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以後,他要做個惜福的人,絕不會虧待她半分。只求她永遠不要背棄婚禮上的誓言,讓他能守護她一生,與她作伴。

「……」她沒有答話,因為不想讓哽咽的聲音泄漏心中的感覺。

人家連「我愛你」都沒說,她就感動得想哭,這未免太沒用,太軟弱了……

掙扎了一下子,她靜靜地回抱他,阻擋不了想安慰這男人的心情……

很離奇的夜晚,她在不想睡着的沙發上醒來,有點弄不清楚他的心思,卻把自己的心看得更清楚。

如果愛情是一種病,那她肯定病入膏盲,無藥可救了。

接下來的日子,唐海茵不再那麼跟自己過不去,堅持懷疑莫傑的心態,刻意躲避他的親近,對他的態度也開始有了些許改善。

例如她開始下廚,而且不會拒絕他厚臉皮地同桌用餐。例如她還是不習慣戴着鑽戒工作,但在上班時會把戒指串成項鏈,不離身地戴在身上。例如他到店裏接她下班,她不會再對他冷臉相向,會讓他牽着手,乖乖跟他走。還有他老是偷吃她豆腐,雖然她會口頭警告,但不會強烈反抗,尤其一起窩在沙發上看電影的時候,她也不是很介意被他吻……

日子一天一天過,他在她家住了一個多月,兩人關係逐步好轉,看似一切都將雨過天晴,店裏卻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訪客——

「請問,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徐偉民還沒開口,她就覺得事情不尋常,因為對方根本沒有理由特地跑到店裏來找她,而且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來找夫人的事,總裁併不知情。」

「哦,那……需要我幫你保密嗎?」

「那倒不必,只是有些事,我和總裁的意見不太一樣,覺得還是應該讓夫人知道比較好。」反正他是抱着被殺頭的決心來向她「告白」的,最慘也不過被老闆狠砸一把辣椒,立刻炒魷魚而已。

然而照目前的情勢發展下去,如果他不來這一趟,未來他和老闆一起丟工作恐怕也是遲早的事。

「嗯,你請說。」說了半天,她還是不知道是什麼事,看得出來徐特助很緊張的樣子。

「那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關於老爺子留下來的那些股票,不知道夫人打算怎麼處理……」

徐偉民說明來意,她聽了半天,原來就是希望她能把從爺爺那裏繼承的股票交給莫傑——

「不是我不想給他,是他不收,我也沒辦法。」她有點動怒地強調,現在一聽見「股票」一詞就覺得很感冒,像心裏有塊剛結痂的傷疤又被狠狠挑起。

奇怪耶,她又沒有要霸佔那些股份不放,為什麼連徐特助都要特地跑來找她說這種話!

「夫人——」

「不要這樣叫我,我不習慣。」剛剛她就覺得彆扭了。明明徐特助的年紀比她大,居然還尊稱她「夫人」,實在聽不慣,她叫他一聲「徐大哥」還差不多。

「那我該怎麼呼稱你?」

她沒好氣地說:「照以前那樣吧。」

「唐小姐。」徐偉民立即改口,猜她可能誤會了他方才那番話的用意,其實他主要是想告訴她說:「你可能不知道總裁目前在公司的處境,少了那些股票,可能會讓總裁失去目前的職位……」

徐特助把幾位大股東聯手對莫傑施壓的事全告訴她,說那些人過去沒那麼明目張膽地和老闆作對,是因為還顧忌老爺子手中握有的實權,如今知道那些權利並沒有轉移到老闆身上,而是聽說被交付到其他外人手中。那些曾經和莫傑意見不合,受過他氣的人,便想趁著這個機會聯手教訓他,把他拉下台。

「還有,因為你婚後從來沒跟總裁一起公開露面,出席任何聚會場合,這也讓人對兩位的婚姻關係有所揣測……」

當一個人擁有了某種身份或到達某個地位,私德和私生活都會成為衡量你的標準之一。

莫傑從未帶妻子出來露過臉,當初婚禮又保密到家,只透過公關室在內部簡單發個喜訊,致使現在不僅有人謠傳他的血統不純正,更有人造謠說他的婚姻亮紅燈——先不管這是不是事實,反正都對他目前的處境形成另一股殺傷力。

「我不知道是這樣,他從來沒有跟我說過……」她恍然想起莫傑那晚的「怪異」舉動,再想到自己之前一口拒絕的那些邀請,還有他最近經常一臉倦怠,又喜歡跟她撒嬌的種種事迹。

她驀地紅了眼眶,心裏一陣擰疼,覺得那個男人真的是個大壞蛋。

他憑什麼……為何老是害她變成壞人!嗚……

「呃,那個……你別哭,先別哭好嗎?」徐偉民尷尬又緊張地勸她,因為店裏的客人紛紛朝此瞪來,尤其是櫃枱后那個雙手擦腰的老闆娘,看起來非常不好惹。

「拜託,別哭了,大家有事好商量……」

與徐特助談過後,唐海茵連續幾天都情緒低落。雖然沒有在莫傑面前表現出來,但她整個腦袋都圍繞着徐特助的那番話打轉。

她甚至私下聯絡過王律師,對方說莫傑的確透過秘書,表示他並無繼承那些股份的意願,還問她什麼時候要再去辦理繼承手續,因為莫傑交代不準給她壓力,所以王律師一直沒敢主動催她決定,耐心地在等待她的消息。

這天,莫傑下班得比較晚,她獨自吃過晚飯後,稍微整理一下家裏,這才發現一個過去不曾特別留意的現象——

莫傑雖然已經在這裏住了將近一個半月,但他的私人物品卻毫無「凌亂」的跡象,大部分都整齊地擺放在沙發旁的小茶几上,連浴室里男性專用的清潔用品和刮鬍刀,也全數收整在置物籃的小角落,像是不想佔用到她的空間,安靜地擱置在她的物品旁邊……所有東西都是!

她在各個空間走了一遍,略過卧房,不難察覺在這屋子裏誰是主、誰是副,屬於他的東西永遠都是規規矩矩地依傍着她的物品,以完全不影響到她習慣的方式擺放。

唐海茵抱着沾有他味道的小方枕,坐在沙發上沉思。從眼前的日用品,一直回溯到他帶着行李箱來說要住下的那天,以及更早之前……

仔細想想,兩人交往以來,尤其是同住的這段日子,好像都是他處處在配合她,包容她——雖然是他有錯在先,她實在不用對他感到太內疚、太感動,可是一想到他寧可放棄那些股份也要挽回她,明明身陷危機,在她面前卻隻字未提……

她嘆口氣,突然檢討起自己這一個多月里的「卑鄙」,一味逃避他的心態。

說是受騙后的合理反應,她氣他、躲他、推開他,但事實上,他們相識至今,她又試着理解、體諒他多少?充其量就是他的家世背景、工作忙碌而已。

因為自覺個性低調,不愛奢華、鋪張、出風頭,所以他總是特別為她預訂包廂享用高級料理,同意把婚禮辦得極為簡單,不勉強她出席任何感到不自在的場合……然而,她卻好像從沒站在他的立場,考慮他的身份地位,試着融入他的生活圈過。

她指控他欺騙了她,卻沒想過自己造成他多少「不便」吶!

「這樣真的可以嗎?」她悵惘地喃喃自語。

「什麼可不可以?」

「嚇——」她被身邊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回來你都不知道,想什麼想得那麼入神?」他眯眼,盯着這個連他坐到身邊都渾然不覺的女人。「該不會是男人吧?」

唐海茵很想翻白眼,一臉懶得理他的表情,真不曉得這男人怎麼這麼有想像力,照理說應該是她比較擔心他有外遇才對吧。

「我是在想,你放棄那些股票真的沒關係嗎?」她澄清,剛好也想和他談談這件事。

「會有什麼關係,就像你說的,那些本來也不是我的東西,是爺爺的財產,沒得到爺爺的財產之前,我也活得好好的。」他輕鬆笑道,現在對那些身外之物想很開,倒是有點警覺她怎麼突然又提起那些股票來?

老實說,他現在也對「股票」兩字很敏感,擔心愛妻再拿這事兒來跟他提分手,讓兩人趨於緩和的關係再興風浪。

「可是那不是你從小到大努力的目標,你費心經營的成果,說什麼都不想放棄的心血結晶嗎?」見他一臉無所謂,分明在粉飾太平,她才更替他緊張。

「哇,我老婆的記性真好!」他驚呼,愛妻居然記得他說過的每一句話,證明她心裏有他。「不過我寧願你把它用在別的地方,別跟我翻舊帳了。」他摟着她肩膀,笑嘻嘻地求饒。

「我沒有在跟你開玩笑!」她火大地推開他。見他都面臨這麼大的危機,還在她面前嘻皮笑臉地裝沒事,真的好替他心疼。

莫傑被她這麼用力一推也愣住了,不過他並沒有生氣,只是擔心地看着情緒焦躁的妻子。「怎麼了?今天有誰惹我老婆不開心了嗎?」

他用一秒自我反省,覺得最近表現良好,應該不是「加害者」。

她扁著嘴,瞅着他,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前幾天,徐特助來找過我,跟我說了你在公司的情況。」

「他——」

「不準怪他,我發現徐特助比你誠實多了,為什麼你有事都要瞞着我?還敢開口閉口喊我老婆,其實你根本就把我當外人看!」咻——一枚抱枕「飛」進他懷裏,看來她真的很氣他!

男人穩穩地接住抱枕,感覺好像得到了她的心,臉上的笑容跟着擴大,喜不自勝。

「親愛的,我就是把你當內人看,才捨不得你替我擔心吶。」他丟開抱枕,把可愛的老婆摟進懷裏,以寵愛的口吻解釋。「而且我也怕萬一跟你提起,你會誤以為我是在打那些股票的主意,不是在打你的主意。」

「哼。」她拍掉摸上她屁股的賊手,兇狠一瞪,不領這份情。

他如果真的捨不得她擔心,那就不要做這種讓她良心過不去的事嘛!夫妻間有困難不是應該互相扶持的嗎?他卻只會逞英雄地隱瞞她,害她差點要成為他被踢出公司的幫凶了。

莫傑心暖地笑着,看到這個女人如此替他憂心,他真是自責又竊喜,更覺得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我真的不要緊,不能繼續留在這個位置也沒關係,因為我已經有了更重要的東西……」他深情款款地望進她雙眸,輕按她胸口。「這裏,我只想守住這個就夠了。」

人不能太貪心,失去那個位置,他還擁有很多,但失去這個摯愛,他的心就會一無所有,空虛得發慌。

眼前,她是他唯一的目標,他走得很堅定。

不過,她本人卻聽得很揪心,氣這男人讓她發火,又讓她感動得想哭,心口熨着他掌心的熱度,她眼眶酸澀,很想大罵他別傻了,又覺得他傻得好可愛……

「收下那些股票吧,我真的不需要,也付不起遺產稅。」

「我幫你出。」

「莫傑!」感動歸感動,她可不想成為害他失去江山的罪人,一時氣結地威脅。「你這樣……我真的要跟你離婚喔。」

「永遠不準對我提起這兩個字。」他臉色一凜,狠戻地警告。

儘管大男人有心改過,但有些底線還是碰不得!

「那你就收下那些股票,我……也只要這個就夠了。」她臉紅地撫着他胸口,自知說錯話,口氣很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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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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