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那個凄厲的尖叫又來了,就像惡夢一樣不停在刺激着他的耳膜,而伴隨聽覺而來的是痛,渾身骨頭都快要散掉似的痛!

段頌宇詛咒一聲,卻發現自己發不出半點聲音,喉嚨灼燒,像是被緊緊的勒住。

「屬下從小跟王子一起長大,明白王子是個好人,但是無可否認,他也是個懦夫。」

隱約之間,耳里又飄進一道低沉的聲音,語調中帶着強烈的無奈。

「白克力,」幾乎是立即的,另一個較為尖細的聲音響起,「你的話是大不敬。」

「我明白,將軍,但是就算冒着被殺頭的危險,我也得說一句,」一聲重重的嘆息再次傳進了段頌宇耳里,「王子確實懦弱!」

王子?他們在說誰?他掙扎着想要從痛苦的黑幕中睜開眼,但卻找不到力氣。

最近這幾天,他馬不停蹄的跟律師、索馬里政府與海盜談判,神經緊繃,幾乎無法好好睡一覺,好不容易找到休息的機會,又不停夢見那個骨瘦如柴的男人。

這個莫名的夢魘不停糾纏着他,雖然總是反覆夢見同一件事,但他並不特別感到害怕。

這個男人身上的某種特質吸引了他,聲音中所散發的無助感染了他,讓他試圖想為他做些什麼,但是每每他想碰觸時,又總是醒來—那終究只是個夢而已。

他總在夢到那人的清晨中醒來,站在飯店玻璃窗前,望着遠方的一大片沙漠出神,直到破曉。

偏偏這個時候,他一向優柔寡斷的弟弟還不停想要說服他花錢了事,甚至打算瞞着他私下處理。雖然是他的親手足,但是這舉動無異是一種背叛,於是他下了道人事命令,派他到泰國去,不准他再插手此事。

現在他依稀記得,那天一大早,他正準備出發前往飯店做最後的協商,但是在前往飯店的途中,車子卻失控打滑,他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就連人帶車摔下山谷。

看來他傷得很嚴重。他呻吟了一聲,隨即感覺到一隻略微冰涼的手輕柔的撫上他的額頭。

「王子醒了嗎?」

「沒。」木顯青的手輕撫過床上人的額頭。「他只是難受。」

「可以想見。」白克力又是一聲嘆息,「這算王子自做自受吧。」

確實!木顯青的眼睫微降,掩去眼底深處閃過的認同。這確實是罕伯澤自做自受。

茴月國自國王登基二十餘年以來,一直是國泰民安,他在西域這塊睏乏的土地上善用人才、智慧與資源,使得國家兵強馬壯。

也因為國勢如日中天,周遭十數個小國便順勢依附、朝貢,更造就了難得一見的盛世,足以與中原的漢民族抗衡。

而國王所生的皇子也個個智勇雙全、驍勇善戰,偏偏長王子—罕伯澤這個理應是未來茴月國國王的人除外。

外界對這個大王子的傳聞不斷,據說他膽小如鼠、愛胡鬧又不懂事,國王為了訓練他,甚至把他流放到千里之外的凈水沙洲去管理當地部落,期望可以讓這個大兒子多多少少有點長進,可惜事與願違,過了幾個年頭,他依然是個阿斗。

到凈水沙洲隨便捉個人打聽一下就知道,雖然貴為皇族,但是罕伯澤卻成天只會跟凈水沙洲街上的攤販和賣藝人士混在一起唱歌、跳舞。

兒子的不長進令國王顏面無光,一怒之下,他打算將王子的頭冠從他頭上摘下,偏偏罕伯澤還一無所覺。

可是他的生母—遠從中原長安嫁到西域來的永和公主全都看在眼裏。她就這麼一個兒子,全部的指望都在他身上,在宮裏多年,若是兒子沒有出息,她知道自己的一生等於沒了希望。

當下她便派了心腹到國王面前建言,請出弱冠之年便接連討伐西北各族、名震四方的木家長子木顯青,親自到凈水沙洲輔佐兒子。

木家與永和公主的淵源極深,當年木顯青的爹是護送永和公主來茴月國和親的其中一員侍衛,因為公主的請求,茴月國國王當年便留下護送她前來的八十餘人,讓離鄉背井的永和公主不至於太過思鄉,木家因此在茴月國落地生根。

對於永和公主的請託,木家自然是義無反顧的接了下來,但這也是罕伯澤最後的翻身機會。

想起過往,木顯青不禁輕嘆口氣。還記得他初到此地,罕伯澤正在宮殿外頭的民居市集裏,開心的擊鼓,與平民跳着胡旋舞。

他的舞跳得極好,對音樂也很有天份,若不是生在爭權奪利的皇家,或許會是個快樂的平凡人。也由於他母親的關係,茴月國百姓也會說中文,尤其跟在他身邊的士兵,皆以中文溝通。

就如同白克力所言,罕伯澤是個好人,木顯青絕對認同,雖然已過弱冠之年,但他腦子單純,骨子裏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生活中只有玩樂,沒想過要害人,也沒有雄心壯志。

茴月國自古以游牧立國,在艱苦的環境中生存,養成慓悍的民族性格,無論男女,一生馳騁在馬背上,過着逐水草而居的日子,直到近百年才定都大都,不再過着四處遷徙的日子。

雖然如此,人民無論男女仍都擅騎術,但這個尊貴的王子卻連上馬都有困難,除此之外,未來的一國之君還是個大字不識幾個的大文盲,連簡單的閱讀、寫字、算術都不懂。

所以他雖然身為大王子,卻因為無能和一半的漢族血統,而不被其它兄妹們放在眼裏。

木顯青這三年都跟在罕伯澤身旁,儘力輔佐他管理凈水沙洲,而單純的罕伯澤也給予他全部的權力與信任,因為他本就對當王沒興趣,最後更因為有木顯青的到來,更無後顧之憂的把所有公事全丟給他。

而木顯青的努力在這三年中也有了成果,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只是遠在大都的茴月國國王知道凈水沙洲從一個小城鎮迅速發展,當地的百姓豐衣足食,卻以為這個兒子終於開了竅,大喜之餘,正逢西北月牙泉有沙漠大盜出沒,不時搶劫來往商隊,國王就趁這個機會派大兒子去大顯身手,誰知道御令一到,罕伯澤只差沒有嚇破膽。

木顯青好說歹說,他就是死也不願意出戰,最後他竟然選擇懸樑自盡,想要一死了之!

他不懂,如果連死都不怕了,那出戰月牙泉又有何懼?

「不管王子是什麼樣的人,我們都要以命保護他。」深吸了口氣,木顯青很快下了決定,「王子自盡這事絕對不能傳出去。」

「這是當然!」白克力無奈的將嘴一撇。他的塊頭很大,下巴蓄著濃密的鬍子,外表看起來就像力大無窮的大蠻牛。「屬下也不想讓我的脖子套上絞台上的繩子。」

木顯青可以想像那個畫面,伴君如伴虎,跟在罕伯澤身旁,要做的不單隻是盡忠而已,若是一個不留心,或許有一日那條繩子會轉而套在他的脖子上也說不一定。

在心中嘆了口氣,他甩開心頭的煩躁。「總之,你留在這裏照顧王子,我先到外頭去安撫國王派來的使者。他是我父親故交之子,我去請託,或許可以打消他將此事傳回大都的念頭。」

「是!」白克力點頭領命。

木顯青可以想見,若是罕伯澤因為畏戰而自盡的消息傳出去,茴月國國王將會多麼震怒,或許還會毫不留情的賜他一死。

在世人的眼裏,甚至於他的手足心中,罕伯澤真的是個扶不起的阿斗,但木顯青卻明白,他有顆純真、善良的心。

他不因生在皇家而恃強欺弱,這是他最為欣賞他的一點。只不過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尤其他生於皇家,若不能在之中佔有一席之地,早晚會成為他人的俎上肉,所以為了保身,他一定得要有番做為。

他可以不當一個王,但至少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若他是未來的王,更不能是個好人,而要是個能人。

只可惜這個道理—木顯青的目光再次飄向昏迷的罕伯澤—他不懂。

木顯青才出去沒多久,床上的人就動了一下。

「王子」守在一旁的白克力見了,立刻衝上前去。

段頌宇終於找到力氣,奮力將眼睛睜開,入目的是綠色帷幔,接着又是一陣暈眩襲來。他閉了下眼,等到不適稍退才又睜開。

他的印象還停留在車子失控衝下懸崖那驚恐的一幕,之後他便一無所覺,而現在—這是什麼地方?醫院

醫院長這個樣子實在有點古怪,空氣間飄浮着一種特殊的香氣,像是檀香又似麝香。

他的喉嚨痛得像是火在燒,發不出半點聲音,就算用儘力氣,發出的聲音也沙啞得像是野獸低狺,他實在懷疑是否有人可以聽得懂他說的話。

試圖想要坐起身,但是一隻手倏地壓在他的肩膀上。

「王子,你先別動。」

王子段頌宇轉過頭看着聲音的來源。

在他的印象中,他曾經擁有許多稱呼,但是王子……

壓住他肩膀的男人有着他所看過最大的塊頭,蓄著鬍子的下巴,讓這個大傢伙看起來就像個沒有進化的野人,他所擁有的十幾名保鑣還找不到一個人比他壯碩。

還有他的穿着……可笑!就像他給人的感覺一樣,沒有進化!頭上戴着彷佛是動物皮毛製成的軟帽,長發扎在腦後,寬袖的上衣、寬褲子、長靴子,上衣用皮帶在腰部束緊,上頭還掛着短劍和弓袋。

他吃力的吞了口口水,脖子和喉嚨依然痛得要命。

「該死!」他咒了一聲。難不成他摔下懸崖時扭傷了脖子

這是什麼見鬼的地方入目所及的景色沒有半點熟悉,採光通風良好的寬敞房間內,這張掛着綠色帷幔的四柱大床放在約三個階梯高度可達的平台上頭,床上還鋪着厚厚的動物毛皮。

另一端有着木頭書桌,後頭還有張大椅子,四周的壁面雕著精美的狩獵圖案。

「這是醫院嗎?」他的聲音沙啞得連自己都覺得陌生。

「醫院」白克力深感納悶。那是什麼「不是,這裏是凈水沙洲。」

段頌宇極力思索,卻不記得這裏有這麼一個地方。

「凈水沙洲?」他困惑的重複一次。

「是啊!」白克力點頭,「這裏是王子的寢宮,從你來到凈水沙洲之後,就一直住在這裏。」

寢宮?這是什麼字眼這個大塊頭的意思是,這個地方是他的家?但問題是—他的家根本就不是長這個樣子。

「你是誰?」段頌宇看着眼前這個大塊頭,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聽到他的問話,白克力臉色瞬間刷白,「什麼」

「你是誰?」段頌宇不耐的再說一次,他的喉嚨很痛,實在沒有興趣重複同樣的話。

白克力驚得大退一步,一副青天霹靂的模樣。「完了、完了!王子竟然忘了自己是誰了!」

「我沒忘了我是誰。」段頌宇感到不快,臉色更是陰沉,「我是不知道你是誰!」

「意思是相同的!」白克力揚聲嚷道,「屬下打小便跟在王子身旁,王子現在竟然不知道屬下是何人……」

這個大塊頭瘋了。段頌宇煩躁的想。他對他根本一點印象都沒有,這人竟然還說跟他一起長大?

只見白克力迅速轉身沖了出去。

「喂!你別走,我話還沒—」段頌宇懊惱的看着大塊頭消失的方向,試着緩緩坐起來。

他的頭有些暈眩,但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從懸崖掉了下來,竟然沒有受到太嚴重的外傷,還能保有一條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段頌宇低下頭看着自己的手,但這一看,卻令他一驚。

入目的雙手骨瘦如柴,根本就不是他的手,他的手怎麼可能變成這個樣子

抬眼瞥見角落的銅鏡,裏頭映出一張瘦骨嶙峋的臉,深陷的雙頰,幾乎只剩一副骨架。

他驚愕的抬起手摸著自己的臉,感覺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他對這張臉並不陌生,畢竟他常常出現在他夢中,那個總是尖叫着求救的男人……

他在夢境之中嗎?段頌宇吃力的下了床,走到鏡子前,想要把自己看得更加仔細。

他的手輕觸著銅鏡里反射出來的人,這真是他—他竟然變成這副鬼樣子!他的心跳不自覺加劇,彷佛要炸開似的。

「我們好不容易才把你從鬼門關救回來!」木顯青大步從外頭走了進來,一雙眼直盯着他不放,「你又想玩什麼把戲?」

段頌宇的目光轉向向他靠近的女人身上。他不知道她是誰,但是她身上有一種特質吸引住他的目光,或許是她的氣勢,也或許是她臉上專註的神情和那雙明亮的大眼睛。

「妳又是誰?」

「屬下沒空同王子玩遊戲!」木顯青的手不客氣的戳着他的胸,看到他轉醒,心安之餘,怒火也直線上升。「王子別以為裝瘋賣傻就能夠全身而退,這次王子做得太過份了!不論發生何事,都不該逃避的選擇自戕。」

自戕段頌宇的目光與木顯青堅定的眼神在空中交會。

要他殺人有可能,但他自殺?這根本是天方夜譚,自殺是懦夫的行為,而他從來就不是個懦夫,也不屑當個懦夫。

這女人臉上寫着巴不得把他痛揍一頓的神情,穿着則與跟在她身後的那個大塊頭大同小異,只不過她很纖瘦,瘦得彷佛風一吹就會被吹跑似的。他不懂她為什麼要把自己打扮得像個男人?

「沒空玩遊戲的話,應該是我說的才對。」才站了一會兒,段頌宇就覺得自己虛弱得頭暈目眩了起來。

他緩慢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注意到上頭的不規則花紋。手工還挺精緻的,他一向喜歡傳統的擺設,不反對跟打造這椅子的工匠買個幾張回去當家中陳設。

「經過這些年,王子難道還不信任屬下嗎?」

她語氣中的某種情緒牽動了他的神經,段頌宇移開打量木椅的目光,再度看向那個陌生女人,緊盯着那雙發亮的大眼睛不放。

「只要屬下在的一天,」木顯青的黑眸清澈,直視着他的黑眼珠,「就絕不會讓王子有事!」

一個人的眼睛裏往往能訴說許多不同的情緒,而段頌宇注意到了她眼眸深處的真誠與專註。

她的眼神告訴他,雖然他不認識她,但是卻可以相信她,相信她情願自傷也不會傷害他。

端詳着她的臉,看着那挺直纖細的鼻樑和高聳的顴骨、帶着倔強的下顎,她的睫毛像一排黑色的扇子,他下意識的伸出手,手指纏住她束在腦後的黑髮,就如他所想像的,柔軟如絲。

「王子」他突如其來的舉動,令木顯青很是錯愕。

她的語氣令段頌宇回過了神,立即收回手,可是暈眩感更甚,只覺頭腦糊成一團漿糊,下意識的脫口問:「思恆呢?」

「思恆?」木顯青困惑的看着他,「屬下不懂王子在說什麼。」

「思恆,」他捺著性子重複,「段思恆,我的弟弟。」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變成這副鬼樣子,也不明白這些怪人為何要稱他王子,還說着令他不解的話,若是有人能解釋一下,大概會好一些。

只見木顯青的臉色轉為鐵青,幾乎忍受不了想要狠狠揍他一頓的衝動。

「王子,」她的聲音倏地冷得跟冰一樣,「如果是在開玩笑的話,最好適可而止。」

「我沒心思跟妳開玩笑!」銳利的目光掃過她,注意到她臉上強忍的憤怒,可他壓根不知道她有什麼好憤怒的。「思恆現在人在哪裏?泰國嗎?叫他立刻回來。」

「王子,」木顯青沉下臉,嚴肅的看着他,「你有五位王弟,但沒一個叫思恆。」

段頌宇的臉色頓時凝重了起來。事情越來越不對勁了……「我什麼時候冒出了五個弟弟?」

「冒出?這是什麼字眼」木顯青的雙手為了剋制脾氣而握成拳頭,「王子原本就有五位王弟!王子接下來最好不要跟屬下說,你連五位王子姓啥名誰都忘了!」

看出她神情裏頭的認真,他忍不住啐了一聲,「見鬼了!」

「或許真的是。」木顯青雙手扠腰站在他面前,轉過身看一旁的白克力,「派人打些水過來給王子洗把臉,我想他需要清醒一下。」

她口氣中的訓誡使段頌宇皺起了眉頭。「我很清醒。」

「就屬下看來,並非如此。」

「我不喜歡妳跟我說話的口氣!」他的語氣中夾帶着警告。

「彼此彼此,屬下也壓根不欣賞王子懦弱的舉動!」她立刻反擊。

「去你的!」段頌宇忍不住爆粗口,「不要口口聲聲說我懦弱!我才不會跑去自殺!」

聞言,木顯青將雙手直接撐在段頌宇椅子的把手上頭,上身前傾,臉與他貼近,表情寫着正經。「王子,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不是耍賴便成,屬下不得不勸你一句!」

看着她的表情,他的肌肉不由自主的緊繃了起來。

「千萬、千萬別再做傻事,也別再玩無聊的把戲。」

就算她的眼睛再迷人,不帶感情的字句還是使段頌宇的目光倏地陰沉。「我沒那個美國時間跟妳玩把戲,我還得去處理海盜的事!」

「是沙漠大盜。」木顯青責備的怒視他,「屬下說了無數次,是月牙泉附近的沙漠大盜,沒想到到了這個節骨眼,出戰在即,王子仍然連自己的敵人都搞不清楚!」

聽她的口氣好像他是個白痴,段頌宇的表情僵硬,身體的不適讓他壓根忘了自己早已變了個人,就連身邊景物古怪得很也沒心思在意,只是不斷在自己失去意識前的記憶上打轉。「我看搞不清楚的人是妳,什麼沙漠大盜……他媽的!」他又罵了一聲,「明明就是索馬里海盜!」

「罕伯澤,你夠了!」

誰?她突如其來的大叫,令段頌宇抿嘴不語。

「你再胡言亂語試試看,我發誓—我發誓我會將你丟到地窖去。你對那裏不陌生吧」她的聲音驀然轉為輕柔,卻帶着一絲令人心寒的恫嚇,「那裏伸手不見五指,更精採的還有為數不少的耗子,多到可以爬滿你全身,讓你有件會動的鼠皮大衣。」

噁心又生動的形容,令段頌宇打從心裏更加不舒服。

他不喜歡老鼠,從來就不喜歡,眉頭不由得深鎖了起來。

「看來王子害怕了。」見到他的反應,木顯青的嘴角帶着一絲得意的微笑,「好極了!如此看來,屬下應該可以暫時相信王子會選擇乖乖聽話,依我的話做。」

這個目中無人的女人!挫折伴着怒氣,不停的往段頌宇的腦門沖。

「依妳的話做?在妳對我提出這個要求前,」他試着控制自己的脾氣,因為現在失控對他而言撈不到半點好處。「讓我先搞清楚狀況。我怎麼會變成這樣?」正確來說,是他為什麼會在這裏,又發生了什麼事讓他成了夢中那男人的樣子?這一切都太詭異了。

「……王子現在是說,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回來后,你什麼事都不記得了嗎?」木顯青以為他還在裝傻,冷冷一哼。

「我不是忘記,而是壓根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段頌宇知道她誤解了他的疑問,但他就是無法不生氣。

「好一句搞不清楚!」她冷哼,「那屬下現下就一條條、一項項的向你說分明!包括你幼稚的想要用絕食來向我示威,」她的手不客氣的指着他的胸膛,「強迫屬下不要逼你出戰月牙泉,我不理會,你最後索性懸樑自盡。」

「什麼」

「別再裝傻了,餓了十多天,加上大病一場,你好不容易精神好了一些,就又玩起上吊自盡的把戲,所以現在才會變成這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模樣—你自找的。」

「妳到底……在說什麼?」他深蹙著眉。

木顯青一臉嚴肅,「王子現在還能活下來,證明連天都不收你,所以還請凡事三思,別盡做些吃力不討好、愚不可及的舉動!待王子體力恢復,咱們就起程回大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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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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