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02

第九章-02

「你跟大衛一起來的?也是李斯要你來的?」

「當然啦!不是他還有誰?」

費絲瞟向李斯。

「我想給你一個驚喜。」他淺淺的笑着。

費絲的喉嚨突然像塞住了一個硬塊。淚水流下她臉頰,她想向他道謝,可是說不出話來,只能炯炯的望着他,對他的情愛用目光來說。

李斯上前握起她的手親吻。「生日快樂,費絲。」

大夥兒熱熱鬧鬧、和和樂樂的吃過晚餐收好桌子,把生日禮物堆到飯桌上。

費絲正要開始拆禮物時,凱文。麥梅菲醫生走進飯廳。她用微笑迎接他。「凱文醫生,我很高興你能來。我們在等你切蛋糕。請進,我想介紹一位和我最親近的親人和你認識,李斯請她來,給我一個驚。」

飯廳里大家都在高興的談笑着,只有李斯沉默的坐在長桌的盡頭,冷冷的看費絲粉頰嫣紅、秋水燦然的和英俊的凱文講話。從凱文踏進飯廳的那一秒起,他的好心情就被破壞掉了。

他還有一樣禮物要送給費絲,可是他要私下給她,不必當着眾人面前。該死的凱文,他對費絲到底存着什麼心?他生氣的一口把他杯中的白蘭地全喝光。

「婷琵阿姨,」費絲叫道。「醫生來了,我想介紹你和他認識。」

婷琵不知道聽了瑪莉說什麼正在笑,笑得嘴巴張開、眼睛半眯。她聽到費絲在叫喚她時轉身,看到站在費絲旁邊的男人,她的笑容倏地僵掉,臉色慘白,表情震驚,好像見到了鬼。咖啡杯從她顫抖的手掉下,摔到地上。這個聲音使得其他人安靜下來。

她張開嘴巴,很困難的發出聲音,「凱文。」然後她身體一晃,像咖啡杯一樣往地上掉。

「婷琵阿姨!」費絲驚愕的站起來。

「噢!我的天!婷琵!」凱文叫道,他匆忙趕到婷琵旁邊。「哪個人到飯廳外面的牆角拿我的醫藥袋來。退後!」他命令大衛和瑪莉。「給她一些空氣。」

山姆很快的提來醫藥袋給凱文,凱文拿出嗅鹽放在婷琵的鼻子下面給她聞。

費絲慢慢走近圍住婷琵的那一小圈人,站到李斯旁邊。

婷琵悠悠張開眼睛,看到凱文,她虛弱的微笑,「我是在作夢嗎?凱文。」

「你沒有作夢,我真實的在這裏。」凱文扶她站起來,她軟軟的靠在他身上,他用手臂圈住她,一副會永遠保護她的樣子。

「婷琵阿姨,」費絲擠到她面前。「你還好嗎?」

婷琵看看費絲,再看看周遭一張張關心的臉,她看回凱文臉上,尷尬的說:「我興奮過度了。」

「她坐了一天的火車,可能太累了。」李斯說。

「有可能,」凱文微笑道,他平日眉間的憂鬱一掃而空,臉上煥發着雀躍的光彩。「不過,我想她是因為看到我而昏倒。」

「你?」李斯挑眉。凱文自以為是情聖?

「你們以前認識嗎?」大衛問。

「是的。」凱文樓緊婷琵。「很久以前我曾和這個漂亮的女人結婚。」他微笑着低頭看他懷裏的婷琵。「我打算儘快再和她結婚一次。」

婷琵女孩子家般的羞紅了臉,使她顯得比四十一歲的年紀年輕多了。

凱文將婷琵整個人抱起來。「現在我要先送她上她的床,她的房間在哪裏?」

「我帶你去。」瑪莉自告奮勇的領路。

「可是她的丈夫是凱文。歐梅利。」費絲說。

凱文停出解釋:「我就是凱文。歐梅利。以後我再講給你們聽,現在我和婷琵要記敘敘我們分別這麼多年的相思之苦。」他凝視着婷琵微笑。「是不是?親愛的。」

婷琵害羞的點頭往他懷裏窩。他抱着婷琵跟在瑪莉後面上樓。

「哇!真想不到!」查理說着坐回他的座位。大夥兒也紛紛回座。

「真想不到!」李斯看着費絲說。

「婷琵阿姨和凱文。歐梅利結婚的時候才十六歲。」費絲講給大家聽,「我外公漢彌頓在巴爾的摩抓到他們,把凱文送上回英國的船,硬生生拆散他們,婷琵阿姨則被送到遙遠的親戚家等醜聞平息。」

「凱文最近常常來看你,」李斯說,「你有沒有告訴他你們家的事情?他在今天之前知道他就是你阿姨久失音訊的丈夫嗎?」

「不知道。」費絲回她的椅子坐下。

「你懷疑過嗎?」他靠着她椅子的扶手問。

「我怎麼會懷疑?」費絲不懂李斯為什麼咄咄通問她,「她只提起過他一、兩次,而且她跟我說她丈夫叫凱文。歐梅利,不是凱文。麥梅菲醫生,所以我壓根兒沒把這兩個名字聯想在一起。你為什麼一直問我?他事先知不知道有什麼差別?」

「我想對你可能有差別,你或許會改變對……一些事情的想法。」

「什麼事情?什麼會改變我的想法?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很為婷琵阿姨找到她丈夫高興,如此而已,你為什麼要想得那麼複雜?」

「嘿!」大衛出聲,「你們兩個待會兒再私下討論好不好?」

李斯不理他,「凱文說要再和你阿姨結婚,那意味着他們將在這附近定居,成為我們的鄰居。那意味着有一天你會來拜訪她。」

「當然我會……」費絲打住話,明白他所謂的有一天是什麼意思。根據合約,她生下孩子后就必須離開,李斯不希望她以拜訪婷琵阿姨為借口在這附近出現。這麼說來她將不只失去孩子,也會失去她最親愛的婷琵阿姨。「噢!不!」她倉皇低語。

「這樣不是很好嗎?」已回到飯廳的瑪莉說,「有個親人住附近,費絲才不會患思鄉病。」

李斯抿著嘴不講話。他懷疑凱文和婷琵現在單獨關在房間里在做什麼,他也想把費絲抱上樓去關在房間里。他渴望私下和她慶祝她的生日,不是當着大夥兒的面前。在大家面前他什麼話都不好說,什麼事都不能做。

「今天真值得慶祝,」瑪莉說,「一對久別重逢的夫妻終於團圓,又是費絲的生日……」

「切蛋糕了!」裘伊叫道,「我要吃費絲的生日蛋糕。」她對漂亮的生日蛋糕垂涎已久。

「好吧!我們來切蛋糕。」費絲說。

莎拉哈把刀子遞給費絲。「我們要不要等凱文和婷琵下來?還是留兩塊蛋糕給他們?」

「不必等了,就切吧!」李斯說。

「可是他們可能想……」費絲當然希望她的婷琵阿姨夫妻能參與。

「費絲……」李斯正想說別打攪他們,裘伊已經從他身邊擠出去。

裘伊跑到樓梯口,用她最大的音量,竭力喊著:「婷琵阿姨!凱文醫生!費絲要切蛋糕了!你們要不要下來?還是我們留蛋糕給你們吃?」

「問問他們,這倒是個好辦法。」大衛說,他慢慢走到他母親莎拉哈旁邊。

裘伊沒有立即得到回答,繼續大叫:「婷琵阿姨!凱文醫生……」

「我們聽到了!」凱文自樓上回話,「我們馬上就下來。」

「全牧場都聽到了。」十五歲的山姆說,「而且聲音大得可能已經引起牛群的騷動。」

他的話被走回飯廳的裘伊聽到了。「才沒有呢!」

「不信你出去看,小不點。」

「你才是小不點。」裘伊不甘示弱的回嘴。

「好了,好了,別吵了。」瑪莉擺出老師的面孔喝止他們。

婷琵走到費絲旁邊坐下。「費絲,很抱歉,我們打攪了你的慶生會,」她看向凱文。「你先切蛋糕好了,等下……」

山姆插嘴。「等下再切的話,裘伊的口水就流下來啰!」

「我才沒像你那麼臟!」裘伊對山姆吐舌頭。她到牧場來的這幾個月,因為許多人跟她講話,使她的語言功力大為增進。

山姆則對裘伊做鬼臉。

「可以切蛋糕了吧!」李斯說。

費絲微笑着切蛋糕,第一塊切給裘伊,接着給其他的孩子。

莎拉哈和瑪莉分別為小孩倒牛奶,為大人添咖啡。

李斯則逕自倒白蘭地喝,不曉得在生誰的氣,兩口就把白蘭地喝光了。莎拉哈為他倒來一杯咖啡,看他一眼,收走他的白蘭地酒杯。

大家坐着吃蛋糕,大衛看着凱文和婷琵說:「你們可不可以透露一下你們偉大的羅曼史?」

凱文微笑,娓娓細說從頭。他隻身自愛爾蘭移民至美國時還是個窮小子,他雖然從小就和他爸爸學醫,但是當時反愛爾蘭的聲浪甚大,沒有人會給愛爾蘭醫生看病。為了生活他只好到漢彌頓家的馬場工作充當馴馬師。

「我和婷琵一見鍾情。」他飽含愛意的雙眸定定凝視着他太太。「我很快就向她求婚。」講到這裏他輕聲一嘆,「可是她爸爸聽到她要嫁給一個窮光蛋愛爾蘭馴馬師,非常生氣。」

婷琵介面。「我們私奔到巴爾的摩,請牧師為我們證婚。可是我爸爸追蹤到我們,他……他把凱文……」她激動得說不下去,熱淚盈眶。

「他和他帶來的兩個人把我打得昏迷,然後把我送上一艘前往英國再轉往中國的船,按我的拇指簽約當水手。我在船上工作了五年,由水手漸漸成了船上的醫生。等我終於能夠下船,我立即回美國,直奔漢彌頓馬場。可是婷琵的爸爸告訴我,我和婷琵的婚姻已經宣告無效,因為我們造成醜聞,他把婷琵送到外地的親戚家去住,然後他告我侵人私人土地、亂闖民宅,把我送進匹茲堡監獄里。」

「我們私奔的時候我還未成年,」婷琵說,「我爸爸因此有權宣告我們的婚姻無效。他送我去費城的親戚家,我在那裏住了一段時間,然後當我姊姊普露生病時,我就到瑞奇蒙去照顧她,那時候她懷孕。」

「懷的就是我。」費絲插嘴。

「漢彌頓用他的勢力使我坐了幾個月的牢,但是他們沒有理由關我太久。他威脅我不得再進入維吉尼亞州,否則要把我的手腳打斷。」凱文接過婷琵向他伸出來的手握住。「我只好在賓州和瑪里蘭州交界處的幾個小鎮上流浪,鸏名為凱文。麥梅菲,使人們不至於一聽到我的姓就懷疑我是個愛爾蘭醫生。那些年我努力打聽婷琵的消息,但是一無所獲。然後我就以凱文。麥梅菲的名字從軍,當軍醫。戰後我再到漢彌頓馬場去,那裏一片荒蕪,我以為婷琵已經死了。」凱文的聲音轉為沙啞。

婷琵愛憐的看他。「我知道凱文是個固執的愛爾蘭人,只要他不死,他一定會設法找我,可是他不知道我姊姊住在瑞奇蒙,我也沒辦法通知他,只好消極的等他來找我。這些年來我一直抱着一線希望,相信總有一天我們能再相聚。現在終於讓我盼到了。」

她的另一手握住費絲的手。「要不是你,費絲,我不可能再和凱文見面。還有你,李斯,謝謝。要不是你送我來給費絲一個驚喜,我也不會巧遇凱文。我還要謝謝大家對我……」她輕咳了一下。「對我外甥女的照顧。」

「婷琵阿姨,你現在有什麼計劃?」

「再嫁給他一次。」婷琵微笑道:「這一次一定要確定婚姻有效。」

大家都笑了。

「費絲,如果你是個好病人,乖乖聽醫生的話,」凱文說,「我就讓你下床參加婚禮做女儐相。」

「你們什麼時候要結婚?」李斯問。

「儘快,等我和牧師談過後。我們已經等得夠久了。」凱文說。

「二十五年,」婷琵輕嘆,「好漫長的二十五年。」

在座年紀最長的鄧肯。亞力山德站起來,用他的叉子敲敲咖啡杯吸引大家的注意。「這一樁偉大的愛情,值得我們喝威士忌致敬。」

「威士忌?」凱文叫道,「向愛爾蘭人的愛情致敬,用世仇英格蘭的威士忌嗎?」

「好吧!好吧!」鄧肯笑道,「那我們改用白蘭地好了。」

「費絲,你會因為我和凱文結婚感到尷尬嗎?」婷琵問。她和費絲坐在門廊上縫製嬰兒的衣服。

「怎麼會呢?我為你們高興都來不及。」費絲說,「你們已經結婚快三個月了,怎麼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因為我想寫信給薇德。不能再拖了,她一定會覺得我這麼老了還結婚很丟臉。」

「她在兩千哩外,你管她怎麼想?只要你幸福快樂就好了。」

「你幸福快樂嗎?」

費絲閉嘴沒有回答。

「我不知道你和李斯之間是怎麼了,就我所見到的,我覺得你千方百計的在誘惑他。」

費絲幾乎連頭髮都羞紅了。「婷琵阿姨!」

「你知道我說的話沒有錯。」婷琵放下針線拍拍費絲的手,「你不必覺得難堪,想誘惑一個你愛的男人,這是很自然的舉動。我也時常誘惑凱文。」她放輕了聲音說:「我懷孕了。」

「啊?」費絲訝叫:「你確定嗎?」

「還沒有完全確定。」婷琵微笑,「我還沒有給醫生檢查過。」

「你沒有告訴他?」

「我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費絲注意看她阿姨,與愛侶重逢后,這幾個月來婷琵顯得比以前更年輕漂亮,渾身散發着愛的光彩。她低頭看看自己圓圓的肚子,覺得自己又老又丑又笨重。她肚子裏的孩子已經七個月大了,臃腫的身材使她失去對李斯的吸引力。

「我想你會有辦法開口的。」她說。

「你也是。」

費絲抬頭,困惑的望着婷琵。「我不用再向李斯說我懷孕,他早就知道啦!」

「可是他不知道你愛他,我知道你開不了口。」

費絲苦笑,「我那麼透明嗎?」

「我想只有像我這麼了解你的人才看得出來,從你生下來的第一天起我就在你身邊。」

「我不應該愛上他,我更不應該簽合約。我沒有辦法放棄李斯和我的孩子,我也不想失去你獨自回瑞奇蒙,我會受不了。」費絲掩住嘴巴,抑制自己哭。

「我不以為李斯會讓你獨自回瑞奇蒙。」

費絲看向在柵欄里的李斯,他正在給小牛烙印。小牛的恢復力快得驚人,烙完了印立即爬起來。李斯在她心上烙的印,她卻永遠也恢復不了。失去他、失上她的孩子,她一定會委頓枯竭而死。

「他不愛我。」她第一次向自己承認。

「我想他愛你,」婷琵說,「凱文也覺得他愛你。」

「從我在慶祝會昏倒后他就沒有碰過我。」費絲把她綉好了花樣的嬰兒服折起來。

「你希望他碰你嗎?」

「是的。」費絲竟一點也不覺得羞恥。

「那麼你可能得採取主動。」

「我採取主動?我……」

「他可能怕你會有危險。」

「他怕我有危險?有什麼危險?」

「凱文告訴我上次你險些流產,他警告李斯暫時別碰你。」

「凱文跟你談這些?」

「是我剛好提到李斯在我們的婚禮中顯得暴躁孤僻,他才提起他要李斯暫時禁慾,他說男人的性慾不能發泄時會有這種現象。」婷琵低聲對費絲耳語,「我不曉得你們到現在都還沒有同房,看來只好由你採取主動了。」

「凱文說我們可以了嗎?」費絲的眼中亮出希望之光。

「可以。婚禮過後凱文就跟李斯說可以開禁了。李斯可能還怕會傷害而你不敢冒險。」

「或是他對我不感興趣了。」費絲摸摸她的大肚子。「你看看我,我這種身材怎麼吸引得了男人?」

「你沒有發現他經常在偷瞄你嗎?我想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已經瘋狂的愛上你了。即使是現在,隔着一段距離,他又在工作,他也一得空就看向我們這裏。」

正說着李斯就站起來,用他的紅領巾擦擦汗,把他的襯衫脫下來。太陽照在他赤裸的胸膛上,使他看起來非常健美。

他看向門廊,眼睛和費絲的眼睛遇上。費絲立時覺得喉嚨乾渴。她困難的吞咽口水,呼吸開始急促,胸部脹痛得不得了。婷琵說得對,她應該誘惑李斯,想辦法採取主動。

還等什麼?現在就是時候。

她對李斯微笑,故意伸出舌尖,慢慢的舔舔唇。

李斯的心跳立即超速,身體瞬間就起了反應。他幾乎敢肯定她故意用狐媚的表情誘惑他。他搖搖頭,不,不可能。費絲不是個懂得勾引男人的女人。她不是故意的,她不曉得她的舉手投足、輕顰淺笑在在對他都有吸引力。

他渴望愛撫她,恨不得能立刻理首於她現在非常豐滿的胸脯前。他希望去感覺她肚子裏孩子的蠕動。可是他不敢,他不敢摸她、不敢碰她,怕又導致她出血的危險。他要向自己證明他不是個禽獸,他控制得了自己的慾望。他辦得到。

「李斯!」查理叫道,「你是要整天站在那裏看女人,還是要幫我們給小牛烙印?」

李斯驚跳起來,他不曉得獃獃的站在那裏看費絲多久了,惹人笑話。他轉身幫忙按一隻小牛的頭。

一個離他們比較遠的牧場幫手對另一個牛仔說:「今天晚上他就可以給他太太烙印了。」

「很可惜,我想他不需要幫忙。」

李斯走開去站在燒鐵的爐子旁。他搖搖頭,但是整個下午腦中不斷重述牛仔的話。今天晚上他就可以給他太太烙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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