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 闖地雷陣(6)

1998 闖地雷陣(6)

兩個負債纍纍的人和一隻「瘟雞股票」,就這樣走到了一起。呂梁同意與朱煥良聯手坐莊,他靠自己在股市中的名氣和15%的融資中介費,在三個月內融進了4個億。接着就開始自倒自炒康達爾,一位名叫龐博的操盤手日後描述說,「呂梁的指令下達得很細,細到從早晨的開盤價到多少錢中盤倒倉,在哪幾家營業部倒倉多少。為了操作隱蔽,倒倉不能太快,也不能慢,拉升時要注意日漲幅不超過7%~8%,要維持圖形好看,生怕別人發現,把股票做上去。」與此同時,呂梁在報刊上頻頻發表文章,為股市的回暖大聲唱好,順帶着拚命推銷已經完成「重大重組」的康達爾。正在這樣的時刻,兩年來如懶熊癱地的股市真的突然雄起了。「5·19」行情,讓呂梁的「中國第一股評家」聲譽達到了頂峰。在一切都那麼嬴弱和灰色的資本市場上,人們太需要一個讓多方取勝的預言家,並樂於相信這樣的預言家。有了飆升的大勢做掩護,呂梁拉抬康達爾股價的行動變得肆無忌憚,股價一路上揚,從接手時的7元多,到7月份已經躍至40元。到年底,康達爾在深市漲幅最大的前20隻股票中名列17,全年漲幅111%,全然一隻高科技大牛股的形象。12月,經深圳市工商局批准,康達爾更名為中科創業。

為了操縱股價和玩更大的遊戲,呂梁先後與國內二十多個省市的120家證券營業部達成了融資關係,後者為了搶奪讓人眼饞的交易量和中介代理費用,瘋狂地為中科四處找錢,先後融資超過了驚人的54億元。就這樣,圍繞着中科創業形成了一條罪惡的龐大利益鏈。日後呂梁承認,「那些融資協議如果拿出來,連見證並簽了字的律師都是要坐監獄的。」可是,幾乎所有參與其中的人都決意鋌而走險,視法律為無物。這些人都學識淵博,精通法律條文,個個看上去道貌岸然,堪稱這個商業社會中的精英,可是在巨大利益的誘惑下,所有人都放棄了自己的職業道德底線。呂梁們玩弄股價到了多麼隨心所欲的地步。在這個意義上,呂梁之得逞,是中國金融界的一個恥辱。①

如果說,呂梁是這年冒出來的「莊家新貴」的話,那麼,從新疆走出來的唐萬新則是一個更顯赫的「標本」。有趣的是,唐萬新的發家也是在7年前的那次「認購證事件」。當時,28歲的他花錢一下請了5000人從烏魯木齊坐火車到深圳排隊領取認購抽籤表,這些人每人一條小木凳,排隊一天領50元勞務費,一排就是3天,領到的抽籤表換成原始股,讓唐萬新大賺了一筆。從此,唐萬新迷上了「來錢最快」的股市。他和大哥唐萬里等人註冊成立了新疆德隆實業公司,專門從事資本市場的股票運作。他們在新疆、陝西等西北諸省大量收購國有企業的原始股和內部職工股,要麼將之倒賣給新疆的金融機構,要麼等到上市后甩賣套現。有一次,他們以1000萬元的價格受讓「西北軸承」的1000萬法人股,數月後出手凈賺3000萬元。如果說,股票倒賣讓唐萬新初窺資本市場殿堂的話,那麼,他在國債市場的試水則讓德隆完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原始積累。從20世紀90年代初開始,財政部出台了國債承購包銷政策,在相當多的年份里,大部分國債都是由數十家證券中介機構包銷的。數年累積,漸漸地便形成了一個非官方的國債流通市場,而武漢的國債場外交易所是當時規模最大、交易最活躍的一個平台。1994年,唐萬新通過國債回購業務,先後違規融資3億元。那是一個瘋狂的年代,善於發現和膽大包天讓一代人迅速地暴富。

跟那些鼴鼠般的莊家們不同的是,年輕的唐萬新有自己的商業理想。在他看來,全球的產業結構正在發生一次巨大的衍變,中國無疑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環,很多傳統產業都存在迅猛放大的機遇,但是由於體制及觀念的落後,絕大多數中國企業的。模偏小,投資分散,沒有競爭力。因此,通過資本經營的方式,將之進行優化整合,盤活存量,將是中國式經濟騰飛的希望所在。唐萬新的理念與比他年長24歲的南德集團牟其中非常相似,在當時頗得很多經濟學家的青睞,認為是資本經營的「最高境界」。跟只善於誇誇其談的牟前輩不同的是,唐萬新真的進行了大膽的嘗試。①

唐萬新的第一步是收購企業。被張維迎和梁定邦等人詬病過的股權分置制度為莊家們的灰色運作提供了肥沃的「土壤」。由於所有的國有上市公司都握有一部分沒有流通的法人股,對其獵獲的成本遠遠低於從二級市場的股民手中一點一點地吸取。所以,無數莊家便瞄準了各地上市公司的國有資產主管機構,從他們的手中收購法人股,這樣的交易成本自然較低,而且不會受到任何的監管。在某種意義上,正是中國股市這種獨一無二的股權架構給了投機客們以空間。唐萬新便是通過購買法人股的方式,先後成為新疆屯河、瀋陽合金和湘火炬三家上市公司的第一大股東,組成了德隆系所謂的「三駕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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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蕩三十年——中國企業1978-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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