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香消玉殞

第三十四章 香消玉殞

卻說,這條黑影來得出其不意,其勢猛如出柙瘋虎,銳不可當。

歐陽昭百忙之中收旗撤招,一彈騰身而起,后躍七尺,險險躲過,也不由失聲驚呼大喝一聲道:「什麼人?要暗算!」

那黑影一擊不中,並不罷手,稍一點地冷哼一聲,雙掌勢子不變,連人帶掌二次撲壓上來,與先前的一招凌空下擊,猛狠不差分毫。

這時,歐陽昭手中寶旗一橫,護定前胸,原可迎招還擊,但他依然斜刺里一閃,二次避招閃躲,口中卻道:「在下一向不用武器對付赤手空拳之人!算你……」

突然猛擊的黑影,不等歐陽昭說完,冷冷一聲道:「好小子!你滿口的仁義道德,做的卻全不是那一回事!」

說着,挫步震掌,又待攻來!

歐陽昭一聽,這口音好生熟悉,寶旗虛晃,掠起一片金光,阻住了黑影的來勢,口中叫道:「此話從何而起,閣下何人?為何不分青紅皂白,出手惡毒,開口就罵?須知在下做事如青天白日,忍讓可也有個數兒!」

那黑影的攻勢被寶旗的光芒所阻,發出一聲沉悶的狠聲,厲吼道:「你不認識嗎?」

歐陽昭在沒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不願與人動手,眼見對方的身形被阻,既然開口說話,總可弄個明白,一旋手腕,寶旗捧起,向懷內一塞,苦笑一聲道:「你這份裝扮,誰認識你!」

原來那黑影的裝扮特別得很,從頭到腳,好像一個皮套兒套著,不過這皮套兒縫成人形而已,其中只露出一對血紅的眼睛,紅筋暴暴,似乎是怒不可遏,又像是一個腫了的核桃,兇狠得十分怕人。

歐陽昭打量了一陣,依然看不出來人是誰。

場子裏的眾人,也無人認識此人。

不料那黑影乍見歐陽昭的寶旗收起,眼神一掃,抖臂起勢,口中喝道:「我要你認識!」

語未出,招先發,子午追魂左掌上拍右掌斜削,夾着兩股不同的力道,掠起凜冽的勁風,分取歐陽昭的百匯、藏血兩大要穴,出招如迅雷疾電,氣魄如狂風巨浪,聲勢不弱,功力驚人。

歐陽昭見他不露真相,不報字型大小,一味惡攻猛逼,不覺突然大怒,手掌揮處一消來勢,腳下微移,讓過襲至的力道,揚聲道:「既然如此,怪不得我了!」

話音里,沉肩揮掌,一招風起雲湧,陡地斜撲而上,也是雙掌齊施,上下分擊,怒極出手,自屬不凡。

那黑影的一招落空,一招又起,應敵發招絲毫不慢,招招採取攻勢,掌掌都貫上內力,一派拚命的打法。

兩個人招來掌去,竟自纏在一起,都是快攻快打,如同兩道匹練忽起忽落,兩陣旋風,此來彼往。

歐陽昭的功力固然快捷深厚,那黑影的修為也是不弱。兩人悶聲不響,但聞勁風呼呼,掌影翻飛,不相上下。

高手過招快如閃電,轉眼之前,已是二十來招。

此時,由於二人全都快如鷹隼,疾似流星,已分不出誰是誰來,好一場武林少見的惡鬥,高手的廝拼。

驀然,嘶的一聲聲如裂帛,人影在一聲驚呼之下,乍合即分。

但聽,歐陽昭一躍騰身丈外,朗朗一笑道:「揭開你這見不得人的獸皮,看看你……啊!」

原來他把那黑影的皮套子撕破開來,手中還執著一大片扯下來的破皮片子。但是,語意未盡,已看清了那黑影的面孔,不由失聲而叫,頓時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既驚又疑,既愧又悔,嚅嚅的不知所以,愣在當場。

先則,眾人只顧留心二人的拚斗,關心他們的勝負,等到人影閃電的一分,又都被歐陽昭的笑聲所引,目光全都注意在歐陽昭的身上。

此時見他話聲未完,神色有異,大家才都向那黑影瞧去,也不由同時感到太突然。

青衫秀士舒敬堯更不怠慢,緊上幾步,拱手宇揖,對着那披着半幅皮套的中年婦人奇怪地道:「玄玄門素來不問江湖之事,玉女為何插上一腳?」敢情這罩上皮套的,乃是玄玄門的玄玄玉女羅冷芳。

智清道長因與玄玄門大有淵源,也迫不及待地搶上前去道:「你老人家為何?」

玄玄玉女羅冷芳面上慘白難看,氣得張口結舌,口中咬牙有聲,半晌愣愣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慧果大師單掌頂禮,緩緩地向玄玄玉女羅冷芳道:「羅掌門輕易不在江湖露面,難道也是為了真經劍譜而來嗎?」

玄玄玉女羅冷芳,面色鐵青咬牙切齒的冷哼道:「哼!你看錯人了!」

慧果大師壽眉一縱道:「是呀。武當劍法至高的天罡劍陣,還有四招精奧,數盡當今武林,也只有你一人精通,自然不是為了劍譜,那麼是……」

智清道長已接着道:「僧道兩途功力各異,羅前輩一定不是為了金剛真經而來,慧大師也不必多疑!」

慧果大師連連點頭,沉吟了片刻,又道:「那麼,羅掌門是……」

不等他說完,玄玄玉女羅冷芳忽然一跺腳,指著歐陽昭道:「歐陽昭!你隨我來。」

說畢,也不問別人,一騰身,已穿上瓣香小築的屋頂,略略一點屋面,身子上射兩丈,疾如離弦之箭,直向屋后落去。

歐陽昭對這位玄玄玉女羅冷芳一再失信,心中有說不出的難過,何況,羅冷芳對他的兩次三番惡鬥,也是情不得已無可奈何之事。

他見羅冷芳一射而去,也不稍遲,斜臂提氣,一聲不響地追蹤而起。

玄玄玉女羅冷芳的去勢好快。

但見她如點水蜻蜓,幾個起落直向一片白楊樹中飛也似地鑽去。

穿過白楊樹,眼前霍然一亮,現出一個平整的草坪。

草坪正中,有一個泥土未乾的新墳,襯著枯草衰楊,特別使人心中頓有凄涼之感,鼻息為之一酸。

玄玄,玉女羅冷芳三步兩縱地到了新墳前面,她的人向著墳前一站,單手一指石碑,厲聲地吼道:「歐陽昭!你看!」

歐陽昭緊上兩步,向那石碑瞧去,不由如遭雷擊,如痴如呆。

良久,他不禁悲從中來,如夢初醒。上跨一步,伏着石碑,放聲大哭,兩眼的淚水奪眶而出,如同斷了線的珍珠,決了堤的江水,再也忍痛不住。自古道:英雄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玄玄玉女羅冷芳恨極咬牙,怒極反笑,冷笑久久才道:「貓哭老鼠,你假慈悲!虧了你做得出來!」

歐陽昭此時,心如刀扎,痛惱至極,聞言兀自淚流不止道:「前輩!你未免……未免……」

玄玄玉女滿面不屑之色,冷冷地道:「未免使你難堪了,是不是?」

歐陽昭搖頭含悲道:「這話怎講?」

那玄玄玉女羅冷芳絲毫不放鬆,冷峻的臉上,越加不屑地道:「當然,揭了你的假面具,怎不叫你難堪!」

歐陽昭此時真是滿腹心事無處訴,一腔悲痛對誰言?而同時又不願向羅冷芳發作,只好忍耐著哭泣,抹了抹腮邊的淚水,惘然若失地道:「前輩,徒說無益,反正路遙知馬力,日久知人心,凡事總有個水落石出的一天,到時自然明白。」

不料玄玄玉女羅冷芳縱聲一笑,音如鶴鳴,久久不停。

她的笑聲甫收,眼神一瞪,怒道:「口甜心狠,言不顧行,還要花言巧語!」

歐陽昭無可奈何地道:「既然前輩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

「你沒辦法,我有辦法,這點冤氣,少不得要出在你的身上!」

「這不是辦法……」

「有再好的辦法嗎?」

「兩下分途,走遍宇內,也要找出仇家來!」

「你又來了緩兵之計。」

「我何嘗……」

「懶得再聽你的大道理!拿命來!」

玄玄玉女羅冷芳話出招動,投鞭斷水猛發一掌。

兩人近在咫尺,歐陽昭既然無心毆鬥,因此也全然未防,忽見掌風欺到,百忙中噫了一聲,一閃躍退,悻然地道:「前輩真的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我只相信我的盤龍繞鳳十三舞!」

說着,從袖內抽出天蠶玄帕唰的一聲,抖開了來,振臂急揮,如長江大河,綿綿無已……

歐陽昭除了閉目等死之外,只好揚掌發出內力,護體卸招。

然而,玄玄玉女羅冷芳的盤龍繞鳳十三舞算是武林中一項絕藝,成名的招數,豈能等閑,一招緊似一招,一式厲害過一式,連人帶帕,像煞一股狂飆颶風,帕帕不離歐陽昭的要害,繞、纏、揮、拂、點、刷、掃,軟兵刃的七字訣,全給用上了,勢如萬馬千軍,疾雷風雲。

歐陽昭一見,單是護身應招,已漸漸危機四環,似這等不還手的支持,保管十招以外,必傷無疑,不由猛震一掌,大聲吼道:「前輩!再要苦苦相逼,莫怪我要得罪了!」

不料玄玄玉女羅冷芳,絲毫無動於衷,厲聲道:「有什麼本領你儘力而為吧!這是生死之拚,還用客氣嗎?」

歐陽昭既不能回言叱喝,也不願出手還擊,只有連番後退。

縱然如此,而玄玄玉女羅冷芳,卻全無半點心動。天蠶玄帕舞起來如同狂風暴雨,密密綿綿,大有誓死方休之概。

只逼得歐陽昭險象環生,手忙腳亂。

又是十招下去,羅冷芳每一帕全是精華,每一式莫不狠毒,勁風不離歐陽昭的身前身後,帕角專攻通身要穴,眼見得再不回手,終必非死必傷。

歐陽昭猛推一掌,躍出勁風之外,大叫道:「苦苦相逼,老前輩!我可要得罪了!」

說着,探手由懷內取出辟毒追魂寶旗,迎風招展,金光暴長,不立樁勢,隨即震腕陡揚,兩丈以內旗影片片。

玄玄玉女羅冷芳正在氣憤之中,哪管寶旗的厲害,也叱了聲道:「我就要伸量伸量你的旋風八式!」

一面說,一面依然全力進逼,毫無住手之意。

歐陽昭逼得興起,寶旗虛搖,其勢已成,他乃氣極憤極,又惱又怒,招勢初成,已舞起一片勁風,吹起地上的斷蓬枯草,直向玄玄玉女撲到。

忽然,人影亂穿,衣袂連震,白楊林子內,已有三四個人同聲吼道:「使不得!」

「快些兒住手!」

原來是慧果大師,智清道長,青衫秀士舒敬堯,一統教主宋士龍兄妹,加上羽化上人,連鬼火陰煞曲南和,烈酒毒煞鮑慶余,蛇蠍美人曹麗雲全都隨着到了。

玄玄玉女羅冷芳氣憤之際,先前一味搶攻,招招運出功力,原已耗損過甚,故而歐陽昭雖只是一招上手,已把她捲入勁風之內,覺著壓力奇大,銳不可當。

歐陽昭寶旗出手既是被逼所致,乍聞有人喝止,自然借雨收蓬,撤式收招,倏地一躍退出丈外,迎著眾人道:「我本不打算同羅老前輩無理,然而……」

他又恐逗怒了玄玄玉女羅冷芳,因此欲言又止,眼睛盯在她的臉上,靜看她神色的變化,防她突襲暴擊。

玄玄玉女羅冷芳果然面色凝重,咬牙有聲,雙臂着力,兩手作勢,一副躍躍欲動的架勢。

智清道長是親不間疏。由於羅冷芳乃是道教先輩羅真人入道以前的女兒,論淵源比自己還高上兩輩,因此稽首含笑道:「前輩與歐陽昭少俠究竟有何梁子,難道不能稍微息怒,尋求化解嗎?」

玄玄玉女羅冷芳氣咻咻的,用手一指新墳前的石碑道:「你們去看!」

這時,因為羅冷芳步步進逼,歐陽昭著著退後,所以離那新墳甚遠,加之天色慾曙未明,越發黑沉沉的看不清楚。

眾人料定這座新墳必有蹊蹺,全都隨着她一指一起向墓碑奔去。

但見墓碑上刻着的是「玄玄門二代弟子江敏之墓」

這幾個字觸目驚心,眾人中只知道銀衣玉女江敏乃是羅冷芳的單傳弟子,不料出道未久,頭角初露,年輕輕的就香消玉殞。

來人中有知道江敏與歐陽昭之間關係的人,亦復不少,不由將眼神都落在他的身上……

而世外五煞之二曲南和與鮑慶余兩人,連江敏同歐陽昭之間的關係都不知道,則更加不明白了。

其中只有一統教主宋士龍兄妹,對此事所知最多。

萬里飛鴻宋明珠秀眉一揚,不知是悲是喜,也可說有悲有喜。

宋明珠所喜者,乃是與歐陽昭已有夫妻之實的江敏一死,對自己指腹為婚的終身大事來說,可說是一大喜訊,最少也減去一層阻礙;憂的是歐陽昭是不是把這筆帳記在自己兄妹身上,增加了彼此之間的讎隙,造成勢如水火,甚至於兵刃相見。

故而,她此時心中的感想是七上八下,六神不安,但面子卻裝成悲凄的神色,對着玄玄玉女羅冷芳道:「前輩,江家表姐之死,乃是由於殘酷手法所致,與歐陽昭無關,何必……」

敢情江敏與宋明珠乃是親系,不然為何以表姐稱之。

而玄玄玉女羅冷芳余怒未息,圓睜雙眼道:「你不念與江敏親姑姨表的重重關係,反而替這小子講起話來,這算什麼?」

萬里飛鴻宋明珠粉面不由一紅,但仍道:「前輩息怒,我言乃據理直說。」

玄玄玉女羅冷芳尚未回話,忽然青光一掠,直向一統教主宋士龍射至。

「啊呀!你……」

一統教主宋士龍全然不防之下,右手腕已被歐陽昭如鋼夾的三指緊緊捏住,不由臉色大變,既駭又氣。

他不知歐陽昭突然施襲為了何故,因此訕訕地說不出話來。

歐陽昭卻眼中冒火,厲聲叱道:「這都是你做的好事!」

一統教主宋士龍更加不解,問道:「我做的什麼好事?」

歐陽昭怒沖沖地道:「施用惡毒手法,點瘋了迷仙谷的吹簫引鳳凌瑤姬,又點廢了銀衣玉女江敏,除了你還有誰?」

一統教主宋士龍聞言,不由臉色一變,連忙分辯著道:「這話從何說起,你是聽誰講的?」

歐陽昭怒不可遏道:「幾次三番我與你碰面,你卻都是閃閃爍爍,而數盡武林除你以外,誰有這份狠毒的心腸?」

一統教主宋士龍氣極反笑,寒著臉色道:「就憑這點理由嗎?真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全憑你的揣測之意,以莫須有三字,就斷定是我所為?」

歐陽昭手上一用力,狠狠地道:「你要說出證明嗎?」

他這一用力不當緊要,一統教主宋士龍面色頓然蒼白一片,顯然手脈被制,痛達心腹。

但他乃一教之主,當着眾人面前,怎能露出怯意,做出寒相,只好咬緊牙關,強忍痛苦地道:「那最好不過。」

但是千手嫦娥宋驪珠萬里飛鴻宋明珠姐妹怎能眼瞧著自家兄長在別人威脅之下受這份苦罪,雙雙飄身而出,同時嬌叱著道:「給我撒手!」

姐妹兩人嬌叱聲中,一左一右,全向歐陽昭撲去。

歐陽昭此時一手扣在一統教主宋士龍的腕脈之上,眼見宋氏姐妹撲來,並不鬆手撤退,另一隻手左右開弓,分拒兩人,口中道:「恃仗人多嗎?嚇不到我!」

一統教主宋士龍反而開口道:「大妹,二妹!任由他的!」

宋氏姐妹一則是為歐陽昭的掌風所拒,二則因兄長的生死此時握在別人手裏,投鼠忌器,自然不敢放膽而為,口中卻同時道:「也太欺人了!」

一統教主宋士龍一面搖頭示意兩個妹妹不要貿然出手,一面對着歐陽昭道:「你且說個證據出來,只要我姓宋的心服口服,不必問此事是否是我所為,這筆帳我就認下來!」

歐陽昭冷兮兮的一哼道:「你若承認下來,又當如何呢?

人已經死的死了,瘋的瘋了!」

一統教主宋士龍眼神一懍,毫不遲疑地道:「既然承認下來,少不得還你一個公道!」

按著江湖慣語,所謂還你一個公道自然含着血債血還的意思,不料歐陽昭意猶未盡,追問一句道:「怎樣還法?」

此言逼得個一統教主五心如焚,只好恨然沉聲道:「小則自廢雙手,大則立刻碰死在石碑之上!」

歐陽昭揚聲一笑道:「君子一言!」

一統教主宋士龍接着道:「快馬一鞭!你說說這證據在哪裏?」

歐陽昭將手猛地一松,大聲道:「料你也逃不脫。你聽着,可不準耍賴!」

「快說好啦!姓宋的乃是堂堂漢子!」

「敢情好!」

「證據在哪裏?」

「我問你,既然江敏之傷不是你所為,你為何派鐵掌金成金老四,帶着三十餘個高手把她劫持着押送桃花渡,轉往洞庭湖?」

「此乃由於江敏為人所傷,我出於一片好心,要把她送到山水幽靜之處休養!」

「你說得好,那末為何派許多高手呢?」

「此乃出於誤會,我本來只派年事已高的金成護送,似避男女之嫌,恰巧我在此間成立群雄會,興建藏珍樓,執法堂各執事來此參加盛典,湊巧同路而行,怎能說是劫持,劫持一個半瘋的江敏,而且既已到手,焉能派許多人押送?」

一統教主宋士龍說來頭頭是道,一口氣毫不思索地侃侃道來,似乎不是虛偽狡辯之辭。

歐陽昭哪肯相信,又道:「假若果真如此,為何又將江敏丟在君山,不帶她來此地?」

「江敏夜半破窗逃出,金成無力守護,三十三家執法堂執事,急需依期趕至巢湖,只好放下江敏,料定君山環水,又是本教地盤,一時不會有何差池!」

「好!你辯得好!」

「怎說辯得好?事實本來如此!」

此時,眾人固然鴉雀無聲,靜聽他二人舌劍唇槍的一問一答,在心中暗暗盤算著兩人所說的理由,連玄玄玉女也不聲不響,要聽個水落石出。

歐陽昭略一思索又朗聲道:「為何功德堂的五爪金龍岳麟對此事毫無所知呢?」

「這有何難解之處,當初不過是路過他處,並無打算把江敏留在君山之意,金老四自然不敢對他講!」

「後來為何五爪金龍岳麟又派他手下的三十六天罡守護君山,阻攔江敏?」

「那是因江敏一走,鐵掌金成無奈之下,轉告岳麟,僅說有一重要之人逃在君山,請他守護著,不得傷她,也不得放她走,等我的諭令定奪,不料在我諭令未到之前,你已逼着岳麟,以武打賭,把江敏要走!」

一統教主宋士龍說到此地,歐陽昭不由放聲一笑,高聲道:「卻又來了,既然她被我帶走,乃是名份理當之事,然而你們又派人把江敏誘騙到巢湖來,安的什麼心?」

萬里飛鴻宋明珠聞言搶著答道:「鐵掌金成到巢湖來稟明了我,我便派天心庄四大弟子前往君山去接,不料被你捷足先登,他們斗你不過,只好乘你不在,將她接來,我還恐有失,也怕引起誤會,還請大姊親自前往,這算錯了嗎?」

千手嫦娥宋驪珠聽到提起此事,不由想起黃鶴樓初見歐陽昭以及鸚鵡洲的一段往事來,不知怎的臉上一陣發燒,也搭訕道:「江敏接到此處,我們曾遍訪高手,都無法醫治,只好將她安排到妹妹的瓣香小築柳林之中的幽靜之處將息,不料反而因此啟人疑竇,豈不是天大的冤枉!」

他兄妹三人一唱一合,全都理直氣壯,頭頭是道……

歐陽昭還有不盡相信之意,也語含諷刺地道:「如此說來你們兄妹對江敏是一片佛心,這有何說詞嗎?」

一統教主宋士龍微笑道:「不瞞你說,江敏之母與家母乃同胞姊妹,誼屬姻親,理所當然。」

歐陽昭依舊半信半疑,環顧左右各人,口中道:「真的嗎?」

一統教主宋士龍淡然一笑道:「這焉能假得了。」

此時,青衫秀士舒敬堯略一沉思道:「當年的黃山二美、一嫁錢塘飛燕溫侯江紹宇,一嫁風雲八掌宋兆熊,這是武林中人盡皆知的事!」

那旁的玄玄玉女羅冷芳也微微地點頭。

歐陽昭心知此事諒不會假,但口中卻仍然追問道:「任你舌翻蓮花,口如懸河,也難釋我心中的疑團。」

一統教主宋士龍朗聲一笑道:「這就難了。我宋士龍在哪一點上失信於你過嗎?」

歐陽昭也回之一笑道:「失信雖然沒有,但是……」

「但是什麼?」

「你既然自稱為堂堂男子漢,七尺大丈夫,無奈有些事缺少大丈夫的風範,不得不令人惑疑!」

「什麼是大丈夫風範?」

「做事如青天白日,待人如霽月光風!」

「我宋某哪一點不光明磊落?」

歐陽昭不緊不慢,徐徐地道:「那就太多了!」

「你能舉幾條來說說嗎?」

「自然可以!」

「講!」

「你盜取武當的《歸雲劍譜》,少林的《金剛真經》……」

「不錯!這不能算是藏頭露尾。試想,一派的傳派之寶,可以任由你索取嗎?自古以來,武林中以盜取物的不知凡幾,所謂盜亦有道即此之謂也。再說,這個盜字不是向普通人家中下手,而是向一派之宗基下手,何異於闖龍潭入虎穴,與當面叫陣,對敵約斗毫無二致,怎算是小人行徑!」

歐陽昭側耳而聽,直等一統教主宋士龍一口氣說完,才晃了晃頭,眼望着東方初露微白的天色淡淡地道:「噢!難道冒充別人的名字,也是盜亦有道嗎?」

他這句話,自問一統教主宋士龍再也無法辯駁。

不料一統教主揚聲一笑道:「你這句話問得極是!」

歐陽昭道:「你有理由解釋嗎?」

「當然!」一統教主宋士龍雙手一攤,略微一頓,遂又接着道:「試想,我千方百計要試探你對我的看法,若是當面抖開,那時你必然翻臉無情,說不定無法分解。借用你的名字,一則可以激你出面,二則可以揚武林三絕一門之名,三則可償我統一武林的宿願,真所謂三全其美,我何樂不為!」

歐陽昭一時語塞,無法駁倒宋士龍的話。

不料宋士龍又滔滔不絕地道:「誰知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我請問你,你在恩師處所領的教益比我多,功力也比我深,難道你會這種令人精神分裂,神情錯亂的歹毒手法嗎?」

歐陽昭忙不迭地道:「我會?本門之中並無這份下三濫的手法!」

一統教主宋士龍不由眼放光采,哈哈一笑:「既然你不會,我從哪裏學得來的?你何不想到這一層!」

這番話更使歐陽昭無言可答,劍眉深鎖,像是自言自語地道:「那會是誰呢?」

草坪上眾人俱都默然不語,唯獨那鬼火陰煞曲南和發出聲奇怪的冷笑聲。

歐陽昭不由心中一動,暗忖:宋士龍所說,不能沒有理由,這必然另有隱情。

他又想:物以類聚,鬼火陰煞的這聲冷笑,其中必有千秋,也許是黑道之中另有魔頭所為,甚至於曲南和深知此種手法的出處,不然他笑些什麼?

他想着,沒好氣地對着鬼火陰煞曲南和道:「你這聲冷笑其中必有緣故!」

誰知鬼火陰煞兩眼望着天色,懶洋洋地道:「笑就是笑,還有什麼圓鼓扁鼓不成。」

這份滿不在乎的神色,令人作惱,那副故作神秘的樣兒,使人氣煞。

歐陽昭此時正是滿腔怒火無處發泄之際,哪肯受他這等言三語四的奚落,不由怫然作色道:「適才寶旗之下逃生,難道忘懷了嗎?」

鬼火陰煞曲南和陰沉沉地道:「少拿這話向自己臉上貼金,你我未見真章,鹿死誰手還未定嘛!」

此話益發引起歐陽昭的怒火,側身一躍喝道:「好了瘡疤忘了疼!」

鬼火陰煞曲南和對蛇蠍美人曹麗雲以及烈酒毒煞施了個眼色,依然冷笑道:「這話我不明白?有本領的,自己的姘頭讓人給毀了,不但不能報仇,連仇人是誰都不知道,還充個什麼字型大小!」

「放屁!」

「滿口胡言亂語!」

歐陽昭固然是被他激怒,連玄玄玉女羅冷芳也氣惱至極。

人影突射,他兩個人雙雙同時而起,全向鬼火陰煞欺到。

鬼火陰煞曲南和陰森地一笑,他心知這兩人最少一個聽不慣自己的話,因此有了打算,話落肩動,也一閃退山兩丈,沉聲道:「要群毆群斗,姓曲的還不在乎!」

蛇蠍美人曹麗雲受過歐陽昭的威脅,又經鬼火陰煞先行示意,因此揮手招呼烈酒毒煞鮑慶余,同時分退到鬼火陰煞曲南和的身側,作勢欲起,蓄功戒備。

歐陽昭對着玄玄玉女羅冷芳苦笑道:「前輩,請靜立一旁,看我要這三個死不完的鬼怪的好看!」

玄玄玉女羅冷芳對歐陽昭與自己徒弟銀衣玉女江敏不先稟告,竟自發生夫妻情份的關係,始終不能諒解。

有了這些先入之見,玄玄玉女對歐陽昭狠狠地道:「你可曾聽見,我徒兒以清白的女兒之身,如今死後還受人唾罵,落得個姘頭二字,你這狂徒……」

她說時森顏厲色,臉色鐵青。

歐陽昭哪曾受過別人這等教訓,不由玉面一寒,叫道:「前輩,此時無法表明我的心跡,等我打發這信口開河的妖魔鬼怪,再說其他的吧!」

說着,生恐玄玄玉女羅冷芳又嘮叨下去,一層身形追着三個老毒物欺了過去,大吼著道:「來!亮傢伙吧!」

此時,勢成騎虎,鬼火陰煞曲南和由袖內唰的一聲,抽出了萬毒靈蛇筒,蛇蠍美人曹麗雲也亮出了蛇蠍斷魂鈎,烈酒毒煞鮑慶余卻由背後解下一個絲線系著的烏亮的酒葫蘆來,迎風揮舞得嗚——嗚——有聲。

歐陽昭面臨三個強敵,又全是含毒的外門奇怪兵刃,但心中毫無所懼,反而揚聲發出長嘯,豪氣干雲地道:「這樣才有意思!你們儘力而為吧!」

金光陡現,寶旗展了開來,一片錦霞也似地,耀目生輝。

鬼火陰煞曲南和對這枝辟毒追魂寶旗雖有幾分怯意,但此時也只有恃仗着人多的優勢,因此打算用話把歐陽昭僵住,陰兮兮地道:「你一個人成嗎?我看還是邀齊你師門的同道,或者是那一派的前輩替你分憂解愁,或者是一對一,免得死不瞑目!」

歐陽昭雖然明知道他此話的真意,不過是怕宋氏兄妹同舒敬堯插手,但卻揚旗震臂道:「你只管放心,能在我寶旗之下逃生,任你退出巢湖,有誰攔阻你,我先不答應。何必用小人之度君子之腹!」

鬼火陰煞曲南和的鬼計被人揭穿,死沉的臉上也不覺得有一股熱流,但這等機會他豈肯放過,因此緊接着道:「這可是你說的?」

「休要嘮叨,少俠讓你三人一個先手,進招!」

歐陽昭說時,沉樁兀立,橫旗當胸,儼然一派大家風範,淵-岳峙,氣定神閑。

蛇蠍美人曹麗雲首先發動,蛇蠍斷魂鈎曳起一片銀光,作勢而起,口中尖銳地吼道:「好狂的小輩!接招!」

人影齊動,兵器突震。蛇蠍斷魂鈎銀光閃閃,烈酒葫蘆嗚嗚而鳴,萬毒靈蛇筒虎虎生風。

三種不同的歹毒傢伙,同時向歐陽昭遞到。

歐陽昭不慌不忙,眼見三人疾撲而至,並不起勢閃躲,也不揮旗迎敵,依舊橫旗護胸盈盈而笑。他原打算等到三人招勢用老,無法撤招收勢之時,出其不意地舞旗而動,一擊得手,來個先聲奪人。

誰知那鬼火陰煞曲南和等三人,乃是三個經多識廣既奸又滑的老魔,此時一見歐陽昭含笑靜立,反而怪吼一聲,中途停勢收招,並不逼近,全都站在七尺之外,打量著歐陽昭的動靜。

歐陽昭見他們不上當,不由暗道了聲,好狡猾的鬼妖精。

想着,嘴裏卻道:「你們來呀!讓你們幾招也無妨!」

鬼火陰煞曲南和咯咯一陣冷笑道:「少賣狂。你打算出其不意,那算是江邊賣水!」

歐陽昭心思被他道破,不由勃然大怒,舞起寶旗騰身而起道:「給你們臉,你們不要臉,看招!」

他急怒之下,一起手就施出七成以上的修為。

一代絕學,豈是等閑,但見,金光起處,勁風如排山倒海,一時間草偃砂飛,一片隱隱的力道,直向鬼火陰煞曲南和等三人捲去。

這三人乃是識貨之人,眼見勁風撲至,誰敢輕易硬向上碰,厲吼一聲,各自彈出丈外,斜地里讓過這凌厲的一擊。

歐陽昭一招既出,更不怠慢,旗影甫動,第二招跟着使出,口中道:「看你們往哪裏走!」

他的第一招,乃是旋風八式中的風雲聚會,不過是起勢而已。但由於他內力施到七成,威力自然不弱。

而旋風八式,既經展開,原是一招比一招狠,一式比一式凶,乃是旗招的自然之理,也是任何招數的一定法則。所以,歐陽昭的第二招風起雲湧比第一招益發驚人。

蛇蠍美人曹麗雲一見,手中蛇蠍斷魂鈎舞得風雨不透,五尺的一片銀光護著全身,口中難聽至極地鬼叫連天:「好小子,果然有個三腳貓!」

鬼火陰煞曲南和側躍丈余,避過鋒頭,趁著歐陽昭二招已盡三招未起之時,手中萬毒靈蛇筒一挺,招呼其餘二魔道:「不管他!上!」

話音之中,七尺長的萬毒靈蛇筒一送,直向歐陽昭的右脅下點到。同時,烈酒毒煞鮑慶余的酒葫蘆嗚嗚聲里,對準歐陽昭的左臂砸到。

另一個蛇蠍美人曹麗雲,在一片銀光暴開之下,蛇蠍斷魂鈎隨着她的右腕一震,搭向歐陽昭的耳根之下,既准且疾。

這三個出名的魔星,各施拚命絕招,分取一個人的要穴,其緊張之勢不問可知。

在場之人眼也不眨,全都緊張萬分,都替歐陽昭捏一把冷汗。

歐陽昭是藝高膽大,此時,寶旗的旋風八式已使完了第六式的風雲變色。

三個煞魔眼看前六招在互相呼應,你退我進,二攻一守,或是二守一攻之中,並未感到所謂辟毒追魂寶旗究竟凌厲到何種程度。

因此,各自發出一聲厲嘯,打個招呼,齊震手中毒器,合撲同擊。

歐陽昭一見,不由朗笑一聲道:「來得好!」辟毒追魂寶旗身忽然一揚,人也一個沉樁矮式,平地掃起。

一統教主宋士龍眼神忽然暴長,不自覺地大聲喝道:「好!

風捲殘雲!」

他的喊聲未落,呼的一陣銳不可當的勁風,夾着雷霆萬鈞之勢席地而起,頓覺如同橫掃起無數柄利刃,周圍兩丈之內,使人近身不得。

鬼火陰煞曲南和等三人的招勢已經展開,心存一擊得手,故而全是狠、准、快、毒四字俱備,何曾想到要收招護身,撤式保命呢?

然而,此時陡見歐陽昭的招數大變,功力大增,較前六式凌厲何止百倍以上,不由全是心中大駭。一念未了,正應了說時遲,那時快,絕大絕利的勁風已撲面而至,此時欲待躍退,哪裏還來得及。

但聽轟的一聲,驚天動地一聲暴響,人影暴射,金光耀眼之中,有人發出慘厲的嚎叫!

隨着人影的飛射,一溜殷紅的血雨,射出丈余。

蛇蠍美人曹麗雲雙手虎口不住地流血,勉強捧著銀光抖動的蛇蠍斷魂鈎寒著疤痕怕人的臉,危立在兩丈之外的坪上。

鬼火陰煞曲南和的死臉如同金紙,毫無人色,雙眼之中,散光不聚,露出十二分怯意。

最慘的要算烈酒毒煞鮑慶余,挽拖着酒葫蘆,跌坐在草地上,雙目失神,嘴唇角邊血絲猶新,只有喘氣的份兒。

歐陽昭手中寶旗倒提,旗尖頂在地面,一手插腰,沉聲道:「如何!」

短短的兩個字,威儀赫赫,豪氣貫虹。

他見三個煞魔一聲不響,又朗聲道:「也用不着隱瞞各位,本門的旗招,不多不少,只有八個招數,因此也就是旋風八式的來歷。如今已使完了七式,僅剩一招了,三位若是有興趣的話,我也只好一併使出,算是貨賣識家吧!」

鬼火陰煞曲南和雖然心中有數,但也不能露出懼怕之色,這就叫做輸命不輸臉,因此色厲內荏的一抖手中萬毒靈蛇筒,吼道:「小子!你儘力而為吧!」

蛇蠍美人曹麗雲也只好叫道:「我們是全接了!」

歐陽昭眉頭一揚,不屑地道:「你接得下嗎?」

說着,翻腕抖旗,貫功欲發。

那廂的一統教主宋士龍不由高聲吼道:「第八式風狂雨暴。」

不料這一句話竟救了鬼火陰煞曲南和等三人。

原來歐陽昭耳聞宋士龍的喝叫,心中忽然一動,硬將已起勢欲發的寶旗倏然一收,朗朗一笑道:「得饒人處且饒人!

哈哈!」

這樣一來,不但曲南和等大覺意外,連慧果大師等旁觀之人,也覺到太突然,不知歐陽昭為何中途收招,卸力消勢不發。

其中最感到失望的要算是一統教主宋士龍了,他上跨一步,問道:「為何變了初衷?」

歐陽昭心忖:你失望了吧?想偷學了去,沒那麼容易,險些兒上了你的當。

想着,裝成沒事的人一般,淡淡地道:「旋風八式,不到時候輕易不發,一旦使出,更不虛發,上體蒼天好生之德,何必多造殺劫。」

他這分明是掩飾之詞,言不由衷的話,偏生遇上個不識相的蛇蠍美人曹麗雲,她以為這乃是歐陽昭的狂言,對她是太瞧不起,疤臉一扯,尖銳地道:「少向自己臉上貼金,你狂什麼?」

說時,側移兩步,湊近了鬼火陰煞曲南和,低聲道:「陰煞。咱們今天這個臉可算丟大了!」鬼火陰煞曲南和固然是老奸巨猾,此時又見自己世外五煞之一的烈酒毒煞鮑慶余已負內傷,本不想再行逞強的死要臉活受罪,但對於他以往曾有過一段不平凡情感的蛇蠍美人曹麗雲,卻有着極為深摯的情愫。

因此,顧不得生死,低聲道:「只要你拚上,我絕不做縮頭烏龜,放心好啦!」

蛇蠍美人曹麗雲吐口唾沫,一指慘極的鮑慶余道:「呸!。

你們世外五煞是怎麼搞的!連一招都吃不消,真是徒有虛名!」

鬼火陰煞曲南和十分過意不去,只好訕訕地道:「他……

他因先前噴出酒毒,元氣大傷,所以……」

歐陽昭見他二人站得遠遠的喁喁私語,久久不息,不知他們又在搗什麼鬼,厲聲地喝道:「又在嘀咕什麼?識相的夾着尾巴快滾!」

鬼火陰煞曲南和正值有苦難言,不由狂聲吼道:「沒那容易!還沒伸量你的第八招呢?」

一統教主宋士龍卻乘機縱恿著道:「對。亮亮第八招,不然老煞星也不死這條心!」

歐陽昭盈盈一笑道:「嘿嘿。伸量是假,要偷窺竊學是真,我不上你這個當!」

他明是答覆鬼火陰煞的話,眼睛卻瞟到一統教主宋士龍的身上,說完,冷然一笑,意態悠閑。

一統教主宋士龍被歐陽昭看破了本意,表面上依然不動聲色,淡淡一笑,裝糊塗地說道:「哪有那麼容易。老弟台。

你也未免……」

他的話還未落音,蛇蠍美人曹麗雲與鬼火陰煞曲南和兩人又各抖傢伙一躍而出,一左一右,同聲對歐陽昭喝道:「哪個要學你鬼畫符的破旗招!」

歐陽昭見他二人來勢洶洶,一面戒備應敵,一面不忘對宋士龍的話給個交代,因此道:「你們不偷學,難道不會有別人意存偷學嗎?」

蛇蠍美人曹麗雲聽不懂歐陽昭的話,咆哮地道:「少扯四拈三的,你只管吹有什麼用,光說不練是假把戲,抖抖你自認為是真功實學好啦!」

歐陽昭也怒吼道:「也好,接招!」

寶旗掠過,寶光四射,震臂而起。

一統教主宋士龍眼也不眨,仔細地瞅著歐陽昭的手、眼、身、神、步。

但是歐陽昭的招勢一起,宋士龍便不由失望地低聲道:「風雲聚會!」

原來歐陽昭所用,乃是旋風八式的起式招數,第一式的風雲聚會。

鬼火陰煞曲南和也已看出,這是起勢招數,冷哼一聲道:「陳腔爛調!」

歐陽昭冷冷一笑道:「已夠你們消受的了!」

說話之間,寶旗已經揮起,一招兩式,分取二敵。

鬼火陰煞曲南和與蛇蠍美人曹麗雲雖也分明瞧出了歐陽昭的式子,但由於領教過歐陽昭的功力,並不敢大意,同時嘎然一聲,一個迎面卸招,一個側背進襲,儼然是有了默契,有計劃的攻守,互相畸角的打法。

歐陽昭何嘗看不出,旗招一變,第二式又起。

兩個老怪,對歐陽昭若即若離的,點到即止,稍沾即收。

三個人像走馬燈似的,此來彼往,又已斗在一起。

高手過招,其快若矢,而這三個人又全是快打快攻,因此,轉眼之間又是五招下來,瞧著,歐陽昭旋風八式的第七招風捲殘雲又已起勢。

鬼火陰煞曲南和借勢一縱,湊到蛇蠍美人曹麗雲近處聲道:「留心,來了!」

一語未完,歐陽昭翻腕起勢,寶旗陡卷,狂風勁力隨之而起,較之先前第一次所施一式無二,毫不遜色。

然而,吃了一次苦,學了一次乖。蛇蠍美人與鬼火陰煞兩人有了先前的慘痛經驗,不等旗影翻時,外表作勢右起,眼角早就瞧著左邊去了。

只聞兩聲冷森尖銳得意之笑,笑聲里,二妖的人已平地滑出丈余,直向左邊射去,快逾追風。

歐陽昭心中不由一喜,自忖:你們這是自尋死路!想着,手腕不動,就勢長身……

忽然,心中一動,神色一凜,陡地寶旗向懷外一抱,冷冷地道:「饒你二人兩條狗命吧!」

原來,這兩個老怪自認為有先見之明,對先前曾經吃過苦頭的一招,以聲東擊西的身法,輕易閃開,自覺甚為得意。

其實,焉知他這樣一來,真可說是羊入虎口,乃是送死的一招。

因為辟毒追魂寶旗的旗招旋風八式,原是依據反八卦的至理創出,一陰一陽,一反一覆,莫不含有八卦的深奧理數,玄妙難測,豈是這兩個妖魔一眼就可看穿的膚淺道理。他仃這一招自認為聰明絕頂,其實差一點是聰明反為聰明誤,只要歐陽昭順理成章的展出第八式來,少不得落個立斃當場血染草坪。

但是歐陽昭心知場外那位一統教主宋士龍靜靜地冷眼旁觀,正在處心積慮地要學自己的四大絕招。適才一招風捲殘雲已在不防之下施出,若是再把第八式的風狂雨暴亮出來,一套旋風八式連看家的招數也沒有了。

歐陽昭突地收起勢子,不但場中人頓時覺著像風箏忽然斷了線似地一松,連蛇蠍美人與鬼火陰煞也不知所以,兩人還凝神沉樁,等著歐陽昭的下一式。

歐陽昭也自覺好笑,對着煞有介事,好像被定身法定住了的二妖道:「怎麼?發什麼愣?」

鬼火陰煞曲南和哪裏曉得歐陽昭不跟着追襲另有理由,還以為自己這一個南轅北轍的避招之法,妙到毫末,使歐陽昭的勁力落空,旗招無用。

因此,得意的一笑,咧著嘴,對身側的蛇蠍美人道:「這小子的玩意到此為止!」

蛇蠍美人也覺得他所料不錯,疤臉一動,刺耳地叫道:「小子!原來是繡花的枕頭,差一點讓你嚇唬住了!」

歐陽昭劍眉一動,星目怒睜,喝道:「一再相逼,太不自量,難道閻王註定你們今天必死嗎?」

鬼火陰煞曲南和語含諷刺地道:「嗯!我們要見識你的第八招!」

蛇蠍美人曹麗雲也不屑地道:「武林中可講的是個真功實學,嘴上硬不能算數!」

一統教主宋士龍心中明如觀火,但此時明知歐陽昭不便講明,自己正好乘機獲得漁人之利,因此,假裝着向二妖喝道:「你們真要自討苦吃嗎?你們以為歐陽昭少俠的第八招殺不了你們嗎?」

歐陽昭聞弦歌而知雅意,焉能聽不出來,眉頭一動道:「教主,不用你煩心,斗這等妖魔鬼怪,還用不到我那曠世的絕學。」

說完,對着蛇蠍美人與鬼火陰煞厲聲道:「命中注定三更死!定不留人到五更,莫怪我手狠心辣了。」

此時,一統教主宋士龍自以為得計,專心一意地等著歐陽昭出手,場子中其餘各人也料定歐陽昭的旋風八式最後一招並不等閑,全都屏氣凝神,等候大變。

鬼火陰煞與蛇蠍美人,更加蓄勢戒備,看好了落腳之處,打算先行閃避其鋒,再行乘機進擊。

不料歐陽昭手中的寶旗一揮,反而收了起來,口中怒道:「一發讓你們見識見識!」

說話之間,辟毒追魂寶旗向懷內一塞,順着出手一揚,發出聲清嘯,手中多了一枝碧光閃閃,綠晶晶的玉笛來,同時喝道:「寶旗玉笛!兩宗絕學,一代至寶,換你兩人的狗命,也算你們值得了!」

一統教主宋士龍暗忖:這位師弟也算是鬼精靈了。

他又想:也好,學不到旋風八式,學學十二笛招。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也不算壞。

想着,假笑了笑道:「十二笛招也是一樣的絕世之學啊!」

歐陽昭已聽出他言外之意,接着道:「惜乎這兩個老魔不用我的第十一十二兩招。」

他兩人是各自心中明白,而蛇蠍美人與鬼火陰煞哪裏知道,真以為歐陽昭小看了自己,怒火高燒,同時奮身起勢,凌厲地撲到。

歐陽昭碧玉笛一橫,喝道:「來得好!」

嗚嗚笛聲,刺入耳鼓,兩個老魔頭的外門兵器,也舞成一片寒光,虎虎生風,驚心悚目。

三個人又已惡鬥在一起。霎時之間,已是五七招下去。

兩個魔頭都是數十年的修為,而手上是各有利器,焉是好相與的。

而且武林家交手,一寸長一寸強,歐陽昭先前的辟毒追魂寶旗雖也不是長兵器,但旗面甚寬,一旦貫上功力,周圍七尺以內,莫想近得身來。

此時,碧玉笛雖也是一代絕學,但它的威力精華,乃在曲譜之上,至於對手拆招雖比一般兵刃犀利,要制下這兩個強敵,還真不容易。

捨身拚命之際,情勢原是此消彼長。

鬼火陰煞曲南和在三招之內,已覺到歐陽昭笛上的功夫不如旗上的功夫強,因此,心雄頓起,手中的萬毒靈蛇筒一緊,厲聲道:「小子!這算你失策了!」

他的話固然是對着歐陽昭說的,同時也算是對蛇蠍美人曹麗雲打招呼!

因此,蛇蠍美人手中的蛇蠍斷魂鈎越發舞得起勁,尖聲叫道:「這一回可不能再放過你!」

她也是指桑罵槐,呼應着鬼火陰煞。

歐陽昭一面對付兩個煞星,一面留神自己的笛招。

轉眼之間,已把十二笛招的前十招使完,心中一懍,急忙收勢停招,霍地后躍丈余,冷喝道:「好魔頭,真的不知死活!」

一旁的青衫秀士舒敬堯自問經多見廣聰明絕頂,但對歐陽昭今天總是虎頭蛇尾的打法也大感不解,心想:你這是何苦,但又不便提醒他。

想着,便只好望着東方漸白的天色道:「天可就快亮了!」

言外之意,分明是說:歐陽昭,你拖延磨菇什麼?

歐陽昭聽在耳內,不由向舒敬堯一頷首,微笑一笑道:「前輩說得是!」

慧果大師與智清道長兩人急欲追問自己本門的真經、劍譜之事,也巴不得這場拚斗早早結束。

因此也雙雙地道:「小施主,若是戰就全力而為,若是和,便不必再行動手了!」

這兩個掌門人俱都是出家的方外,雖然對五煞、十害不屑一顧,但也不願出口論到殺劫。

歐陽昭略一沉吟道:「好!講不得!打發了他們吧!」

然而不等他再說什麼,那廂的鬼火陰煞與蛇蠍美人兩條人影同時撲至,蛇蠍斷魂鈎舞起一片銀光,萬毒靈蛇筒也化成一片黑影,像兩團狂風席地卷至。這兩個魔星見歐陽昭暴退,是得理不讓人,使出混身解數,全副功力,舍死而為。

歐陽昭不禁怒火高熾,手中碧玉笛一晃。

笛聲里,人也像一隻大鷹,竟向一銀一黑兩團勁風中穿去。

歐陽昭怒極而為,舞動玉笛,勁風呼呼嗚嗚笛鳴之中,以快極的身法,插向二魔之間,左指、右點、上砸、下挑、一遞、一掃。

但聽叱喝連天,人影亂竄。鬼火陰煞曲南和厲聲叫道:「不要鬆手,今晚不翻了這點子,你我半生的英名可就算了!」

蛇蠍美人曹麗雲也尖聲尖氣地道:「說得對!十大害的九害我都斗過,難道陽溝里翻船不成!」

歐陽昭任他二人鬼叫連天,只是悶聲不響,捨去十二笛招的曲終笛殘與最後一招的滄浪聞笛,把前十招使了個出神入化,力斗二魔。

任他兩個魔頭全力而為,休想逼近歐陽昭寸步,慢說是出手制勝了。

此時,原已內臟受傷,調息了半晌的烈酒毒鮑慶余,已看出了門道。

他眼見得縱然鬼火陰煞與蛇蠍美人聯手,也傷不了歐陽昭的一根毫毛,說不定時間一久,或是歐陽昭使出兩招絕學,二魔之中最少有一人非死必傷,那時自己以重傷之身,即使歐陽昭讓自己走,也未必能逃出一統教的高手樁卡。

想到這裏,不由情急智生,聚起僅有的內力,大聲叫道:「老大,萬毒靈蛇筒是拚命的傢伙嗎?」

鬼火陰煞聞言,不由心中頓時開朗,暗叫了聲,慚愧!

他心想:先前這小子辟毒追魂寶旗在手,乃是百毒的剋星,以致自己的所有劇毒無何施展,此時他已收起我的剋星,何必力拚死斗。

想到這裏,不由暗暗欣喜。

然而,歐陽昭的一枝碧玉笛,十招絕學一招連着一招,一式緊接着一式,招招都是兇狠的攻勢,式式都是煞手的猛擊,完全使人接應不暇。

好容易等到歐陽昭十招使完,換式改招的毫釐之間,忙不迭抽身一退,又招呼蛇蠍美人曹麗雲道:「何不用迷霧子對付他!」

蛇蠍美人曹麗雲也頓時醒悟,冷冷一哼道:「說的是呀!

真糊……」

塗字尚未出口,歐陽昭的碧玉笛化成萬點寒星又已襲至。

兩個魔星顧不得交談,人影一分各自取勢拒敵。

歐陽昭人到笛到,叱喝聲道:「你們搗什麼鬼!看招!」

語音甫落,但聽——

一聲如擊敗革的悶響,碧玉笛着實的敲在鬼火陰煞那個萬毒靈蛇筒之上。

嗖嗖數聲輕響,但見鬼火陰煞曲南和臉上陰沉沉的,隱隱泛了一層烏青,手中的怪筒連抖不已。

青衫秀士舒敬堯一見,大聲叫道:「少俠小心,陰煞的惡毒來了!快退!」

他的喊聲未停,曲南和隨着雙手抖動之勢,那支萬毒靈蛇筒的無數小孔之內,冒出無數縷青煙,嘶嘶聲里有增無已,越冒越大。

歐陽昭碧玉笛一擊之後,原打算二次出手,耳聽青衫秀士舒敬堯的喊叫,不由一愣,又見萬毒靈蛇筒怪煙乍起,心中更為着慌,玉笛一挽,掠起一陣勁風,迎面護體擋住了怪煙。

然而,那怪煙雖為他笛風吹散一陣,怎奈仍是滔滔不絕,涌涌而出,除了不斷地舞笛扇風之外,還有什麼更好的法子呢?

須知笛口貫上內力,這樣不但處於被打的劣勢,而且耗損內力,又能夠支持得多久?

就在此時,身後一聲尖叫:「小子!你的死期到了!看鈎!」

蛇蠍美人曹麗雲的蛇蠍斷魂鈎,又已撥風般地舞起一團銀光,從後面疾如風雨地襲至。

歐陽昭前後受敵,少不得心中不定,猛揮一笛,吹散迎面來的毒煙,側躍七尺,順勢將碧玉笛橫向後面掃去,意在砸飛蛇蠍美人的斷魂鈎。

但聽青衫秀士舒敬堯高喊一聲:「使不得!」

然而,為時已晚,歐陽昭的碧玉笛已經招式用老,無法撤回。

錚!一聲清脆的響亮,不偏不倚的,正磕在蛇蠍斷魂的鈎尾之上。

蛇蠍美人曹麗雲尖兮兮地喊了聲:「好!」

她右手一抖,一個像蠍尾似的鈎子,正搭在碧玉笛的小孔上,又喊了聲。「給我撒手!」

隨着她的話音,手中用力猛地向懷內一帶。

歐陽昭冷冷一笑,也是功聚手腕,力運笛身,沉聲道:「未必!」碧玉笛的笛身一擰,咚!蛇蠍斷魂鈎的鈎尖滑出小孔,兩人全是一個蹌踉,腳下樁勢動搖。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又聽青衫秀士舒敬堯暴身喊道:「快退!快退!」

原來,自從鬼火陰煞的萬毒靈蛇筒出毒煙以來,場子中人全知道陰煞是出了名的毒物,恐染上了劇毒,各自騰身外閃五丈,遠遠地留心雙方的招數,屏神觀看三人的拚斗。

歐陽昭耳聞舒敬堯的喊聲,百忙中猛一彈腿,乘着樁勢搖動的一股勁道,斜斜地上射兩丈,人像一隻蒼鷹,直向五丈以外落去。

他並非知道蛇蠍美人有何鬼怪招數,而是要請問舒敬堯,為何連翻點醒。

但是,說來太遲。就在歐陽昭上射之際,一聲刺耳的聲響,從那蛇蠍美人曹麗雲的鈎尖之內,陡地射出一道紫色的東西,外沖丈余,直對歐陽昭適才立身之處射落。

轟!呼……呼……

那道紫色的東西一落地面,忽然轟的一聲,如同炸藥一般;泛起一片火光,呼呼迎風燃了起來,竟自漸燃漸大,愈燒愈烈。

歐陽昭一見,不由嚇出一身冷汗,低聲對着青衫秀士舒敬堯道:「前輩,這是毒?」

青衫秀士舒敬堯皺起雙眉道:「誰說不是!」

「有何解法嗎?」

「你先前若是用辟毒追魂寶旗,也許這兩個毒物莫奈你何,此時……」

「此時難道沒有法子了嗎?」

「除非是……」

青衫秀士舒敬堯的話未說完,鬼火陰煞曲南和與蛇蠍美人曹麗雲已雙雙追蹤而至,同聲喝道:「小子!是漢子不要躲!」

「你逃得脫嗎?」

喝叫聲中,一個手中的萬毒靈蛇筒抖動不已,一個蛇蠍斷魂鈎舞成一團銀光,席地捲來,其厲無比。

青衫秀士舒敬堯騰身而躍,喊了聲:「留心!上風!」

歐陽昭原可騰身一走,但他豈肯留下話柄,一面手中舞起碧玉笛,一面探手向懷內去摸辟毒追魂寶旗。

誰知這兩個毒妖,早已料定青衫秀士喁喁低語,必是要歐陽昭以寶旗取敵,因此不等他的寶旗出手,萬毒靈蛇筒已發出嘶嘶之聲。

這一次向外冒的乃是淡黃煙霧,所不同的是夾着一股腥味,沖人鼻息,中人慾嘔,覺著呼吸發悶,腦暈頭漲。

蛇蠍美人曹麗雲手中的斷魂鈎吧噠一聲向地面一砸火星四濺,地上雖只是淺短的草皮,但也燃燒起來,連石塊沙礫上也冒出熊熊的紫色火焰,閃閃驚人。

歐陽昭的功力雖好,怎能與惡毒之物抗衡,百忙中屏住呼吸,一躍退出三丈,兀自心驚膽怕,憤怒交加。

鬼火陰煞曲南和與蛇蠍美人曹麗雲先前受盡了污辱,丟盡了臉面,此時既佔了上風,焉肯輕易放過。雙雙同時追上,如影隨形,如蛆附骨,銜尾追到。

歐陽昭的人在凌空,手卻沒停,右手的碧玉笛一收,半途中回身虛劃一招,直向追來的蛇蠍美人曹麗雲點去,左手一揚,辟毒追魂寶旗泛起萬道金光,迎向鬼火陰煞曲南和拂至。

他這種空中旋迴,雲里大翻身的身法,除了儒家的正宗心法瞻之在前、忽焉在後練到爐火純青之外,一般的高手,任由他輕身功夫如何之高,也辦不到。

歐陽昭這一式大出別人的意料之外,兩個狠命惡追的老魔頭也就全然沒有防到這一著。

但聽,兩聲刺耳驚魂的慘叫,人影暴射之中,三人分為三點落去。

歐陽昭愣頭愣腦,不斷地搖頭晃腦,似乎有些兒發暈。

鬼火陰煞曲南和落下地來,腳下收樁不住,身子傾傾斜斜,手中的萬毒靈蛇筒抖個不止,五色的煙霧裊裊不已。

蛇蠍美人曹麗雲竟自蓬的一聲,結結實實地跌坐在地上,額角裂破,一張本來十分難看的疤臉,流滿了鮮血,如同血人一般,看來十分怕人。

這也不過是一剎之間的變化,場子中人雖都是一時頂尖的高手,似這等惡拚惡鬥,也是第一次見到。

歐陽昭略一定神,又復一飄而前,快如流星地射到蛇蠍美人跌坐之處,手中寶旗一揮,玉笛一揚,厲聲道:「在下不殺負傷之人!服是不服?」

蛇蠍美人曹麗雲所受的傷勢看來雖然十分怕人,但不過僅是外面的皮肉之傷,內臟並未絲毫損及,聞言突地一躍而起,聲如鬼吼道:「小子!你瞎了眼!」

鬼火陰煞曲南和又捨命奔到,手中的萬毒靈蛇筒搖動得比先前更加厲害,也惡狠狠地道:「歐陽昭!我們沒算完!」

歐陽昭記起青衫秀士舒敬堯的話,身子一溜,搶著站到上風之處,揚旗橫笛,威風凜凜地道:「好!不見棺材不掉淚,打發了你們吧!看招!」

旗影閃閃,笛音嘹亮,揮舞之間,兩面襲敵。

這時,鬼火陰煞曲南和與蛇蠍美人曹麗雲二人,心中都存了個必死的決心,各展毒物捨命搶攻。

歐陽昭雖然時時留心蛇蠍斷魂鈎的毒火,又要處處搶著上風,以避開萬毒靈蛇筒的毒煙。

敵人縱然不濟,何至於全然任由你隨心所欲,何況這兩個魔頭全是老奸巨滑臨陣經驗豐富的高手呢。

因此,歐陽昭雖有寶旗在手,顧及太多,分神分心,功力最少打了個七折,三人戰來,也不過是個旗鼓相當之局。

又是片刻,場子中情形漸漸有些變化。

鬼火陰煞曲南和揮着萬毒靈蛇筒一招猛抖,人就向蛇蠍美人曹麗雲身側躍去,百忙之中從懷內取出了什麼,快速地向蛇蠍美人手上一遞道:「纏住他!」

歐陽昭對使毒放葯,可說一事無知,不知他們弄的什麼玄虛。

而蛇蠍美人曹麗雲既是放毒的專家,焉有不明之理,接過手中略略一捏,乃是兩個軟軟的布卷,心中便已瞭然。

她深知鬼火陰煞曲南和對歐陽昭手中的辟毒追魂寶旗心中懼怕,要想放毒,又恐歐陽昭暴施辣著,不敢攏身,要自己纏住歐陽昭,好讓他在外圍放毒,要爭取時間來弄倒歐陽昭。

蛇蠍美人曹麗雲自己雖也擔着喪生笛旗之下的危險,但事到如今也無法下這個騎虎之勢。因此,把接過來的布卷向鼻孔中一塞,點頭哼了一聲。

鬼火陰煞曲南和見蛇蠍美人已是會意,精神頓起,腳下向後連退兩步,口中厲聲叫道:「小子!有你的好看了!」

歐陽昭明知他鬼計多端,但見他不敢與自己的身子接近,還以為是懼怕手中的辟毒追魂寶旗,因此存了個有恃無恐之心,也朗聲道:「是漢子不要退後!」

蛇蠍美人曹麗雲把手中的蛇蠍斷魂鈎收起了兩截,前欺一步道:「難道怕了你不成!」

喝叱聲中手中鈎一味猛撲惡攻,漫天漫地的,不問部位,不找穴道,披頭蓋臉地狂舞一通,陣陣銀光,像煞滿天星斗一齊下墜一般。

鬼火陰煞曲南和自從退後起,手中的一隻萬毒靈蛇筒抖得筆直,不向中間的歐陽昭施為,只在外圈的地上劈劈吧吧地拍得震天價響。

隨着他不斷地拍打,地面上像是噴出火來一般,所拍之處,突的一陣青煙,接着火焰上升尺余,熾烈異常。

片刻之間,這個老怪已拍成一個三丈大小的圈子,把歐陽昭與蛇蠍美人曹麗雲兩人隔在圈子以內。

蛇蠍美人曹麗雲先前與鬼火陰煞曲南和雙斗歐陽昭,也不過是勉力斗個不分軒輊半斤八兩。

自從曲南和退向外圈拍地施毒,她一人支撐著歐陽昭的笛旗雙絕,也就相形見絀,吃力異常了。

因此,她一面舞起蛇蠍斷魂鈎,一面鬼叫連天,喝叱不停。

她額頭被歐陽昭擊破,雖不怎麼厲害,但由於她出力提氣,增加了血氣的運行,鮮血不斷地湧出,流得滿臉滿身,不成人形,已同個血染的鬼魅無異,實在怕煞了人。

此時,幸而歐陽昭分心察看鬼火陰煞曲南和的動靜,不能專心一意地對付她,否則慢說一個蛇蠍美人,就是十個,怕不早已上了西天。

饒是如此,已把她斗得額角血汗交流,喘氣不勻,聲嘶力竭。

鬼火陰煞曲南和一見她累成那個樣子,不敢怠慢,一縱身,穿過自己拍成的火圈攏起萬毒靈蛇筒,揚聲叫道:「看這小子還能活得多久?」

歐陽昭見他穿進圈子,舍了氣喘咻咻的蛇蠍美人曹麗雲,右笛左旗,雙管齊下直向鬼火陰煞曲南和遞到。

鬼火陰煞曲南和一掃手中靈蛇筒,護住了周身大穴,得意地道:「小子!你有種的逃出老夫這個十面埋伏蓮火聖圈!」

歐陽昭聞言不由一愣,他暗忖:好古怪的名字,什麼叫十面埋伏蓮火聖圈?但口裏卻道:「我不管你什麼鬼畫符的圈不圈,拿命來!……哦!」

他的話音未完,忽然覺著一陣頭疼腦漲,雙眼難開,昏昏沉沉,好似想睡一般,雙腕兩臂軟弱無力。

這等現象,分明是那火圈作怪,臨陣拚命,忽然如此,這豈不是坐以待斃等死嗎?

歐陽昭釣心中一懍,顧不得出招傷人,趕忙中途收笛撤旗,攝定心神,運起全副功力,逼住外來的煙氣,似覺著好了不少。

然而,運功閉氣,怎能支撐許久,因此,一奮手中寶旗,暴展內力,出手即用第七式風捲殘雲狠准兼備,徑向鬼火陰煞掃去。

這一招乃是他怒極氣極全副功力所聚,焉同等閑,一股難以比擬的勁風平地而起,只如海上狂颶,捲起千層巨浪,飛揚千尺,勢同奔馬。

鬼火陰煞曲南和一見,臉上變色,口中招呼蛇蠍美人曹麗雲道:「速出聖圈,在外攔這小子!」他說完已自一騰身射出圈子之外,快如流星。

蛇蠍美人曹麗雲已成強弩之末,先前力撐苦鬥,功力耗損甚多,此刻更不敢稍為遲滯,也搶著翻身縱出圈子。

歐陽昭辟毒追魂寶旗一招既出,料不到兩個魔星驟然而走,原也打算縱身而出,但覺著稍一接近「火圈」,頭腦即便發暈,一時反而躊躇不前。

鬼火陰煞同蛇蠍美人兩個魔星,互相一打眼色,各提自己的毒器圍在火圈以外遊走,竟把個歐陽昭困在十面埋伏蓮火聖圈之內,一時無法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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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旗玉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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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香消玉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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