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一個嬌美的白色纖細身影,正佇立在一棵枝葉茂盛的大樹下,痛心的飲泣著。香肩,不停的搐動……

她,就是清麗聖潔白衣的少女費曉燕。她的心碎了!

因為,在她心目中,一直被視為未婚夫婿的人,竟抱着另外一個少女走了!

一個英挺俊逸的少年影子,在她少女的心扉里,已蘊藏了兩年了。

盼望,朝夕盼望着那影子早日歸來……

夢想,日夜夢想着小夫妻的恩愛情濃!

如今,那英挺俊逸的影子被盼來了,終於盼來了!

但,夢想中的幸福,甜蜜,卻像夢一樣幻滅了!

一切,都幻滅了……

因為,他是一個狠心人!他是一個愛心不專的人!

費曉燕緩緩的抬起頭來,望着廉慕雪馬影消逝的方向,淚光,在她眼睛裏滾動着……她低聲哀怨的自語道:「廉慕雪,你這個薄情人,你知道我是多麼愛你嗎?我已偷偷的愛你兩年了!雖然,那是你的影子,那是想像中的你,但他卻沒有一刻離開我的心。師父紅綾女俠說,你是一個忠厚樸實的好孩子,北劍常師伯說,你是一個很討人喜歡的好孩子。是的,現在我要說你是一個專討少女喜歡的壞孩子……」

淚,又流滿了她清麗秀美的面頰……

「……你就是那張會說話的嘴,那張嘴不知喊掉了多少個少女的心。昨天夜裏,在那山上,我差點兒被你喊回去!天,你為什麼生有那麼一付吸引人心的聲音呢?……我的心,幾乎被你那聲燕姊姊給喊掉了……我恨你,我實在恨你……」

費曉燕已失去了她的恬靜,她的聲音愈說愈高了!

她把嬌靨埋在她那雙纖纖的玉手裏,淚水,由她的指縫間流出來!

片刻過去了,她緩緩抬起頭來,一臉幽怨神情,淡淡的娥眉,緊緊的蹙在一起了。

她不哭了,但一雙清澈的眸子裏,仍閃著晶瑩的淚光……

她的兩眼,一直看着五丈外一座高大光滑的岩石上。

驀然,她的右手中食兩指,向著那座高大的岩石,遙空一點

叭的一聲,五丈外的岩石上,錚然一響,同時爆起一點火花……

叭叭叭岩石上,又爆起數點火花……

費曉燕稍微一頓,繼而一咬櫻唇,疾出右手,遙空連點……

頓時,那座高大光滑的岩石上,錚錚連聲,火花爆射……

在火花爆射石煙飛揚中,約有四寸見方的大字,在石面上一個一個的顯示出來……

片刻之後,火花停止了!

那座高大的岩石上,卻刻上了幾個深淺一致的字:

『恨!恨君心狠!

恨!恨君情亂!』

哭了,費曉燕看了石上自己刻上的字,依在大樹上哭了!

突然一陣微風,由曉燕頭上掠過!她沒有抬頭,也沒有注意。

又一陣輕微的嘩嘩聲音,由曉燕的頭上響起……

這次,她注意了!她抬頭一看,疾身暴退

因為,她看到她頭上的樹身上,正釘著一張尺許長的黃紙!

心駭!這的確令曉燕心駭。

這張黃紙,釘在她頭上約一尺的樹身上,她竟不知?

她想到了那陣由頭上吹過的微風……

她不由在心裏問:誰?誰有如此至高的武功?

她驀然想到了再傳恩師?心想,除了黃山神尼她老人家,還會有誰呢?

不!再傳恩師正在坐關,她老人家十年後才能啟關。

慕雪?哼!這時他恐怕正……

曉燕一想到廉慕雪,她的心就氣,就恨,就妒忌!

這時她再不心駭,再不驚疑了!因為,她心裏充滿了由妒忌而生的怒意!

於是,她飄身來至樹前,伸手把那張黃紙扯下來

呆了,曉燕被那黃紙上的字,驚呆了!

因為,那張黃紙上,用木炭寫着四句佛門深奧至理的禪詩。

曉燕捧著黃紙的手,有些抖了,她輕輕的讀著:『莫言來早與來遲,天道分明且待時;若能遇得春色到,夫妻百歲宜家室。』

神!這時她想到了神。因為,只有神才能指點她的迷津,只有神才有未卜先知之能。

於是,她的膝,緩緩的,緩緩的跪在地上!

她的兩手,緊握著那張黃紙,她已在不覺中將那張黃紙揉成了一團!

她把兩手放在胸前,兩眼望天,她虔誠的喃喃祈禱著……

「天!神!保-我,讓我得到他,讓我們永遠在一起。我恨他,但我更愛他,天!神!

求求您,把慕雪賜給我吧!」

四野沉寂的無一絲聲息,即使是蟲叫,梟鳴。

沉寂!曉燕的祈禱,是對天說的,是對神說的,因此,沒有人回答她。

她擦乾了眼淚,緩緩的站起來……

她已沒有了方才的憂鬱,悲痛!

這時,她的心是穩定的,寧靜的,她知道最後她會得到她心愛的人,她們會永遠廝守在一起!

因為,這是神說的。

這時,曉燕已把一切希望寄託給神了,把一生的幸福也寄託給神了!

將那黃紙釘在樹身上的,真是神嗎?

不!只有那人他自己知道,他不是神。

他只是一個德高道深,苦參佛理的人一個武功已臻化境的異人。

彎月沒有了,天上殘留着無數小星……

費曉燕走了,九宮山麓已沒有了她嬌美的影子。

一匹高大神駿的黑馬,正在向東的官道上,電掣飛馳

馬上,是一個身着藍衫的俊美書生,他懷裏正抱着一個身穿紫裝的睡美人。

黑馬漸漸慢下來了,慢慢的向著一個小農村上奔去。

馬上的藍衫書生廉慕雪,一收馬韁,烏龍駒立時停在一個窗上仍露著燈光的茅舍前。

廉慕雪抬頭看看天,天快亮了!

他托抱着小萍,飄下馬背,正待前去叩門……

呀的一聲,那扇茅舍的木門開了!

燈光,由一對老夫婦的背後射出來。同時,也射在廉慕雪的臉上。

老頭兒,白髮銀須,手裏掌著魚網,老婆婆,手提飯盒,跟在身後。

廉慕雪一看,知是早起下河捕漁的人。

老夫婦一開門,不覺同時一愕,門外竟站着一個抱着女人的少年書生!

但他們不怕,因為他們覺得廉慕雪不像是個壞人。

廉慕雪急上兩步,很有禮貌的說:「老公公,老婆婆,早。我們因事夜間趕路,在前面路遇見了惡人……」

老婆婆心好,一見廉慕雪抱着姑娘,心知是受了傷,不待廉慕雪說完,便急急的說:

「哎呀被惡人打壞了是不是?外面風大,快進來,快進來……」

說着,把門大開,不管老頭兒是否同意,她做主了。

廉慕雪惑激的點點頭,抱着小萍走了進去。

茅舍里-清潔,木桌木椅,打漁用具放置的也很整齊。

老婆婆還真熱心,趕緊去掀開內室的門簾,一面嚷着說:「快把她放在我床上,快,快……」

室內漆黑,但廉慕雪看得很清楚!

一張方桌,一張大床,床上放着整潔的褥被。

廉慕雪急步走了進去。

老婆婆正準備去拿燈,一看廉慕雪走進去,不由急得大聲說:「別慌,別慌,我給你拿燈,看不見會跌倒的!」

廉慕雪一聽,也只好等老婆婆拿了燈來,才把小萍放在床上。

老婆婆端燈一照小萍,轉臉對雪兒大加埋怨,但那聲音是慈祥的,是親切的……

「哎呀你這孩子也真糊塗,你怎麼帶着媳婦半夜三更跑路呢?這年頭,到處都是惡人……」

「小聲點,少說兩句吧!」一直站在門口冷眼旁觀的老頭兒,不耐煩的說話了。

顯然,對老伴兒沒把他這個一家之主放在眼裏,大為不滿!

老婆婆會聽嗎?不!她正熱心的在那兒問長問短呢!

廉慕雪見老婆婆很和善,便拿出一塊銀子,放在老婆婆手裏,並笑着說:「老婆婆,這點不成敬意的銀子,給您買雞蛋吃吧!」

笑了!老婆婆見了銀子,笑得嘴都合不起來了!

老婆婆嘴裏急得直嚷:「不要,不要,這怎麼可以……」

但,銀子卻放在她的腰裏。

老婆婆把銀子放好,一指廉慕雪,笑嘻嘻的說:「你這孩子真好!」

老頭兒在門外,等了半天仍不見老伴兒出來,立即不高興的問:「你還去不去打漁?」

「去,去,哎呀,你急什麼嘛!」

又過了一會兒,老頭兒才見老伴兒,笑嘻嘻的由門裏急步走出來。

老頭兒轉身就走,老婆婆隨後緊跟,但她的嘴裏仍不停的說着廉慕雪好。

廉慕雪急急把木門關上,立即走回床前

床上的小萍,仍然雙目緊閉,毫無蘇醒的意思!

廉慕雪有些慌了!心說:有了舉世聞名的靈丹「冰果瓊漿」應該醒來了呀?

這時,他對龍門酒丐在身上放了幾年的「冰果瓊漿」突然毫無信心了!

但他怎知,如非服了「冰果瓊漿」,小萍的嬌軀這時恐怕早無一絲溫度了。

廉慕雪急忙將小萍的小蠻靴脫掉,一雙玲巧嬌好的天足露了出來。

在往日,廉慕雪豈肯放過這欣賞個的機會?此刻他心亂如麻,已想不到這些了!

廉慕雪將小萍的嬌軀放正,自己側身伏在小萍的身邊……

左掌,對正小萍的手心,右掌,平放在小萍的胸上,嘴,吻著小萍的兩片櫻唇……

廉慕雪,又要施展兩種至大至高的神功混合注入療傷法了!

這種神功療傷,是奇特的,是神迅的,只需片刻功夫,傷者便可痊癒。

而且,療傷的人,也能在極短的時間內,恢復損耗的真元之氣。

如果自行療傷,傷愈之後,本身功力則較前尤為增進。

廉慕雪側倒在小萍的身旁,心念間,神功發動了

一縷白色氣體,徐徐送入小萍的櫻口裏,同時,一股柔和的暖流,通過小萍的掌心,順臂而上,直達內腑……

廉慕雪,竟在這個村邊的茅舍里,在無人為他護法的情形下,大膽的為小萍療傷了!

室內,顯得一片恬靜……

村裏,傳來了不斷的雞啼……

路上,響起了早起人的沙沙腳步聲……

不知過了多久………

雪兒的眼睛睜開了,看看萍姊姊,正蜷伏在他的懷裏,睡意正濃。窗上很亮,但還沒有陽光。

他輕輕坐起身來,正要下床,萍姊姊也醒了。

小萍眨著一雙清澈的眸子,望着廉慕雪的臉,她似乎在回想什麼……

廉慕雪的臉一陣緋紅,也緩緩的低下了頭。

小萍羞澀的笑了,她輕輕握著慕雪的手,柔聲問:「慕雪,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廉慕雪有些不自然的說:「讓我出去看看!」

說着,移身下床……

就在廉慕雪準備去開門的同時,一陣群馬狂奔的蹄聲,逕由村外官道上傳來。

廉慕雪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寶馬。心說:小龍呢?老半天沒聽到它的聲音了?

心念間,拉開房門,急步走出門外,小萍也跟着走了出來。

小萍抬頭看天,天藍籃的,沒有一絲雲。

廉慕雪這時只急的四下張望,因為他看了半天,也沒看到寶馬的影子!

這時官道上,煙塵滾滾,蹄聲如雨,六七匹黃色健馬,正向村西飛馳著……

廉慕雪小萍都沒注意這些,他們只想到找他們的寶馬!

廉慕雪焦急的大聲喚著:「小龍」

小萍看了慕雪那付急像,心裏好痛,也高聲喊了聲:「小龍」這銀鈴似的叫聲,溫婉如黃鶯,悠揚悅耳,蕩漾空中……

驀見官道上的七匹黃馬,突然同時撥轉馬頭,直向小村上奔來。

一聲烈馬長嘶,由村外遠處一座樹林內響起……

緊接着,烏龍駒,像一縷黑煙般,向著茅舍前飛來。

廉慕雪與小萍都看到了,兩人立在那兒高興的等著……

就在這時,七匹黃馬,帶着滾滾塵煙,也到了茅舍門前。

馬上七人驟收馬韁,驚嘶蹄揚,灰塵瀰漫,頓時亂成一團……

廉慕雪小萍同時轉首,只見七匹黃馬上,坐着七個身穿黃衫,背插一式長劍的人。

這七人瘦胖不一,高矮不等,俱都一臉的邪氣。

廉慕雪眉頭一皺,正待喝問……

突然一陣疾風,一團黑雲,直向七匹黃馬前衝去

廉慕雪一看是小龍,正待喝止……

一聲烈馬怒嘶,聲音高昂,入耳嗡然,七匹黃馬驚得粉向四外逃竄

恁你七個黃衫人如何吆喝,如何收韁,七馬仍竄出十數丈外才停住沖勢。

廉慕雪,小萍兩人互看了一眼,笑了!

烏龍駒,仍是昂首豎耳,低嘶連聲,馬身不停的在那兒急急打轉兒,兩眼精光四射,馬尾不斷的甩來甩去,看來威武至極。

分站遠處的七匹黃馬,俱都兩耳前張,眼露驚急,任由七個黃衫人暴怒鞭打,越打越後退……

七人似乎氣極了,由一個身材瘦長,臉麻有鬍子的人,大喝一聲,七人同時縱下馬來。

七個黃衫人,每人手中提着一根馬鞭,氣勢洶洶,向著廉慕雪小萍飛步奔來。

廉慕雪知道他們來意不善,他怕傷了寶馬烏龍駒,立即叱喝道:「小龍過來!」

烏龍駒似乎知道苗頭不對,立即輕快的跑到廉慕雪小萍的身後,機警的望着奔來的七人。

小萍卻向若廉慕雪,嬌媚的一笑,道:「慕雪,看這幾人的凶像,一定不是什麼好人。」

廉慕雪點點頭,正待說什麼,七個黃衫人像凶煞神似的,已奔到了兩人的面前。

這距離太近了,只有七八尺遠,這充分表示,七人根本沒把廉慕雪小萍放在眼裏。

七人傲然散亂的立在那兒,只氣得豎眉瞪眼,俱都以兇狠的眼光,望着雪兒與小萍。

瘦長麻臉人站在最前面,似乎是他們中的領頭人物。他兩眼一瞪,怒氣沖沖的用馬鞭一指,怒聲大罵道:「野小子,臭妮子……」

叭的一聲!

這聲音好清脆!

就在這清脆聲音響起的同時,麻臉人的罵聲停止了!

他的左手,突然撫在他的嘴上,兩眼瞪得更大更圓了。

廉慕雪愕了,心說:我還沒出手哪!

其餘六人也愕了,俱都驚疑的互望一眼,似乎在問:這是怎麼回事?

一陣銀鈴似的笑聲,發自廉慕雪的身右……

廉慕雪笑了,知是萍姊姊打了麻臉人一個嘴巴。心中暗贊萍姊姊的武功厲害,這手「百步神掌」今天不露,自己還真不知道呢?

心裏想着,不覺多看了萍姊姊幾眼。

小萍看了,佯裝嬌嗔,同時低聲說:「看什麼,傻像,以後還怕看不夠?」

廉慕雪的臉紅了,心裏甜甜的。

小萍笑了,廉慕雪也笑了。

這一對小情侶,更沒把眼前的七人看在眼裏!

立在那兒的七個黃衫人,只氣得咬牙切齒,吹鬍子瞪眼睛。

七人想起自己兄弟們,在甘、青、寧、康一帶,是何等體面,何等威風,提起「祁連七煞」,無不畏之如虎,望之遠避!

想不到剛剛東來幾天,便遇上這麼兩個不知死活的臭小子,臭妮子。

看,他倆那股子親熱勁兒,何曾把他們赫赫有名的「祁連七煞」放在眼裏?

可恨這妮子,還偷偷打了「麻面秀士」老大一個大嘴巴!

七人越想越氣,恨不得一馬鞭將廉慕雪小萍打死才開心。

四煞黑面豺狼葉天化,是七煞中性情最暴的一個。這時早氣得黑臉發紫,腮須橫飛,不等大煞指使,一聲怒喝:「回你姥姥家談情說愛去吧!」

怒喝聲中,手抖馬鞭,迎風帶嘯,刷的一聲,向著廉慕雪的當頭打下

廉慕雪冷冷一笑,上身微動,反手正待擒拿那人……

驀地一聲嬌叱:「鼠輩找死」

小萍早已閃身上步,伸手疾扣鞭梢,玉腕一抖

嗖的一聲,一根蛟筋馬鞭,直向十丈以外飛去……

緊接着,叭叭叭,玉掌翻飛中,響起了一連串的清脆掌聲。

四煞黑面豺狼葉天化被打的連連後退,眼冒金花,只氣得哇哇怪叫,暴跳如雷。

血,牙,一齊由他的大嘴巴里噴出來!

驀地數聲暴喝,人影一陣閃動……

三煞,六煞,五煞、七煞,齊向小萍飛撲而來

四條馬鞭,迎空飛舞,帶起一陣呼呼風聲,幻起漫天鞭影,滾滾擊至……

小萍一見,柳眉飛剔,杏目含慍,皓腕一揚,「西天九彩魔帶」已閃電打出只見彩虹過處,霞光亂閃,耀眼生輝……

小萍在漫天鞭影中,遊走在四人之間,飛舞的綵帶,忽疾忽緩,身法漫妙至極,令人看來有如仙女下凡,起舞人間!

儘管四人的攻勢凌厲,儘管四條馬鞭舞的密如驟雨,仍是奈何小萍不得。

三煞,六煞,只急得滿頭大汗……

五煞,七煞,只氣得怪叫連天……

突然一聲嬌叱,彩虹電閃……

驀地數聲驚呼,鞭影驟斂……

也就在這時,三點寒星,形成品字,突然向著小萍的面門閃電飛來

廉慕雪一聲怒喝,遙空劈出一掌

小萍玉腕疾翻,神掌連續打出

一陣嗡然聲中,挾雜着數聲叭叭脆響……

三點寒星,被廉慕雪掌風擊得疾向村外飛去

兩丈外的祁連二煞,粉面二郎蕭宜春,被小萍打得兩手撫頰,踉蹌後退……

小萍看了「七煞」一眼,小嘴一撇,不屑的說:「憑你們這點微末之技,也敢到外面來惹事生非?」

說着,緩步走到她的慕雪身邊。

祁連七煞,愕愕的站在那兒,只氣得渾身顫抖,一聲不吭!

他們的臉上,再現殺氣……他們的手,緩緩伸向劍柄,十四隻眼睛,凶光暴射,死盯着小萍。

這時,他們沒有一人看武功蓋世的「藍衫書生」。雖然他們知道有這麼一個震驚江湖的小煞星。

但是,他們從沒想到,他們聽了也有些膽寒的「藍衫書生」,就站在他們的面前!

嗆朗,一片嗡然龍吟聲,光華驟閃,劍氣森森,七煞的七柄長劍,同時出鞘了!

廉慕雪一看,玉面罩寒,不出發出一陣怒極冷笑!

就在廉慕雪發出冷笑之際,七煞手握長劍,怒視着小萍,也緩緩的逼了過來……

此刻,廉慕雪對這面前的七人,已生了厭惡之心!

雖然他們七人的身高不一,胖瘦不等,但他們臉上的猙惡煞氣是相同的。

廉慕雪望着他們,微哼一聲,心說:再不給他們一點苦頭吃,他們永遠目中無人。

心念間,廉慕雪的神功發動了!他嘴哂冷笑,星目電射,他也緩緩的向著七煞走去……

小萍的心,開始跳了,她有些怕,她怕她的慕雪吃虧。

雖然,她知道她的慕雪,武功蓋世,藝絕群倫,但她仍不放心!

因此,她握著「魔帶」戰戰兢兢的立在那兒,蓄勢準備……

她太關心她的慕雪了,她的兩隻大而亮的眼睛,再也不離開她的慕雪一寸!

嗆朗一聲清越龍吟,紫芒四射,紫氣彌天……

七煞手中的七柄長劍,頓時光華驟減,黯然失色!七煞,也同時停止了前進。

他們,只覺得紫華耀眼,令他們不敢直視……

他們,只覺得寒氣撲面,令他們毛骨悚然……

麻面秀士突然一聲厲喝:「拚」

厲喝聲中,七雙長劍,宛似暴雨驟落,幻起漫天銀星,齊向廉慕雪滾滾罩至。

廉慕雪一聲冷笑,閃身跨步,紫虹劍一招「幻光劍法」中的「旭光射雲」,劍化一道光牆,疾向七煞七劍削去

七煞還真識貨,不敢與廉慕雪的神劍相碰,一聲暴叱,同時收招。七劍驟划輪形,由上而下,由后而前,七隻劍尖,再刺廉慕雪膝間廉慕雪心中大驚,原想這招出手,至少可迫退七人幾步,想不到七人劍術精湛,劍勢詭異,變招竟是如此神速?

心念間,疾演「迅雷步法」,閃身來至七煞身後……

豈知,七煞的七雙長劍有如生了眼睛,七人寶劍一緊,同時一招「海-撈月」,劍勢由下而上,銀光閃處,劍尖齊集廉慕雪腹前

廉慕雪心下大駭,七個黃衫人的劍術確是不凡!於是,急踏迅雷步法的「連環步」……

果然,這一次七煞七隻長劍,再找不到雪兒真實身形的位置!

雖然,七煞的劍術精絕,招式詭異,但豈能與舉世震驚的迅雷步法,及獨步武林的幻光劍法,相提並論?

廉慕雪劍走輕靈,身形飄忽……

七煞銀劍飛舞,勢如暴雨……

廉慕雪在觀察他們的劍勢,默記他們的精華。

七煞盡展所學,絕招連出。七隻長劍宛如七條蛟龍,迎空飛舞,呼呼生風。

這確是舉世罕見的一場斗劍,這確是驚心動魄的一場激戰!

只見紫虹飛舞中,銀光閃閃;蒙蒙紫氣中,雪花燦爛……

只看得站在一旁的小萍,哭了!

這時,她的手心裏,鬢角間,業已滲出了油油的汗水。

她的心,緊張的陣陣上提,陣陣發顫!她憔悴的臉上,已流滿了熱淚……

她哭了,她為她的慕雪安危,擔心的哭了!

因為,她的慕雪,從來沒有如此激烈的打鬥過,也從沒打鬥過如此長久的時間……

她的確沒想到,這七個黃衫人竟是如此的凶,如此的狠?而她的慕雪打了這麼久的時間,竟打他們不敗?

小萍想着,竟緩緩向著那片光海走去……

就在小萍緩緩接近光海的同時,銀光雪花中,驀然藍影一閃,如林劍影中紫虹驟失!

小萍一看,她的慕雪已閃身飄出了劍幕,一聲嬌叱撲了過去。

她的身形剛剛立穩,兩手已-緊握住雪兒的右臂,一雙滿含淚水的明媚大眼睛,直盯在雪兒的俊臉上。

這時,她看到慕雪安然無恙,已興奮得說不出話來了!

而祁連七煞,只覺兩眼一花,藍影驟失,七人悚然一驚,同收劍勢,俱都微微一楞!

七人放眼看去,只見廉慕雪手橫寶劍,傲然立在兩丈以外。七人只氣得面色蒼白,渾身發抖。

雖然,他們深知對方藍衫少年,劍術精絕,招式詭異,但打鬥了半天,對方少年也沒傷到他們七人一根汗毛!

因此,七人心裏不服,所謂,不到黃河心不死,不分勝負怎肯甘休!

尤其想到,兄弟七人橫行甘青諸省,鮮逢敵手,今天圍攻這小子恁久,連對方的衣服都沒碰到,細想之下更是怒不可遏。

將來這件醜事傳揚開去,赫赫有名的「祁連七煞」,兄弟七人聯手打不敗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野小子,試問,還有何顏面立足江湖?還有何顏面回見師父?

因此,七人越想越氣,俱都認為聲譽要緊,命在其次,今天不分勝負,決不罷手。

於是,麻面秀士一陣仰天狂笑……

其餘六人,俱都咬牙切齒,橫劍待擊。

麻面秀士突斂狂笑,用劍一指廉慕雪,怒聲問:「野小子,打鬥正烈,勝負未分,為何逃走,難道是怕死嗎?」

廉慕雪將七人勢劍業已默察完畢,是以飄身而出,如非記着燕姊姊的那聲嘆息,此時七煞那還能如此狂笑亂叫?

廉慕雪這時只顧頻舉衣袖,為他的萍姊姊輕拭眼淚,那裏還有心去看他們?

今聽大煞麻面秀士怒聲喝問,不由冷哼一聲,不屑的說:「閣下七人劍法,並無驚人之處,在下已領教過了,你們如有要事,還是請早趕路去吧!」

說着,看也不看七人一眼,仍頻頻為他的萍姊姊,深情的拭着眼淚!

祁連七煞,平素高傲,何曾受過如此奚落?早氣得三魂出竅,七孔生煙。

七人同時厲喝一聲,雙手握劍,挾著呼呼風聲,筆直的向著廉慕雪小萍刺來

只見七縷白光,宛如七道閃電,同時射至廉慕雪小萍身前!

廉慕雪一看,大驚失色,七個黃衫人,雙手握劍,有如七隻猛虎,直向自己飛撲而至——

顯然,七人在拚命了!

廉慕雪一聲怒叱,攔腰抱起小萍,雙腳一點,身形騰空而起,一躍七八丈──廉慕雪就在空中,左手一推小萍,心念間,神功的柔字訣,已然推出

小萍一聲驚呼,身形已被一股巨大的柔和潛力推著,直向數丈以外飛去。

廉慕雪就在推出小萍的同時,左袖一拂,腰身一挺,一式「蒼龍入海」,頭下腳上,劍化一道紫虹,疾向七煞七劍閃電擊下

紫虹過處,嗤嗤連聲,就在一陣金鐵交鳴聲中,七截長短不一的劍尖,疾向數丈以外飛去

緊接着,廉慕雪一式「大鵬棲枝」,輕飄飄的落在地上。

祁連七煞,只覺眼前一花,廉慕雪與小萍的人影已杏,突然紫虹電閃,光華過處,嗤嗤連聲,手中的長劍已斷!

七人同時頓急身形,又繼續向前衝出數步,才-樁立穩。

祁連七煞一定神,相繼棄掉手中半截斷劍,愕愕的立在那兒。

大煞麻面秀士,不禁仰天一嘆,說:「我兄弟七人,自入江湖,鮮逢敵手,想不到今日竟敗得如此之慘,自今以後,江湖上將再聽不到『祁連七煞』的名字了……」

突然,藍影疾射,紫虹電閃

其餘六煞一看,只嚇的大聲驚呼,飛身暴退

但是,身法奇快的廉慕雪的劍尖依然指在大煞麻面秀士的咽喉上!

麻面秀士,突覺紫芒刺眼,寒氣撲面,身不由主的打了個寒顫。眼睛被寒氣和紫芒刺得再也睜不開了。

其餘六煞,雖都功貫雙掌,-躍欲撲,但卻無一人敢動!

麻面秀士,雙目緊閉,岸然卓立,似乎覺得今天死了倒好,免得以後丟人。

廉慕雪,玉面罩煞,目射冷電,他拿劍的手,不停的抖著,心中的怒火,正熾烈的燃燒着!

他對着大煞,怒聲問:「你們可是祁連山的人?」

麻面秀士緊閉雙目,毫不驚慌的說:「不錯。」

廉慕雪一聽,殺氣突現,厲聲喝問道:「疤面老鬼,現在是否在祁連山?」

麻面秀士一愕,臉上立現一片茫然……

雪兒星目一掃其餘六煞,也俱都莫名其妙的望着他。心說:糟,果然上了那黃衣老人的當了!如非今天遇到這七個黃衫人,豈不要白跑一趟祁連山?

心念間,忽聽麻面秀士問:「你問的是誰?」

「疤面尊者這人,你等不知?」

說着,星目再度一掃七人。

七人俱都獃獃的搖搖頭,兩眼茫然的望着廉慕雪。

廉慕雪感到非常失望,左袖一抖,腳跟一蹬,身形向後閃電退去

雙腳着地,身形剛剛立穩,光華驟斂,紫虹劍已插入腰間鞘內。

麻面秀士突睜兩眼,眼內滿含怨毒神色,他覺得今天受盡了對方藍衫少年的侮辱。不由得氣忿忿的說:「哼,你仗寶刃取勝,勝之不武,不過你小子一劍能敵我們七人,武功總算高我們一籌,但你小子可敢將你的萬兒報上來,讓我們兄弟七人聽聽?」

廉慕雪知道七人輸得不服,仍存報復之心。

是以,冷冷一笑,說:「在下廉慕雪,沒有什麼萬兒。」

一絲輕蔑的神色,閃電掠過七煞的臉上!

凶芒,再度由七人的眼裏射出來!

大煞突然一聲凄厲刺耳的長笑,看來似乎又氣極了!

其餘六煞,俱都功貫雙臂,面罩寒霜,似乎也覺得敗給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手裏,有些冤枉!

小萍,杏眼含威,緊蹙黛眉,右手緊握著「魔帶」,一直盯着七煞七人。

廉慕雪唇哂冷笑,滿臉殺氣,眼射冷電,蓄勢以待。

血戰!這可能是一場血戰!鮮紅的血,就要灑在這塊乾淨的土地上。

這個寧靜的小村上,可能自今日起,將會留下一樁恐怖駭人的事迹!

善良的村民,將不敢再夜間外出……

牧童村姑們,將不敢再在月夜裏依偎散步!

麻面秀士,突然收斂笑聲,痛心凄厲的說:「罷了,罷了!想不到萬兒響亮,武功詭異的『祁連七煞』,今天竟敗在一個籍籍無名的後生手裏,想起來……」

小萍一聽,勃然大怒,未待大煞說完,一聲厲叱:「閉嘴,你們『祁連七煞』的萬兒又算得了什麼?你們的萬兒自認比丐幫長老『龍門酒丐』的萬兒還響嗎?你們的武功,自認比天台『蒼龍客』的武功還高嗎?你們七人自信比我父親『天南魔君』還厲害嗎?」

七煞一聽,不由同時打了一個冷顫,廉慕雪,也打了個冷顫!

祁連七煞面色驟然大變他們眼裏的凶焰消失了,十四道驚恐的目光,俱都盯在廉慕雪的藍衫上。

廉慕雪的眼裏卻射著驚異的光輝,他一面望着萍姊姊氣得有些蒼白的粉臉!

七煞怎會想到呢?震驚江湖的藍衫書生,竟會是一個年甫二十的少年?

廉慕雪怎會想到痴愛自己的萍姊姊,她的父親竟是昔年與恩師齊名的「天南魔君」?

七煞想到他們沿途聽到的,有關藍衫書生的驚人事迹!

廉慕雪想到恩師告訴他的,有關「天南魔君」一段香艷凄涼的戀愛韻事。

此刻,七煞的面色,愈想愈蒼白,愈想愈難看。額頭上,汗珠點點,兩頰腮肉,也不覺有些顫抖了!

今天兄弟七人的腦袋,仍長在脖子上,實在是太幸運了!

七煞想拚命的那點勇氣,沒了。再也不覺得敗得冤枉,相反的覺得有些驕傲。

因為,他們與藍衫書生,曾激烈的打鬥了數十招。

他們心裏似乎都在驕傲的說:我們七煞的武功果真了不起,與一劍-了「天山四惡」的藍衫書生打了半天,他還不是沒傷到我們的一塊皮?

可是,當他們想到一招「紫紅倒瀉」,七人長劍盡折的時候,他們又都泄氣了!

大煞麻面秀士,不愧是七人中的大哥,他不願就這樣悄悄的退走,他認為這樣太丟人了。

於是,硬著頭皮,咽了口唾水,說:「閣下藍衫書生,武功蓋世,震驚江湖,我等兄弟自嘆弗如,不過,咱們是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今後我兄弟有生之年,當不會忘閣下今日斷劍之賜。」

說完,也不等廉慕雪回答什麼,向著六煞一揮手,當先向著坐馬縱去

廉慕雪小萍一句話也沒說,對這些慣例的場面話,兩人聽來只覺得好笑。

祁連七煞,飛身上馬,一聲吆喝,七匹健馬逕向正西絕塵而去

一場即將展開的血戰,平靜的過去了!

站在遠處觀望的幾個老人,也紛紛的走了!

小萍一轉臉,突見她的慕雪,劍眉微皺,面色黯然,不禁關心的問:「慕雪,為什麼不高興?」

廉慕雪望着小萍,朱唇啟而又止,一陣猶豫,搖頭一笑道:「沒什麼,我們進去吧?」

說罷,挽著小萍的右手,逕向茅舍走去。

小萍雖覺有些懷疑,但慕雪不說,自己怎好追問?

於是佯裝嬌嗔睨了廉慕雪一眼,與他並肩走進茅舍內。

但,小萍怎知她的慕雪,正為了失掉殺父仇人的蹤跡而痛苦萬分呢?

茅舍中,有柴有米、有蔬菜、有鮮魚、一切俱全。

兩人飢腸轆轆,也就毫不客氣的大忙起來……

廉慕雪忙着洗米燒火……小萍忙着切菜煎魚……

雖然,飯是焦的,菜是鹼的,但兩人吃得仍是滿口說好。

當兩人乘上烏龍駒,離開小村,飛馳奔上官道的時候,太陽已快下山了。

小萍坐在後鞍上,右手攔在廉慕雪的腰間,整個的上身完全伏在廉慕雪的背上。

寶馬烏龍駒,放蹄如飛,毫無一絲顛波的痛苦直向正面馳去!

小萍微閉杏日,櫻口含笑,她覺得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她在心裏愉快的說:自今日起,我再不讓慕雪離開我,我們要永遠廝守在一起,誰也不離開誰!

慕雪是我的,我是慕雪的……嘻嘻……想到高興處,小萍竟不自覺的笑出聲來!

廉慕雪的心,正在亂糟糟,他根本聽不見小萍的笑!

因為,他要想的事太多了,急待辦的事也太多了……

他必須先去救蘿姊姊,雖然紅雲仙子不會虐待她。

他必須儘速趕往衡山雲霧峰,他太想念常叔叔了,他也有許多事要請問他。

他必須積極尋訪他失蹤的母親,他已有七八年沒聽到那慈愛的聲音了!

他必須殺盡所有圍攻他父親的惡人,尤其要手刃疤面尊者。

還有,一直縈繞在心田裏的雲姊姊……

小萍的粉拳,突然在他的背上狠狠的捶了一下。「傻人,你在想什麼,人家問你話你都不理?」

這聲音聽來滿不高興的。

廉慕雪心說:「糟!她問我什麼來?」

「傻人,你聽到了沒有?」

咚的一聲,又是一拳,這一拳比方才那一拳重多了!

廉慕雪慌了,趕緊說實話。

「萍姊姊別生氣,我正在想事情,我沒聽見你問什麼?」

小萍偷偷笑了,她雖沒看見慕雪的表情,但她聽得出那焦急的聲音。

於是,她又將頭伏在廉慕雪的背上,柔聲的問:「我們到什麼地方去?」

「馬上到了,我們先去住店。」

小萍伸頭向前一看,果見前面現出一座小鎮來。

這時,暮色四合,鎮上已到處閃著燈火了。

烏龍駒的速度,也自動的慢下來。

寶馬馳進小鎮,街上行人並不多……

廉慕雪和小萍,下馬進了一家較大的客棧,選了間一明兩暗的上房住下。特別給店伙一些碎銀,作為善加照料寶馬的賞錢。

飯後,已過初更,兩人各自走進暗間休息。

小萍熄燭上床,躺了好久怎麼也睡不着。心說:「去找慕雪聊個故事再睡。」

想着,悄悄走至廉慕雪門口一聽了氣得轉身又走回來了。

小萍躺在床上,只氣得拉被蒙頭就睡,心裏暗暗埋怨著雪兒說:這人真是的,睡得那麼快!

廉慕雪真的那麼快就睡著了?沒有,他正在心裏發笑!

不知過了多久,廉慕雪被一聲手指彈窗的聲音,由睡夢中驚醒!

誰?廉慕雪在心裏問著自己,但他沒有動。

緊接着,又是一聲手指彈窗的聲音!

這次,廉慕雪聽清了,是在後窗。

於是,飄身下床,悄悄來至前窗……

右掌平貼窗上,微一吐勁,前窗毫無聲息的開了!

雙肩微晃,身形騰空而起,電射而出身在空中,雙袖一抖,身形又升高五丈

一式「游龍回身」變而為「蒼龍入海」,身形頭下腳上,雙掌蓄勢待發,直向後窗撲下

「咦?」廉慕雪落地之後,不禁驚的在心裏呼了一聲輕咦。

奇怪?後窗竟然什麼也沒有?

回身看看後院,朦朦月光,徐徐夜風,一切冷清清的……

再細看每個黑暗的角落裏,仍無任何發現!

廉慕雪自信出屋動作奇快,毫無聲息,但來人竟能在這一瞬間,飛離自己的視線,足見來人不是平庸之輩!

想着,腳尖一點,雙掌猛然下擊,身形電射而起,筆直上升

廉慕雪一升數丈,雙腳相互一墊,又升高了二三丈

身在半空,雙袖旋舞,身形疾轉,游目四下張望……

果然,就在五十丈外的一座平頂房面上,立着一條蒙蒙黃色人影!

廉慕雪身在空中,兩袖猛向後拂,身形如電,直向那座平房撲去

怪!廉慕雪撲至那座平房,那條蒙蒙的黃色人影,又立在另一座小樓上。相隔距離,看來仍有五十餘丈。

廉慕雪定睛細看那條黃影,只是迷迷濛蒙似是人形,似乎背向自己而立。

看后,再度向那黃色人影撲去

那蒙蒙人影,似乎身後生有眼睛,就在雪兒撲身的同時,他再向鎮外飛去

廉慕雪只知任性的追,那還顧到利害?

於是腳下一加勁,也向鎮外追去。

不管廉慕雪如何加勁,那蒙蒙黃影,始終距他五十餘丈。

廉慕雪快,黃影也快,廉慕雪停,黃影也停。

廉慕雪確已氣極,他在心裏倔強的說:今天晚上不將你追上,決不甘休!

心念間,廉慕雪的神功發動了!一聲清越高吭的長嘯,身形驟然加快,直向那道蒙蒙黃影電掣追去。

嘯聲一起,遠近村鎮上,立時-來了不斷的犬吠聲,同時,也將店中熟睡的小萍驚醒了!

此刻廉慕雪的身形之快,宛如一陣清風,即便是白天,亦將無人能看清他的身影!

這速度,實在太快了!

說也奇怪,儘管廉慕雪的「凌空虛步」中的「陸地飛行」是如何神速,那蒙蒙黃色人影,始終距他五十餘丈!

鬼?廉慕雪懷疑那蒙蒙的黃影是鬼。

一想到鬼,廉慕雪不禁機伶伶打了個寒戰!

眨眼間,前面已現出了一座高山……

只見山嶺起伏,群峰連綿……

天上一鈎彎月,恰好掛在最高的主峰上!

這山勢,這情景,對廉慕雪實在太熟悉了!他第一眼便看出是九宮山。

看到九宮山,使廉慕雪內心不禁一凜,同時,對前面的黃色人影,也泛起了許多難解的問題。

首先,他想到那蒙蒙的黃色人影是誰?是黑龍幫邀來的高人?但為何不在店中下手?

是敵?看來似乎又無惡意?

是友?又有戲弄的行為?

這黃影為何引自己到九宮山來?

企圖何在?為什麼?為什麼?……

廉慕雪愈想問題愈多,愈想愈糊塗!

那蒙蒙黃影,漸漸飄向了九宮山麓!

飄?是的,那是飄!

因為那黃色人影的身材,始終垂直前進,沒看到他躬身,沒看到他屈腿,也沒看到他兩臂平伸,看到的,只是飄,只是衣袂飄飄……

突然,那蒙蒙黃影停止了!

廉慕雪也立頓身形,但他又前沖了二十幾丈,才停身站好!

抬頭看去,那黃影竟背向自己,立在一座高大光滑的岩石前。

廉慕雪對黃影已起了戒心,他不敢貿然撲過去,他必須慎重行事……

於是,他兩眼註定黃影,功貫雙臂,緩緩向前走去……

三十五丈,三十丈,二十五丈,二十丈……

漸漸,漸漸距那黃影近了!

那黃影看來像是一個固體,又似是一團黃霧,迷迷濛蒙,微微晃動……

廉慕雪這時的心,愈前進也愈緊張,也愈覺得奇怪!

因為,廉慕雪愈向前接近,那蒙蒙的黃色愈模糊,愈看不清楚了!

怪?廉慕雪在心裏直嚷着怪,好奇心超過了懼怕,他已忘了怕,他決心要看看這蒙蒙的黃影到底是什麼?

是人?是鬼?即便是鬼,這時他也不會畏縮。

驀然,一道灰影,帶着極強的破風聲,由那蒙蒙黃影中,閃電打來

好快!灰影未到,勁風先至

廉慕雪大吃一驚,一側身,灰影擦胸飛過

一看,竟是一塊尺許長的樹皮!

再回頭啊!黃色人影不見了!岩石前,只留下一團薄薄的白霧,正緩緩上飄着……

廉慕雪一急,閃電前撲

石前仍留有一絲清幽絕俗的氣息,輕輕飄入廉慕雪的鼻孔里……

這絲絕俗的清幽香氣,令廉慕雪有清心明神之感,他覺得這香氣,和恩師洞中「靈石-乳」的芬芳氣息,又自不同。

這絕俗的清幽氣息,一入廉慕雪的鼻孔,立使他躁氣平和,嗔念全消!

他獃獃的立着,想着,兩眼望着薄薄上升的白霧……

「啊!」廉慕雪不禁脫口驚呼了!同時,身不由主的向後退了半步。

他仰頭望着高大光滑的岩石上,兩眼射著驚疑的光輝……

這真是一件神奇的事!那蒙蒙黃影,在這兒立身的剎那間,竟在這座岩石上,毫無聲息的刻上深淺一致約兩行大字?

他無聲的念著那兩行字:『恨!恨君心狠!恨!恨君情亂!』廉慕雪看了不覺一陣糊塗,他簡直弄不清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又仔細的一想,頓時大悟,這岩石上的兩行字,不正是特意為他刻的嗎?

同時,他也明白了蒙蒙黃影,引他到這兒來的目的。

於是痛苦向他襲來,他的心也很亂!

他兩眼一直望着岩石上的兩行字,他看到那兩行字,筆勁柔和,柔和中帶有秀氣。

因此,他斷定這是女人刻的!

因而,他想到了女人,心想:女人也習「大力金剛指」嗎?他有些不解了!……

是「遙空鐫石」?這可能是用內家至高功力「遙空鐫石」刻上的!

有這高功力的女人是誰呢?……是黃山神尼嗎?那蒙蒙的黃影會是黃山神尼?那麼這岩石上去的兩行字,也定是神尼老前輩刻上的了?

廉慕雪一想,覺得不錯,只有黃山神尼才有如此至高的功力。

不!當他看了那兩行字間的語氣時,他又迷惑了。

因為那語氣中,充滿了怨、愛、恨!

這些,與黃山神尼是毫無關連的……

這刻字的女人到底是誰呢?……

廉慕雪低頭苦苦的想着,想着……

他的腦海里,逐漸浮上四個絕色少女的倩影……

秋菊?小萍?

他搖搖頭,他認為她們都沒有如此高的功力。

郝碧雲?

她現在大雪山,那也是不可能的!

費曉燕?……,是的,很可能是燕姊姊!

如此一想,抬頭再看字跡,不錯,與示警手帕上的字跡極為相似,在語氣上,與大佛寺的嘆息亦有些相同。

廉慕雪想通了,但另一個問題又困惑了他。

那蒙蒙的黃影是誰呢?

那黃影與燕姊姊有何關係?

這時他肯定那蒙蒙黃影一定是黃山神尼,因為她是燕姊姊的再傳恩師。

廉慕雪想着,獃獃的立在那座大石前,不斷的微微點頭,就像一個神經病人。

不是嗎?在這深夜裏,在這荒山前,孤伶伶只他一個人,對着一座高大的岩石,頻頻點頭,誰又不說一聲他有點神經呢?

他輕輕點着頭,緩緩的說:「不錯,不錯,一定是燕姊姊在此刻字,神尼老前輩去店中誘我來此。可能她們仍在附近……」

於是,一長身形,嗖的一聲縱上岩石,他盡目力所能,向四下張望着……

四野,一片朦朦月色……

山峰,靜靜的矗立……

只有高大的樹梢,在空中輕輕搖曳。

除此,一切是死寂的。

廉慕雪一想,心說:她們不願見我,我又何必一定要見他們呢?

正待縱下岩石,驀地一道灰煙似的人影,沿着遠處一片樹林,向著雪兒來時的方向飛去

廉慕雪看了心頭不由一震,心說:這人的身法好快!

說着,雙袖一拂,也疾向來時的小鎮,閃電飛去

廉慕雪飛行中,突然想到店中的小萍,不知怎的,他心裏立即泛起一絲不安的感覺!

於是,盡展絕世輕功「陸地飛行」術,頓時速度倍增,宛如一陣清風向前飛去。

片刻,已看到前面那縷灰煙似的人影,也正向著小鎮飛馳。

廉慕雪無心追蹤那人,這樣很易引起雙方的誤會,但他歸心似箭,又心急回店。

因此,心裏左右為難……

果然,那人已發覺有人在他身後,他正不斷的回頭后看。

兩道冷電似的眼神,一閃,一閃……

廉慕雪心裏一凜,暗說:這人好精純的內功!

看看快到小鎮了,驀地那人一個轉身,疾向迴路飛來!

廉慕雪心中惦念著小萍,一心急着回店不願再惹無謂事端。

於是,一斜身形。逕向小鎮的左端飛去

突然一聲凄厲如狼嗥的吼聲傳來:「殺不完的後生小子,站住!」

廉慕雪被喝的渾身不由一顫,心說:這難聽刺耳如狼嗥的聲音好熟呀?!

回頭一看,廉慕雪只驚得臉色大變,速度驟減。

就在這時,一陣極速的衣袂飄風聲,那人已飛到了廉慕雪的前面。

擋在廉慕雪前面的,竟是趙小萍的奇醜父親「天南魔君」趙甫清。

「天南魔君」身形尚未立穩,一聲不響疾伸右手,五指有如五隻鋼鈎,直向廉慕雪門前抓去

廉慕雪一頓身形,閃身向右……

「咦!」天南魔君想是認出了廉慕雪,就是那個與愛女小萍墜下懸崖的少年,不由驚的愕在那兒,即將抓下的右手,也停在了空中。

廉慕雪見天南魔君愣住了,趕緊抱拳,躬身一揖到地,說:「晚輩廉慕雪……」

天南魔君一定神,見愛女小萍沒同對方少年在一起,知道凶多吉少,不由殺氣頓生,一聲刺耳嗥叫:「還我萍兒的命來!」

嗥叫聲中,一併雙掌,閃電推出

天南魔君與一鶴仙翁,俱是昔年出名人物,功力之強可想而知,這時雙掌挾怨推出,威勢當然更見凌厲驚人!

只見一道巨大絕倫的狂飆,如山崩海嘯般,向著廉慕雪身前瘋狂捲來

廉慕雪未慮有此,躬身還沒立起,口中尚在講話,一股絕大無比的掌力,帶着滾滾塵砂,已卷到了胸前。

此刻,廉慕雪即便有驚天的武功,也無法還擊了!

只聽蓬的一聲,廉慕雪的身形立被震起,翻翻滾滾的直向五丈以外飛去

廉慕雪雖被震飛,心智仍甚清楚,於是一提真氣,一挺腰身,硬將橫飛身形,糾正為頭上腳下。

就在這時,一聲嬌叱,由鎮前傳來!

蹬蹬蹬……廉慕雪落地之後,一直向後退了六七個大步,終因力道太猛,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聲凄惋的哭叫,接着一道紫影,閃電般撲向慕廉雪。

小萍看到有人向慕雪猛推一掌,於是嬌叱一聲,疾撲而來。

即至近前,廉慕雪的身影,正被震得疾向五丈以外飛去,因而嚇得哭喊一聲,疾向雪兒落身之處撲去。

因為小萍不知雪兒身上穿有武林至寶「天孫甲」,所以她認為雪兒這一下,准沒命了!

這時,她無心去看是誰擊了廉慕雪一掌,她只知道她的慕雪死了,她也不想活了。

因此,她疾撲過去,也不看廉慕雪傷勢如何,是否像她想的那樣,竟伏在廉慕雪肩上,慌亂的哭了起來。

廉慕雪雖沒受傷,但屁股跌得倒有些熱辣辣的痛,這時他心裏的怒氣,直往上撞,因此小萍伏在他肩上哭,他也懶得去理了。

天南魔君,兩手互握,雙掌被廉慕雪身上「天孫甲」反彈之力震得痛入心肝,宛如刀割,不由驚得愕在那兒發獃。

任你天南魔君見多識廣,也猜不透對方少年,是一身什麼奇異功夫!

尤其,見廉慕雪在被擊飛的空中,仍能展身挺腰,控制身形,更令他心駭不止。

當他聽到一聲哭喊,驀見一道紫影撲向藍衫少年時,他的心裏不由一陣驚喜!

因為,他不須用眼去看那紫影是誰,他僅用耳一聽,便知那是他的愛女小萍了。

他正待呼喚他的愛女,可是,他看到愛女伏在對方少年肩上痛哭的情景,他的嘴唇,動了幾動,又喊不出來了。

這時,他看得出,他的愛女是如何的痛苦,如何的深愛着那個藍衫少年。

但他也看到了,坐在地上的藍衫少年,並沒有死,根據他星目中射出的兩道冷電,也斷定他並沒有受傷!

這時他的內心非常紊亂,一看到愛女,更無心去想對方少年為何在全力一推之下沒有受傷。

天南魔君父女情深,終於忍不住顫聲他戚呼道:「萍兒」小萍不哭了,她突然轉頭,驚異的向著天南魔君這邊望去!

「爹」一聲驚喜凄惋的哭喊,小萍已飛身撲了過來。

天南魔君,已顧不了手心的刺痛,仲臂把小萍抱在懷裏。

小萍乍見丑父,如同隔世,痛淚泉涌,已經泣不成聲了!

驀地!天南魔君將懷裏的小萍,輕輕推開了……

小萍不覺一愕,抬頭一看,發現爹爹兩眼如燈,面露殺氣!

轉頭再看,她不由嚇得打了個寒戰!

只見廉慕雪玉面帶煞,眼射冷電,正緩步向著這邊走來。

小萍大驚,飛身撲了過去

她橫擋在慕雪的身前,慌急的哭喊道:「慕雪,不要過去,不要過去,爹會殺你的。」

廉慕雪一聽,更不服氣,心裏微哼一聲,喑說:我倒要看看他如何殺我!

說着,他看也不看小萍一眼,兩眼仍註定天南魔君,右手輕輕一堆,把小萍推開了,繼續向著天南魔君緩步走去……

小萍嚇慌了,也怕極了!

她雖然知道慕雪的武功高絕,但她堅信慕雪不是爹的敵手,方才那一掌幾乎將慕雪擊斃,就是一個顯明的例子。

但是,她在慌亂中,卻想不到慕雪為何沒有死?也沒有受傷?

小萍見慕雪不聽勸阻,急忙又縱到天南魔君的身前。

她不覺愕了,她看到爹爹的面色,比方才更難看,更怕人了!

這時她已顧不了爹爹會不會震怒,伏在天南魔君的身上,哭聲哀求着說:「爹,不要殺他,不要殺他……」

天南魔君當然不會殺慕雪,他只想給慕雪一些苦頭,教訓他一番,讓他以後,知道他這個老丈人的厲害,不敢欺負他的愛女。

天南魔君看了方才慕雪對愛女的那付冷漠像,使他聯想到這些天他的萍兒不知已受了多少委屈?

看看自己的愛女,比以前憔悴多了,因此,決心好好教訓慕雪一頓。

於是,他也把小萍推開了。

小萍簡直嚇昏了,她這時只急得手足無措,不知怎麼辦才好?

慕雪這時氣極了,他非常氣忿天南魔君趁他行禮之際,突然劈他一掌,如非身上穿有「天孫甲」這時那裏還有命在?

是以,越想越氣,加之小萍再說她爹會殺他,更是大為不服。心說:管你什麼天南魔君,地北魔君,今天我倒要看看你有何驚天的本領?你怎樣殺我?

尤其聽恩師一鶴仙翁說,天南魔君是個狂傲慘厲的人,死在他手下的惡人很多,但好人也不少。

因此,廉慕雪要為那些死在天南魔君手下的好人,出口冤氣,也給他點苦頭吃!

忽然,小萍大哭起來!

慕雪一瞟萍姊姊,滿面淚浪,雙手抓在胸前,兩腳不斷的急急在地上亂跺,那份焦急欲狂的樣子,心裏很難過,但這時已是騎虎難下了。

因為天南魔君,距他已不足兩丈了。

小萍急得嚎啕大哭……

緩步接近的兩人充耳不聞……

這時,小萍的心裏該是多麼痛苦?她該怎麼辦?

一個是自己的生身父親,一個是自己傾心相愛的情人!

不管誰傷了誰,都會令她痛不欲生的……

慕雪傷了父親,她將永遠不能再同慕雪廝守在一起!

父親殺了慕雪,她將再無法活下去!

因此,她只能在那裏急得跺腳大哭,她不能出來幫助兩人之中的任何一人。

這時,她看到兩人的距離已到了發掌的時候,她急得更加放聲大哭起來!

「爹,不要打,不要打……慕雪,不要打,不要打……我求求你們,我求求你們……」

但,兩人的距離,卻仍然一步一步的縮短……

突然,慕雪一聲大喝,身形暴起,雙掌突分,幻起漫天掌影,向著天南魔君閃電打去。

天南魔君冷冷一笑,身形疾撲,不退反進!

誰知?天南魔君的身形剛起,雙掌招式還未迎出,突然一聲驚喝:「小子住手!」

手字剛出口,身形已在兩丈以外了。

天南魔君曾經數度與一鶴仙翁較技,皆敗在這招追魂第三掌上,他豈能不認得追魂第一掌「厲鬼追魂」?

慕雪見天南魔君驚喝暴退,也立即收勢停身,這時他希望能就此罷手,因為萍姊姊在那邊,已張口結舌哭不出聲來了!

只聽天南魔君,厲喝問:「小子,一鶴老鬼是你何人?」

慕雪一聽,頓時大怒,天南魔君不但喊自己小子,且呼恩師為老鬼,他心中怒火高漲的程度可想而知了。

因此,剛剛熄下去的怒火,這時又再度升起來!

於是,暴喝一聲,閃電飛撲,同時道:「還用問」漫天掌影又向著天南魔君打去——

追魂第一掌「厲鬼追魂」再度閃電打出

天南魔君對於數次放在追魂第三掌上,始終耿耿於懷,這些年來苦研破解之招,雖已想出,但苦無機會對拆。

今天遇到慕雪,正是一鶴仙翁的徒弟,他豈肯放過這個機會?

是以,縱聲一笑道:「好,就讓老夫五次領教追魂三掌吧……」

吧字出口,慕雪漫天掌影已然罩至。

天南魔君急步閃身,右掌開天,左掌闢地,一切一削間,已將慕雪的追魂第一掌「厲鬼追魂」破解了!

慕雪不覺暗暗心驚,心知天南魔君有四次失敗經驗,恐已參出破解之招?

於是他想到了配合神功,心念間,他的神功發動了!

腳下急踏迅雷步,身形電閃,雙掌驟合,只見掌影如山,掌風如濤……

追魂第二掌「魂飛魄散」慕雪以第四招第七式,以極快的手法閃電打出。

果然,天南魔君臉色突變,立見形拙,拆招已不自然。

慕雪心下大喜知自己料的不差,立即疾演迅雷步法連環步,雙掌突分,繼而雙掌驟合……

頓時,指光掌影,閃電翻飛,掌風帶嘯,目不敢視……

舉世震驚的追魂第三掌「魂歸地府」慕雪以最後第九招,第十八式,以不同而絕妙的手法,混合了「陰陽無極神功」凌厲攻出。

「追魂三掌」是武林怪傑一鶴仙翁,嘔數十年心血,參悟出來的神奧掌招,又經逐漸改進,今日的「追魂三掌」與昔年「終南聖僧」較技時的三掌,又大大的不同了。

慕雪悟性奇高,配合神功運用,尤見掌勢凌厲驚人!

只聽嗖的一聲,天南魔君的瘦長身影,直向兩丈以外飛去。

追魂第三掌,「魂歸地府」擊中了天南魔君,既無飛砂走石,亦無轟然大響,只有一股巨大無比的潛力,將天南魔君的身影,向著四丈以外推去!

小萍一聲凄厲哭叫,飛身疾向天南魔君落身之處飛去。

愕在那兒發獃的慕雪,被小萍的哭喊驚醒了!

他看到天南魔君的瘦長身影,直向四丈以外飛去,他也嚇慌了。

他實在沒想到,追魂笫三掌的威勢是如此的凌厲?

他曾對「紅雲仙子」施展過第三掌,但那時秋菊擋身中間,原勢已完全變了。

顧名思意,「魂歸地府」,可想而知天南魔君這一掌被擊中,定然會魂歸地府!

因此,慕雪的心痛如刀割,他覺得他闖下了大禍,他對不起深愛自己的萍姊姊,他將她的父親擊斃了,他還有何顏面再見她呢?

他知道萍姊姊再不會理他,再不會原諒他,她將會永遠恨他!

但他是冤枉的,在他的心念間,他只是想勝魔君一招半式,他實在無心殺魔君。

慕雪心裏越想越亂,因此,他更想不到這無聲息的一掌,完全是「陰陽無極神功」的神妙功用。

神功已完全按着他的心意運行了,他自己反而不知!

當慕雪聽到萍姊姊悲戚的哭聲,看到萍姐姐伏在天南魔君的身上放聲痛哭時,他的心像有無數尖刀挖的一樣,他一刻也不敢停留了。

於是他一低頭,含着滿眶痛淚,一直向西,閃電飛去

小萍回頭一看,見沒有了慕雪的影子,驚得縱身而起,一聲令人鼻酸的凄慘呼喊:「慕雪」但是,四野靜靜的沒有一絲回聲……

她兩手撫在臉上,痛心的哭了!

父親重傷,雖有呼吸,還不知何時醒來!

情人走了,但不知今生是否還有見面的機會!

這是多麼心酸的一幕?

這是多麼痛心的情景?

還有比趙小萍這時更痛苦的人嗎?

這時的小萍,已是欲喊無聲,欲哭無淚了!

這人生是如此的殘酷,她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死,她想到了死!

就在這時,一雙乾枯的手,輕輕的撫在她的雙肩上……

小萍心下大驚,抬頭一看,站在面前的,竟是倒地不起的父親。

她看到父親的兩眼,閃著柔和的光輝,正慈祥的望着自己。

哇的一聲,小萍撲進天南魔君的懷裏,又哭了!

哭吧!她是應該盡情的哭,把心中的悲痛完全發泄出來。

這時的天南魔君變了,被慕雲的一掌,小萍的一哭,使他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他的傲氣消失了,他的烈性也變的得和了!

他想到了他這一生,殺人無數,很少放過一個人的活命。

今天,他曾把一個年青人擊至五丈以外,不知那年青人為何沒死,那年青人恨他,但饒了他的一條老命,並且他一絲也沒受到傷害!

現在,他開始懺悔了!

因為,他看到愛女小萍,失掉她的愛人慕雪,竟是如此的痛苦!

同時,他想到他這些天來,殺了不止二十個俊美少年,雖然有很多人懷疑「紅雲仙子」,但他心裏明白,那是他殺的!

現在,正不知有多少個痴情的少女,在這朦朦的月夜裏,為她死去的愛人,傷心,哭泣!

正不知有多少父母,像他現在一樣的,摟着為情郎慘死而痛不欲生的愛女!

更不知道有多少父母,為自己心愛的俊美孩子,慘遭殺害而流淚號啕痛哭!

淚!在天南魔君的老眼裏流出來!

一滴一滴的,滴在小萍的臉頰上……

小萍不哭了,她為父親的流淚而感感到震驚!

她覺得這真是奇迹!自小萍有記憶以來,她第一次看到父親流淚。

她從來沒想到,她的父親眼裏會有淚?

小萍輕輕舉起衣袖,為她奇醜的父親擦着眼睛,同時抽噎著關心的問:「爹,您的內傷又痛了?」

天南魔君搖著頭說:「我沒有受傷!」

小萍拭淚的手停住了,她驚疑的問:「您沒有受傷?」

天南魔君點點頭,再度證實他沒有受傷。

小萍瞪着兩隻大眼睛,她沒法相信那凌厲的一掌,擊在父親身上會沒受傷?

於是,她不解的問:「爹,為什麼您沒受傷呢?」

天南魔君緩緩的說:「現在我也不清楚,只有將來問你的慕雪了!」

小萍一聽到慕雪,眼圈頓時紅了!淚,像斷了線的珍珠,又簌簌的滾下來!

天南魔君的心,又黯然了!現在該由他給愛女拭淚了!

他舉起衣袖,緩緩的為小萍拭著淚,並輕聲安慰著說:「萍兒,爹很佩服你有眼光,只有你的慕雪才配娶你,他的武功高,人品俊,心地善良,不然,我們父女現在已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小萍見父親稱讚自己,又盛讚慕雪,心裏-高興!

淚,馬上不流了!

天南魔君在為小萍拭淚之際,見愛女的臉色憔悴了許多。

因此,他想起了一件極為關心的事。他輕聲問:「萍兒,你的-雪喜歡你嗎?」

小萍一愕,粉臉頓時紅了,但她卻輕快的連連點頭!

天南魔君笑了,他對小萍愉快的說:「丫頭放心,爹把你的慕雪氣跑了,爹一定要把你的慕雪再找回來。」

小萍聽父親一口一個你的慕雪,不由氣得小嘴嘟得高高的,但她心裏卻甜甜的。

小萍似有所悟的急聲道:「爹,別說了,我們快去追他吧!」

天南魔君一絲苦笑,搖搖頭說:「這時他恐怕已在十數裏外了!」

小萍吃驚的問:「會有那麼快!」

天南魘君想到方才慕雪在他身後飛行的速度,立即迷惑不解的問:「怎麼?你不知道他的輕功可能還要高我一籌?」

小萍聽了更為吃驚,她實在沒想到慕雪的輕功造詣,竟有如此的高絕!

於是,她急忙解釋道:「我們在一起都是騎馬!」

「騎馬?」

「是的,他有一匹寶馬。」

「寶馬呢?」

「現在客棧里。」

天南魔君急忙道:「快領我去,他可能去店裏拉馬了!」

說着,一拉小萍,逕向鎮內閃電飛去

小萍心說:我怎的這麼糊塗,竟忘了他的寶馬呢?他是無論如何也舍不開他的小龍的呀!

心念間,小萍與天南魔君已飛身馳回客棧房上。

正待向後院馬廄奔去,突然看到慕雪住的那間房窗上,尚射著明亮的燭光。

小萍一聲歡呼:「爹,他已經回來了!」

說着,向當先自己住的上房飛去

小萍一推房門,門是虛掩上的,因而更斷定慕雪已經回來了!

一進房門,小萍疾撲慕雪住的那間門前,並高興的呼著:「慕雪!」

呆了,小萍呆了!

即使是緊跟而入的天南魔君看了,也呆了!

當小萍看到慕雪的房窗上,亮着燭光時,心裏該是何等高興?

因此,她歡呼一聲撲進了慕雪的房間內。

在小萍的想像中,慕雪一定會在房間里。因為,當她被慕雪追趕黃影所發的嘯聲驚醒時,她曾跑進廉幕雪的房間里喊廉慕雪。

那時,房內漆黑,被褥零亂:如今,房內紅燭高燃,被褥依然零亂,但只是沒有了慕雪的影子!

有,有一張尺許長的黃紙,壓在燭台的上面。

還有,全室瀰漫着一絲絕俗的淡淡清香。

小萍兩眼呆望着那張黃紙,發現那上面寫滿了字。

她這時的心情十分紊亂,雖然她也覺得這張黃紙有些離奇,但她已無心去看那上面都是寫些什麼了!

淚水,在她美麗的大眼睛裏,閃閃滾動着,幾乎又要掉下來。

天南魔君是何等人物?一進房門便明白了慕雪並沒回來。

當那絲絕俗的幽香氣息,一進入天南魔君的鼻孔時,他立即脫口道:「檀香!」

小萍沒聞過檀香,於是用力吸了一下,迷惑的望着她父親,不解的問:「爹,這香氣就是佛門專用的檀香嗎?」

天南魔君一面向看那張黃紙走去,一面點頭說:「是的,萍兒,讓我們看看紙上寫些什麼!」

小萍也緊跟着天南魔君走了過去。

天南魔君由燭台上,將那張尺許長的黃紙拿起來,低頭看着。

只見筆法蒼勁有力,字體龍飛鳳舞,這時,墨跡早已幹了。

小萍走至近前,低頭默默的念著:

『道風口衰兮

魑魅興浩劫

將起兮

魍魎獲魔經

為挽狂-兮

遠女色

拯救武林兮

修奇功

魔亂靖兮

情得酬

天長地久兮

渡昇平』

小萍念著,心中不解何意,兩眼一直望着父親。

天南魔君看畢,望着小萍神態嚴肅的說:「這張黃紙,可能是一位世外高人留給慕雪看的,但慕雪卻沒有回來……」

天南魔君說着,似乎想起了什麼,突然又望着小萍,問:「萍兒,你的慕雪,為何深夜跑到九宮山去?」

小萍也吃驚的說:「去九宮山?」

天南魔君不解的問:「怎麼?你不知道?」

小萍搖搖頭說:「我在睡夢中,被一聲長嘯驚醒,我急忙跑到慕雪房中一看,他已不在了!」

天南魔君略為沉思,似對小萍說,又似自語道:「怪?他一個人立在九宮山麓一座大岩石上,東張西望是為了什麼呢?」

「爹,您為什麼不過去問問他呢?」

「我怎麼知道她是你的慕雪呢?」

天南魔君說着一頓,又有些感嘆的說:「當時我的心情很亂,我與他之間還有一段相當遠的距離,我只知一味的狂馳,消除我心中的鬱悶,誰知不一會兒,他竟追來了!」

說着,似在回想當時慕雪追他的情形,他又讚歎的說:「他飛行的速度,實在快得驚人!」

小萍對這些已不甚注意,她只是關心黃紙上究竟對慕雪說些什麼,於是問:「爹,您是否已全懂了這張黃紙上的意思?」

天南魔君,又低頭看着那張黃紙,說:「按字意說,當然不難悟出,至於其中是否還含有深奧的玄機,就要待時日來證實了。這黃紙上的大意是說,武林將有浩劫,惡人已得到魔經,警告慕雪,為挽救武林災難,必須苦練奇功,遠隔女色,否則他的武功,將再無進境可言了……」

說着,天南魔君突然抬頭,望着小萍。

小萍看了非常不解的問:「爹,您為何不說了?」

天南魔君極嚴肅的輕聲問:「萍兒,你與慕雪這些天在一起,你們可……」

天南魔君說着,似乎也覺得不便出口,又停止不說了。

小萍是個冰雪聰明的少女,豈能不知父親的意思,她的粉臉非但不紅,反而突然色變!

因為,她想起了茅舍中旖麗的一幕……

假設,那時兩人真的那樣了……

小萍不敢想了,淚幾乎又掉下來。

天南魔君一見愛女的表情,心裏似乎明白了,不覺微微一嘆,說:「萍兒,一個武林難得的奇才,被你毀了!」

小萍知道父親誤會了,但這種事又不便說出口來,只急得眼淚直流……

於是,功貫五指,突然在自己的左臂上,用勁一撕……

嗤的一聲,一片雪白如藕的凝脂玉膚,露了出來。

天南魔君的醜臉笑了,一顆忐忑不安的心,也頓時平靜下來。

他輕輕將他的愛女親切慈愛的摟在懷裏,他一句話也沒說。

因為,他看到愛女如雪似玉的左臂上,那顆鮮紅的「硃砂守宮痣」赫然仍在。

這時,他的心裏,有着無比的驕傲!

小萍偎在父親的懷裏,仍然輕輕的哭着……

天南魔君撫著愛女的秀髮,歉然的輕聲說:「萍兒,不要難過了,爹錯怪了你!」

小萍聽了更覺難過,但她怎能向父親說明她哭泣的原因呢?

那件在茅舍里羞人的事,她只能讓她的慕雪一個人知道。

附近傳來了雞啼,天已經亮了。

許多急於趕路的人,正在呼喊著店伙。

天南魔君將小萍輕輕推開,慈祥的說:「萍兒,天亮了,我們快去找慕雪去吧!」

小萍點點頭,輕輕拭着眼淚,說:「慕雪既沒有回來,他的烏龍駒一定仍在後院。」

天南魔君沒說什麼,他正將手中的黃紙折起來。

突然天南魔君的全身不由一顫,摺紙的兩手也不動了,兩道冷電般的眼神,一直望着愛女小萍。

小萍正待出房去拉寶馬,突見父親的兩眼精光電射,一直望着自己,心裏不禁嚇了一跳。

於是急聲問:「爹,您怎麼了?」

天南魔君顯得有些緊張的問:「萍兒,『西天魔羅經』可帶在身上?」

小萍聽了,心下一驚,急問:「爹,我同慕雪墜崖后,您沒有回家?」

天南魔君一聽之下,面色大變,醜臉也顯得格外怕人!

他心急的不禁厲聲喝問:「放在何處?」

小萍顫聲說:「我的床上!」

突然,天南魔君的大袖一拂

一聲如鬼哭似狼嗥的長嘯,同時劃破了小鎮上的寂靜晨空!

天南魔君的身影,宛如一道青煙,直向東南方,閃電飛去

這聲凄厲刺耳的長嘯,充滿了焦急,狂怒……

這聲厲嘯在小鎮的上空,飛盪了很久,很久……

厲嘯,漸漸的,越去越遠了……

全鎮貪睡的人,俱都被這聲厲嘯聲醒……

鎮上,所有的雞犬,都驚得不吠不鳴……

立在客棧上房門口的小萍,仰首望着東南方的晨空,她喃喃的說:「爹走遠了!」

她轉身低頭一直向著後院的馬棚走去,她仍冀望着,那黃紙上說的魔經,不是她丟在床上的「西天魔羅經」。

因為,那部「魔經」如果落入惡人手裏,今後武林將再沒有安寧之日了!

由於天南魔君那付焦急,狂怒的樣子,小萍已看出了這件事的嚴重。

可是,在小萍的心目中,還有比丟掉「魔經」更嚴重的事,那就是她的慕雪走了!

現在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令她關心的事情,也再沒有令她認為是極嚴重的事情。

一聲馬嘶,把低頭前進的小萍,由沉思中驚醒。

寶馬烏龍駒,在歡迎她了!

小萍一見寶馬,飛身一撲了過去

她一伸雙臂,抱住了烏龍駒的馬頸,她已不能控制她激動的情緒了!

淚,再也忍不住簌簌的滾下來……

她看到烏龍駒,宛如看到了慕雪,心裏有說不出的親切!

她抱着烏龍駒,宛如抱着她的慕雪,心裏充滿了哀怨,悲痛!

烏龍駒再不能像方才那樣安靜了,它四蹄不斷的移動着,馬尾不停的擺來擺去,嘴裏發出了驚恐焦急的低嘶……

因為,它沒有看到它的小主人!

小萍流着淚,痛心的說:「小龍,慕雪不要我們了,我們要去找他,我們一定要找到他!」

烏龍駒一聲悲嘶,它似乎已明白了小萍的話意。

天大亮了,太陽還沒有升起。

小萍,騎着寶馬烏龍駒,風馳電掣般馳出了小鎮,直向正西馳去

她要走遍天涯海角,她要踏遍整個大地,只要她心胸間尚有一口呼吸,她誓必要把她的慕雪找回來!

現在她開始了,開始去找她的慕雪,而她的慕雪,這時卻正在通城一家客棧里,憂鬱的睡著了。

這時,他孤獨的睡在一間客房裏,顯得異常寂寞,凄涼!

幾天來,他都沒得到安適的休息,心靈上又遭到不斷的痛苦打擊,使他本來就沉重的心情,顯得更憂鬱,更沉重了!

他不知道他的心情,何時才會開朗起來?

這時,已是酉時掌燈時分了,慕雪在床上才悠悠醒來。

他自中午一直到現在,足足睡了四個多時辰,但他仍沒有一絲要起來的意思,他實在太疲倦了。

他不但肉體覺得疲倦,他的心靈覺得更疲倦!

他躺在床上,兩眼呆望着房頂,他在想,他想的太多了!……

尤其,當他想到他一掌將天南魔君震飛的一幕,他的心就如刀割的一樣痛苦。

他覺得實在對不起深愛自己的萍姊姊,他實在不明白,他那時為什麼會施展追魂第三掌呢?

慕雪知道萍姊姊愛他,但他也知道,萍姊姊更恨他!

他痛苦的喃喃自語說:「萍姊姊,你永遠不會寬恕我的,但我實在無心殺你父親!我想這時你已傷心的痛不欲生了……」

想着,想着,淚水又流到了他的耳際!

想着,想着,他又朦朧的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

驀然一聲極輕微的手指彈窗聲!

慕雪突然驚醒,這輕微的剝剝聲,令他聽來太熟悉了。他不需要用心思去猜,他只一聽那輕微的彈窗聲,他便知道是誰了。

他不慌不忙的下床,在懷裹掏出一塊碎銀,順手丟在桌上,他開開房門走了出去。

這次,他已下定了決心,不管對方是入,是鬼。不管對方是黃山神尼,還是另外什麼人,他不追上誓不休止。因此他留下一塊碎銀,先付了店錢。

慕雪來至院中,月光朦朧,天上閃著不少星星。

左右廂房,俱已熄了燭燈,全客棧的人早已入睡,看夜色,已是三更時分了!

於是,一長身形,飛身縱上了房面

果然,五十丈外的一座屋頂上,正立着那道蒙蒙的黃色人影。

慕雪一看,一聲不響,右袖一拂,閃電撲去

就在慕雪前撲的同時,那蒙蒙的黃影,也逕向正南飄去……

那黃影飄飛的身法,仍然是垂手垂腳,毫無動作,看來簡直像具活殭屍!

一想到殭屍,慕雪的汗毛就根根豎立起來!

但他很快的鎮定下來,因為他知道,前面的蒙蒙黃影,就是燕姊姊的再傳恩師黃山神尼。

慕雪一面追,一面想,心說:昨天你叫我到九宮山,難道今天你引我到幕阜山嗎?

就在慕雪這一疏神的剎那間,前面的黃影已飄出近百丈了。

慕雪心下一急,一聲清嘯,他的神功發動了……

頓時,飛行速度驟增,眨眼,又追近了五十餘丈。

慕雪心下大喜,又增加了一成功力,但是,仍距那黃影五十餘丈!

心中一陣氣憤不服,一聲高亢入雲的怒嘯,逕由慕雪的口裏發出!

嘯聲飄蕩夜空,久久不散。

他已將全身功力盡情施展了,他已犯了習武人的大忌,但他卻還不知!

這時慕雪飛行的速度,有如一陣清風。

除那蒙蒙的黃影,再沒人能看見慕雪的身形。

除慕雪外,也再沒人能看清那蒙蒙的黃影。

但是,慕雪距那蒙蒙的黃影,依然是五十餘丈!

果然被慕雪猜中了,前面已到了幕阜山下。

濃霧已籠罩了整個幕阜山,這時看不見高聳入雲的山峰,看到的,只是全山模糊的輪廓。

朦朧的彎月,這時更顯得黯然無光了。

夜是如此的靜,靜得讓人有些怕!

四野,迷迷茫茫,沒有一絲夜風。

只有兩道閃電飛馳的身影,像一陣風似的,吹進了迷茫的濃霧中。

黃影開始上飄

慕雪竭力跟着上升

突然,一絲倦意襲上慕雪的心頭……

慕雪心下大駭,立時收斂心胸間的怒氣!

但是,已經遲了!

他的真氣似乎也有些不能凝聚了!

同時,神功也在開始浮動……

口渴、疲倦、心浮、氣動、兩眼模糊,一齊向他襲來!

這時,慕雪已不知飛越了幾座高峰,只覺得上升、上升、下沖、下沖……

接着,又飛上一座高峰,峰上山風強勁,松濤如嘯……

冷汗在慕雪的鼻尖上,額角間,滴滴的滲了出來!

下雨了,是蒙蒙的小雨點。

此刻,最後最高的主峰,又要到了。

慕雪的身形,已在開始浮搖……

他的兩眼更模糊了,他已分不清眼裏是雨水,還是汗水。

但他仍然竭力去尋着那蒙蒙的黃影!

他已看到那蒙蒙的黃影,距他已不足二十丈了!

他心裏高興,因為他就要追上那黃影了。

雖然,他的心,開始在跳,但他的心中的意念,卻是要追上那道黃影,而他的神功也隨着他的心念,發揮了幾將殘盡的神妙功能。

那蒙蒙黃影近了,那蒙蒙黃影似乎也飛不動了!

十丈……八丈……五丈……三丈……

慕雪在心裏狂呼著:就要追上了!就要追上了!

口渴!口渴!他快要口渴死了。

於是,他張大了嘴巴去喝空中的小雨點……

他的嘴巴張得很大,盡量的大……

慕雪這時仍能夠飛馳,全仗體內僅留的一點「靈石玉乳」和「萬古寒泉」所凝聚的靈氣,而推動着舉世無匹的神功了。

突然一道耀眼紅光,逕由那道蒙蒙的黃影中,閃電打來。

那發着紅光的物體,實在太快了,當慕雪發覺時,那發着紅光的物體,已飛進了慕雪大張的嘴巴里。

頓時,一道清涼異香津液,在慕雲的嘴裏,順喉而下……

慕雪的神志驟然清醒了,真力剎那間恢復充沛了,他再不覺得口渴,再不覺得疲倦,他的飛行速度,又恢復了像清風一樣……

這時,他的眼睛,也特別看得真切了。

只是,那蒙蒙的黃影,依然距他五十餘丈!

慕雪這時對黃山神尼已臻化境的武功,已欽佩得五體投地。

他再不說追不上不休止的話了,這時他只是跟着黃影走,黃影到什麼地方,他就跟到什麼地方!

這時他已到了最後最高的主峰下。

蒙蒙黃影上升了……

慕雪也緊跟着上升。

不一會兒,已登上最高的主峰。

峰上,夜涼如水,雲霧全消,蒼松翠竹,古樹參天……

朦朧的月光下,綠草葺葺,野花遍地……

腳下,泉水潺潺,遠處,瀑布隆隆……

這真是一處世外仙境!

轉首再看,蒙蒙黃影已飄進了一座松林內……

慕雪急忙跟隨着,東轉西彎……

穿過松林,又飄進了一座如林的高大石筍中,其中最低的石筍,也有四人多高。

慕雪緊緊跟着黃影,但總是追不上它……

每至轉彎處,黃影必微頓身形,似乎在等待慕雪前進。

慕雪一面跟進,一面細看前面蒙蒙黃影。

說也奇怪,不管慕雪如何集中目力,仍然看不真切,有時近至二三丈,也只能看到黃影的頭上,尚戴着一頂蒙蒙黃色形似帽子的東西。

慕雪跟着黃影前進,有時越石筍三,左轉。有時穿翠竹六,右轉……

由於一心想看清黃影的真面貌,因此忽略了默記這些天然石筍,輔以人工翠竹所佈陣勢變化。

突然,黃影一閃不見了!

慕雪慌了,加勁向著左側石筍與翠竹間疾撲過去。

「啊!」慕雪不禁驚呼了!

因為展現在他眼前的,竟是一片方圓數十丈的空地。

空地上,植滿了奇花異草,井井有序……

慕雪看呆了,他從沒見過如此優美的境地,和艷麗奇異的花朵!

那些奇花,有的鮮艷奪目,有的清幽淡雅,有的花大如荷蓮,有的花小似丁香。

陣陣奇異的芬芳香氣,-漫四周,撲鼻飄來!

慕雪立身其間,頓有一種超然脫塵之感。

游目四顧,周圍俱是高大石筍,上面藤蘿斜掛,奇異鮮花,疏疏點綴其上,好看至極。

放眼前望,是一座高約十丈的巨大石岩,前面平整宛如刀切。

岩上,藤蘿密垂,一片純綠,竟無一朵奇花野草雜生其間,恰似一道低垂的藤簾。

慕雪靈機一動,心想,這整齊密垂的藤蘿後面,可能隱藏着什麼?

想着,飛身縱了過去,只一起一落已到了岩下。於是,他沿着垂藤,仔細察看……

驀然一絲冷風由垂藤後面吹出。

慕雪伸手疾掀垂藤,立有一陣刺骨寒流,撲面襲來

垂藤後面,竟是一個僅容兩人出入的山洞。

慕雪一看,-內漆黑,洞勢低斜,不知究有多深多遠。

看了好久,慕雪仍不敢進洞,根據洞內的刺骨寒流,當然洞內絕無毒蛇猛獸,但慕雪所顧慮的是那蒙蒙黃影,是否進入了這個洞中!

他集中目力,向著低斜的洞內望去,見極遠處有一絲毫光,隱約閃閃……

果然,那蒙蒙黃影,就在那隱約閃閃的毫光處,一閃而逝

慕雪再不猶疑,閃身進洞,順着洞勢斜飄下去

眨眼飄至光處,地勢已然平坦。慕雪停住身形,放眼看去,射著隱約毫光的,竟是洞壁上嵌著的一顆明珠。

慕雪一轉頭,在明珠的對面洞壁上,赫然刻着十個大字。

「夫死、婦死、非童男璧女者死。」

廉慕雪的雙目,是用萬古寒泉洗濯過的,無論在任何黑暗光度下,依然視物如同白晝。

即是洞壁上沒有這顆明珠,慕雪依然可以看出壁上的字跡。

慕雪看了,不禁悚然心驚。這壁上的字意分明是說,結婚的男女進洞必死,未結婚而已非童男處女的人進洞,亦必然死!

因此,他頓時想起在茅舍中,與萍姊姊療傷的一幕……

於是心驚之下,不禁暗暗慶幸自己當時沒有糊塗!

心裏想着,搖頭苦笑了一下,繼續向洞內走去。

這時,他對自己斷定那道蒙蒙黃影,就是黃山神尼的想法,已開始起了懷疑!

不過他深信,不管那蒙蒙黃影是誰,總之對自己沒有加害之意。尤其方才在他心神疲憊,真氣快要枯竭的時候,贈他一顆靈丹,更可證明他的想法不錯。

因此,他不安的心平靜了,心胸間僅有的一絲忿氣也消失了!

他左轉右轉的走着,愈向前走,愈寒冷刺骨。但他自己本身,卻覺得如炎夏遇涼風一樣的爽快!

因為這時他體內「萬古寒泉」的靈氣,正與洞內的寒流,起了互生互克的妙用,即使慕雪已非童身,慕雪也不至於凍死洞中。

不過,那時他將要受一番極端的痛苦。

漸漸,一絲絲絕俗的清幽香氣飄來……

慕雪心裏一震,因為這香氣,與九宮山麓所聞到的香氣是相同的。

這絕俗的清幽香氣,使慕雪頓時心清神明,嗔念全消。

前面,極遠的黑暗處,又隱約現出一片微弱的亮光……

慕雪飛身飄了過去,一看,竟使他剛剛平靜下來的心,又不禁跳起來!

這確是他沒想到的,那微弱的毫光,是嵌在一道石門上端的四顆明珠所發出!那四顆明珠,恰好照在石門上橫刻着的四個大金字上。

那四個金黃大字,是武林人物,瘋狂尋找了近百年的『空空洞府』。

慕雪的心,又開始緊張了!

他在想,也在問著自己:這真是百年前已死的武林異人,空空大師的修真洞府嗎?

那引自己來此的蒙蒙黃影是誰呢?是空空大師?

大師不是在百多年前,早已西登極樂世界了嗎?

莫非外界傳說不實?

那蒙蒙黃影如不是空空大師,誰又願把自己苦苦找到的「空空洞府」,而讓別人知道呢?

如那蒙蒙黃影,不是空空大師,誰能知道大師的修真洞府呢?

慕雪立在石門前,獃獃的想着,他越想問題越多……

最後,他斷定空空大師沒死,那蒙蒙黃影就是空空大師。

慕雪一想到空空大師,虔誠肅敬之心,油然而起,頓時收斂心神,-除雜念……

於是,他對着石門,躬身一揖到地,恭謹的朗聲說:「弟子廉慕雪,蒙大師領引來此,弟子已到,特此報名告進。」

慕雪報名后,即躬身向前,輕推石門,石門應手而開……

頓時,毫光大放,光華耀眼,冷氣森森中,陣陣絕俗清香撲鼻飄來!

向前望去,石洞筆直,長約二十丈,全洞嵌滿了純白如雲的寶石。

洞的盡頭地上,端坐着一位黃衣黃冠的老僧人,任大的一個洞府,再沒有什麼了!

慕雪一看,便知那黃衣老僧人,就是蒙蒙黃影,也就是武林第一異人空空大師!

由於光華刺眼,慕雪在一瞥之下,很難看清空空大師的全貌。

慕雪躬身垂首,心存虔敬,緩緩向著空空大師走去……

這時,愈向前走,那絕俗的清幽香氣愈濃……

慕雪走至距空空大師五步處,雙膝緩緩跪下,立即恭聲說:「弟子廉慕雪,恭請大師金安,願大師佛壽無強。」

說着,叩頭下去,伏在地上,待命起立。

片刻過去了,沒有一絲聲息……

又過了一會兒,仍是靜悄悄的。

慕雪伏跪在地上不敢起來,但他已跪了很久了……

這時,他不免有些懷疑,也有些焦急起來!

於是他緩緩抬頭,輕舉眼皮,逐漸向前望去……

他首先看到一本書……書上放着一個金質小盒子……

又看到一個很厚的蒲團……蒲團上覆著黃色僧衣……

再往上看,一雙乾枯臘黃的手,兩手掌心向上,指甲有一尺多長……

……銀髮,已垂到掌心上……

……前胸!靜靜的?一動也不動?

突然慕雪將頭抬起來,看到一個頭戴佛冠,壽眉垂頰,雙眼緊閉,臉肉臘黃的老僧人,靜靜的坐在蒲團上。

慕雪乍然看了,全身不由一頓,急忙向前跪行幾步……

空空大師,已一絲呼吸也沒有了!

慕雪看了空空大師的遺容后,駭意全消了!

因為坐在他面前的空空大師,雖然死了,雖然臉肉已乾枯得變成了臘黃,但大師的遺容上,仍充滿了慈祥和善,令人看來,安詳極了,端莊極了!

慕雪看了,由心-泛起一絲孺慕之情!

這時,他又斷定蒙蒙黃影,即是空空大師的成道佛身。

同時他也明白了,空空大師顯靈引他來此的目的。

於是,他兩眼注視着大師的遺容,虔誠的低頭默默禱告一番。

然後,先拿起書上放着的金質小盒,打開一看,一陣異香撲面飄出,但盒內卻是空空的!

怪!這盒內的靈丹呢?

他又看看盒內,仍有一個很顯明的放置靈丹的位置!

是有人先來過這「空空洞府」把靈丹吃了?或是時日太久,靈丹飛化了?

細看金質食蓋上,在淡黃的綢緞上,卻寫着『空空剔骨伐髓丹』等字樣。

慕雪明白了,同時臉上也露出一絲微笑!心說:這盒靈丹就是以空氣凝成的嘛!

於是,他立時將小盒放在鼻上,狂聞起來!

好香!奇怪?這香味越聞越熟悉……

他再將小食拿起來細看,他看到在「空空剔骨伐髓丹」的下面另有一行小字。

那行小字是:「服時,竭其心力,枯其真氣,方始有。」

慕雪看罷,頓時大悟,心說:結果這顆「空空剔骨伐髓丹」還是我自己吃了!

同時,他也了解了蒙蒙黃影,為何在他真氣幾乎快要枯竭的時候,才給他吃那顆靈丹的原因。

他想通這點后,他又確定自己是進入這空空洞府的第一人了。

他把小盒放在地上,伏身又去看那本書……

書及是黃綢做的,上面沒有寫任何字。

翻開第一頁,上面只有「空空真經」四個字。

他又去翻第二頁……

慕雪看了,不由一陣狂喜。他不自覺的念著:「遙空掌」。

他的心真是高興極了!自聽從常叔叔說過,武功中有一種是「百步神拳」,有一種是「百步神掌」之後,他心裏一直在夢想着去學這種奇奧絕學!

今天,他的夢想實現了!他就要學比「百步神掌」尤為神奧的絕學「遙空掌」了。

他想到高興處,不禁直起腰來,對着空空大師的遺容一陣憨笑。

笑后,他又禱告了一番,看來他心裏實在興奮極了!

這時他已忘了雙膝跪在地上的痛苦。

他伏下身去,正要去翻第三頁……

「哎呀!」慕雪呆了,他驚得不禁叫出聲來!

因為第二頁竟變成了一張白紙,「遙空掌」三字,竟然不見了!

他惶慌的又翻回第一頁,「空空真經」四字也沒了。

慕雪一斂慌亂的心神,頓時被他參悟出「空空真經」的奧妙來。

這本曠古絕今的真經,只能在一定的時間內,展露在一個人的眼前,如果,超過了這個時間,真經上的字便會飛化了。

因此得到這本真經的人,必須在一定的時間內,參悟出真經上面所載的奇奧絕學。

這人要想學到真經上面的曠世絕學,必須憑自己的智力,悟性和福緣,來決定他能學到的多寡。

慕雪既然想通了這一點,立時凝神-慮,把精力完全集中在學習真經上。

他開始細心的去翻笫三頁……

第三頁上,是一篇「遙空掌」的心訣。

慕雪細心的讀著,當他讀完第二遍的時候,上面的字跡已開始模糊了……

他不敢再翻第四頁,他必須將「遙空掌」學會了,他才再繼續翻下去,繼續往下學。

於是,他立即閉上眼睛,重新默記「遙空掌」的心訣,同時,也由跪姿改為盤坐。

三天後,他學會了「遙空掌」,遠近擊敵,出手輕重,皆能運用隨心。

這時他又跪伏在空空大師的遺體前,去翻第四頁……

「流雲袖」

一個月後,慕雪又學成了「流雲袖」「神指」…………

「馭氣飛劍」

「掠雲飄浮」

時光,像箭一樣的過去了!

一個月……兩個月……半年……

半年過去了。

慕雪在洞裏,已翻完了武林第一異人,空空大師所著的「空空真經」。並且,學會了上面所載的全部曠世絕學。

這時,他正閉目盤膝,-坐在空空大師的遺體前,吐納運功。

他的膝上,放着一本白紙無字的書,那本無字的書,便是字跡飛化了的「空空真經」。

慕雪端坐那裏,心靜如止水,他似乎已忘記了一切……

他似乎忘了父仇,母難,也似乎忘了四個深愛自己的絕色少女!

總之,他已不想離開空空大師的遺體,他也不想再離開這座「空空洞府」!

驀然,他體內的神功有了感應,這種奇妙的感應,是他在半年前從沒有過的感應!

因此,他確定他的武功,比半年前進步多了,只是不知進步了多少?

這時,他已感應出有人向洞內走來,而且能感應出,來人是個武功已臻化境的人。

誰?這個問題突然掠上慕雪的心頭……

當今武林中,有誰有如此高絕的武功?

當今武林中,有誰能知道空空大師的修真洞府?

來人是無意發現了垂藤后的山洞嗎?

來人是沒有結過婚的人?不然,他是通不過第一支洞口的蝕骨寒流的?

來了!來人已到了第二支洞口……

好快!這人看來對這個洞勢非常熟悉……

更近了!來人已向主洞飄來

來人距「空空洞府」門前,最多三十丈了……

慕雪突然回頭,他的全身猛的一震

門外三十丈處立着的,竟是空空大師的佛身蒙蒙黃影。

一種赤子孺慕的心情,在慕雪的心靈深處突然湧起……

心念間,就坐着的原姿勢不變,閃電飛出,直向大師的佛身蒙蒙黃影撲去

就在慕雪飛出石門的同時,蒙蒙黃影一閃,頓時不見了!

緊接着轟隆一聲大響。

慕雪聞聲大驚,旋身回飛

但是,「空空洞府」的石門,已然關閉了!

慕雪慌急已極,趕緊去推石門,石門是緊緊的……

他又去察看開門的樞紐,一遍,兩遍……

他失望了!他找遍了每一寸可疑的地方!

這時,他已知道大師再顯佛身的心意,那就是,他該下山了!

因為,在這六個月中,大師的佛身,從沒顯聖過,這期間他為了練習「馭氣飛劍術」和「掠雲飄浮」,有時出洞數個時辰,甚至一個夜晚,回來的時候,石門依然開着。

今天,大師的佛身顯聖了,石門也關閉了,這很明顯是命令他即日下山!

這時,慕雪的心難過極了!他垂著頭,兩手扶著石門,緩緩的跪了下去……

淚,再也忍不住簌簌的滾下來!

慕雪跪在門前哭了!淚水已流滿了他的前胸!

他忘了他為什麼出來,他也忘了看看蒙蒙黃影是否仍在?

他更不會去注意,當他旋身回飛,施展「掠雲飄浮」的時候,蒙蒙黃影會驚嘆他的身法美妙!

這時,他唯一的希望是,再見空空大師的遺容一面,即使是在門縫裏看看……

於是他的雙手,用力去拉石門的門縫……

喀……喀……喀……

喀……喀……喀……

驀然一聲輕微的嘆息,就在慕雪的身邊響起!

慕雪突然抬頭,不禁哭喊一聲,伸手抱住嘆息人的兩腿,他跪在地上竟哭了起來!

慕雪抱着那人,哭聲問:「大師,為什麼把廉慕雪關在門外了!為什麼不要廉慕雪了!」

那嘆息的人,伸出柔軟如綿的手,撫著慕雪的頭,慈祥的說:「好孩子,安靜些,你的大師就在你的心裏,他永遠不會離開你,只要你替天行道,感化惡人,大師永遠會喜歡你的……」

那人說着一嘆,又繼續寬慰的說:「孩子,本來我不想見你,希望你就此離洞下山,但我被你的赤子之心感動了,使我忍不住要出來安慰你……」

那人見慕雪仍跪在地上垂頭流淚,抱着自己的腿不放,不禁有些黯然的說:「好孩子,我是不應該傷你的心的……起來,起來看看我是誰?」

說着,將慕雪由地上扶起來!

慕雪被這親切慈祥的聲音感動得只知流淚,他什麼也不願去想了,他願長年抱着那雙溫暖的腿,聽着那慈祥的聲音,再也不願離開了!

這時,他站了起來,睜開淚水模糊的眼,他不免有些呆了!

面前站着的不是空空大師的佛身,而竟是一個頭戴佛冠,身穿黃衣,銀須垂胸,壽眉垂頰的慈祥老僧人!

面前的老僧人與空空大師唯一不同之處,是他有一付滿面紅光的臉和一雙閃著柔和光輝的慈目!

那慈祥的老僧人,看了慕雪的呆像,笑着說:「孩子,你一定想知道我是誰?是嗎?」

慕雪茫然的點點頭。

「好孩子,我可以告訴你,我就是空空大師的師弟,終南了空。」

慕雪一聽面前站着的,竟是武林第一高人「終南聖僧」,立即恭謹的跪下叩頭,同時恭聲說:「弟子廉慕雪,叩請聖僧金安!」

終南聖僧慈祥的一笑說:「好孩子,起來,起來!說實在話,我把你也折磨苦了!但不如此,你也沒有今日的成就!」

說着,竟和祥的哈哈笑了!

這時,慕雪已完全明白了,蒙蒙黃影既不是黃山神尼,也不是空空大師的佛身,而是當今武林第一高人「終南聖僧」了大師空。

不過他仍不了解,為什麼聖僧的身影,看來總是蒙蒙的有如氣體?

慕雪起身後,於是不解的問:「弟子蒙聖僧領引來此,讓弟子得以學到曠世絕學,此恩此德,弟子終生難忘,不過,弟子兩次遇見聖僧,只能看到一團蒙蒙黃影,而不能看清聖僧的真實身形。因此,弟子非常不解,不知可否將這是一種什麼武功,告訴弟子以增見識?」

終南聖僧聽后,非但不答,反而有些詫異的問:「孩子,『空空真經』上面的『空空佛門幻覺禪功』心訣,你可悟出?」

慕雪悚然一凜,只驚得半響說不出話來。

他在心裏喑暗問著自己,心說:沒看到真經上記載着有『空空佛門幻覺禪功』這種功夫呀?在輕功篇「掠雲飄浮」的心訣後面,清清楚楚寫着一個「終」字,這證明真經自此以後,全部終結了。

終南聖僧一看慕雪的神色,不覺微微的笑了!

於是柔聲安慰著慕雪,說:「孩子,不要想了,將來你自會悟出這種『幻覺禪功』的妙訣,這時心急,反而影響你的進境!」

說着一頓,看了一臉愧意的慕雪一眼,又說:「當你悟出這種『禪功』的心訣時,你的『禪功』也習成了,實在說,你現在已然習成了這種『幻覺禪功』,只是你不知發動它的心訣罷了!」

慕雪一直獃獃立在那兒,靜心的聽着,他希望能在聖僧的話意中,聽出一些有關禪功的玄機來!

終南聖僧見慕雪無插言的意思,又說:「所以你現在不必為此難過,當你悟出禪功的心訣后,你再施展『掠雲飄浮』輕功時,不管你是前「掠」,橫『飄』,或是上『浮』,你的身影,在其他人的眼裏看來,便是蒙蒙藍影了!」

慕雪再忍不住發問道:「聖僧,假設弟子穿上黃衣,是否也是蒙蒙黃影呢?」

終南聖僧輕輕點頭,笑着說:「那是當然,『幻覺禪功』只是在你體內,散發出一種蒙蒙白霧狀的氣體,始終繞身旋轉,任何罡風掌力擊之不散,並有護身功用。」

慕雪經聖僧一陣柔聲安慰,一顆惶愧不安的心,早已平靜了!

因為他知道了『空空真經』中,倘蘊藏着無窮的玄機,只是自己還沒有將其中的奧密,參悟出來罷了。

尤其令他安心的是,他已將全部真經的心訣俱都熟記在心裏,只要自己苦心參究,不難被自己悟解出來!

這時,見聖僧毫無點破其中玄機之意,也就不再請求了!

於是,恭謹的說:「弟子生性愚拙,現在仍沒悟出真經上的禪功心訣,但弟子今後必定苦心參究,定不會辜負聖僧對弟子的期望!」

終南聖僧滿面慈祥的笑了!

「孩子,你不必過份自責,你天資聰慧,悟性奇高,在後生孩子中,你是難得的奇才,你以半年的時日,能有今天的成就,實在難得了。」

說着,看了看慕雪,很欣慰的又說:「最值得慶幸的是那顆『空空剔骨伐髓丹』,給你服的正是時候,因此更增事半功倍之效。」

慕雪一聽到「空空剔骨伐髓丹」,便想起自己拿着空盒子狂聖的可笑!

終南聖僧繼續說:「我師兄空空大師佛靈有知,在他西登極樂的百餘年後,他的武功能得到了衣缽傳人,他當心慰含笑了!」

空空大師四字一飄入慕雪的耳里,俊臉上頓時掠上一層戚然之色!

於是立時躬身哀求,說:「弟子現在不願驟然離開大師真體,望聖僧准弟子在洞府中再多待些時日……」

慕雪見聖僧面有難色,立時改變口氣,說:「即使不能應允,也請啟開府門,讓弟子再見大師的遺容一面!」

說着,星目中淚光閃閃,熱淚幾乎又要掉下來!

聖僧看了,心中很受感動,於是很嚴肅的說:「孩子,念你一片赤誠,我就把開啟洞府的樞紐告訴你,但要切記,只能每隔三年的八月十六日,深夜三更子時,前來恭祭一次,不須帶任何紙香錫箔一類的東西,只在大師的真身上,加添檀香就可以了!」

說着,一雙慈目不斷的在慕雪的臉上,閃來閃去……

慕雪肅靜的聽着,心中一片真誠。

聖僧微微點頭,繼續說:「孩子,你必須牢牢記住,如果你娶了家室,必須先悟出「『空佛門幻覺禪功』,並在家凈身一個月後,方可前來。」

說至此處,極嚴肅的也極慎重的繼續說:「否則,大師的真身,必被你毀!孩子,記住了嗎?」

慕雪連連恭謹的應是,內心暗暗發誓,必定遵守。

聖僧見慕雪一臉虔誠肅穆之色,心中甚是欣慰。

於是對慕雪一點頭,說:「孩子,跟我來吧!」

說話聲中,身形未見如何作勢,已飄身立在三丈以外!

慕雪心念一動,也與聖僧同一身法,飄了過去。

聖僧指著一處凹凸的石壁對慕雪,說:「這石壁上第三個凸出部,是開啟洞府的樞紐,第五個凸出部,是關閉洞府的樞紐,用時只須運勁掌上,猛力一推,洞府石門內閂自落,記住了嗎?」

慕雪恭謹的連連點頭應是。

聖僧又嚴肅的對慕雪,說:「今後大師真身上加添檀香的職責,少不得要落在你的身上了,孩子,你能做到這件事,而永不間斷嗎?」

慕雪立即肅容恭聲說:「這是弟子份內之事,也是畢生最榮幸的事,只要弟子不死,終生不敢間斷!」

終南聖僧,不禁爽朗的笑了!

「孩子,當今武林中,已很少有人能以武功取你生命的人,現在你一身兼具三位武林奇人的絕世武功,試問,誰有你的福緣深厚?」

說着,一雙慈目又在慕雪的臉上一閃,繼續說:「孩子,你很好,聽了我的讚譽,臉上能不露一絲驕意,這半年你在氣質上已進步多了。不過,你眉間殺氣仍重,眼尾上飛,恐怕還有不少情孽纏身,希望你好自為之,不要誤己誤人!」

慕雪這時已不知回答什麼才好,覺得只有連連應是最恰當!

終南聖僧又輕嘆了口氣說:「現在你可以下山了,下山後你將會知道武林中,為了「天孫甲」藏珍圖,已鬧得腥風血雨了!各派互相仇視,互相殘殺!加之黑道人物,從中離間,更使各派互相猜忌!希望你下山後,最重要的是消彌這場浩劫!」

聖僧說着,在懷裏掏出一個銀絲小鑣袋來,又說:「孩子,你今後挽救武林浩劫責任重大,我贈你一樣東西,你看這是什麼」?

說着,將銀絲小鑣袋遞給慕雪。

慕雪雙手接過,打開小鑣袋一看,只見光華刺目,耀眼生輝,小鑣袋內竟裝滿了粗如人發,軟如蠶絲,長約六分的銀色金針。

慕雪看了,不禁脫口急呼:「金針!」

聖僧點點頭說:「不錯,這正是武林六至寶中的『太白精金針』,這些金針,原是太虛上人,鑄造『太白精金劍』時,所余的白金精母所制,一共有一百零八根,現在小鑣袋內,還有一百零六根!」

「慕雲見自己猜中了,不覺驚喜萬分的說:「聽說武林六寶中的『金針』,是將真力貫注手指彈出,一經發射,無形無聲,專破內外上乘功夫,中者必死,聖僧,這話可真?」

終南聖僧一皺壽眉,說:「中者雖不能說沒救,不過救治很難,傷者必須在一個時辰內,放入蒸氣浴桶內,連蒸七天七夜,金針在體內始被蒸化!」

慕雪一聽,不覺一陣猶豫,說:「聖僧,像如此厲害霸道的暗器,還是不帶在身上的好。」

話意中,大有將金針還給聖僧的意思。

終南聖僧,不禁極端愉快的笑了!

「你的確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我把『金針』交你保管,我確已十分放心了!」

聖僧說着一頓,略斂笑容,說:「孩子,但你也不可忽視了震懾群魔的效果,以及剷除元兇和甚至一些吾佛如來亦不能慈悲的十惡不赦人物!」

慕雪已明白了聖僧贈他「金針」的用意,便連連應是,將小鑣袋放進懷裏。

終南聖僧又說:「孩子,現在你可以下山了!」

慕雪一聽,俊臉上立現一絲戚然之色,心說:今天雖不能再見大師遺容,但每隔三年,我可來給大師加添一次檀香,何必急在一時呢?

因此,心中不覺開朗了不少!

於是,對着空空洞府叩了個頭,並恭聲道:「啟稟大師佛靈有如,雪兒今日下山,必遵大師生前法諭,替天行道,感化惡人,今後每隔三年,廉慕雪必前來恭祭大師並給大師真身加添檀香,終生不忘。」

說罷起身,眼裏早已含滿了淚水!

慕雪又給終南聖僧叩了個頭,並感謝他領引前來空空洞府,非但學到了曠古凌今的武功,還贈給他武林至寶『太白精金針』這種隆恩,將永遠記在心裏。

終南聖僧將慕雪扶起后,說:「孩子,在你下山之前,我贈你兩個字,一個是『忍』,一個是『恕』,能忍則忍,能恕則恕,謹記此話必不會錯,孩子,你走吧!」

慕雪又躬身一揖,說:「聖僧保重,弟子廉慕雪就此拜別了!」

說罷直身,又向空空洞府看了一眼,才轉身緩緩向著洞外走去!

終南聖僧滿面慈祥,含笑目送慕雪出洞!

不一會兒,廉慕雪已走出洞外。

仰首一看天色,紅日已落,暮色正濃……

空地上,石筍上,仍是奇花異草,爭妍鬥豔,在暮風徐徐中,花香陣陣飄來!

慕雪回頭又對垂藤后的洞口,留戀不舍的看了一眼,才向著石筍竹陣中掠去

這峰上的松林翠竹石筍陣勢,俱是按著「空空真經」輕功篇「掠雲飄浮」的心訣步法設置而成。

因此,慕雪不須用何心思,便出了竹林陣。

慕雪雖然已經十八歲了,但看來卻已是個年甫二十的少年書生。

不過,這時的慕雪,愈顯得神采飛揚,風度翩翩,在舉止儒雅中,蘊藏着瀟灑倜儻!

慕雪這半年中,苦修「空空真經」上所載的絕世武功,又服了空空大師采盡了深山大川中的各種靈草妙藥而製成的「剔骨伐髓丹」,此刻他的武功,可說已臻化境,只是慕雪自己還蒙在鼓裏。

這時,慕雲的身形正如一團棉絮般,向著峰下飄去……

同時,在他的腦海里,也浮上了蘿姊姊的影子。

現在,他第一件要作的事,就是到桃花江畔益陽山紅雲仙子處,接蘿姊姊回來。

半年了,也許蘿姊姊已離開了「紅雲仙庄」?

但與紅雲仙子一掌之仇的賬,早晚是要算的,況且,那裏還有一個深愛着他的秋妹妹!

一想到秋妹妹,那時一身鵝黃勁裝大披風的少女倩影,和那一馬雙騎的一幕,便立時浮上了他的腦際……

的確,秋妹妹嬌小依人,看來是那麼甜,那麼靜,那麼可愛!只是與秋妹妹在一起相處的時間,太短了!

半年了,不知秋妹妹心湖裏,是否還有他廉慕雪的影子?

尤其,在「紅雲仙子」那種污穢的環境裏……

想着,他心裏又有些不安了,因此恨不得馬上趕到「紅雲仙庄」。

心念間,他的神功發動了!不覺中,他的身影,直向西南電掣掠去

舉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神奧絕倫的輕巧「掠雲飄浮」出世了!

自今日起,在世人的見聞里,又多發現了一種曠古凌今的絕學。

自今日以後,茶樓酒肆中,又多了一項繪形繪色的談話題材。

這時慕雪的身形,看來似乎也與終南聖僧的身法相同,他的前進速度,同樣的是閃電掠飛!

不過,他的身影是真實的,雖然看來恰似一縷青煙,但卻不是蒙蒙的藍影。

因為他還沒有悟出「空空佛門幻覺禪功」的心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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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蝶紫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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