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驀在此刻,三條人影倏然而現,當先的是一個錦衣中年,后隨兩名黑袍老者。

田宏武心頭一震,硬起頭皮道:「原來是教主閣下,有何指教?」

他明知對方是來查詢條件履行的結果。

錦衣中年面色微微一變,道:「田少俠,這不需要本座說明吧?」

田宏武心念電轉:「『悟果』大師業已物化,既然他未參與當年血案,仍是武林中值得崇敬的人物。而『白骨教』是個邪惡的門派,自己大可不必因沒履行條件而不安,為了維護『悟果』大師的慈悲遺志,說句謊話無妨。」

心念之中,沉聲道:「閣下來的正好,免了在下重踏貴地……」

錦衣中年迫不及待地道:「事情結果如何?」

田宏武朗聲應道:「在下盡了全力,但不是『悟果』和尚的對手,他本佛門慈悲之旨,放在下回頭,結果就是如此!」

錦衣中年勃然作色道:「這麼說,你沒履行條件?」

田宏武正色道:「在下已經解釋過了!」

錦衣中年冷哼了一聲道:「本座不滿意這解釋!」

田宏武把心一橫,道:「不滿意又待如何?」

錦衣中年口中碧芒一閃,道:「不怎麼樣,你倆準備留在山中吧!」田宏武冷冷一笑道:「恐怕閣下留不住客人!」

錦衣中年口角一披,道:「無妨試試看!」

說完,一揮手,與兩名黑袍老人疾馳而去。

洪玉嬌秀眉一皺,道:「他就是白骨教主?」

田宏武頷首道:「不錯,他繼承了父位,母被尊太上。」

洪玉嬌道:「我們走,對方如果攔阻,只有動手一途,不過,憑我們的身法,相信還不至於受制於對方。」

田宏武沉重地道:「咱的是對方不用明槍,使用暗箭……」

洪玉嬌道:「看事應事吧!」

山間夜來得早,太陽一沉,瞑氣四合,遠山近巒,轉眼間變成了模糊一片,兩人順着山脊奔去,不久便陷在濃濃的夜色里。

口口口口口口

冒黑奔行了十餘里,月亮從山巔探出頭來,驅除了黑暗。

嶺勢已盡,眼前來到一個連接嶺峰的淺谷里。

洪玉嬌停身道:「我們改變個方向,再一個時辰,便可以遠脫『白骨教』的勢力範圍了!」

話聲才落,不遠處的林木間,爆出了一聲栗人的冷笑。

兩人同吃一驚,抬眼四望,不由大駭。

只見五六丈外的林木間,有骷髏人在閃動,時隱的現。

明明知道是真人假扮的,但下意識中仍不免有些膽寒心顫,雞皮疙瘩遍起。

洪玉嬌大聲道:「我們被包圍了!」

田宏武一捏手中劍,道:「我們朝左前方突圍登峰!」

「吱吱咻咻」,一時鬼叫之聲大作,白骨骷髏之間,雜着飄遊不定的陰磷鬼火,使人有置身鬼域之感。

田宏武沉喝一聲:「沖!」

身形一起,如輕煙般飄去。

洪玉嬌也隨着彈身。

以兩人這種玄奧快速的身法,應該是無人能攔阻的。

但情況大大出人意料之外。

田宏武掠起的身形,射出不到十丈,一陣陰風罩上身來,心頭一沉,身形落了地,眼前景物大變。

只見四周儘是閃晃的白骨骷髏,夾着交叉旋飛的鬼火,月光突然消失了。

洪玉嬌也沒有蹤影。

原來的山形樹影也沒有了。

昏昧混沌之中,除了白骨架子與鬼火,再沒有別的。

田宏武站隱身形,拔劍在手,努力鎮定心神,大叫一聲:「洪姑娘!」

回應的是一陣「咻咻!」鬼叫聲。

一個桌面大的鬼火,罩身襲來,田宏武頭皮發了炸,揮劍一攪,鬼火變成無數星點,四散飄飛,鼻孔里隱約嗅到了腥腐之味。

田宏武全身冒出了冷汗。

身形再起,企圖衝出去,但越落數次,眼前情況絲毫未變,鬼火亂飄,白骨亂晃,上下四方,一片看不透的灰色。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不知發自什麼方位:「姓田的,這是白骨鎖魂大陣,你休想越雷池半步。你那女伴已落人本教手中,因為太上愛你是個人才,不忍加以毀棄,目前只有一條路,加入本教!」

田宏武一聽洪玉嬌已落入對方之手,不由驚魂出了竅。

在這種邪門陣勢之中,恨、怒、武功,全是空的,但要他加入「白骨教」,是死也辦不到的事。

一具骷髏骨架,飄近前來,田宏武狠狠揮出了一劍。

怪,分明是揮中了,但那骷髏竟然變成了有形無質之物,又盪了開去。

骷髏是人扮的,為什麼會這樣?

對了,這是幻象,不是真人。

他不敢閉眼,但眼前的場面,足可使人發狂。

如果換了不明究底的人,早就駭死了!

再這樣下去,精神非崩潰不可。

但是對方所提的條件,他說什麼也不能接受,救不了洪玉嬌,自己也無法倖免。

「天不偷」便是例證,一旦受制,心神便無法自主,結果變成了魔鬼的工具。

那陰惻惻的聲音又告傳來:「田宏武,你考慮好了沒有,我們的耐力是有限的,座上賓,階下囚,在你一念之間,在下容你再考慮一刻,超過時限,將把生你擒活捉,好好地想上一想!」

田宏武大聲道:「有種的站出來當面說話!」

回報的是一陣充滿嘲弄意味的笑聲。

田宏武激憤欲狂,但他無計可出,他想殺人、流血,但沒有對象。

他突然想到了「復仇者」,如果他未遠離,為何不現身?

驀在此刻,一絲極細的,似蜂鳴般的聲音傳人耳鼓:「田少俠,注意聽着,你身上有個荷包,荷包里有三粒『辟毒金丹』,你取一粒吞下,可以避陰靈之毒,動作要快!」

田宏武心頭大震,這以「傳音人密」之法傳聲的是誰?

他怎知自己身上有個荷包?

這荷包是丁香贈送的,當初以為她是以此示愛,想不到裏面裝的竟是武林人視為至寶的「辟毒金丹」。

這件事,除了丁香本人,不應該有別人知道的!

這傳音的到底是准?

是男還是女?

他倏然有些明白了,記得「芙蓉女」曾對自己施過毒,在「白骨教」的魔窟里,那青衣小婢桂香也用過毒,自己竟然無損,原來是這原因。

心裏想着,他還是照做了,悄悄從荷包里取出一粒丸子,納人口中。

那蜂鳴似的聲音又告傳來:「洪玉嬌並未落人對方之手,別分神,現在閉目凝神,以靜制動,注意聽我的指示出劍。」

田宏武精神大振,他揣想,傳音的定是「復仇者」無疑。

對方捏造事實,說洪玉嬌已然遭擒,真是卑鄙之至。

於是,他依言閉上眼,凝神靜氣,神劍橫胸,隨時準備出擊。

這一來情況便不同了,眼不見則神不亂,那些骷髏陰靈,似已摒於身外,只是「噓咻!」的怪聲仍入耳鼓,但已不構成威脅。

「注意右側背!」

田宏武的心收緊了。

由於他閉目凝神,疏於防範。

果然,他聽到了輕微的腳步聲迫近,他注意傳音者的下一步指示。

「方位變為後方,注意……」

「距離一丈!」

「八尺!」

「出手!」

田宏武以閃電般的動作,劃出神劍,勢如疾風迅雷。

劍利、勢疾、勁足,半聲慘叫,起自身前,間雜着劍鋒劈過人體與兵刃折斷之聲,他睜開眼,五尺外橫了一具殘屍,一條手臂齊肩被卸,掉在一邊,頭——只剩下半個,迷朦中,可見一地的腥紅。

「閉上眼,最好別睜開!」傳音又入耳鼓。

他依言回復剛才閉目凝神的情況。

傳音再起:「旋劍,護住正面,對方要施用暗器了!」

田宏武左鞘右劍,旋動起來,在身前幻成了一片劍幕,猶如砌了一堵鋼牆,一陣「叮叮噹噹」,襲來的暗器紛飛激射。

「現在前掠三丈!」

「好,左橫五步!」

「前兩步!」

「睜眼,人樹穴隱蔽!」

田宏武睜開眼,眼前果然有一株中空的巨樹,他先用劍朝樹穴里一攪,以防穴里藏着有人,然後快速地鑽了進去。

像暴雨擊打樹身,無數的暗器,全釘刺在樹身上。

田宏武倒吸一口涼氣。

他現在完全是被動,在這「白骨鎖魂」陣中,睜眼與閉眼沒有多大的差別,反正是看不見的。

樹穴不大,僅容兩人貼身而立,他盡量靠側,把劍尖伸在穴口。

一個聲音發自頭頂:「田少俠,你也來了?」

田宏武猛可里一震。

但隨即辨出是洪玉嬌的聲音,抬頭一望,一條人影橫在頭頂數尺之處,驚異中有些啼笑皆非。

看來她是用身體和雙腳抵緊樹壁,如拱橋擠在樹穴上空。

一個大男人,置身女人胯下,的確不是味道,尷尬地應道:「洪姑娘,你先到一步?」

「是的!」

「你也是受傳音指示?」

「唔!」

「傳音的是誰?」

「復仇者!」

「哦!」田宏武內心起了一陣激動。

就在此刻,外面傳來一疊聲的慘號,聽來令人心悸。

洪玉嬌道:「聽,『復仇者』在破陣了,輪到我們動手時,把心放狠些,『白骨教』十分邪惡,乘機除魔,是件喜事!」

慘號聲此起彼落,雜有暴喝與喊殺之聲。

持續了約莫一盞熱茶的時間,眼前一亮,樹穴外已見溶溶的月光。

洪玉嬌歡聲道:「陣破了!」

田宏武心頭大振,栗聲道:「我們出去吧!」

洪五嬌道:「再稍待片刻,等『復仇者』招呼!」

話方說完,樹穴外一聲蒼勁的聲音道:「可以出來了!」

田宏武迫不及待地閃身出穴。

眼前是一個毛茸茸的怪人,兩隻眼睛紅光逼人,心頭一陣劇跳。

定眼再望,對方赫然是曾任「化身教」護法的「仙猿公」,反穿着羊皮襖,手持旱煙袋。

難道他便是「復仇者」?

田宏武發了呆,一時說不出話來。

洪玉嬌也從樹穴現身,嬌聲道:「秦老前輩,您也來了?」

「仙猿公」嘿嘿一笑道:「別閑着,追殺,揀那沒穿骷髏衣的高級爪牙下手!」

口口口口口口

月色通明,林木間人影亂竄。

「仙猿公」與洪玉嬌,分從左右抄去。

田宏武無暇再去分辨「仙猿公」的身份,挺劍飛撲人林。

兩名骷髏人正從身前橫過,他已恨到了極度,揮劍疾掃,「哇哇!」兩聲,兩名骷髏人栽了下去。

附近也起了慘號聲,看來「仙猿公」與洪玉嬌已開始動手:

「站住!」

暴喝聲中,三條人影呈品字形包了過來。

赫然是「白骨教主」與那兩名黑袍老者,六隻閃爍的碧眸,像三頭怪獸。

「白骨教主」咬牙切齒地道:「小子,本座要把爾等挫骨揚灰!」

田宏武手中劍一橫,冷哼了一聲道:「咱們彼此,彼此!」

兩名黑袍老者厲哼一聲,分從左右撲擊,沒用兵刃,是徒手。

田宏武此刻是豪氣沖頂,一式「飛瀑流舟」,以十分功力揮掃而出。

「嚓!嚓!」兩聲,像是金屬之類被切斷的聲音。

田宏武持劍的手被震得一顫,接着是兩聲凄哼,兩隻斷掌。落地有聲。

兩名老者,彈了開去,其中一個栗聲吼叫道:「小子使的是寶刃!」

「白骨教主」亮出了兵刃,劍身上有靈光閃爍。

田宏武判斷對方的劍上必塗有劇毒,立即凝神而待。

剛才兩位老者被削斷手掌,從感覺上判斷,兩老者戴了某種特製的手套,所以才敢徒手對敵。

如果換了普通鋼劍,絕不可能使對方斷掌。

暴喝聲中,「白骨教主」發劍攻擊。

田宏武也發劍迎擊。

對方不愧為一教之主,劍勢凌厲詭辣得令人咋舌。

尤其劍身上的陰靈,在揮動之間,帶起絲絲芒線,眩人眼目,劍刃交擊,顯示出雙方使的都是寶刃。

若非仗着神兵絕技,田宏武還真難以接架。

一場驚心動魄的殊死斗,疊了出來。

兩名受劇創的老者,遠遠地站着,已經無力出手。

金鐵交鳴,加上破風劍氣,聲浪栗人心魄。

在功力相伯仲的情況下,至勝之道,便賴鬥智與耐力,只要哪一方稍為一懈,立刻就會遭到致命的攻擊。

生死勝負,也就取決於這一瞬之機。

慘號與搏擊聲斷續傳來。

這對「白骨教主」心理上影響很大,同時在求勝心太切之下,極易誘發浮躁,浮躁是劍手的大忌。

田宏武心裏篤定,是以十分沉穩,而沉穩便能維持氣勢。

堪堪第十招,田宏武奮起神威,大喝一聲,全力出手,勢如裂岸狂濤。

悶哼起處,「白骨教主」踉蹌後退,左胸冒出了一朵紅花。

田宏武閃電進身,劍尖抵上對方心窩。

兩名負傷的黑袍老者,驚呼出聲。

「白骨教主」面孔起了抽搐。

田宏武在考慮著殺,還是不殺?

驀在此刻,兩條人影飛掠而來,直欺田宏武左右側后八尺之處。

又是兩名黑袍老者,手中各持一柄鋸齒刀。

其中一個栗聲道:「小子,你如敢下手,將死無葬身之地!」

田宏武冷哼了一聲道:「別信口狂吠,你們毫無機會!」

「白骨教主」身後突然多了一個人。

是洪玉嬌,她出現得有如幽靈,彷彿她本來就站在那裏?四名黑袍老者,同時驚呼出聲。

洪玉嬌亮出了短劍,指住「白骨教主」的后心,幽幽地道:「給兩位一個機會,領略些追魂劍的滋味!」

「白骨教主」全身一顫,到此刻他才知道身後有人。

田宏武一晃身,繞個半弧,與兩名後來的黑袍老者站成了鼎足之勢,道:「兩位可以出手了,如果在下先出劍,兩位便沒有機會了!」

兩名老者亡魂大冒,單隻這鬼魅般的身法,便足以懾人。

「白骨教主」厲聲道:「用陰靈彈毀這小子!」

洪玉嬌短劍微微向前一送,道:「教主閣下,你該先指定繼位的人!」

「白骨教主」打了一個冷顫,噤口無語。

兩名老者投鼠忌器,可不敢執行這命令,不管怎樣,首先遭殃的必是教主。

就在此刻,一條人影如行雲流水般飄了來,轉眼間便到了面前,赫然是孤峰古寺的守護者「聖手布衣」。

「聖手布衣」目光逐一掃過眾人,然後目注「白骨教主」道:「老夫奉聖僧『悟果』之命,向教主傳達一句話……」

「白骨教主」咬牙道:「請講!」

「聖手布衣」沉聲地道:「天心印人道,順之者昌,逆之者亡,貴教以往所為,上致天怒,下招人怨,聖僧本佛家慈悲之旨,希望貴教即日解散!」

「白骨教主」狂聲大笑道:「解散?哈哈哈哈,你老兒認為辦得到嗎?」

洪玉嬌介面道:「聽口氣,閣下已經揀選了第三代的繼任人了?」

「白骨教主」厲聲道:「本座說辦不到!」

洪玉嬌寒聲道:「那姑娘我只好替天行道了?」

「白骨教主」狂吼道:「要殺便殺,本座堂堂一教之主,豈能屈服於婦人女子刀下!」

「聖手布衣」抬手道:「洪姑娘,請收手後退!」

洪玉嬌毫不考慮地向後彈退數尺,短劍仍執在手中。

「聖手布衣」接着又道:「以少教主的聰明才智,如果棄邪歸正,在武林中定有一番作為,假如再執迷下去,遠者不論,就目前此刻,-將何以自處?」

「白骨教主」冷哼了一聲道:「你老兒很會說教,但本座沒興趣聆聽!」

「聖手布衣」還是保持平靜地道:「當年我夫妻誤入鬼湖,而致老妻含恨刀泉,若非『悟果』大師適時而至,老夫也將難以倖免。老夫因聖僧的感召,並未記仇,抹消殺妻之恨,是那麼容易的嗎?但老夫忍下了……」

「白骨教主」栗聲道:「你何不趁這機會報仇?」

「聖手布衣」目芒一閃而逝,沉聲道:「老夫不屑為此!」

「白骨教主」咬着牙道:「先父業已付出了血的代價……」

「聖手布衣」截斷了他的話頭,道:「令尊三招敗於聖僧之手,羞憤自絕,與人無尤。」

「白骨教主」凄厲地道:「武林至尊是始作俑者,這筆債本座不能忘!」

田宏武從雙方的對話中,算是明白了雙方之間的恩怨,他為了救「天不偷」曾答應對方殺「悟果」大師以做交換條件。

「聖手布衣」道:「少教主這句話,完全抹煞了情理,也有失武道。」

「白骨教主」突地一晃身,佔了一個方位,成了正面對峙之局,兩名黑袍老者立即也改變了方位。

「聖手布衣」冷冷地道:「少教主,你目前毫無機會,最好平心靜氣地考慮老夫所說的話!」

「白骨教主」突自懷中取出一個圓球,冷厲地道:「陰靈彈沾膚即腐,你們也沒機會,至不濟同歸於盡!」

場內外四名黑袍老者,也各掏出了一枚陰靈彈,如果五人以不同角度同時投擲的話,對田宏武等三人的確是一大威脅。

田宏武目中進出殺機。

洪玉嬌倒是神色自若。

「聖手布衣」搖搖頭,道:「坦白說一句.陰靈彈對別人可以,對老夫等不會發生作用,而目前在山中的實力,足可使『白骨教』土崩瓦解,相信嗎?」

「白骨教主」臉色變了又變,突地大喝一聲:「放!」

「波波!」連響,磷火進飛激射,像廟會年節時施放的煙火,沖空進敞,抖落一天星雨,籠罩了十丈方圓的空間。

「白骨教主」與四名黑袍老者,在擲出陰靈彈的問時,一聲暗號,齊齊彈身撤退。

如喪家之犬般狂馳了一程,然後停下身來?

老者之一道:「教主,不看看結果嗎?」

「白骨教主」哈哈-聲狂笑道:「用不着看,沒人能倖免的!」

那兩名斷腕的老者,經過這一陣狂奔,創口又冒出血來,雖然點了穴道,仍無法止住血流,痛得呻吟出聲。

突地,-個聲音介面道:「不錯,是無人能倖免!」

四人間感一震。

只見不遠處,一點火星,在一熄一亮,「白骨教土」以裝神扮鬼為能事,現在,他們也領略了同樣的滋味。

「白骨教主」大喝一聲:「什麼人?」

沒有反應,那火星仍在一亮一熄。

「白骨教主」做了個手勢,兩名老者鉗形包抄過去。

悶哼聲起,兩名負傷的老者,雙雙栽倒下去。

「白骨教上」驚魂出了竅,目光急掃之下,卻不見人影。

兩名老者在他身後不到一丈,竟不知是如何被暗算的,另兩名欺向火星的老者,不由窒住了。

那一點火星,仍在一亮一熄,因為曾有人發過聲,那當然不是螢火,同時螢火也沒那麼大的光圈。

「白骨教主」大喝一聲:「找死!」

掏出一枚陰靈彈,就待擲出……

「慢著!」

三條人影,同時出現。

赫然是田宏武他們三人。

「白骨教主」連呼吸都窒住了,想不到五枚陰靈彈,竟然傷不到半個人。

「聖手布衣」佔了正面,田宏武與洪玉嬌佔了他左右側后的位置。

那兩名老者,進退失據。

「聖手布衣」冷沉地開口道:「曹卜昌,給你最後一刻的考慮機會了!」

「白骨教主」栗聲道:「本座絕不考慮,辦不到!」

田宏武寒聲道:「那你死定了!」

「白骨教主」回頭道:「想不到你小子.與『悟果』禿驢是一路……」

「聖手布衣」怒喝道:「住口,你竟敢公然辱罵聖僧!」

那點星星之火,突然朝這邊移來。

那兩名欺過去的老者尚未及採取行動,星火-閃,從他兩人中間穿過。

到了現場,赫然是一個毛茸茸的怪老者在吸旱煙袋。

他,正是「仙猿公」,仍在悠閑地,有一口沒一口地吸著。

一蓬碧光,冉冉而至。

兩老者異口同聲地大叫道:「太上駕到!」

「聖手布衣」向側方彈開丈許,面向快速移近的碧光。

移近了,赫然是四名骷髏人抬着一頂小轎,轎頂上一顆核桃大的珠子,泛著碧綠的光華。

這種鬼氣十足的玩意,識破了便不值一哂。

轎子放落,四名骷髏人退站轎后。

「白骨教主」曹卜昌掠到轎前,激顫地道:「娘,我們失敗了!」

兩名黑袍老者也急趨轎邊,雙雙躬身道:「參見太上玉駕!」

轎內傳出老婦的聲音道:「我全知道了,孩子,答應他們的條件!」

「白骨教主」栗呼道:「娘,您……說什麼?」

老婦現身出轎,嘆了口氣道:「孩子,大勢所迫,不得不然!」

「白骨教主」激動得發起抖來,大聲道:「娘,您答應……解散本教?」

老婦點了點頭,沉重無比地道:「是,不錯!」

「白骨教主」凄厲地道:「娘,這是為什麼?」

「仙猿公」叭噠一聲,在石頭上磕去了煙灰,怪聲怪凋道:「能活着總是好的,死了一切免談!」

「白骨教主」碧綠的目芒朝「仙猿公」一掃,咬牙切齒地道:「娘,孩兒不同意!」

老婦凄苦地道:「孩子,本教的氣數盡了,認命吧!」

兩名黑袍老者躬下身去,齊聲道:「請太上三思!」

老婦沉緩地一個字一個字地道:「老者已經三思過了!」

「白骨教主」痛苦地道:「娘,您……真的要這樣做?」

老婦不加思索地道:「我已經決定了!」

「白骨教主」垂下了頭,身軀簌簌抖個不住。

「聖手布衣」宏聲道:「一念回頭,善莫大焉!」

「仙猿公」接上話道:「能順應天心,必得善終!」

「聖平布衣」上前兩步,道:「芳駕能擇善而執,令人可佩。但解散貴教,並非口頭空話,請芳駕拿出憑證,老夫好向聖僧覆命!」

老婦道:「要什麼樣的憑證?」

「聖手布衣」道:「足以代表芳駕決心的事或物!」

「白骨教主」突地揚起了手中陰靈彈,厲聲道:「娘,孩兒要拼了!」

老婦栗聲道:「卜昌,事已不可為,我要你認命,違命便是忤逆,把你手中劍交給我吧!」

「白骨教主」窒了好半晌,終於把劍交與他母親,片言不發,疾掠而逝。

老婦高舉著劍,激動地道:「這是本教聖劍,代表至上權威,老身折劍為誓,白骨教從此在江湖除名!」

說完,跪了下去,口裏喃喃祝禱了一番,然後站起身來,雙手分執劍的兩端,在膝頭上用力一磕,脆響聲中,長劍一折為二。

兩名黑袍者,把頭垂到了胸前。

老婦目蘊淚光,口發一陣凄厲的長笑,笑聲令人心悸。

笑聲中,轎內飛出一條人影,一閃而沒。

只是個影子,看不真切形像,彷彿是眼花,又似是幻覺。

田宏武震驚莫名,想不到轎里還藏着有人。

看樣子這老婦是被制而來的,怪不得她的決心這麼堅定。

田宏武心念一動,側顧洪玉嬌道:「是『復仇者』嗎?」

洪玉嬌點了點頭。

田宏武又是一陣激動,武林中恐怕再難找出第二個如此神秘的人物了。

「聖手布衣」朝老婦抱了抱拳,道:「芳駕不失為大智大慧的人,貴教幸甚,武林幸甚!」

說完,轉向諸人又道:「老夫告辭,各位也可以請便了!」

再次拱手,飄然而去。

「仙猿公」旱煙袋揮了一揮,道:「走啊!」

田宏武深深望了發獃的「白骨教」太上一眼,朝洪玉嬌偏偏頭,隨在「仙猿公」之後,馳離現場。

一路之上,他想得很多……

「仙猿公」本來是關外「化身教」的護法,竟然叛教而投入「復仇者」手下,實在是個不可思議的謎?

「復仇者」是以什麼身份出頭料理「鳳凰庄」血案?

現在已經證實血案與「武林至尊」無涉。

「復仇者」下一步的行動又該是什麼呢?

這段時間裏,四大堡又有什麼佈置?

於是,他連帶想到了小秀子,被三師兄害死的小師妹上官文風、朱媛媛、丁香……除了小秀子只有童年的憶影,其餘的都清晰地浮現腦海。

眼前來到一座峰頭。

「仙猿公」打量子一下地形,道:「我們暫時歇歇腳,大概不到兩個時辰天便亮了,等天亮后再走吧!」

三人揀了個背風的地方,歇了下來。

洪玉嬌緊傍著田宏武,她似有什麼心事,神色間顯得很不自然,不像剛入山時那麼興頭,田宏武當然不便問,因為有「仙猿公」在側。

乾糧業已用盡,只好餓腹以待天明。

三人靜靜地靠着山石假寐,雖然都很疲累,但飢餓逐走了睡意,心清得很,這種滋味相當不好受。

突地,田宏武鼻孔里聞到一絲烤肉的香味。

不由好笑道,大概是餓極了,所以才產生了這種幻覺。

但,他還是睜開了眼,一看,不由驚異萬狀,並不是幻覺,不遠處的石頭上,是擺着有東西。

「仙猿公」坐直起來,道:「好香,不錯,這份孝心可嘉!」

田宏武又是一愕,他說的孝心是什麼意思?

難道他知道會有人送食物來?

洪玉嬌卻已起身朝石邊走去,欣然道:「不錯,烤山豬肉,單憑這股子香味就知道一定可口!」

說着,轉身走回,手捧著山豬肉,不多不少,一人一大塊。

田宏武心念一動,把想問出口的話吞了回去,不用說,定是「復仇者」行的好事,接過手來,撕了便吃。

香倒是香,可惜沒有鹽,吃起來終不是味道,但此刻不是擇食的時候,人要能填飽肚子,片刻工夫,便全下了肚。

「仙猿公」食量不賴,連洪玉嬌吃剩的也塞了下去。

肚子一飽,睡意跟着來了,不久,便酣然人夢。

口口口口口口

田宏武睜開眼來,只見遠近的峰巒,都已沐浴在艷麗的朝陽中,只有這安歇之處,有峰尖阻擋,背風也背陰,所以目光尚未照臨。

「仙猿公」與洪玉嬌好夢方酣,他不願驚動他們,悄悄翻身起來,躡手躡腳地走到向陽的一面。

目光掃瞄之下,只見接連此峰的嶺脊上,似有人影在晃動。

一時好奇心起,彈身飛掠過去。

臨到切近,一看,不由心頭大震。

對方赫然是「天不偷」與丁香,看樣子,兩人正準備動身離去。

丁香怎麼也會來了這裏?

他從側方繞了過去。

丁香似有所覺,出聲問道:「什麼人?」

田宏武轉了出去,盡量沉住氣道:「是我!」

丁香似乎吃驚不小,窒了窒,大眼珠一轉,驚詫地道:「真是想不到,會在此地碰上你!」

「天不偷」老眼大睜,「啊!」了一聲道:「田少俠,怎麼回事?」

田宏武緩緩走了過去,聲音微激地道:「丁香,你怎麼也來了?」

了香笑了笑,道:「奉家叔之命來辦事!」

田宏武目光流轉之下.突俊面一變,冷冷地道:「丁香,為什麼要騙我?」

丁香眉頭一緊,道:「騙你,這話從何說起?」

田宏武道:「你不知道我在山中,是嗎?」

了香道:「是不知道呀!」

田宏武口角-披,發出一連串的冷笑。

丁香的大眼睛睜得更大了,期期地道:「田少俠,你……究竟笑些什麼?」

田宏武手指不遠處的火堆餘燼與殘骨,道:「謝謝你的山豬肉,味道不錯!」

「天不偷」打了個哈哈,趕緊接話道:「不怪她,不怪她,是老夫偷偷送去的,她是不知道。」

田宏武將信將疑,這解釋很牽強,但既無關宏旨,也就沒有追求的必要。

當下面色一緩,換了個話題道:「不知丁姑娘來太白山做什麼?」

丁香展顏一笑道:「奉家叔之命來辦事!」

頓了頓,反問道:「少俠你呢?」

田宏武道:「這可真巧,在下也是來辦件事。」

他來辦的事不能公開,當然也就不能追問她來辦什麼事,只好含糊過去算了。

兩人存一樣的心理。

丁香也沒追問,淡淡地道:「事情辦妥了?」

田宏武道:「是的,可以這麼說。」

丁香道:「那是準備出山了?」

就在此刻,洪玉嬌與「仙猿公」雙雙奔了過來。

「仙猿公」大聲道:「田少俠,老夫以為你失蹤了!」

丁香道:「田少俠還有同伴,這位是……」

說着,目注洪玉嬌。

田宏武向雙方引介了一番。

洪玉嬌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柳眉一揚,道:「我想起來了,這位丁香姑娘曾在『風堡』待過,是嗎?」

丁香頷首道:「不錯,我在堡里當過下人!」

「仙猿公」抬頭望了望天,道:「該走了,兩位如何?」

丁香道:「我們同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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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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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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