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撕開鐵龍衣襟

十、撕開鐵龍衣襟

燕燕飛心緒波濤洶湧,這一天,自早到晚,話事紛擾,教人不得安寧,臨到要休憩,還冒出個琴兒,欲刺殺放她,今她哭笑不得,氣悶懊惱。

回到屋裏,她靜靜呆坐,動也不動一下,好一會兒才懶懶站起,走近床畔,帳於里小薇、春花睡夢正酣,昨夜一場虛驚,兩人越發情深,也不顧主僕之分,小薇硬拉着春花,與她擠一張床。

燕燕飛隔帳凝望,見兩張青春的臉上,天真稚嫩,清純甜美,不覺懊惱漸去,心境轉好,正想寬衣躺下,忽聽得門上一串輕響。燕燕飛一忙,問:「誰?」

問外答:「燕姑娘請開門。」

辨出是鐵龍,燕燕飛稍一遲疑,門門一拉,開了門。聽得鐵龍低喝:「進去!」

只見琴兒跟艙而大,燕燕飛正訝,又見白禹奇隨鐵龍進來,兩人一臉凝重。

燕燕飛有幾分明白,冷然揪著眾人,不發一言。

鐵龍勉強堆笑說:「琴兒對燕姑娘無禮,我家主人甚為憤怒,特綁來琴兒,向姑娘陪罪。」

琴兒低垂眉眼,眼裏淚光閃閃,白禹奇沉聲道:「還不跪下。」

琴兒一眠嘴,萬般委曲矮下身去,燕燕飛見她眼眶早已紅腫,臉上梨花帶雨,不覺嘆道:「算了,事情過去了。」

「琴兒太過無禮,理當懲罰。」白禹奇神色凝重道:「燕姑娘要打要罵都行。」

燕燕飛一昂頭,困惑道:「打又如何,罵又如何,我又非量淺肚窄,凡事斤斤計較。」

白禹奇臉色一窘說:「燕姑娘寬宏大量,教人羞愧,白某治下無方,愧煞羞煞。」

燕燕飛淡然道:「白少爺言重,你每日要處理各種要事,這種蒜皮小事哪裏能兼顧?」

白禹奇越發覦嶼,卻在瞬間靈機一動,微笑說:「白家莊中里無人,白某又無法面面俱到,若有人主持中里,想必一切都好。」嘴裏說着,雙目瞄著燕燕飛,柔聲說:「白某有一心愿,張兄不知是否吧話帶到?」

燕燕飛上下一梭白禹奇,平靜道:「你倒是好興緻,這個節骨眼說出這話。」暗忖若非他與琴兒關係暖昧,牽扯不清,琴兒哪會衝動殺她?如此一想,不覺氣惱,說:「難得姓燕的身手還不含糊,否則這會兒哪有福份聽你這番話?」

白禹奇一愣,氣湧上心,狠瞪琴兒一眼,隨即笑臉看燕燕飛,說:「白某就是怕燕姑娘心有不平,特地綁來琴兒,燕姑娘有氣干萬別擱心上,儘管發泄。」

「這件事你既如此看重這事,我還有什麼氣?」瞄琴兒一眼,看她整個人捲縮一團,與她剛才咄咄逼人的姿態大相庭徑,遂說:「也別難為她,這事過去了。」

「不!」白禹奇說:「白家莊有自家莊家規。」板着臉看琴兒:「若非燕姑娘寬宏大量,你還能活命嗎?」對鐵龍說:「將琴兒關入牢房,面壁思過。」

琴兒抬頭淚眼一掠白禹奇,正巧白禹奇盯過來,琴兒見他眼光甚是凌厲,慌忙垂下頭,白禹奇低喝:「還不謝過燕姑娘?」

琴兒忙了一忙,咬咬牙說:「燕姑娘寬宏大量,琴兒感激。」

燕燕飛輕哨一聲:「算了,以後別再找找麻煩就是。」

琴兒一眠嘴說:「琴兒不敢。」

白禹奇瞧著燕燕飛似有厭煩之色,說:「太晚了,燕姑娘請歇。」

眼看他二人行向黑處,燕燕飛輕輕將門掩上,只是兩扇門板不知怎地竟合不攏,心中納悶,忽覺似有人推門,燕燕飛正奇,聽得有人抑低聲音說:「是我,張俊明。」

燕燕飛雙手一松,對方如陣輕風,飄然而入。燕燕飛看他狀甚神秘,驚奇問:「捕頭有事?」

張俊明揪她一眼,立即移開視線,不敢正眼向她:「剛才琴兒刺殺你,我看見了。」

她訝然一望他。

「我料你能應付自如,故不聲張。」停了一下,說:「後來她果然不是你對手,也正好鐵龍出現,將她扭回奇園。」

燕燕飛轉臉注視帳里,小薇、春花睡得沉,剛才那樁事並沒有吵醒她倆。

張俊明見她掉頭注視,忍不住問:「這裏說話,有無顧忌?」

燕燕飛朝那端挪挪步,指指桌畔,說:「坐下吧。」

「鐵龍將琴兒扭回奇園,張某尾隨而至,那鐵龍不知怎地,竟未及將門闔上。張某站門外,聽得一清二楚,很奇怪,白少爺先是非常生氣,狠狠罵了琴兒,要琴兒去死,後來琴兒說,她之所以刺殺你,是因你身手不凡,是白少爺心腹大患,白少爺聞言似乎氣消了大半,張某認為,既有心腹大患之說,奇園更值得一探。」

燕燕飛想了想說:「白少爺綁琴兒來謝罪,也是虛張聲勢?」

「不。原本白少爺心情已轉為緩和,後來聽她說什麼橫刀奪愛,怒沖沖綁了琴兒謝罪。這件事也難怪白少爺大發雷霆,他對你早已傾心,如此一來,恐怕你對他印象大打折扣。」

燕燕飛點點頭說:「我也想到了。」抬眼視他,說:「你一直尾隨他們,剛才這屋裏的一切,也聽在耳里,看在眼裏了?」

張俊明頷首稱是,說:「奇園值得一探,燕姑娘不知累不累,若不累此刻正是時機?」

「為什麼?」

「白少爺將琴兒拘在牢裏,有機可乘。」

燕燕飛聞言為之動容,深思后說:「難為你想得周到。」

鐵龍從牢房走出,忽聞後頭一聲輕響,未及回頭,竟讓人勒住脖子,正待掙扎,前方復又竄出一人,一把抓他前襟,鐵龍今夜已被撕過衣襟,格外心驚。情急之下,張口欲叫,卻因脖子被捏,出聲不得。

前頭那人,似急欲抓他衣襟,鐵龍雙手死命護衣,對方見抓之下開,索性在他胸前一陣摸索,鐵龍轉而去撥那人雙手,拉扯間。鐵龍趁後頭稍一鬆懈,揚聲大喊:「來人啊!來人啊!」

後頭那人手上一緊,鐵龍口說話下得,腳步聲卻紛紛而來,有人高聲問「什麼事!」

問完卻不聞迴音。

兩人抓着鐵龍,跑一了一段路,其中一個說:「走吧!」兩人一鬆手,扔下鐵龍,迅即遁去。

兩人跑了一段路,腳步漸聽不到。一個問:「怎麼事?」

「阿彌陀佛!」另一個說:「我摸他右胸,似有疙痞,這疙痞若是扳指痕,這人必然能武,他竟全無還手之力,可見城府之深。」

白禹奇獨坐琴園,心下甚為懊惱,欲向燕燕飛求親,已怕求之不可得,這節骨眼,偏偏琴兒魯莽,持劍欲殺燕燕飛,還說什麼橫刀奪愛的話來,想到琴兒如此任性,全不替他想,不覺恨得牙癢。琴兒雖已關入牢中,卻泄不去他心頭之恨,越想越惱,越惱越悠不住,人陡然站起,咬牙恨聲道:「好個琴兒,若壞我大事,看我饒你!」

說完,似聞迥響。自己也吃一驚,緩緩落座,四周回歸靜寂,白禹奇傾聽一下,屋內似乎靜得蹊蹺,四下張望,卻又覺一切依舊。順手抓起酒壺,給自己斟上一盟。忽聞一聲輕響,暗忖鐵龍回來了,果然聽得腳步聲,白禹奇驚覺不對,急一抬頭,見兩個人,一身黑衣,蒙頭蓋臉,已闖至屋裏。白禹奇驚愕注視,問:「你們做什事?」

兩人不言不語,各亮兵器,一人持刀,一人持長刀,步步逼近。白禹奇喊:「來人!來人啊!」

邊喊邊從側面往外跑,兩人緊步跟隨,白禹奇神色已鎮定下來,問:「你們要做什麼?」

一人沉聲道:「易筋經、洗髓經交出來!」

白禹奇一愕,隨即哈哈笑道:「我怎會有那玩意兒?」

「別裝蒜,交出來!」

「我沒有,如何交出!」

「你沒有,將命交出也行!」

說話間,兩人兵器已出,朝白禹奇劈刺,白禹奇人已至門邊,看來人甚是兇猛,返身朝內跑,兩蒙面愕然相望,奇怪他人已至門邊,怎不趁機逃出,卻要往裏跑?心裏越發懷疑,緊步跟着他往裏去。白禹奇已奔至榻邊,持刀的亦步亦趨,持長刀的眼一睃屋內,雙眸緊盯牆上那張黑里相間,虎頭朝下的虎皮。

持長刀的瞄瞄白禹奇,見他神色自右,又轉臉盯牆上虎皮,稍一猶豫,一隻手朝虎皮伸過去!

正當要觸及虎皮,忽聽一聲嗖,一股勁風馳至,持長刀的高高躍起,躲過那股勁風,方才落地站穩,定神一看,後方牆上已插了六枚飛鏢,掌刀的甫一回頭,見鏢吃驚,沉聲道:「快走!」

二人一回身,急往外竄。豈料這當兒,門口又沖入兩蒙面,四人八雙眼,對看一下,持刀、持長刃的略愕了愕,拔足外奔,那二人繼續沖入。

奔出的,剛至門口,聽得轟轟之聲,又聞兩聲哀叫,一回頭,剛沖入的兩蒙面已不見。兩人不敢遲疑,正待竄去,不防鐵龍迎面而來,走前面的將鐵龍一推,鐵龍登時跌坐地上。

當鐵龍一顛一跛進屋,就見白禹奇凝著一張臉,忙問:「有嗎?」

「當然有事。」白禹奇說:「快去找張捕頭和燕姑娘,看他們在不在?」鐵龍返身行了兩步,忽然頓住,回頭問:「剛才有兩蒙面衝出去,究竟發生什麼事?」

「不必多問,快去看看張捕頭、燕姑娘在不在?請他們立刻來!」

「有事?」

鐵龍訝異盯住自禹奇,說:「要找他們來,容易,只是這裏發生什麼事,鐵龍沒弄清楚,不便去請。」

白禹奇一愕,隨即會意,微笑道:「有四個人闖入奇園,剛才走了兩個,這會兒,有兩個陷機關里。」

鐵龍驚了驚,急問:「那四個人是……」

白禹奇目光一冷,命令道:「別多問,快去!」

鐵龍應是,仍不免猶豫踟躕:「我見了張捕頭他們,如何說?」

「只說有人闖入奇園,要他們快來,他們來了,我自有話說。」

看白禹奇胸有成竹,鐵龍不再遲疑,匆匆忙忙掉頭走了。

張俊明、燕燕飛急急奔來,白禹奇臉上霜意盡去,神情一松,微笑道:「二位來了,白某就不擔心了。」

兩人異口同聲「什麼事?」

「剛才先後有四人闖入我奇園。」嘴裏說着話,眼灼灼睃著二人:「跑了兩個,逮了兩個。」

張俊明與燕燕飛相對錯愕,燕燕飛驚奇問:「真有此事?」

「那是當然,不信二位看看。」白禹奇伸手往牆角一按,轟轟聲起,只瞧中間地面出現一個裂縫,木板迅速向兩旁移開,兩人朝下一看,下面有兩個蒙頭蓋臉的黑衣人,他們聞聲,驚慌失措,慌慌張張奔前奔后趨左趨右,看來似要覓路而出,只是兩人摸索著,前後左右皆是牆壁,兩人不得脫困,驚惶間,白禹奇已哈哈一陣大笑,那兩人聞聲抬頭,頓時呆若木雞。

「你們兩個想不想上來啊?」

燕燕飛、張俊明往下望去,不覺暗暗吃驚,想不到這奇園,果真奇特,不僅有暗器,還有陷阱,剛才二人蒙面闖入,若非反應機伶,逃竄夠快,只怕這會兒在底下的,當不只兩人。想想餘悸猶存,張俊明瞠目結舌,幾要失神,白禹奇微笑瞧了瞧他,輕喚:「張兄。」

他人恍憾著,似不聞呼喚,白禹奇又喚:「張兄。」

張俊明這才回過頭來,瞄他一眼。

白禹奇掃視他道:「張兄莫非十分驚奇?」

「那是自然。」張俊明強笑道:「取名奇園,果真令人驚奇。」

白禹奇微微含笑,眸光飄向燕燕飛,看她由驚奇轉為淡然,不覺問道:「燕姑娘是否吃驚?」

燕燕飛點點頭,微有笑意道:「的確吃了一驚,奇園竟有這機關,出人意料。」

白禹奇往下瞧去,掩不住的笑意全湧上唇角眉梢,他笑着說:「這兩個宵小,想必知道奇園多金銀珠寶,故而來偷,如今陷入機關,活該受罪。」對鐵龍道:「關上,我與張兄、燕姑娘要聊聊。」

鐵龍行了幾步,二人只見他靠牆走過,隨手一撥,俄頃響起轟轟聲,地板迅速合攏。白禹奇說「這兩個宵小,再悶他們一悶。」笑臉看二人:「二位想必對奇園好奇,若有興緻,稍後再見識奇園之奇。」對鐵龍說:「備酒菜,要與張兄、燕姑娘邊喝邊聊。」

燕燕飛見他神色,暗暗吃驚。抬眼看張俊明,他似己受到驚撼,面上十分驚疑。兩人不知白禹奇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但他既已自我許諾,要讓二人再見識奇園之奇,二人當然想瞧個究竟,卻又忌憚這裏的陷阱暗器。不免揣揣不安。

燕燕飛轉而一想,白禹奇對她甚為傾心,屢次言語示意,又托張俊明提過親,事情再壞,當不致對她如何。念頭如此一轉,心寬許多,霎時微笑看住白禹奇,說:「時已深夜,白少爺莫非要秉燭夜談?」

白禹奇回望她,眼裏含情,語調溫柔道:「不錯,秉燭夜談,想必別有情趣。」

「恐怕過不了多久,雄雞便要報曉。」

「那亦無妨,只怕燕姑娘疲累。」

「我不疲累。只是昨夜採花大盜出現,十分擔心小薇。」

「不妨事。」白禹奇眼盯燕燕飛,又一掃鐵龍:「鐵龍想必有所安排?」

「是。」鐵龍說:「四護院在小姐屋外把守,燕姑娘放心。」

鐵龍說完逕自張羅酒食去了。白禹奇作個手勢,笑吟吟說:「二位請坐。」

張俊明為免對方懷疑,出聲問道:「白兄說四蒙面闖入,怎麼回事?」

白禹奇笑看二人,反問:「張兄認為四個人,蒙頭蓋臉,先後闖入我奇園,有什麼事?」

張俊明神色一窘,吶吶道:「張某愚昧,白兄指點。」

白禹奇眼光掠過二人,笑說:「這四蒙面,恐怕是雞鳴狗盜之徒,要不怎地蒙頭蓋臉,不敢現出真面目?」

張俊明、燕燕飛凝臉相看,半晌無語。

「要不,就是這四蒙面,我認識,他們怕露出真面目,日後不好見面,蒙頭蓋臉,無非自已遮羞。」

說着,有意無意,瞄張俊明、燕燕飛二人。燕燕飛見他不惟言語連諷帶刺,眼光也凌厲得令人心慌。心裏雖虛,卻覺不宜緘默,免他進一步瞧出底細,遂問:「白少爺認為四蒙面闖人,所為何來?」

白禹奇微一沉吟,道:「我既說是雞鳴狗盜之徒,那四人,自然為奇園的金銀珠寶而來。」

「金銀珠寶?」

白禹奇溫文笑道:「白某雖無顯赫家世,白家莊也非貴族侯門,但方圓數百里地,都是我自家莊佃戶,剛才二位已見識過奇園陷阱,但兩位恐怕不知道,奇園之所以設陷阱,無非金銀珠寶太多,恐鼠輩猖撅,故精心設計,免外人覬覦,趁虛而入。」

兩人聞言互相一望。

白禹奇站起身,走向虎皮,回頭瞧瞧二人說:「剛才四蒙面闖入,先是闖入二人……」朝下一指:「底下那二人,是後來自投羅網的,一進來有如飛蛾撲火,甜頭尚未嘗到,金銀珠寶的影子也沒瞧上一眼,人就跌了進去,可惜二位當時不在場,那光景,其是絕妙。」

燕燕飛略略一愕,隨即微笑道:「如此說來,先闖進來那兩個,看到金銀珠寶,也嘗到甜頭了?」

白禹奇偏臉魄她,反問:「你說呢?」

「莫非有什麼財物損失?」

白禹奇緩緩搖搖頭。

燕燕飛故作訝異:「你的意思,什麼甜頭也沒嘗到?」

白禹奇雙唇一張,哭得開心:「不但沒嘗到,恐怕還受到一點驚嚇。」

二人同時昂頭看他。

白禹奇趨前幾步,人已站虎皮前,他瀏覽一下虎皮,一抬手,緩緩撫摸一下虎身,道:「這兩蒙面,好似識途老馬,一個人掌刀困住我,一個走向虎皮……」

二人訝異張大眼,燕燕飛索性問:「這虎皮,莫非有什麼玄機不成?」

白禹奇聞言並不驚奇,只是淡淡道:「這虎皮,如今我也不想瞞二位……」

將聲音壓低說:「它是整個奇園的精華所在,那蒙面想接近,哪裏容易?」

兩人聞言,眼色更驚。燕燕飛本就對虎皮環疑,今日在奇園,當張俊明走向虎皮,鐵龍立即神色緊張。剛才蒙面闖入,故意欺近虎皮企圖一探,哪知飛鏢疾射而出。她越發覺得虎皮太過蹊蹺,恐怕充滿神奇詭異,原以為白禹奇要避而不提,不料他不惟坦然提起,還說什麼「虎皮是整個奇園的精華所在」,也不知他什麼用意?故示坦然,還是別有用心?

驚疑間,白禹奇又挪前幾步,兩人抬眼一看,前面牆上赫然六支飛鏢,每一支都深深插入牆裏。白禹奇趨前,對牆審視一下,笑問二人:「這飛鏢怎麼回事,二位知道嗎?」

兩人對里一眼,忙忙搖頭。

白禹奇伸手將飛鏢一支支拔起,擲向地面,鏗鏘聲聽來格外扎耳,白禹奇笑說:「蒙面人想探這虎皮的秘密,暗器不饒人,瞬間連番發出,我看那人相當命大。」他俯身撿起一支飛鏢,遞與燕燕飛:「燕姑娘請看這個。」

燕燕飛不解道:「什麼?」將鏢接過,看上面似有黑黑的玩意,心中一驚,問:「難不成這上頭有毒?」

白禹奇微笑道:「有一點,不過毒性不大,那人身手夠機伶,躲得決,否則稍有皮肉之傷,教他難過個三兩月。」

燕燕飛臉色一凝,略一況思,說:「白少爺以毒飛鏢防人,這虎皮想必如你所說,是奇園的精華所在?」

張俊明早悠不住好奇,問:「不知道所謂的精華所在,有什麼稀奇之處了?張某想大開眼界。」

白禹奇笑了笑,說:「二位是正人君子,白某不怕在二位眼前展示。」眼梭二人,手輕柔撫摸虎身,兩人睜眼揪住,只聞喀的一聲,上頭看似完整的牆壁立即裂開一縫,只見縫隙越裂越大,中間大片黑漆,兩人目不轉睛盯着,一時看不清大片黑漆究竟什麼?白禹奇手往上一抬,仲前一抓,兩人才發覺是條黑絹,一旦抓開,眼前出現一個大櫥,裏面隔成十數個小格,琳琅滿目的金玉珠寶層層疊疊,數目之多之繁,教人雙目一花,目不暇給。尤其一格格珍寶金碧輝煌,耀人眼目,引人神思一陣恍憾。張俊明嘖嘖嘆道:「不愧奇園精華,張某大開眼界。」

白禹奇微笑凝望燕燕飛,見她若有所思,眼視上端,想必她為滿櫥財寶所懾,不覺笑意加深,輕柔問道:「燕姑娘想什麼?」

燕燕飛微微一笑,說:「沒想到自家莊如此富豪。」

「見笑,見笑。」白禹奇說:「錢財本是身外之物,無須設防,是鐵管家心思細密,心賊人覬覦,勸我無論如何要防。今日闖入四蒙面,果然生了奇效。」

這端說着話,忽聞門口兩聲輕咳,白禹奇掛回黑絹,手輕撫虎身,聽得一聲喀,裂開的縫隙瞬間攏起,眾人回頭,見鐵龍手持酒壺,後頭跟着一個提食盒的僕婦,只瞧她將四碟點心置放桌上,轉身走了。

鐵龍在每個酒盟斟上酒,白禹奇引二人坐下,舉盟敬道:「張兄,燕姑娘多辛苦,白某先干為敬。」

兩人將盟捧在手上,酒剛溫過,香味四溢,兩人對望一眼,將酒飲盡,白禹奇笑道:「二一人要不要來點哄戲?」

兩人愕然相看,張俊明覷嶼問道:「什麼哄戲?」

「剛才那兩蒙面,二位有無興趣瞧瞧廬山真面目?」看兩人不語,微笑對鐵龍:「請他們出來。」

鐵龍凝著臉,牆邊一站,右手伸出,觸碰一下,轟轟聲響,三人陡然起身,往下俯視,地面裂開,而兩蒙面倉皇抬頭,不旋踵,兩人緩緩升起。

剛才那番周折,兩人甚悶,一俟出了地面,哪還顧得了什麼,拔腿便跑,只是他二人甫跨前兩三步,復聽得轟聲響,前頭木板陡地往下陷,兩蒙面跌跌撞撞往下滾落,鐵龍出聲道:「兩位識趣點,多跑一次,多跌一次,兩位要不怕跌斷腿,儘管跑!」

說完,再聽得轟轟聲,剛陷下的木板,又緩緩升起,白禹奇笑對張俊明、燕燕飛二人,說:「兩位好身手,勞煩揭去他二人面罩,看是何方神聖?」

木板回到地面,燕燕飛、張俊明一個箭步向前,各抓一人,面罩一揭,竟是悟凡、悟塵,眾人皆臀住,鐵龍冷笑道:「出家人也覬覦錢財么?」

二人不語。

白禹奇蹈步近前,眼上下睃睃他二人,說:「這兩個和尚,私闖民宅,若非陷入機關,還不知要做出什麼事來?」對張俊明說:「此事有勞張兄。」

張俊明瞧瞧二人,心裏幾分明白,卻裝作不知問:「你二人闖入這裏,意欲何為?」

悟凡、悟塵不搭腔。

「說啊!你二人,意欲何為?」

兩人仍舊不語。

「快說,你們闖入,究竟想做什麼?」

連問三次,悟凡、悟塵際口不言,大家面面相覷。白禹奇凝然看住張俊明道:「這和尚三緘其口,怕是另有隱情,務必煩勞張兄,替我問出結果,免得再來擾我安寧。」

張俊明忙沉沉點頭。

「還有,張兄,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瞄一眼燕燕飛,道:「那件事,務請張兄玉成,由其改日再謝。」

張俊明頓覺頭皮一麻,掠燕燕飛一眼,見她若無其事,佯作不知,不知對此事無心,抑或不置可束?心頭乍喜還愁,眉頭不覺一皺。

燕燕飛掩口打哈欠,說:「這一整天,大事小事教人好他,有些困了,不奉陪了。」說罷,略一拱手,不待眾人發話,匆匆而去。

※※※

等眾人俱去,鐵龍掩上門,眉頭一皺,憂心忡忡道:「少爺為何如此輕率,對方既蒙面而來,何須暴露機關?」

白禹奇微笑看住鐵龍,說:「我暴露機關,無非讓他們有所顧忌,下次不敢再來騷擾。」

「來了四蒙面,先前二人身份不明,少爺如此暴露,不是要徒增奇園困擾?」

「先前二人蒙面闖進,可見對奇園早已疑心,我特意如此讓他們死了心。」

鐵龍滿眼困惑,忍不住問:「先前闖入那二人,莫非少爺看出是誰?」

白禹奇微微含笑:「我看二人身影,似曾相識。」

「誰?」

白禹奇說:「兩蒙面剛衝出去,你進得屋來,我是否要你立刻去找張捕頭與燕姑娘?」

鐵龍雙眼盎然鼓大,似有所悟:「莫非少爺懷疑他們倆?」

「剛才你去找他們,他了門想必都在?」

鐵龍想了想,頷首道:「我去找燕姑娘,陳福去找張捕頭,燕姑娘在小姐屋裏,張捕頭在西廂房。」

「那是自然,以他們身手,大可來去自如,要識破怕也不易。他二人若是先前出現的蒙面,恐怕對奇園早已起疑,我故意請他們來,亮出機關。此計,以毒攻毒,他們知道奇園不過以金銀珠寶為奇,日後疑慮盡去,再無事端。」

鐵龍面色一霄,轉憂為喜,道:「少爺真是厲害,先發制人。」隨又臉色一凝:「若那兩蒙面是張捕頭、燕姑娘,我懷疑他二人已對奇園起疑。」

白禹奇悶悶道:「我正覺奇怪。」深深看住鐵龍,問:「今夜多事,簡瞎子竟來撕你衣衫。」

鐵龍臉一沉,說「不只簡瞎子,剛才我從牢房回來,半途,也有兩蒙面,我衣衫,是我護得緊,沒讓撕開,一路上納悶,進屋又給兩蒙面撞倒,我不願多事,故而未曾反擊。」

白禹奇眼眸轉冷,沉聲道:「為何一夜之間,如此多事?」眼揪鐵龍,「莫非與琴兒有關?」

鐵龍一訝:「琴兒?」

「剛才琴兒欲殺燕姑娘是否說過什麼不該說的話?」

鐵龍遲疑一下,搖頭說:「我並非從頭至尾在場,故而不知她究竟說了什麼。」

白禹奇略一沉吟,陰沉沉問:「你以為應如何處置琴兒?」

鐵龍一愕,反問:「少爺認為呢?」

白禹奇冷冷道:「這小女人,心胸狹窄,性情剛烈,真後悔當初收她在身邊。」

「少爺莫非心……」

「她持劍欲殺燕姑娘,又不知是否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我擔心燕姑娘若對我有偏見,婚事只怕求之不可得。」沉沉嘆了一口氣:「此事今我十分困惱。」

鐵龍略一思索,笑呵呵說:「依我看,少爺與那燕姑娘,一個風采翩翩,一個秀外慧中,可謂天造地設一對,只要少爺稍稍用心,還怕她不肯?」

白禹奇聞言,略略心寬,卻仍微有不安問:「若不肯呢?」

鐵龍想了想,神秘兮兮道:「不是我要教少爺使壞……」滿臉堆笑,暖昧道:「女人,你若先得她心,她會將人給你,你若先得她人,她亦會將心給你。」

白禹奇一驚,皺眉道:「這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鐵龍說:「少爺外型俊挺,又是白家莊莊主,要多少女人有多少。依我看若她不肯,少爺稍稍用點手段,她只要不討厭少爺,半推半就,還怕不能成就好事?」

白禹奇緩緩擺頭,不以為然道:「像燕姑娘這等蘭心蕙質,用手段只怕惹她反感,依你之言,下下之策,此事不宜。」

「少爺若認為下下之策,將來有人將這朵奇花摘去,只怕少爺要悔之莫及。」

白禹奇臉色一點,說:「若不能娶她入門。怕要終生遺憾。」

鐵龍沉吟半晌,徐徐道:「我勸少爺,快催張捕頭,若說成最好,說不成,總要用點心思。」

「那張捕頭,我要他說去,他支音其詞,也不知說了沒有?」

鐵龍朝他臉上瞧了瞧,忍不住仆的笑出聲,白禹奇訝道:「怎麼?」

鐵龍笑意更濃,說:「少爺好生奇怪,午後才向張捕頭提起,不過大半天功夫,竟如此心急至此,這與少爺沉穩性情大不不同,豈不令人好笑。」

白禹奇一愕,莞爾道:「說的倒也是。」

兩護院押著悟凡、悟塵,跟着張俊叫回到西廂房,張俊明看護院並無走開的意思,便道:「多謝二位將人押回,二位可以回去歇了,等我審得明白,再回覆你家主人。」

「不……」兩護院說:「我二人在此稍候,主人等回報。」

張俊明無法,轉過臉去,注視悟凡、悟塵,問道:「你二人為何闖入奇園?」

悟凡眼掃兩護院,唱聲佛號,說:「我二人本為查易筋經、洗髓經而來,只是查來查去毫無所獲,無奈之下,只好盯住簡天助……」

張俊明故作驚奇,問:「你們盯簡天助做什麼?」

悟凡沉思一下,說:「常樂寺失經那天,簡天助來過,他雖自稱姓朱,但我們眼光錯不了,他就是那天到常樂寺來的那人。」

「既然你們懷疑簡天助,該去找他才是,怎會闖入奇園?」

悟凡一時無語,與悟塵交換一個眼色,悟塵略一遲疑,說「簡天助似乎也為寶經而來,我們懷疑他,自然盯緊他,今夜他從牢房脫逃,不知何故,竟撕鐵管家衣衫,引得我們心裏好奇,我二人為尋寶經,已焦頭爛額,但凡有一點蛛絲馬跡,便想去查查看,今夜無意間闖入那有機關地方,也是聽到裏面有異動,想無聲無息潛入,不料一進去就掉進機關……」

張俊明眼梭兩護院,看他二人將信將疑,聽得十分專註,不覺悶悶道:「你二人既是出家人,竟給我這俗家人添麻煩,教人好生頭痛。」

悟凡說:「阿彌陀佛,我二人為尋寶經,尋得心焦,才添您麻煩,真是罪過,捕頭大人若能網開一面,功德無量。」

「這事要看白少爺,他若不追究,我便放了你倆,他若要追究,張某隻好公事公辦。」輕輕對兩護院道:「他二人供詞,兩位想必聽得明白,請代為回覆你家主人。」

兩護院看着張俊明,又瞧瞧悟凡、悟塵二人,無精打采走了,張俊明默默盯着和尚葛然沖前,一手一個,揪他二人衣襟,破口便罵:「我為查案,已查得昏天暗地,你們兩個和尚真羅嗦,就會添人麻煩!」

悟凡、悟塵一驚,見他平日溫文有禮,怎地此刻一反常態?瞠目結舌間,聽得對方低問:「今夜是否有所得?」

二人愕然相看,悟凡瞧著張俊明,輕聲道:「悟凡說,鐵龍有胸,似有疙瘩,恐怕是扳指痕迹。」

張俊明一愕,追問:「你如何知道?」

「我欲撕他衣襟,撕不開,拉拉扯扯,探索而得。」

連日疲累,張俊明令人將悟凡、悟塵帶開,自己往桌面一靠,不旋踵,沉沉入睡。恍憾間,有人輕拍他手,張俊明愕然睜眼,見來人蒙頭蓋臉,正想喝問,忽然瞄見對方白哲纖長的手,不覺喋口,驚奇注視,見對方一雙大眼清澈靈秀,心中一動,低間「燕姑娘嗎?」

「是。」果然是燕燕飛:「如何?」

燕燕飛一怔,沉吟道:「想必和尚探過鐵龍有胸,越發懷疑,才闖入奇園。」

「不錯,想必如此。」

燕燕飛四下一望,問:「捕頭看過奇園機關,有何感想?」

張俊明低頭沉思一下:「奇園為金銀珠寶設機關,聽似有理,卻未必如此。」

燕燕飛微一偏頭,說:「捕頭莫非認為,為金銀珠寶設機關,只是掩人耳目?」

張俊明連連點頭。

「你我蒙面進入奇園,捕頭記不記得對白少爺說過什麼話?」

張俊明想了想說:「我向他要易筋經、洗髓經。」

「不錯,你向他要適易筋經、洗髓經,白少爺事後絕口不提,竟說前後闖入四人,他如此輕描淡寫,全往金銀珠寶上一堆,倒是令人奇怪。」

張俊明微有笑意,好奇道:「夜探奇園,是否引得姑娘懷疑?」

「那是自然,」燕燕飛凝臉說:「奇園既有如此精密機關,若再有通往外頭的地道,只怕也是順理成章。」

張俊臉色一凝,說:「燕姑娘連夜趕來,想必有對策?」

「奇園機關如此精密,你我聯手,恐怕不夠,眼下若能聯合簡天助兄妹,再加和尚,大家齊心,也許能探出奇園真貌。」

張俊明精神為之一振,欣然道:「燕姑娘認為大家聯手,大事可成?」

「不,恐怕還得借重一人。」

「誰?」

燕燕飛微笑道:「琴兒。」

琴兒一人悶悶獨困牢房,心中百感交集,又煩又悶,又悔又恨,一整晚似失魂魄,只一逕望着柵欄外孤燈,茫然失神。

忽聞腳步聲,琴兒愕然抬頭,見張俊明人已站門口,守牢的護院鄭福從磕睡中驚覺,忙迎上前,愕然道:「捕頭大人是……」

「聽說琴兒姑娘在此,張某特來探望。」

鄭福看着他,欲通融,有些猶豫,欲阻止,又怕無禮,尷尬得直騷頭皮,張俊明道:「不妨事,張某說兩句話便走。」逕自至柵欄,說:「琴兒姑娘委曲了。」

琴兒冷冷一瞥張俊明,說:「不敢勞動捕頭大人。」說着話,把頭別開,不看他。

張俊明明白她心懷怨限,表面卻故作不知,誠懇道:「琴兒姑娘生來嬌弱,如今牢裏受苦,令人心中不忍。」

琴兒垮著臉,眼睛冷冷一梭他,嘴裏喃喃道:「算了……」便低頭不語。

張俊明說:「燕姑娘知道你因她入牢,心下過意不去,知道我要來,特地囑附張某,問問你有什麼請求,她可代為轉達白少爺。」

琴兒猛然一抬頭,狠狠盯了盯張俊明,冷笑道:「她倒是神氣!」

張俊明靜靜瞧她半晌,緩緩道:「琴兒姑娘莫非對燕姑娘有成見,否則忘地提起燕姑娘,似有怨氣?」

琴兒微一張口,欲言又止。

張俊明靈機一動,襯着她眼色,說:「白少爺對燕姑娘甚是仰慕,也許有一天,燕姑娘成為你家主母……」越說越覺酸澀,幾乎不知如何繼續,琴兒雙眼瞪大,怔怔看他,張俊明硬著頭皮說:「難道她成為你家主母,你也對她女口此怨恨?若如此,日後主僕如何相處?」

那「主僕」二字,刺得琴兒一呆,霎時臉色慘白,失神看住張俊明,原先氣色全去,滿臉失神獃滯。

「你究竟有什麼請求,我與燕姑娘,都可為你帶話。」

琴兒將食指伸到嘴邊,咬着,稍頃,血水自嘴角流下,琴兒慘笑道:「轉告我家主人,琴兒願終生侍奉他,他若不要琴兒侍候,琴兒情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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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花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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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撕開鐵龍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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