椅子都坐着客人,看那些客人大都很粗俗,穿着也實在不講究,最後將視線停在剛才說話的那個年輕人對面的空椅上。

於是她走過去,客氣地問道:「這位公子,我可不可以在這裏坐一下?」

「姑娘請便。」那人抬起頭,沖着她笑了笑。

侍雪這才看清他的容貌。他是個極為英俊的人,雙眉濃黑,目若泓水,笑的時候還帶有幾分孩子氣,令人一見就心生好感。

「多謝。」她欠身坐在他對面,坐在這裏正好可以透過窗戶看到外面的街景.也可以看到薛墨凝和行歌所在的馬車。

她的眉心輕攏。

「看着一桌美食還能皺眉頭?」對面年輕人又開了口,端給她一盤食物。「這是水煎包子,吃一個包-開心。」

侍雪笑着搖搖頭,「謝謝公子的好意。」

年輕人像是吃飽喝足了,伸了個懶腰,連笑容都懶洋洋的,「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說話真是客氣,-看我哪裏像個公子哥兒?」

「那個……」她被他問得一愣。自己習慣對年輕男子以「公子」相稱,或許是因為跟隨公子太久,也或許是因為她出入所見的多是像行歌、初舞這樣優雅俊美的年輕男子吧。她再打量了他一遍后,不由得笑出來,「那我該如何稱呼?」

「叫我小楓就行。」他促狹地擠擠眼。

侍雪卻叫不出口。「小楓」這個稱呼太過於親密,她與這個年輕人不過是萍水相逢而已,這樣親密的叫法並不適合他們。

她只好尷尬地坐在那裏,眼神瞥向旁邊。

「這家店哪裏都好,就是上菜太慢,-要等-的菜打包好端上來,只怕還要等上半個時辰呢。」小楓起身招來店小二結帳,恰好面對窗外而站,偶然看到街景,他愣了愣,喃喃自語,「還真是巧啊。」

侍雪發現他的眼睛筆直地看向行歌的馬車。這輛馬車平凡無奇,沒有任何標誌,但是他的話語里分明是認出了這輛馬車的出處,猜到了車內人的樣子。

怎麼?這個年輕人居然認得行歌公子嗎?

結完帳后,他從長凳上拿起一把長劍,奇怪的是,這把劍的劍鞘實在有些破爛,劍柄的地方還有着斑斑銹跡。

但就是這把劍,讓她的眼睛驟然一亮,心頭閃過一個名字。會是他嗎?他也為了魔杖聞訊前來?

正在她猶豫着該不該點破這年輕人的身分時,對方已經走出了店門,而且目標就是行歌的那輛馬車。

侍雪倚在窗口看他想做什麼,只見他走到馬車對面說了句,「坐在馬車裏不覺得憋氣嗎?路過翠玉食坊還能不下車的人,我可沒見過。」

他的聲音很大,所以讓距離十幾步遠的侍雪都聽得清清楚楚。

車簾被掀開,行歌緩步走出,站在車轅上與他對面而立。

行歌的優雅風姿本已十分搶眼,而這個年輕人雖然穿着普通,手中握著的又是一把破爛寶劍,但在氣勢上卻毫不遜色。

兩個人從穿着到氣質的強烈對比,一下子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她從這個角度上只能看到行歌的正臉和那個年輕人的側面,但是行歌看到這個年輕人的時候,向來掛在唇邊的溫柔笑容不知為何竟冷了幾分,那個年輕人卻依舊笑得很燦爛。

侍雪從窗邊走到店門口,又向前走了幾步,想聽清楚行歌公子同他說了些什麼。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

「有熱鬧看,為什麼不來?」年輕人嘻嘻笑道,「初舞呢?在車上?怎麼還躲躲藏藏地不肯出來見人?」說着他就要上車掀帘子。

行歌伸臂一擋,「車內的人你不認識,也不便見你。」

「哦?」年輕人挑起眉毛,「該不會是你的寵妾吧?那我更要看看。」他的手臂如游魚一般滑,迅速擺脫了行歌的阻擋,手指也摸到了車簾邊緣。

行歌單足急抬,勾住了他的足踝,一手捉住他的衣領,將他硬生生拉了回來。

年輕人反手一撥,身子微縮,從行歌的手臂下面掙脫開,左手又去抓車簾。

行歌雙掌齊出,竟握住他的那柄銹劍,像是算準了他不會放開這把劍似的,向旁用力扯開,那年輕人果然不得不回身護劍,行歌就趁此時在他的胸口處輕輕地揮出一掌。

年輕人反應極快,哈哈笑着倒退數步,避開了他的攻勢,但是身體也被迫躍下了馬車。

侍雪在旁邊看得一清二楚。行歌公子的武功在曼妙姿勢中變化無窮,優雅下潛藏着無數殺機,而那個年輕人舉重若輕,看起來頑皮胡鬧的招式一樣是高深莫測,在行歌公子如此犀利的攻勢下還能全身而退,這等武功也足以驚人。

「喂,你這麼寶貝車裏的人啊?小氣得都不肯讓人看一眼?這可真不像你行歌公子的美名啊。」

他的話似乎是故意要大聲說給周圍的所有人聽,果然,聽到「行歌公子」四個字后,一旁的路人驚詫地停下腳步,紛紛將目光投注過來。

行歌負手而立,淡笑道:「車內的人是我一位朋友的未婚妻,我自然要全力保護。」

「看你笑得那麼假,誰知道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年輕人哼道:「那好,我不去看她,我只問你初舞在哪裏?」

「初舞公子受了傷,正在養傷中。」車內的薛墨凝說了話,「行歌公子,這位是誰?」

行歌還沒有說話,年輕人笑道:「聲音還真是甜美,你哪個朋友這麼有福氣?肯定不是初舞。」

薛墨凝在車內透過門簾縫也看了會兒外面的情形,只是覺得好奇,所以忍不住發聲說話。既然對方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見她,而且看起來對方和行歌很相熟,那麼她覺得自己也沒有什麼躲藏的必要了。

更何況,她一來自負容貌,二來又身為雪染的未婚妻,總有些驕傲之心。

於是她也掀開車簾走出來,看着那個人微笑道:「我叫薛墨凝。」

年輕人一看到她,眼睛立即清亮閃爍,「原來是雪染那個大冰塊未過門的妻子,他果然是好福氣。」他持劍抱拳,「我是楓紅,薛小姐叫我小楓就好。」

這回換薛墨凝震驚了,「你是楓紅?四大公子之一的楓紅公子?」

他連連擺手,「我是楓紅,可不是什麼公子,千萬別和我提『公子』兩個字,聽起來就讓我渾身不自在。」

一旁的侍雪雖然早已猜出他的身分,但聽到他親口承認還是有點吃驚。在她的印象中,四大公子都是優雅完美的代表,所以即使沒有見過楓紅,她也認定他必定是位風流瀟灑的人物,只是眼前這個弔兒郎當的青年實在與心中所想的相差太遠。

就聽楓紅還在問道:「既然雪染的未婚妻都在這裏了,那雪染人去了哪裏?他就這麼放心把未來妻子交到你手裏?」

薛墨凝紅著臉說:「我們是去看初舞公子,雪染留在踏歌別館里。」

「我,對啊,你們說初舞受傷了?怎麼受的傷?傷在哪裏?我去看看他。」

行歌攔住他企圖再上車的腳步,「多謝你的好意,不過初舞住的院子小,容不下這麼多人。」

「今天的你好奇怪啊。」楓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總攔著不讓我見初舞,是不是藏着什麼秘密怕被人知道?我想初舞絕對不會像你這麼小家子氣,他要是見到我一定會很開心。你不讓我上車也無妨,我跟在車後走也可以。」

行歌咬了咬唇,這還是侍雪第一次看到他會皺眉頭。向來都是那樣溫柔優雅,帶着一抹雲淡風輕微笑的行歌公子,也會有遇到對手,左右為難的時候?

她忍不住輕笑出聲,行歌和楓紅同時看向她這邊。

楓紅若有所思地問:「那個女孩子也是和你們一路的?」

薛墨凝說:「她是雪染的婢女,叫侍雪。」

「婢女嗎?不太像哦。」他專註的目光讓侍雪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轉身回到店中繼續等待。

等侍雪拿着包好的飯菜走出來時,就看到楓紅蹺著腿坐在車轅上和車內的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行歌和薛墨凝像是都已經回到了車裏。

她剛要走過去,忽然覺得眼角餘光捕捉到一抹熟悉的白影,同時,那些本來躲在周圍悄悄留意着他們的居民和過往路人,目光也投向白影處。

難道……她側過頭,驚訝地捕捉到那雙寒徹的眸子和冷俊的面容。

「公子?」她沒想到他居然會跟來。

雪染看了眼她手中的東西,問道:「這是什麼?」

「給初舞公子帶的飯菜,聽說都是這家店的招牌菜。」她笑着用手一指車轅上的楓紅,「是楓紅公子推薦給我的。」

他的目光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過周遭一眼,此時才將視線瞥向楓紅。他與楓紅雖然同列四大公子,但是並沒有見過面,兩年前,在天涯閣他嶄露頭角時,楓紅據說有事在身,當時並未參加,如今一晃眼已是兩年。

「久仰大名啊!」楓紅朝他招了招手,笑道:「這倒好,所謂的四大公子今日差不多是到齊了。」

雪染沒有理他,徑自對她說:「上車。」

侍雪這才發現,驚鴻和破月就在不遠處等候,她低聲道:「我去和行歌公子說一聲。」

雪染卻將她手中的飯菜拿過來,直接丟到行歌的馬車上,楓紅伸手一抄,穩穩地將東西接住,看着他的背影,笑道:「還真是孩子脾氣。」

他又對車內人說:「和他相處會很辛苦吧?」

車內的兩個人或許是各有各的心思,都以沉默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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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笑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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