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翌日,傅磐石他們來到熙州,先將那對綠林大盜夫妻押到官府,然後他們就到熙湖欣賞美麗風光。

「唉,已經有一年沒來這了。」重遊舊地,傅磐石不勝唏噓。

遊人如織,蘭儀和裴少俊也像尋常人般穿梭在人群里,愜意的欣賞山光水色。

傅磐石緊跟在他們後面,以免被人潮擠散,「你們兩個不能走慢一點嗎?」

「是你走太慢啦。』他們倆很有默契的回道。

傅磐石常到熙湖,所以對這裏的景色習以為常,但是對蘭儀和裴少俊來說,卻是個難得的經歷,他們當然得趁這個機會好好的賞游一番。但傅磐石心裏十分抱怨,突然冒出個裴少俊,打擾了他和蘭儀單獨相處的機會。

「裴大人,這邊有好多攤販在賣特別的東西耶。」

「是嗎?我看看。」

傅磐石着實不悅,連忙上前擠開裴少俊。「少俊,蘭兒可是郡主,小心你的項上人頭不保。」

「哈哈……」裴少俊不禁笑出聲,他沒想到原來傅磐石的醋意這麼重。「好好好,我怕項上人頭不保,可是你不怕,郡主旁邊的位子就讓給你吧。」

「你最好閃得越遠越好,才不會看得礙眼。」

「我的確礙着你的眼,但我還是得跟。」

「你……」說不過裴少俊,傅磐石只好萬般無奈的讓他跟。

「對了,阿石,你住的中南山是不是在這附近?」蘭儀突然想起的問道。

「沒錯,怎麼了?」

「帶我去看看你隱居的地方好不好?」

「我住的地方沒什麼好看的,不去也罷。」

「可是……人家真的很想去嘛。」

蘭儀失望的看着他,那可憐的樣子,看得傅磐石於心不忍。

抵抗不了她的誘惑,他只好認命的點頭,「好吧,我帶你去。」

「真的?太好了!」

三人來到中南山山腳下,上山的路口擠了一堆人,他們不得不停下腳步:心想到底發生什麼事。

若不是親眼見到,裴少俊不敢相信中南山竟如此熱鬧。「阿石,中南山有這麼多遊人進進出出,你怎麼還有辦法在這裏隱居?」

傅磐石也覺得納悶,「以前中南山人煙稀少,根本沒有這麼多人,這些人是打哪來的?」只不過一年沒回來,中南山變了好多,就像是觀光勝地一樣。

這時,前方人群中有個男子喊道:「要去參觀石隱士故居的人請跟着我走,可別走丟哦。」

「石隱士故居?」蘭儀轉頭瞧著傅磐石,「原來你家也是觀光景點啊?」

傅磐石一愣,他也是第一次聽到自己的隱居地是觀光景點。「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已經一年沒回來了。」

「那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真的很好奇。

「想知道怎麼回事,就跟上去看看。」裴少俊提供了最簡單的方法。

他們三人跟在隊伍最後面,好奇的走着。

走了約莫兩刻鐘,浩浩蕩蕩的一群人終於來到傅磐石的隱居地,帶頭的男子伸手指著左邊的竹軒說:「這邊就是石隱士曾經住過的地方,裏面還有許多他親筆寫的字畫,價值不菲哦。」

遊客隨着他所指的方向觀望,不住的點頭。

那名男子接着指向右邊用茅草搭起的棚子說:「想知道石隱士為什麼這麼出名嗎?那裏有位長年居住在這的人正在說書,想知道事情始末的人可以進去聽,一次五文錢,渴了還有茶暍。」

「真的?那好、那好,我們走這邊。」

只見人群一致朝右邊的茅棚走去,準備搶個最好的位置聽故事。

蘭儀三人錯愕的站在屋外,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裴少俊瞥了傅磐石一眼,「阿石,你真是不簡單,什麼時候變成這裏的傳奇人物了?」

傅磐石只覺得眼前情況越來越詭異,「別問我,我也很想知道。」

「別再想了,我們進去聽聽看再說吧。」說完,蘭儀拉着他們走進去。

茅棚內,一名留着八字鬍,手上拿着扇子的中年男子緩緩開口說:「想必大家都知道,石隱士的才華是世人公認的吧。」

「沒錯,這是人盡皆知的。」底下的人頻頻點頭附和。

「就是因為他的才華太高,才會招來長公主的關切眼神,而這也是他苦難的開始。」

「苦難的開始?這話怎麼說?」

「我想大家應該都聽說過,長公主三顧茅廬,想延請石隱士出來做官的事,是不是?」

「沒錯,這天大的事我們怎麼可能沒聽過……」

蘭儀也點點頭,心想他說的話和外面流傳的沒兩樣,一點吸引人的秘辛都沒有。

「這就對了!」說書人突然抬高音量,一臉神秘的說:「你們想不想知道其中的內幕,很精采哦。」

「你就快點說吧,別故意吊我們胃口了。」

蘭儀疑惑的瞧著傅磐石,也在想到底是什麼內幕,而傅磐石只是對她苦笑,連他自己都很好奇有什麼內幕。

「其實長公主之所以想讓石隱士出來做官的原因,是因為她對他有情,想招他當駙馬。」

「真的嗎?原來傳言不是假的啊!」眾人一陣嘩然。

「不過石隱士猶豫良久,不知道該不該接受長公主這份情意,因此遲遲無法給她答案,所以才會有長公主三顧茅廬的故事發生。」

不知道該不該接受長公主的情意,因此遲遲無法給她答案?傅磐石明明記得他毫不猶豫就將長公主轟出門的。

「石隱士到底是為了什麼不答應,你快說呀!」

「石隱士不答應的答案很簡單,娶公主雖然能夠得到官職,但只是封個三品員外官,而不任以職事,只是空有虛名而已,誰要這種無法施展抱負的閑官呢?況且如果公主先卒,駙馬必須為公主服喪三年,這對有點氣節的人來說,誰肯屈就呢?」

「原來如此。」

「雖然有這層顧慮,但石隱士還是捨不得狠心的拒絕長公主,以至於他們之間的關係複雜難理,有情卻又無——」

「慢著,你給我等一下!」傅磐石終於忍受不住,不得不跳出來說話。「這位老兄,你是從哪聽來這些事情的?」

說書人正經八百的回道:「我親眼見到的,再告訴你,長公主每次被拒絕,都是傷心的哭着離開呢。」

「什麼?不會吧,長公主會哭……」底下的人又是一陣驚訝。

「我聽你在胡謅瞎扯!」傅磐石氣結的衝到說書人面前,揪着他的衣領,「那我問你,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你你你……」說書人害怕的吞著口水,「我怎麼知道你是誰。」

「很好,我現在告訴你,要騙人也得有識人的本領,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就是傅、磐、石!」

「不會吧,你是真的石隱士?」

眾人鬧烘烘的吵成一團,討論着眼前的爭吵是不是餘興節目。

坐在最後面的蘭儀臉色難看的站起身,拔腿衝出茅棚。

「啊……郡主!」裴少俊見情況不對,趕緊跟上去。

「蘭兒?」傅磐石發現蘭儀離開了,馬上拋開說書人,擔心的衝出去。

***

蘭儀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但聽到說書人說翔靈公主對傅磐石有愛慕之意,所以才會延他做官,一股落寞感立刻佔據她的心房,讓她有些難受。

好悶、好難過,她討厭這種感覺。

從說書人的語氣聽來,傅磐石似乎對翔靈公主的情意依依不捨,這更讓她感到心酸難耐。

如果這是因喜歡人所帶來的痛苦,那她寧可不要喜歡傅磐石。

「郡主,你沒事吧?」裴少俊關心的問道。

蘭儀勉強一笑,「我沒事,只是覺得裏面很悶。」

「蘭兒!」傅磐石快步走到她身邊,「你怎麼了?」

一見到他,她衝口質問:「你捨不得狠心的拒絕長公主,所以你們之間的關係才會複雜難理?」

「蘭兒,你別聽那人胡說,我怎麼可能會——」

「可是長公主是真的很在意你,她都找你找一年了。」

蘭儀突然明白,自己會如此不舒服的原因,完全是因為翔靈公主。

有翔靈公主在,她就算再喜歡傅磐石,也只是讓自己難受而已,儘管她想搶,也絕對搶不過翔靈公主。

她終於知道,原來……這就是心痛的感覺。

見蘭儀對說書人的話耿耿於懷,傅碧石連忙解釋道:「蘭兒,那人連我是傅磐石都認下出來,他說的話怎能當真呢,況且我……」

此時,不遠處傳來腳步聲,打斷他的話,跟着女人的聲音響起——

「好熱,我印象中石隱士的住處沒這麼遠呀。」

他們三人聽到這聲音皆一愣,心裏大感不妙,翔靈公主來了!

「少俊,我們快走!」

傅磐石拉着蘭儀就想跑,卻慢了一步,翔靈公主已經先發現他們的行蹤。

「慢著,前面那三個人!」

就像是被下定身咒一樣,翔靈公主的一句話,嚇得他們不敢妄動分毫。

翔靈公主笑得可燦爛了,「前面穿青衣的那一個,不就是告假不上朝的裴少俊裴大人嗎?」

裴少俊心臟猛然一跳,冷汗開始不受控制的直流。「長公主,微臣不知長公主駕到,有失遠迎。」

「少給我官腔官調的,看來你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嘛,還能在這遊山玩水。」

「呃……這……」在這種情況下,裴少俊只能說,此命休矣。

翔靈公主轉頭看向博磐石和蘭儀道:「還有你們兩個,你們逃得也夠久了,玩得開心嗎?」

「長公主。」蘭儀訥訥的回道:「其實……逃命一點也不好玩。」

「現在才知道不好玩太遲了,來人哪,全給我拿下。」

「是!」

翔靈公主又向身後的侍衛吩咐,「對了,聽說前面茅棚內有個愛嚼舌根的說書人,連他也順便拿下,難得出來一趟,我得好好的『端正視聽』。」

***

將所有人帶到中南山的一處道觀,翔靈公主暫時把道觀當作行館。

傅磐石煩躁的在庭院內踱步。被翔靈公主給抓到,他可不敢想像自己的下場會有多慘。

蘭儀和裴少俊也害怕的站在一旁,等著接受審問。

越接近審判時刻,傅磐石越是擔心害怕。

見他如此心慌,蘭儀也跟着忐忑不安了起來。

只要一想到,被翔靈公主抓到后,她就得被送到岑國和親,而傅磐石得和翔靈公主舉行大婚,她就感到不平與痛苦。

嫁給不喜歡的人是種痛苦,而眼睜睜看着喜歡的人娶別人更是種痛苦。

蘭儀必須同時承受這兩種痛苦,而傅磐石也是。

廂房的門緩緩開啟,翔靈公主的隨身侍女走出來說:「郡主,公主想與你單獨談談。」

「好。」蘭儀低着頭走進去,對未來是一片茫然。

坐在桌前,翔靈公主褪去在眾人面前跋扈的氣勢,柔聲道:「這段逃亡的日子很辛苦吧,是不是?」

蘭儀低頭不語,心情沮喪得可以。

窗戶外頭,傅磐石和裴少俊也小心的附耳偷聽。

「好好的皇宮不住,為什麼想要四處流浪呢?」

「你要派我去岑國和親,我當然得想辦法逃出宮。」

「和親?」翔靈公主嘴角一勾,笑得非常詭異,「是誰說要派你去岑國和親的?」

「大家都這麼傳,不是嗎?」

「大家?這個大家是誰,有包括我嗎?」

「呃,什麼意思?」蘭儀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麼問。

「你從別人那裏聽來這個消息,但你曾經聽我親口說過嗎?」

「沒……沒有。」

「那就對了,我根本就沒說過。」

「什麼?!」蘭儀不敢置信的叫道:「你根本沒說過,那這謠言是誰傳的?」

「既然是謠言,又怎麼知道是從哪裏傳出來的呢?」

「這真的是假的?」

「嗯。」翔靈公主很乾脆的點着頭。

「什麼嘛……」蘭儀一肚子火的趴在桌子上,如果早點知道謠言是假的,那她也不需要和傅磐石逃得這麼辛苦了。

其實翔靈公主根本沒講實話,謠言是她故意叫人放出來的,目的之一,她想利用蘭儀這個誘餌,將傅磐石給騙出來。

因為她知道,傅磐石非常的在意蘭儀。

只不過傅磐石比她意料的還快出現,也出乎她意料的會逃。

「等一下,長公主。」蘭儀想到一個不合理的地方,「可是岑國要求公主和親是事實,如果人選不是我,那會是誰?」

「我有說要派公主和親嗎?還是你聽母后說過?」

「呃……」蘭儀愣住了,岑國是要求和親沒錯,但毛太后和翔靈公主從沒說過和親的承諾,眾人卻一味的認為,岑國要求和親,他們就得毫無辦法的將倒霉鬼給送出去。

「所以,你和太后都沒有和親的意願?」

「那當然,這種事我才不屑做。」

有了翔靈公主的承諾,蘭儀終於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了。「這麼說,我再也不需要擔心被你給賣掉羅?」

「什麼?被我給賣掉?」翔靈公主板著瞼瞪她。

「呃……沒事、沒事,當我什麼都沒說。」

聽到謠言被證實是錯誤的,躲在窗外偷聽的傅磐石終於能放下心。

他不需要擔心蘭儀的終身幸福會被斷送了。

「既然不派公主和親,那邊疆問題該怎麼解決?」

「已經解決了。」翔靈淡淡的回道。

「解決了?」

「其實早在半個月前,岑國便被谷將軍給收服了。」

「你說的是鎮國大將軍?」

「沒錯。」

趁著蘭儀將被派到岑國和親的事傳遍全國時,翔靈公主也在暗地裏部署她的計劃,當岑國大王聽到這消息,歡欣鼓舞的準備和親事宜時,一支精銳軍隊早巳偷偷潛入岑國,趁他們毫無防範的時候,一舉攻下岑國大半國土,迫使岑國大王不得不無條件歸降。

這是翔靈公主故意叫人散播謠言的第二個目的。

真是一舉兩得的好主意,翔靈公主不禁佩服自己的謀略之高。

得知外患的事已圓滿解決,蘭儀才能真正的放心,但還是有件事讓她鬱悶。

「長公主,聽外面的人說,你想延攬傅磐石做官,是因為……想招他當駙馬,是不是真的?」

「咦,這件事他們倒是猜對了。」

「什麼——」

門內門外兩聲「什麼」同時響起,一個是出自蘭儀的口,另一個則是傅磐石。

「不會吧,長公主。」蘭儀又急又慌,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你真的要選他當你的駙馬?」

翔靈公主原本愉悅的臉一僵,「是誰說我要挑他當我的駙馬?」

「是你啊,你剛剛才說過的。」

「我說蘭儀呀,我的話還沒說完,你不必急着斷章取義吧?我是想招他當駙馬沒錯,但不是替我自己招。」

「不是替你自己招,那是替誰招?」

「當然是你呀,笨蛋!」翔靈公主受不了的戳她額頭一記,「傅磐石喜歡你,我應該沒看錯吧?」

一年多前傅磐石送蘭儀回陵隱寺時,翔靈公主就感覺到傅磐石對蘭儀有莫名的好感,心想蘭儀都快十九,也是該找婚配對象的時候,才會興起招傅磐石當駙馬的念頭。

然而傅磐石名氣雖大,卻是個沒有身分地位的隱士,在注重門第的皇室里,很難被眾親貴認同,為了這個原因,她才希望他能先當官,這樣她才好請毛太后替他們倆婚配。

誰知道傅磐石卻以不慕榮利的理由回絕她,還一連回絕三次,翔靈公主一氣之下發出通緝令,讓他四處逃亡。

「你要招傅磐石為駙馬,其實是為了……我?!」蘭儀到現在還是不太敢相信。

「沒錯,傅磐石配你剛好,要配我,還差得遠呢。」對於傅磐石這種貨色,眼界高的翔靈公主還看不上眼。

「真是為我招的?」她開心的展顏笑起來,這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她暗自慶幸終於可以和傅磐石在一起,而且不用怕會被拆散了。

雖然知道此時打擾不太好,不過門外的裴少俊還是硬著頭皮道:「長公主,微臣有一事稟告。」

「什麼事,非得現在說嗎?」

「現在不說,等一下可能就來不及了。」他可是冒着被殺頭的危險開口。

「為什麼?」

「因為……傅磐石他……他剛才就……逃走了,」

「逃走?」蘭儀臉上的笑容登時垮了下來,不明白傅磐石為什麼要逃走。

「是的,他在講完『什麼』之後,就拔腿逃跑,我本想抓住他,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快速離開。」

意思就是傅磐石只聽到前面兩句話,就嚇得趕緊開溜了。

翔靈公主沒好氣的翻白眼,「蘭儀,他怎麼和你一個樣,聽話都只聽一半的。」

蘭儀哭喪著臉,「管他聽話是聽全部還是一半,長公主,阿石又逃跑了,現在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找呀。」

只是小小的一座中南山,翔靈公主有自信,傅磐石絕對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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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嫁狀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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