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水落石出

一個月後，「莊子」打電話告訴我，怪人已經被法院判處死刑。他還告訴我，儘管被判了死刑，可是這個怪人偏偏又刀槍不入，根本就無法對他施刑。

哦？怎麼個刀槍不入？我問。

子彈打不透，毒氣熏不死，連高壓電都拿他沒辦法，總之，能想到的死刑方法都用過了，包括絞刑，斷頭，斬腰，凌遲，等等，古今中外的死刑法差不多都試了個遍。

真有這麼神奇？我倍感震驚。

所以，還得請你來幫忙。

我？

是啊。

幹嘛找我？

這是那個怪人親**代的。

什麼？

說來蹊蹺，那怪人似乎也對自己的不死之身感到了不安，所以，他對我們說，倘若要想把他殺死，就必須得找到一個人。那個人就是你！他說只有你能夠殺死他。

開玩笑！

管他開沒開玩笑，你來就是了。這可是領導們給我下的死命令，說要不惜一切代價搞定這個禍國殃民的妖魔！

那好吧。

我最終接受了「莊子」的邀請。這個電話讓我發現，「莊子」似乎對殺人表現出了相當大的熱心，並且對自己的當下身份也表現出了相當的滿足。看來，「莊子」還真是脫胎換骨了。

根據約定，三天後，我來到一座小城專門羈押強姦犯的龐大監獄，前去扮演劊子手的角色。

因此，我臨行時不由自主地帶上了那把古劍。在一間被嚴密監控的牢房裏，我看到了那個已經淪為階下囚的怪人。他遍體鱗傷，顯然受過嚴刑拷打，但他精神很好，根本不像受過折磨的樣子，看來耐力果真驚人。

隔着防彈玻璃窗，我看到囚犯被綁縛在一根連通著高壓電流的鐵柱上。雖然強大的電流對他絲毫不起作用，但可以令他通體麻木，使其不能動彈，這樣可以避免他乘人不注意時拔去肛門裏的塞子。獄警笑言，倘若那隻塞子脫落了，這傢伙一旦通通不停的放起屁來，那麼整座小城就沒救了。所以，怪人一日不死，小城居民的神經就得時刻繃緊。這傢伙的威力不亞於一顆原子彈。

獄警看到我手中的古劍，訕笑道，那妖怪說只有你能把他殺死，莫非你就是打算拿這把破劍去終結他？

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這傢伙連子彈都打不穿，你拿這把破劍又有什麼用呢？

這倒未必，說不定這把劍就是那妖怪的剋星。一物降一物嘛。

獄警將信將疑。

不過，在行刑之前，我想罪犯聊幾句。我說。

獄警表示無所謂。於是，他為我打開了那間牢房的大門，並問我需不需要人陪着，我說不必了，只想單獨和他聊聊。

那好吧，我就在門外候着，需要幫助的話喊一聲就行了。獄警說罷，將門帶上。

於是，牢房裏只剩下了我和這個神秘叵測的死刑犯。

你很得意，是嗎？沒等我開口，對方便先開口了，一如既往地在用肚子上的某個部位說話。

對於我的出現，他似乎表現的相當的從容。

我感到很納悶，你為什麼偏偏要我來終結你？我問。

你很健忘嘛。他冷笑道。

什麼意思？我驚愕道。

十年前那個陰沉沉的午後，難道你就這麼輕鬆的忘記了嗎？

十年前？午後？我的記憶開始搜索，開始震顫，開始目瞪口呆。你，你是「十年後的我」？

哈哈哈，原來你沒有忘記啊。不過，需要訂正一下，我已經不是十年後的你，而是眼下的你！

胡說八道！你他媽是個魔鬼，跟我有什麼關係？！

不，我不是魔鬼，我只是被魔鬼暫時控制的一個沒有靈魂和思想的僵死的人罷了。對方的口氣突然急轉而下，顯得異常的低沉和凄涼。

你的話，我不明白。我說，心裏卻跳的很厲害，隱隱的感到了強烈的不安。

不要自欺欺人了，其實你在夢裏不止一次和魔鬼照過面了，對於他的陰謀，你應該很清楚。難道你就不記得那個黑森森的大門？難道你就不記得那些拿自己的五官換取天堂門票的人類？難道你就不記得自己和魔鬼訂下的契約？如果你喚不醒那些麻木中的人類，那麼你也得奉上自己的五官？

你說的那些都不過是個可怕的惡夢，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夢和現實往往只有一步之遙。換個角度來說，夢實際上就是人類終身無力逃避的第二個存在空間。

謬論，都是謬論！

信不信在於你自己。我之所以能放香屁，其實就是魔鬼在作怪，他附在我身上，借我的**為媒介，將魔鬼的種子播進人類女人的子宮，讓她們為他孕育魔鬼後代。膣就是這樣的一個犧牲品。一旦陰謀得逞，不久的將來，整個世界都將是魔鬼的天下。相信醫院裏的那一幕幕你還記憶猶新吧？

既然你被魔鬼控制了，那麼你又何必跟我說這些？

這得感謝你當初的反抗，因為你的五官是被魔鬼強行奪走的，故而同那些主動獻奉的人相比，你身上還有人性殘存，正因為如此，也就只有你夠條件供魔鬼附身來到人間作亂，其他人都是沒有思想的腐肉，根本就沒有資格，記得在醫院裏看到的那些骷髏架子嗎？他們就是這些人的化身！而你的**正是因為還有思想的殘存，所以肉身還能得以完好的保存。這也是我為什麼能在現在以這樣的姿態同你說話的根本原因。

對方的這些話，一時間讓我的腦海一片亂麻。

那麼，魔鬼現在還在你的體內嗎？我木木地問道。

沒錯，還在我的體內，他只有在夜晚才能完全控制我，白天，他基本上都是在我體內沉睡。這也是我為什麼都是晚上出來作亂的原因。

既然魔鬼那麼厲害，那天在醫院，你怎麼輕而易舉地就被警察給摁倒了呢？

沒辦法，因為那天摁到我的那個警察，身上有股非常濃的哲學家味道。或許你不知道，魔鬼其實最怕的就是哲學家。因為他們基本上都是思想上的聖人，魔鬼最恐懼的就是思想。這個世界上就是因為思想家太少了，魔鬼才會如此橫行無忌！

我知道他所說的那個哲學家，指的就是轉業從警的莊子。看來對哲學家我應該要重新認識，至少，我為自己曾經對莊子說下那麼多的菲薄之辭感到由衷的慚愧。看來聖人與凡夫之間還是有區別的，那就是對思想和靈魂的堅守程度。原來魔鬼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我們在魔鬼和罪惡面前失去了自己的靈魂和思想！

如果你真是十年前那個人的話，那麼當初你為何要把我引向那把古劍？

當然就是為了今天。

為了今天？

是的，想必癸博士已經告訴了你那個傳說了吧。歷史有時候是輪迴的，小城的命運也是如此，一千多年前，那個術士用法術拯救了一座危在旦夕的小城，今天，作為術士後代的你也必然要再次擔負起這個使命。

什麼？你說那個傳說中拯救詭城的人是我的老祖宗？

信不信是你的事，總之，你要面對這個使命。

什麼使命？

殺了我，也就是殺了被魔鬼控制的你！

當初你把我引向那把古劍，就是為了今天我用這把古劍把你殺死？

沒錯！

為什麼別人殺不死你，偏偏非得由我用這把劍來殺你？為什麼？

任何遊戲都是有潛在規則的。這把古劍就是其中的一個規則。眼下你所要面對的這個遊戲的結局是：你舉劍親手殺死被魔鬼奴役的自己，你只有殺死自己，才能阻止魔鬼的陰謀，你才能拯救小城的命運。這個結局是早就被設定好的，你必須要面對，你別無選擇！

這太荒唐了！如果你是我，那麼我到底是誰？既然我殺死了你，就等於殺死了自己，那麼現在的我存在的理由又是什麼？

你其實也是這個遊戲的一個規則，不，準確的說，應該是一個道具罷了，你存在的唯一理由就是拯救小城，終結命運的遊戲！

我再說一遍，這個結局你別無選擇！神秘怪人幽幽的說道。

你無力逃避！肜說。

這就是你的宿命！癸博士說。

冥冥中，耳畔響起了各種聲音。這讓我的情緒一下子閃爍不定起來。突然，我胸中生出一股無窮的衝動，手腕也情不自禁地抬了起來，手中的劍繼而電光一般滑進死刑犯的胸膛。與此同時，我猛然聽到兩聲凄厲的慘叫。一聲來自死刑犯，另一聲來自一個莫名的角落。或許就是魔鬼發出的。魔鬼萬萬沒想到這個已經被他奪去五官的「我」最終還是出賣了他。也許，魔鬼最大的弱點不是懼怕哲學家，而是他輕信並低估了人。低估了一個像「我」這樣還有潛在思想的人，後果是很嚴重的。

我不知道這一劍有沒有殺死撒旦。魔鬼是不死的，只能被打入地獄。問題是如果我的那些夢都是真的，那麼地獄應該已經被上帝開發成天堂新區了。如果上帝和魔鬼簽訂的協議還有效的話，那麼，魔鬼的最終歸宿其實還是人間。只不過，他可能因為元氣大傷，而暫時蟄伏在某個黑暗的角落裏，伺機捲土重來，仍舊對人類的家園鬼視眈眈。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這場該死的遊戲就遠還沒有結束！

話說怪人被我用劍殺死以後，一幫科學變態狂如貓逐腥似的聞訊趕來，並以政府的名義將怪人的遺體拖走。眼睜睜的望着「自己的遺體」被人拖走，心裏還真不是一個滋味。

幾個月之後，政府向小城居民宣佈了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經過幾代科學家數十年的不懈努力，一種可以使人屏住呼吸長眠不醒能有效對付小城空氣污染的無毒清香型「長睡丸」誕生了。據說，科學家們正是在怪人體內提煉出一種特別的成分，才使得長睡丸的研製跨出了實質性的一步。真是匪夷所思！

與此同時，小城的空氣污染依舊以毀滅性的速度向前奔進著，但小城居民已經高枕無憂了。他們拋棄了當年政府免費配發的那隻沉重的防毒面具，開始服用長睡丸。如此一來，大家就可以屏住呼吸肆無忌憚地睡它個天昏地暗了。小城於是成了一座晝夜沉睡的城市。但儘管如此，一切由電腦操控的機器卻仍在日夜不停地維持着小城的物質文明飛躍發展。小城郊外的化工廠，以及那座新建的核電站，同樣在按部就班地運作著。

小城上空的烏鴉越來越多，它們久經考驗，已習慣了在惡劣的空氣中呼吸飛翔，這群搖擺於天堂和地獄之間的使者密切地關注著小城的生死動態，以便隨時盡職盡責地將那些脫離**的靈魂引向天堂或者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