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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似乎像身後的影子,一直在緊緊地跟隨着一個女人,可當她回身想與之接近時,影子卻躲開了。

這些天來,神情憂鬱的紫湘腦子裏始終纏繞着這樣一個奇怪的念頭。她不知道真正的愛情為什麼會距離她那般遙遠。她依偎著床頭,毫無目的地按著電視遙控器,只見中央電視台電影頻道正在播放第74屆奧斯卡電影金獎的頒獎典禮。由導演朗.霍華德執導的《美麗的心靈》共獲得8項奧斯卡提名,最終奪得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改編劇本和最佳女配角4項大獎。另一部獲獎呼聲很高的大製作影片《指環王》也獲得4項奧斯卡大獎,從而成為本屆奧斯卡獎的最大贏家。這屆奧斯卡獎評委似乎特別青睞黑人影星--最佳男女主角分別給了黑人影星登澤爾.華盛頓和哈利.貝里。哈利.貝里在《怪物舞會》裏的出色表演讓她成為美國奧斯卡歷史上首位獲得影后的非裔美國人。

當紫湘看到神采飛揚的哈里.貝里戴着影后的桂冠,雙手高高捧起奧斯卡獎盃時,心裏一陣酸楚。她不僅只是為中國影星無緣獲取殊榮而嘆息,也為自己明星夢的破滅而悲哀。她本來是該有這樣機會的。如果她依順了那個色迷迷的張導,如果那個道貌岸然的駱英凡沒有出現的話,事情完全可能是另外一個樣子的。

她並沒有進軍奧斯卡的奢望,她最大的願望不過是在一部電視連續劇中出演一個二號女主角。即使這樣,她的願望還是落空了,她能不悲哀嗎?她不願再受這樣的刺激了,連忙改換了頻道。她對新聞類節目從來也不感興趣,所以也就不去關心像環境惡化、非洲毒品、巴以衝突、銀廣廈遭處罰、全球老齡化之類的事情。她倒是喜歡看一些言情的電視劇,只可惜拍得好的又不多,尤其是那些矯揉造作的女演員,怎麼看怎麼不舒服,換了好幾個頻道也沒有中意的,心裏直罵導演都是瞎了狗眼。她正欲關掉電視時,南妮的形象卻出現在電視畫面上。她為之一振,一骨碌便從床上坐了起來。

這是省電視台的《心靈之約》欄目,收視率一直很高。此時,表姐坐客電視演播間里,正在與男主持人談論文學與愛情這個話題。紫湘江已經不是頭一次在電視中見到表姐的形象了,可這一次她發現表姐更典雅,也更有風度了。她身着一襲米黃色西裝套裙,展露出都市知識女性特有的瀟灑和幹練。

男主持人是位在省城頗有聲名的曉川,一向以機敏、幽默而不失風度而著稱。他們圍繞着南妮即將付梓的新著《享受愛情》展開了討論。

曉川:《享受愛情》,這是一個很有誘惑力的字眼。但據我所知,能真正享受愛情的人又不是很多。我前段時間曾向部分電視觀眾做過一次問卷調查,結果答案令我大為失望,真正享受到愛情的人不超過10%。你作為擅長寫愛情小說的女作家,能否向我們的電視觀眾談談您的看法?

南妮:愛情是一種心靈的體驗,是男女之間所追求的一種神聖的感情,確切地說,享受愛情只是一種結果,追求愛情才是最重要的前提。

曉川:您的話很富有哲理性。不過,在追求愛情的問題上,社會上流傳這樣的話,「男人追求女人,是迅猛出擊,但往往是雨過天晴;女人追求男人,則慢慢滲透,卻可以滴水石穿。」您認為是這樣嗎?

南妮:男人的問題,你比我更有發言權,我只想替我們女性說兩句話。其實,這後半句話有失偏頗。關於追求愛情,男女雙方都是平等的,為什麼女性就不能「迅猛出擊」呢。說這話的人肯定是個男士。在我的小說《享受愛情》中就有水滴石穿的女人,也有迅猛出擊的女人。如果換位思考的話,你們男性是不是也存在這樣的現象呢?

曉川:南妮老師將了我一軍,我干拜下風了。可我還想提一個問題,享受愛情的實質是什麼?

南妮:享受愛情的實質是分享愛情。即要分享愛情的甜蜜,也要分擔愛情的責任。愛着對方的愛,痛著對方的痛,這才是相濡以沫的感情。

曉川:您對愛情的詮釋讓我茅塞頓開。我接到過許多觀眾的來信,他們都十分喜歡看您的愛情小說。我們今天把您請進演播室,就是想為我們的觀眾提供一個與您正面交流的機會。他們可以直接向您提問嗎?

南妮:好啊,讀者是我的上帝。我可以得罪我的男友,可我不敢得罪我的讀者。

(南妮的話引起了台下眾多觀眾一片會心的歡笑。大家紛紛舉手要求提問,問題主要都是圍繞她的小說創作來進行的。)

紫湘坐在床頭上,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視屏幕,心裏生成一種異常複雜的心態。她一方面為表姐驕傲,一方面也為自己悲哀。愛情,一個少女最美好的憧憬。她也為此努力過,但卻從未享受過。這無疑是一個莫大的悲哀。當她躺在醫院的手術台上,無助地聽任那冰冷的金屬機械生硬地進入她的子宮時,她本能地收縮起腹部,忍受着尖銳而強烈的陳痛。她想大聲喊出聲來,可又很膽卻。那位戴着大口罩的醫生從她躺在枱子的那一刻起,就冷若冰霜,連點同情心都沒有。

她像是一個無助的羔羊,給推進了屠宰場,任人宰割。她此時才真正意識到什麼是真正的恥辱和痛苦。

「駱英凡,你這個混蛋,可是把我坑苦了。」她心裏暗暗地罵道。淚水也從她的臉頰上滾落。

表姐將她送到市婦產醫院后,一直在手術室外等候着。她沒有過多地責備她,還好言安慰她,生怕她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可她清楚表姐的心裏想什麼。

這時,一股撕裂身體的疼痛,讓她一陣抽搐,她不禁輕微地呻吟了一下。

「不要動!」醫生低聲但又威嚴地說。

她緊閉雙目,手指緊緊扣住枱子的邊角,大滴的汗珠從額角上浸了出來……

當她給推出手術室時,表姐什麼話也沒說,只是緊緊拉住了她那雙冰冷的手。她再也抑制不住悲哀,哇地一聲哭了出來。表姐俯下身,將臉貼到她的臉頰上,安慰道:「別傷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表姐,我為什麼會這麼傻。我真是恨死我自己了。」她在回去的路上,抽泣地說。

就在手術的前一天晚上,她還在百樂門舞廳「蹦迪」。她是懷着一種絕望的心情走進這裏的。舞廳里的人多得像螞蟻,樂器聲震耳欲聾,撞得隔音板都在顫動。舞台上像獅子一樣甩動長發的男歌手在鼓樂聲的伴隨下,聲嘶力竭地嚎著。

五彩繽紛的旋轉光束交織成一張張彩色的網,覆蓋了整個舞池,將狂舞中少男和少女的臉映襯得花花綠綠的。紫湘拚命地蹦著,跳着,融於充塞著鬼魅般的人影中舞動着雙臂和飄動的長發。人堆中不時會發生相互的碰撞,但誰似乎都不在乎,許多素不相識的少男少女跳到興奮處,居然也會相擁而吻,簡直瘋了一樣。

紫湘這會兒是絕對生不出這種激情的。她跑到這裏除了渲泄心中的煩悶之外,還想蹦掉她懷裏的孩子。她儘管是個很開放的女孩兒,可平日還是很少光顧這個地方的。她眼裏的這些少男少女都是一些沒有文化層次的人。作為專業舞蹈學院的畢業生是恥於混跡其中的。

此時,她穿着一條暗玫瑰紅的無袖絲裙,連同漆黑的頭髮,蒼白的臉都淹沒在晃動的五彩光環之中。

她痛苦地發現自己是徹徹底底讓駱英凡這個騙子耍了。他不光是有妻室的人,還是個編造假學歷,偽造外籍身份的小人。什麼哈佛碩士,什麼外國護照,什麼遠走高飛,什麼移居美國……統統都是騙人的鬼話。她感到悲哀的是,一向自以為挺精挺靈的她,居然對這種彌天大謊沒有產生過一絲一毫的懷疑。反而對錶姐的忠告還嗤之以鼻,甚至還懷了他的孩子。這簡直太她讓她無地自容了。

就在一周前,她還為是否打胎同南妮吵得面紅耳赤。她爭辯說:「駱英凡有妻室不假,可他已經認錯了,他會同妻子離婚的。事已至此,我不能打掉孩子,我要和他結婚,他說帶我移居美國的。」

「紫湘,你怎麼還能相信他的鬼話呢?」南妮焦急地說。「我雖然還沒和那個姓駱的見過面,可我有個直覺,他不光在情感上騙了你,在別的方面也是不誠實的。」

「表姐,你不要太想當然了。」她不以為然地說,「你又沒有同他打過交道,怎麼妄下結論。莫非那個澳大利亞文化傳播公司駐華代表處的牌子也是假的不成。」

「那也很難說。」她認真地說。「你沒見到報上說,有個地方居然冒出了個假軍營,還有部隊番號。那些假軍人也每天上操走步,跟真的一樣。這些先前不可思議的事情不也都發生了。」

「哎呀,你這說得是哪兒到哪兒啊。」她不耐煩地說:「我反正鐵了心嫁他了。」

「我不同意你嫁給這樣一個不可靠的男人。」南妮嚴厲地說,「你父母都不在身邊,我不能眼睜睜看你落入男人的陷阱。」

「你說得未免太恐怖了吧。」她不解地瞪大了眼睛。「我覺得他對我很好。人也挺有風度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不要被他的外表所迷惑。」

「可我看人還是挺有眼力的。」她說着便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遞了過來,說,「你看看,他哪裏像個騙子呢?」

南妮連看也不看就把照片扔在了地上,說,「我可不想看那種男人,噁心!」

「表姐,我就是要讓你看看嘛。」她從地上拾起照片,不依不饒地說,「你看看英凡有多帥,哪個女人會不動心呢?」

南妮給搞得沒有辦法,便漫不經心地往照片上瞄了一眼。猛然,她將那張照片奪了過來,又認真端詳了片刻,驚愕地問:「這個人就是駱英凡?」

「對呀。」她有些奇怪地問:「你見過他?」

「紫湘,你上當了。」她大聲說,「我六七年前就認識他,他當時叫黑馬,是個地地道道的文壇混子。當初,他就自稱著名作家,去參加京郊舉辦的一個文學沙龍,我當眾揭過他的老底,搞得他灰溜溜地走了。沒想到幾年不見,他又成了哈佛碩士和外國公司駐華的首席代表了,你怎麼能這樣輕易地相信這樣一個人呢!」

「你真能肯定他和你說的黑馬是一個人嗎?」紫湘依舊將信將疑。

「你真糊塗。」南妮大聲說,「我簡直拿你沒有辦法。」

紫湘這時方意識到事情的嚴峻。她當晚便乘火車去了北京。一路上,她還心存幻想,但願表姐說的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所以下了車,她徑直去了駱英凡的代表處。誰想,情況遠比表姐講得更糟糕。幾天前,他的這個代表處已被公安機關查封,駱英凡因涉嫌詐騙罪而受到刑事扣留。

她目光獃滯地望着門上蓋着市公安局大印的封條,昏厥了過去。當她睜開眼睛時,方發現自己已躺在了乾淨明亮的病房裏,護士告訴她,是位好心的中年男人將她送到醫院的,並為她墊付了住院的押金。紫湘失神地望着病室的天花板,極力回憶著先前都發生了什麼事情。

「需要我幫您通知什麼人嗎?譬如您的先生。」護士關切地問。

「我的先生?」她自言自語道,心裏亂作了一團麻。

她心裏清楚剛才醫生一定已經為她檢查過身體了。

「謝謝。」她慘然一笑,「他現在不在當地。」

「您長得這麼好看,寶寶也一定非常漂亮。」她羨慕地說。

紫湘的淚水嘩地涌了出來。她現在最難以承受的便是這類的話。懷孕已有三個月了,她一直在默默祈禱在孩子生下來之前能和駱英凡結婚。可這種可能性已不復不存在了。這對她和她的孩子意味着什麼?她簡直不敢往下想了。

護士驚愕地注視着她,不知她為何這般傷心,連忙說:「對不起,我說錯了什麼嗎?」

「沒有。」她用手絹揩了揩眼睛,強作笑顏地說,「在我病倒的時候,有這麼多好心人關心我,讓我很感動。」

護士這才鬆了一口氣,說:「懷孕期間,你一定要注意保養好身體,千萬不要過於情緒激動,這樣會很危險的。「

不知為什麼,她一聽到這句話,肚子裏的孩子突然條件反射似的蠕動了一下,她蹙了一下眉頭,說:「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會暈倒了呢?」

「您先前有過這樣的現象嗎?」她關切地問。

「從來沒有過。」她搖了搖頭。

「醫生剛才給你檢查過身體,沒有發現你有什麼異常現象。他也覺得挺奇怪的。」護士說。

紫湘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驚呼:「哎呀,我的包呢!我隨身所有重要的東西都在哪裏呢。」

護士忙說:「你的包由我們給你保存着呢,我這就給你拿來。」

不一會兒,她便將她的旅行包拿了進來,說:「這是那位好心人替你帶過來的。我估計不會少什麼東西的。」

「謝謝。」她接過旅行包說,「這兒的醫療費由我來交,麻煩你將他墊付的錢設法還給他,日後,我會登門向他致謝的。」

紫湘是懷着一種極端的失落感離開北京的。她不知道當年表姐離開北京是什麼滋味。可她此時的滋味卻充滿了悲哀和苦澀。表姐的預言不幸而言中了。她一向自以為聰明,誰料竟也聰明反被聰明誤,給一個更「聰明」的騙子給耍了。一想到他們靈魂和肉體糾纏在一起的日子,她就想嘔吐。這些日子,她的妊娠反應愈來愈厲害,搞得她心神不寧,手足無措。她開始考慮如何打掉這個孩子了。但是她又很不情願跟表姐去醫院打胎。她害怕醫生和護士那種難以忍受的目光。

她雖然還沒經歷過打胎,但她能想像得出到時會是什麼樣子。於是,她想到了自然流產。這兩天,她有意識地做了許多劇烈的活動,閑得難受就在大街上不停地轉悠,可肚子裏的孩子依然頑強地與命運抗爭着。她很奇怪,因為她經常聽說某個懷孕的女人在路上不小心打了個趔趄便流產了。

表姐似乎看出了她心思,便告誡她早點去醫院,並預約了時間。她心裏不情願,便偷偷跑出來去舞廳蹦迪。

亂轟轟的舞廳里,她的心開始麻木了。她也隨着那些顛狂的紅男綠女狂吼狂跳,甚至向一個向她調情的小夥子送去一個飛吻,搞得小夥子也心猿意馬起來,拉着她的手便要親吻。她拒絕了,可覺得挺好玩的。

「那男人真是傻得可愛,給她一個竿子便爬了上來。」她想。

誰知,那男人卻當了真,猛地將她扯到懷裏,胡亂在她的臉上啃了起來。紫湘驚叫着,掙脫著,引起周圍男人的一陣狂笑。紫湘承受不了這般羞辱,便揚手打了他一個耳光,力度雖不是很大,可還是把那個男人打清醒了許多。他捂著臉,百般不解地說:「你怎麼會這樣沒情趣,真掃興。」

「我是讓你放尊重點!」她大聲說。

「可你為什麼要調逗我?」他忿忿地說。

「誰稀罕調逗你?別自我感覺太好了。」她輕蔑地瞟了他一眼便往外走。

「你給我站住!」他上前拉住她的胳膊,「你不能走,我不能讓你侮辱我的人格。」

「放開手,你這個流氓。」她極力掙脫著,可他的手卻越抓越緊。

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聞聲也圍攏過來,跟着起鬨。

紫湘意識到事情有點麻煩了,便高聲喊:「快放開我,我可要報警了!」

「報什麼警?」一個流里流氣的男人湊了上來,朝她乳房處抓了一把說:「你不要破壞了這裏的規矩,找不自在!」

「這小妞長得蠻漂亮的,只是脾氣不小。」一個小鬍子也猥褻地說,「要不要咱哥幾個跟她玩玩,也嘗嘗鮮啊。」

周圍隨即發出一片不懷好意的奚笑聲。

小夥子見事情鬧大了,連忙放開手,說:「哥們兒,我倆剛才是逗著玩的,什麼事兒也沒有。大家還是別破壞了雅興,繼續跳舞吧。拜託了。」

紫湘見周圍的人慢慢散了去才鬆了口氣。她發現身邊這個男人並沒她想像的那般壞,便說:「這是個什麼烏七八糟的地方,我可再也不想進這鬼地方了。」

「對不起,剛才是我太衝動了。我也是頭一次進這種地方。」他不好意思地說,「咱們還是離開這兒吧。」

他們信步來到街頭,邊走邊聊了起來。紫湘這才知道小夥子姓周,是北華大學大三的學生,也是由於失戀才跑到這裏尋求刺激的。

「可以留下你的芳名和通訊地址嗎?」他試探地問。

「我看沒這個必要吧。」她微笑着說,「萍水相逢,我們還是相互留下一個美好的記憶吧。」

他顯得很失望,將自己的學生證掏出來,說:「我真得不是壞人。」

「我也沒說你是壞人呢。」她笑着說。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和你交個朋友,真的。」他表白著自己。

她一聽到這話心裏便生成一種反感便冷冷地說:「你是不是看到每一個漂亮的女孩子都會說這樣的話?」

「你怎麼會用這樣的思維來看我的誠意呢?」他頗為失望的樣子說。

「因為我已經多次領教過你們男人的這種伎倆了。」她氣不打一處來地說。

他們正在說話間,南妮突然怒氣沖沖地站在他們面前。她一把將紫湘拉過來,氣惱地說:「你怎麼連手機都不開,可讓我找苦了,我就差一點打『110』報警了。你看看都幾點了!」

紫湘見表姐焦躁的樣子,自覺理虧,忙陪着笑臉說:「表姐,我向你低頭認罪好了。」

「耍貧嘴。」她不依不饒地說,「快給我回去休息,明天一早跟我去醫院。我現在不和你理論,日後我和你算總帳!」

紫湘連忙點頭稱是,一副虔誠的樣子,弄得南妮一點脾氣也沒有了。

南妮猛然注意到紫湘身邊的小夥子,便警覺地問:「他是誰?」

「哦,是我剛認識的一個朋友。」她實在找不出一個適當的詞來概括他們的關係,只好如實說了。

「你怎麼一點也不接受教訓,挨了騙還沒夠哇。」她板著面孔厲聲說。

那小夥子欲上前爭辯,可見到紫湘不斷給他使眼色,只好保持沉默。

南妮揮手攔了一輛計程車,不容分說將她推上車。臨開車時,紫湘探出頭,朝小夥子擺擺手說:「我叫紫湘,咱們後會有期。」

小夥子似乎從中受到了鼓舞,大聲喊道:「紫湘,我愛你!」

「快開車!」南妮狠狠地瞪了窗外的小夥子一眼,大聲對司機說。

她不明白這世界怎麼了,剛剛見面的少男少女就說愛字。這愛豈不是太廉價了嗎。

「表姐,別生氣了。他那是剃頭挑子一頭熱的。」紫湘不以為然地說,「今後,我是不會輕易再愛上一個人了。」

電視演播間的節目依然在熱烈進行着。觀眾們似乎對南妮的長篇新作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有位男觀眾提問:「南妮老師,我看過您的好幾部愛情小說,印象最深的當屬《女人空間》了,我不知道您的長篇新作《享受愛情》是否會超越您先前的作品?它能給讀者帶來什麼樣的精神享受和啟迪?謝謝。」

南妮爽然一笑,幽默地說:「我不是『王婆』,不敢說我的長篇新作達到了一個什麼樣的新高度。但有一點我很自信:那就是這部書稿感動了我自己。它起碼讓我對愛情的理解上產生了一個新的飛躍。愛情是一個永恆的主題,既是純潔的,又是美好的。泰戈爾說過,『愛就是充實了的生命,正如盛滿了酒的酒杯』;柏拉圖說過,『為着品德而去眷戀一個情人,總是一件很美的事情』;莎士比亞說過,『被摧毀的愛,一旦重新修建好,就比原來更宏偉、更美、更強頑』。請原諒我喋喋不休地引用這麼多的名人名言。可我想說明的只有四個字:享受愛情。

「愛情本身是種很美的心靈境界,兩情相悅所迸發出的愛情火花足以燃燒青春的熱情。但為什麼會出現那麼多的悲男怨女呢?這就是愛情的距離所致。我打個比喻吧:籬笆原本是隔不住陽光的,可一旦豎起了籬笆,就難免要留下陰影。與其把情感包裹起來,躲避那道陰影,落得個人與綠楊俱瘦,就莫不如對着愛的原野敞開自己的心扉,向心上的人傾訴那相思欲斷的衷腸。我小說中的女主人公歐陽若美就是在經歷了痛苦的抉擇之後,勇於拔掉籬笆牆的時尚女人。我在若美的身上寄託了我所有的情感和激情。」

一位女大學生模樣的人站起來提問:「據我所知,您是經歷了愛情波折的女人,但您又尋找到了新的愛情。您的男友何野先生是我大學的教師,我很敬重他。我聽說你們的相識很具傳奇色彩,能不能透露一些給我們。」

「我可以使用無可奉告這個外交辭令嗎?」南妮微笑着對那女孩兒說,「不過,我可以透露給你一個獨家信息,我的長篇新作裏邊有我們的影子。你若有興趣的話,日後讀我的書好了。」

台下一片笑聲。

主持人曉川笑着插話說:「南妮老師不失時機地打起了免費廣告。台下,我可是要代收稅的。」

「我還是主動去稅務機關交好了。我擔心你會中飽私囊的。」南妮風趣地說。

紫湘還從來沒見過表姐這般談笑風生過。她不覺也從中受到了感染,彷彿剛剛從一場惡夢中蘇醒,睜眼一看,外邊的世界都是新的。

煙嵐渺渺的廣袤世界裏漾動着神秘悱惻的遠影,那裏寄託着她幽幽的情懷,那裏生長出她綠色的渴望。

她情不自禁地操起床頭的電話,撥通了南妮的家。電話是何野接的,聽筒里也傳出來與她卧室電視同步的聲音。

「是何野老師吧。您好,我是紫湘,我想跟我表姐說句話。」

「小妹,有什麼事嗎?」表姐親切地說,「我和老何正想去看你呢。」

「不敢勞你大駕,」她說,「你們在家裏等著,我這就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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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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