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琉璃之死

二獸所過之處，人蹤皆無，乍看之下與肆虐的紅蓮相同，然而在本質之上，卻有着生與死的不同。

看着它們越來越迅疾的身形，天空上的月靈和蝶舞也點燃了生的希望。

「戰吧！誓死方休！」

兩位女子交換了一個堅毅的眼神，再度有了行動。

蝶舞憑空一招，手中出現白玉的法杖，頭頂的星辰之冠，再度萌發璀璨的光華。

月靈當然也不甘示弱，天翼再度出現在她的手中，腕上的金鐲第一次化成一副輕甲，覆蓋她的身軀。

「就憑你們，也想與我一戰？」

夜風狂笑，周身的魔氣再度暴漲，巨大的氣勢就連身側的文森也受不了，向旁退開數米，沉默無聲。

「不光是她們，還要加上我們！」

一句話突然插入緊張的戰局之中，月靈和蝶舞驚訝看去，一隻巨大的獵鷹飛到近前，在它背上的，分明是吉吉和狂武。

「不要忘了，還有我。」

隨着一聲清喝，英氣的人魚女王湘湘踏着雲霧，出現在另一側的天空。跟隨在她身旁的是一隻殺氣騰騰的黑豹，在它異樣的金爪之下，是閃爍的雷光。

「就這些了嗎？」

魔王夜風絲毫不為對方人數的增多而驚惶，自始至終在他眼中流轉着不屑的光。

「小姐！我們來了！」

最後一聲呼喚，讓月靈如遭受雷擊一般，狂喜無法掩蓋的從眼底流淌出來，她霍然回首，看到熟悉的白se鳥影，以及獵身上千盼萬盼的身影！

「小姐！呼，呼…總算趕上了…」

看到主人的白鴉獵發出歡悅的鳴叫，在它背上的琉璃也流露出重逢的喜悅。

她飛快從懷中掏出一物，向月靈展示。

「小姐，我們成功了！」

「小心！」

驚呼同時從數張口中發出，魔王鬼魅般的身形，剎那出現在白鴉背上。

「不要…」

琉璃腕間一陣劇痛，卻本能的死也不肯鬆手，一隻手掌無聲的印上她的胸口，一道烏血連同內臟，噴涌而出。

「琉璃…」

月靈劍光如電，刺向白鴉上的黑se身影，黑se身影卻在劍刃上一閃消失，原來刺中的不過只是一道殘影。

「魔王！去死！」

第一個回神的是人魚女王湘湘，她揮動法杖撲向前去，卻被從下方飛來的幽旎阻擋，「我陪你玩玩。」

「還有我們！」

除了蝶舞之外，所有人赤紅着眼眶向魔王撲去，一場大戰展開。

然而身後一方白鴉背上，渾然不覺的月靈，似乎完全沒有發現前方已經開始的戰鬥。

「琉璃！琉璃…」

抱住小侍女癱軟身軀的她，感到心碎般的疼痛，看着琉璃大口大口吐著含有內髒的血沫，立刻知道，她的生命已經無可挽回。

「小姐，對不起，不能幫你了…請你一定要救出他們，然後…咳，然後一起幸福…」

琉璃小巧的臉蛋上勾起最後一抹笑容，在血污之間，居然分外燦爛，栗se的大眼在話語之後緩緩失去了光采，纖細的手在月靈的掌間緩緩滑落。

「琉璃！你回來！你不要死！我們要在一起，不是說好要永遠在一起嗎？你醒醒，醒醒！」

少語的月靈撕破了冷漠的面具，感到自己本來就殘缺的心靈徹底破碎，此刻的她方才發現，自幼與她相伴的琉璃是多麼不可替代的存在…「…我想和公主一起面對戰鬥！」

「小姐，不許拋下我，我一定要跟你去！說不定能幫上什麼忙呢！你要不讓我跟，我就，我就…我就哭死給你看！」

「小姐，我們要一直一直在一起，一起幸福…」

「小姐…」

「啊！啊！啊…」

痛斷肝腸的慟哭從月靈的口中爆發，淚水沒有止境的從眼眶湧出，小侍女昔日的音容笑貌，一一在此刻閃現腦海。

她是妹妹啊，是親人啊，是她生命的見證！

從童年到現在，無論悲喜，自己所有的命運都有她留下的印記，然而，她卻在此刻永遠的離去…

月靈千萬次想過自己的死亡，卻沒有準備會失去琉璃的生命。原來人生最痛的並不是自己的死去，而是失去至親的存在。

深濃如夜的絕望彷彿一把鑰匙，打開了月靈體內的一道大門，與魔王周身的魔氣不同，純粹的黑暗從她體內爆發！

只是，這道「大門」卻是順序錯亂的開放，被釋放出來的暗之亂流，開始在月靈體內肆虐，讓她三萬六千個毛孔同時滲出鮮紅。

「痴兒！怎麼搞成這樣！」

柔媚的嘆息突兀的出現在月靈的四周，只是此刻，卻無人關注。

唯一沒有加入戰鬥的蝶舞，正不顧一切的凝聚體內不多的法力，手中亮起白光，就要投向月靈…

「笨蛋！你想殺了她嗎？」

出手的白光居然在半空中拐彎，消失在另一隻小巧的手掌之中。

蝶舞大驚，向對方看去，出乎意料的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師父！你怎麼來了！快救救月姐！」

「笨丫頭，哪用得着為師出手，人家自己也有師父。」

一身雪白袍袖的小女孩勾起嘴角，娃娃臉上卻有着超越時間的淡然，她正是上一任的光之聖女，現任的魔導公會會長，以及蝶舞的師父…露西絲。

正如她所說，此刻站在月靈身旁的，正是夜巫女零魅，她一現身，就一掌擊在月靈的頭頂心。

月靈周身的鮮血不再滲出，她空茫的眼神似乎感覺不到一身異變劇痛。

零魅皺起眉頭，手中加緊法力的輸入，然而肆虐在月靈體內的暗流，卻依然無法歸攏，黑暗瀰漫在她四周，一道異樣的紫光卻從她的懷中隱隱透出。

垂首的零魅眼光偶然一瞟，立刻伸手摸去…

一支紫玉的鳳釵出現在她手中，通體清透的玉se泛出神秘的光澤。

這是月靈當年曾在海角之地的拍賣會上看中的首飾，只是因為人魚事件作罷。然而，當時在場的零。艾勒耿斯卻將它買回，並在這場大戰之前，親手送給月靈。

「有運氣的丫頭，居然能找到這個！」

完全不知道來龍去脈的零魅露出了驚喜的笑容，她轉頭望向其他眾人的方向，說：「回來！那兩個回來！」

她伸手一招，兩道黑se綢布從袖口飛射，宛如靈蛇，飛快捲住前方戰鬥中的吉吉和西撒，將他們拉出戰場。

「你是誰？你要對她做什麼？」

發現零魅存在的一人一豹立刻警戒起來，手中的攻勢蓄勢待發。

「不要搞錯，我是來救她的，需要你們的幫忙。」

「真的？」

吉吉皺眉，對方剛剛將他們拉出戰場的表現，顯示出超乎尋常的實力，要是想對他們不利，恐怕那一下就要讓他們喪命。

「真的！真的！快照她說的做！」

旁邊的蝶舞終於有了用處，連忙保證，讓吉吉和西撒放下戒心。

「我們能做什麼？」

「你，還有你，把體內本源的元素力灌到她體內！」

零魅用空餘的手，分別在二人身上一點。

「你應該是木；唔，你是雙屬性，只需要土，恰好是丫頭缺少的。」

吉吉和西撒相視一眼，最後達成默契的同時出手，一道翠綠和一道土黃的光芒，同時沒入月靈體內。

深埋在月靈靈魂中的最後兩道結界，以這樣強迫的方式被打開，土黃和翠綠的光芒從身體深處爆發，瞬間包圍了四處亂竄的暗流，木與土的元素從四面八方而來，壓迫月靈周身的黑暗。

「就是現在！」

零魅的手中紫光一閃，整支玉釵竟插入月靈頂心，全根盡沒，只露出一支釵頭。

「你要做什麼？！」

不能怪吉吉和西撒驚駭的對零魅發動攻擊，如果不是露西絲一掌死死壓住蝶舞的身形，深知零魅身分的她，也要忍不住上前動手。

零魅卻不理會他們的反應，瞄準她的攻擊皆被擋在體外三尺的結界之外。她回手向自身一抹，服裝變化，一身黑se祭祀的長裙代替了原本的禮服。

她摘下系在頸間的墨se水晶球，虔誠的捧在掌心，神情莊嚴，低聲吟唱：「至高無上的冥神路法大人啊，請睜開您尊貴的雙眸，從深淵的黃泉俯視世間，垂憐你忠實的侍女。吾零魅。嵐。希菲格洱，遵從您的聖意，延續傳承，將夜巫女一職，傳於眼前領悟黑暗真諦之人…」

隨着她的聲音，暗紫的光華漸漸從墨晶球中孕育，雖然只是小小的光芒，卻讓目睹這一切的吉吉和西撒下意識的跪下臣服。

那是冥神的神威，只有身為光明女神代言人的露西絲和蝶舞能夠不屈服在當場，但也後退一步，躬身行禮。

「痴兒！痴兒！還不醒來！」

零魅捧住光華，再度向月靈頭頂一擊，神威之光迅速沒入頭頂的玉釵之中。

月靈霍然睜眼，一雙碧瞳竟化為紫眸，暗紫的se調以玉釵為中心，向發梢擴散，就在此刻，七彩的光華從月靈身上爆發，紛紛沒入玉釵中，已經渲染的紫se居然倒流回來，讓她恢復了黑髮顏se。

然而，一切卻沒有這樣簡單結束，吸收了彩光的玉釵，寸寸從月靈的頭頂拔出。

當最後的釵尖也脫離了她的頭皮，整支玉釵變形融化，重新凝聚成一座紫玉鳳冠，緊緊扣在她烏se的長發之上。

彩光再現，向下翻湧，包圍了白鴉獵，巨大的身軀在彩光照耀下飛快縮小，並漸漸透明，最後它發出一聲鳴叫，投入鳳冠中消失不見。

「器靈！」識貨的蝶舞驚呼，白鴉獵居然自動做了鳳冠的器靈，造就一件無雙神器。

「痴兒，還有要做的事情在等你…」

幽然的嘆息如雷聲擊耳，月靈空茫的眼中重新泛出了神采。

「師父…」

淚水再度潸然而下，跪在虛空之中的她，心中一片明澈。知道此刻的自己已經代替師父，接掌了夜巫女的名號。

「轟！」

不遠處的爆炸巨響，元素的波動化作漣漪的震蕩，向八方擴散。

一聲冷哼從中心傳出，數個身影被翻卷的氣浪吹飛向遠方。

「老大！祥兒！」

回神的吉吉一眼就看見同伴墜落的身形，背後藤蔓的綠翼用力一震，衝上前去，及時撈住兩人的身軀。

「吉吉，這次恐怕不行了，你快逃吧！」

「是啊，咳…快走，遲了就晚了…」

狂武和秦祥兒同時開口，二人一頭猙獰的鮮紅，胸腔凹下，在剛剛一擊之下，竟都斷了十幾根肋骨。

與此同時，被西撒、蝶舞接下的其餘幾人也一派慘然，失去繼續戰鬥的能力。

「對不起了！」

吉吉低語一聲，終究不能放任同伴死去，拍動翅膀，頭也不回拉住狂武和秦祥兒脫離戰場。

唯一注意到這一幕的西撒憤怒一瞪，不屑道：「懦夫！」

戰場中心，魔王夜風隨意的將五指從青龍敖禮的胸口抽出，毫不在意一手鮮紅，在他另一隻手上，仍然抓着從琉璃手中搶過的「乾坤」

此刻，他的目光掃到零魅和露西絲的存在，嘲弄開口：「怎麼，終於換有分量的出場了？」

「不，我們沒有參戰的意思。」零魅和露西絲對視一眼，異口同聲。

「哦？」

夜風不信的挑高眉梢，文森和幽旎並肩在他的身後，二者的劍刃與指尖同時流淌下濃稠的鮮紅。

零魅微微一笑，絲毫不為魔王的威勢所壓，她閃身讓開，高聲說：「因為這一戰的主角不是我們，而是她！」

月靈緩緩起身，金se的輕甲不知何時消失，出現在身上的，是與零魅一模一樣的祭祀長裙，手臂上天翼的刻紋再度閃爍，這一次幻化不是寶劍，而是一雙銀se金屬翅翼。

「師父，拜託了。」

月靈將懷中琉璃的屍體小心的交給零魅，轉身面對魔王，踏着虛空，一步步走上前。

「閃開！不用你插手！」

夜風喝令閃到月靈身前的文森，望着越來越近的月靈，依然發出冷笑：「怎麼，為了一個侍女，就不再顧忌你的那對愛人了？說什麼一定要救他們，人類的誓言果然虛假得很。」

月靈卻不答話，水晶的碎屑在指間飄散，一柄黑se的巨大鐮刀出現在她的掌心。

「黃泉禮讚！這個你也給她了？」

露西絲驚訝的向零魅看去。

「當然，她是這一代的夜巫女，不給她給誰？」

「冥神的武器，勝機又多了幾分，就看她會不會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