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世紀飯店的會議室里，於總經理和飯店高層管理人員在認真地研究對比各投標公司的標書。於總問：「怎麼樣？」
「目前最有競爭力的是日本跨國電子公司ANA和龍騰公司的YK電子。」
於總說：「和預想的差不多！」
「不過，有一家很特別的公司！」
「特別的公司？肯定是為了爭取中標，把價格定得特別低的公司吧？」
「不是，它報出的價格幾乎是最低價格的兩倍！」
於總皺着眉：「兩倍？到底是哪家公司？」
「這家公司，好像我們沒有給他們發公文啊，叫韓國電子公司。」
於總說：「韓國電子？聽說過，但好像沒有那麼強的實力，去掉它！」說着把韓國電子的價格方案扔進了箱子。這時有人輕輕敲門，楊雪進來，先恭敬地行了禮，然後慢慢抬起頭。
一個經理問：「你是誰，是誰讓你進來的？」楊雪有點緊張，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不是有關工作人員，請出去！」
楊雪鎮定下來：「很抱歉，我是韓國電子的職員。」
「韓國電子？這不符合規定，如果不馬上出去，我就要叫人了！」
楊雪鼓起勇氣說：「世紀飯店不僅是世界各國人來往中國的窗口，也是我們的尊嚴。」
「夠了！別鬧了！」另一個經理打斷了她，走過來推她出去。
楊雪掙脫他的手說：「請給我一點時間，就一點時間。」
「夠了！出去！」
楊雪生氣地甩開他的手，盯着經理：「我敢肯定，我這句話對世紀飯店有益無害，請你聽我說完！」
「你這個小姐真是……」那個經理又想拉她。
「等一下。」於總溫和地笑着對楊雪說，「好吧，讓我聽聽你的高見？」
楊雪說：「我認為，既是中國的『門面』，也代表中國尊嚴的世紀飯店重新設計的標準應該是『世界第一』。」她停頓了一下說，「我想請大家看一樣東西！」
楊雪像一個接待員，把飯店的總經理和一些中層領導們帶出來。她顯然很緊張，於總和領導們跟着楊雪出來，但飯店前面什麼都沒有。於總疑惑地問：「搞什麼名堂？」
楊雪焦急地看着周圍，臉上突然露出笑容。一輛大汽車開過來，汽車上面放着一個用白布蓋着的東西。一個經理問：「到底想讓我們看什麼？」
楊雪指著汽車：「就是那個。」汽車上的朴秘書和奉洙把白布拉了下來，超大型液晶超薄電視展現在人們的面前。被裝成高級相框的畫面中交替顯現著高清晰的中國畫和韓國畫。
中國畫：八匹馬在奔騰，最前面的一匹馬嘴裏銜著一根繩子。那條繩子拉着畫面上有一個胡蘿蔔的小型液晶電視。後面的馬都在追那個電視。
中國畫：美人島上一位美人拿着韓國電子生產的手機。
中國畫：湖面上，坐在船上的一個女子不是用樂器演奏，而是用手提電腦演奏。
中國畫：一個美人托著下巴趴在大石頭上，有一隻蝴蝶像掙脫了她的手一樣飛向美女正在看着的花。
韓國畫：金洪道的山水畫中，一個偷看女人洗澡的男子手裏拿着韓國電子攝像機。
韓國畫：神仙圖中的神仙們用手提電腦通過網絡下棋。
——其他各種產品融合在一幅幅畫中自然地顯現出來。
飯店總經理和中層領導們看見這些都驚嘆起來。這時民國、蓮淑和朴秘書走過來恭敬地跟他們打招呼。民國說：「您好，我是韓國電子中國分公司總經理羅民國，請原諒我的失禮！」
於總微笑着說：「你給我們看這些名畫的理由是什麼？」
楊雪趕緊翻譯。民國說：「這並不是單純的名畫，請看這些韓國電子的高科技電視畫面，它就像是藝術品一樣清晰逼真。我敢自豪地說，這是具有藝術品價值的產品。」
「嗯，你就那麼自信嗎？」於總點着頭，意味深長地看着民國和其他人。
蓮淑說：「我們明明知道這樣的價格幾乎不可能中標，卻始終不肯壓價就是出於這種自尊心。」
於總說：「你剛才說是韓國電子吧？」
蓮淑說：「是……」
「好，那我們回去吧。」於總轉身返回飯店。
「世紀飯店是中國的面孔！請把那個面孔交給我們韓國電子吧！」民國說。
於總自言自語：「真是了不起的朋友……」
人們看着韓國電子超大液晶電視議論紛紛。奉洙、朴秘書忙着給他們講解。蓮淑正在和世紀飯店的工作人員交談。一會兒蓮淑回來了，民國問：「怎麼樣了？最後決定怎麼樣？」
「還不知道呢！飯店有關人員說招標會議要重新開。」
「真是！想急死我們呀。」
「民國，我們已經儘力了。」楊雪安慰他說。
「對，我們確實影響了飯店方面。明天重新召開會議，說明我們還有希望！」蓮淑說。
「那我們現在應該做什麼？」民國問蓮淑。
蓮淑、楊雪同時說：「只能等啊！」然後兩個人互相看着笑了。
這時，張東的車開過來。張東看到眼前的景象很是驚訝，自言自語道：「羅民國那傢伙，真是沒法跟他……」
蓮淑發現了張東：「張總怎麼會來這裏？」
張東只是微笑。楊雪和民國走過來，楊雪說：「張東哥，歡迎你來。」
民國說：「很高興見到你。」
張東看着民國：「你還是沒有辜負期望啊！我從你的身上學到了很多！」
民國不知道他在說什麼，看着楊雪說：「他在說什麼呢？好像是在誇我哦！」楊雪、蓮淑只是在笑，沒有給他翻譯。
晚上，楊雪請張東吃飯，他們來到一家小飯館坐下。張東笑着說：「楊雪，沒想到你能請我吃飯，感動得我連飯都咽不下去了！」
「不要笑話我，本來早就想謝謝你，張東哥，真的很感謝你。」
「是啊，我還是沒看錯人！」
「啊？」
「楊雪，如果不是你，羅民國那個朋友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嗎？」
楊雪驚惶地說：「我可什麼沒做什麼啊！」
「不，你具有打動人心的力量！第一次見到的羅民國和現在的羅民國差別太大了，幾乎就不像同一個人！」
「不，當時他身上就有現在的影子！」
張東笑着說：「粗糙的石頭沒有被精心雕刻成藝術品，就毫無價值！如果沒有你，羅民國只能是粗糙的石頭！楊雪，我為你自豪，也為我喜歡過你而自豪！」
楊雪尷尬地看着張東，臉紅紅的。
與此同時，民國和蓮淑也在賓館餐廳里喝酒。蓮淑說：「第一次見你這麼緊張！」民國笑了：「就算失敗了，我也不會後悔的，因為我已經儘力了！」
「不後悔？你父親一手創建的事業一夜之間沒有了，你也不會在意嗎？」
民國微笑着說：「蓮淑，韓國電子不屬於爸爸一個人，當然也不屬於我。它屬於公司所有辛苦工作的人們，屬於所有的人。誰來經營無所謂，一起工作的人只要做得開心就可以了！」
蓮淑用愛憐的目光看着民國。「幹嘛這樣看我？」民國尷尬地說。
「雖然跟你一起工作時間很短，但我很驚訝！張奉洙，泰勇，還有楊雪，也許人們的信任會讓一個人發揮出最大能力吧。你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人。」
「蓮淑，你對我幫助很大。謝謝！」民國抓住她的手。
蓮淑看着民國的手：「我們，不是朋友嘛……」
民國抓得更緊了：「朋友！」
「朋友！」
兩個人互相看着笑。蓮淑說：「不是說不緊張嗎？看來你在說謊。」
「我怎麼了？」
「你的手心裏全是汗。」
夜晚，王府井東方廣場下面的大型超市裏，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對外國夫婦帶着5歲的小孩在買東西。中國銷售人員正在給他們詳細介紹著產品，那個小孩好奇地看着琳琅滿目的商品，慢慢走遠，一個人消失在人流中。那對外國夫婦要到收銀台付款的時候，才發現孩子不見了。
他們驚慌失措地四處找了一圈，還是沒有找到孩子。他們急忙趕回他們下榻的世紀飯店。跟前台的工作人員說明了情況，請求幫助。得知這一消息，飯店的氣氛緊張了起來，於總親自部署尋找小孩。
第二天，世紀飯店會議室，於總和各位經理正在開會。會議桌上放着ANA電子、YK電子和韓國電子的資料。於總拿起韓國電子的資料猶豫了一會兒后，放在淘汰的資料上，又拿起ANA電子和YK電子的資料。
這時，一個職員匆匆跑過來說：「還沒有找到，該找的地方都採取了措施，可現在仍沒有一個人來舉報！」
一個經理說：「你這叫什麼話？你以為那位貴賓是一般人嗎？他可是奧委會派來的人啊！由你負責，一定要找到他！」
於總說：「是不是奧委會的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我們飯店的顧客！我們要為飯店的名譽負責，一定要找到那個丟失的孩子！現在暫時停止開會，當前的首要任務就是找到失蹤的小孩！」
張東從電梯里走出來，向會議室走去。學雲從辦公室方向跑過來。張東問：「會議準備好了嗎？」
「是，張總。世紀飯店的職員打來了電話。」
張東停下腳步：「說了些什麼？」
「飯店方面要在我們YK電子和ANA電子之間作最後選擇的時候，出現了緊急情況，會議中斷了。」
「這麼說，韓國電子還是被淘汰了？羅民國，他已經儘力了。嗯……」張東好像早已預料到了。
民國、楊雪、蓮淑、奉洙、朴秘書正在辦公室等待着。民國說：「我這一生除了考試外還沒有這樣發抖過呢！」
「我不管什麼考試從來沒有一次通過的，但我也很緊張。」朴秘書故作輕鬆。
「姓朴的，在考試的時候不發抖說明他已經拋棄了這次考試，我們可不是哦。」奉洙說。
楊雪笑着對民國說：「民國，去外面透透氣吧！」
「是啊……」蓮淑看着民國和楊雪，「你們兩個人出去一會兒吧，這邊有我們呢！」
楊雪慌忙說：「我不用出去。」
「好，乾脆出去走走吧。楊雪！」民國和楊雪就要出去的時候，蓮淑的手機響起來，大家一下子靜下來，看着蓮淑。蓮淑按了接聽鍵：「喂，張總？這個時候你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
「想告訴你這些，實在不好開口啊。剛才，飯店那邊來消息了，最終競爭對象只有ANA電子和YK電子。」張東說。
蓮淑手裏的手機掉下來。民國問：「怎麼了？哪裏來的電話？」蓮淑就要哭出來了，搖著頭：「失敗了！」他們一下子全都呆在那裏。
世紀飯店大廳里，警察、飯店工作人員、領導們都亂成了一片。於總在對外國夫婦認真地講着什麼。一位飯店職員手裏拿着印有丟失孩子照片的傳單從辦公室出來，其他的職員也拿着傳單走出去。
泰勇焦急地坐在世紀飯店前那裝有韓國電子超大電視機的汽車上。一輛計程車開過來，民國和楊雪、蓮淑、奉洙無精打採的下來。泰勇問：「怎，怎麼樣了？」
民國露出痛苦的表情：「泰勇，我們走吧！」
「什麼？那，那就是說……」
楊雪哭出聲來：「民國，我們不能這樣結束！」民國安慰楊雪：「我們已經儘力了，這樣已經足夠了！」
蓮淑發現飯店好像有什麼事情，她抓住一位拿着傳單出去的職員：「請稍等，飯店出什麼事了嗎？」
「我們飯店一位貴賓的孩子失蹤了！您要是看見她，請馬上告訴我們！」給她一張傳單。
朴秘書過來：「什麼事情？」
「說飯店一位貴賓丟了孩子。」蓮淑說。這時民國從蓮淑手裏搶過傳單來看，然後看了一眼汽車上的電視說：「在我們離開之前做一次好事吧！」
楊雪、蓮淑、奉洙、朴秘書還是不明白什麼意思。
大街上，人們都在看一輛大型汽車，汽車上面的超大電視機放映着丟失小孩的照片，楊雪的聲音在反覆說着：「尋找一個孩子，是5歲左右的外國孩子，昨晚8點鐘在王府井東方廣場購物中心走失。如有人看見他或正跟他在一起，請馬上到最近的派出所或與世紀飯店聯繫。」
泰勇開着車，民國和楊雪坐在旁邊。
「民國，現在怎麼辦？真的什麼都結束了嗎？」楊雪看着民國。民國嘆了口氣：「難，好難，爸爸為迴避母親而創建的公司，就算為了母親我也想重振公司的……」
楊雪抓着民國的手說：「民國，已經儘力了，媽媽也會清楚的。」民國搖著頭說：「不，媽媽希望的是我能原諒爸爸，我覺得我原諒爸爸唯一的途徑就是能夠重振爸爸一手建立的公司。我想建起一個人人愛、人人喜歡的公司，能夠很自豪地站在爸爸面前。」
楊雪拿出民國給的戒指：「民國，只要有希望就一定能成功的！」
張東的高級轎車正駛往世紀飯店，看到民國和楊雪坐着的汽車。張東驚訝地看着那輛車。
蓮淑看着世紀飯店，一臉無奈：「羅民國，你太自大了，但到最後還是那麼帥。」這時，她聽見車的喇叭聲，張東的車開過來停在蓮淑前面。張東說：「蓮淑，我真不知道怎樣安慰你。」
「這個嘛，如果YK電子打敗日本的ANA電子中標的話，或許能得到安慰吧。」
「本來應該由我來鼓勵你，現在你反而來鼓勵我了。對了，剛才我看見韓國電子卡車上的畫面裏面有一個孩子的照片啊！」
「那是羅民國的最後一次服務啊！世紀飯店的一個重要貴賓丟了孩子，現在他們都非常着急。民國說，這樣或許能夠幫點忙。」
「等等，你是說，那個電視中的孩子是……」
蓮淑點頭。張東說：「這種時候做這樣的事讓人難以置信。如果不把中國人當作朋友，是絕對做不到這些的。我也不能就這樣獃著！」他急忙打電話。
「張總！你要做什麼？」蓮淑不解。張東向蓮淑眨眨眼。
從龍騰公司停車場中開出了十台汽車，上面放着YK生產的大型電視機，畫面上是孩子的照片。
裝着YK公司大型電視的汽車行駛在馬路上。民國看見YK電子的汽車，楊雪和民國驚訝地拉開窗戶看着，高興地笑起來。
市場內的一個小商販正在給外國小孩喂餃子，一個騎自行車的人過來看着孩子。然後抱起孩子跑到民國的汽車跟前。這正是那個走失的小孩，楊雪和民國下了車，楊雪跑過去抱住了小孩。
他們把孩子送到世紀飯店。於總緊緊抓住民國和張東的手不放，激動地說：「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兩位。」
「不用感謝兩位，只要感謝韓國電子的羅民國先生就行了，我不過是在幫他一點忙。」
「非常感謝您。多虧了羅先生，我們保住了飯店的名譽呀。」
聽了楊雪的翻譯，民國說：「謝謝，換了別人也都會這麼做的。那，我們告辭了。」
楊雪翻譯后，張東說：「這不是誰都能做到的事情。要不是有韓國電子的超大型液晶電視，就是想幫，也幫不了忙啊！」
「張東哥！」楊雪感激地看着張東。
張東對於總說：「我想向您提一個建議，如果我們YK電子和韓國電子合作，一起向您提供產品的話，您可否接受呢？」
於總說：「YK電子和韓國電子一起提供產品？有這種可能嗎？要真能這樣，那是再好不過了！」
「這就要看民國怎麼決定了！」張東看着楊雪說：「是不是？」
「張東哥，謝謝您……」
民國看看於總，看看張東，最後把目光落在楊雪身上，「什麼事啊，為什麼哭？有什麼不對嗎？」
楊雪激動說：「我，我們成功了！民國！」
韓國電子辦公室內，奉洙和朴秘書抱在一起歡呼，帶飯過來的英姬也激動得流眼淚。泰勇激動地把頭抵在電腦上，握緊了拳頭。蓮淑在接電話，聲音有些顫抖：「什麼？世紀飯店想把我們的超大電視機安在大廳！OK！我們現在就準備！」她掛上電話對眾人說：「聽見了吧？」
朴秘書說：「等等！我們連激動的時間都沒有，馬上給他們安裝呀！現在就去！」
奉洙說：「那也是，要做的就應該馬上去做！」他看着泰勇說，「泰勇我們走！」
英姬說：「不！之前我們有件事一定要做！」
泰勇問：「什麼事？姐？」
「以後要做的事情多著呢，要幹活還是要先填飽肚子！」
羅會長孤零零地坐韓國電子會長室里看着窗外，心裏很是着急。高女士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站在一邊。這時，李經理突然衝進門，他興沖沖地說：「會長，那個流氓兒子，不是，羅經理終於成功了！」
羅會長眼睛一亮，但沒有回頭，依然看着窗外沒說話。高女士問：「李經理，這是真的嗎？」
「是的，師母！」李經理高興得看着羅會長，「會長……」
羅會長背對着他，眼睛裏面含着淚水，「現在，就算我死了也沒有怨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