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當夕陽睜開佈滿血絲的眼睛俯視大地的時候,大樓里開始傳出雜亂混合的聲響,有關門聲、說話聲、腳步走動聲,下班的時間到了,工作一天的人們都忙於回家,不到幾分鐘,整個大樓就變得冷清蕭條,非常安靜,如墓穴般沒有一點聲音。冬日的陽光很偷懶,沒到6點就躲進西邊的山後面,蓋起厚厚的棉被睡覺去了,把偌大的天際交給了無邊的黑色,天地間的萬物無奈地被披上一層黑黑的面紗。

大樓里的一個房間,一點火星在黑黑的空間裏面一閃一滅,偶爾傳出的談話聲讓人知道有兩個人在黑暗中抽著煙,濃濃的煙霧從半開的窗口慢慢湧出立即與外面的夜色繚繞成一體。「心成,今天上午的會議你也參加了,聽了秘書長的講話,知道了國家優質稻米基地項目的情況,市政府對稻米基地項目很重視,把它列入發展改革局今年的年度目標任務之一,市政府這樣做目的很明顯,就是要求發展改革局把這個任務不折不扣地完成,如果爭取不下來,不僅是目標任務完不成,年終考核不過關,全局今年每個人沒有目標考核獎,意味着收入減少幾萬。真是這樣,局長不僅要在市領導那兒挨板子,還影響局長在市領導眼裏的形象,局長要求我全力尋找合適的人選參與稻米基地項目爭取。」萬大松從辦公桌上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濕潤那幾乎冒火的喉嚨。

「局長,你不說我也知道稻米基地項目爭取的重要性,今天在協調會上也仔細觀察了那些參加會議的局長和處室長,局長們對此事很關心,從表態上可以看出局長們把全部的責任都壓在那些處室長身上,處室長應該感到任務艱巨,責任重大,那可是關心到普安四百多萬農民的切身利益,關係到農業基礎能否換代升級,能否機械化。可是我卻發現,那些處室長沒有一點的責任感,都是一種應付的表情,真是這樣光憑發展改革局一家根本解決不了問題。」姜心成說出自己上午觀察到的一切想法。

「看來,你真的成熟了,參加一次會議就能看出問題的關鍵。現在整個項目的狀況就是這樣,發展改革局很努力,農業局等那些協助的部門卻都是語言的巨人、行動的矮子。每次開協調會,幾個部門都是調子高高的,表示全力以赴積極配合,真的要他們拿出關於稻米基地氣候、土質等基礎資料的時候,理由重重,百般推諉,沒有一個主動配合的,這也是第一次項目申報失敗的主要原因。」萬大松對姜心成分析說。

「任何事光憑一個單位使力,肯定難成功,農業局等部門的處室長不配合,肯定有其原因。應該說能做到處長這個位置,代表單位負責全市一塊工作,政治素質肯定沒有問題,否則,也不可能到這個位置。」姜心成對事物的分析都很犀利到位,這也是萬大松賞識他的一個重要部分。

「心成,你分析的和我想的完全一致,所以劉大剛副局長向局長彙報說幾個部門的處長有問題,希望局長出面給幾個部門的局長打招呼,當時雖然沒有反駁,但是心裏知道,肯定不是那些處長們的原因,否則,不可能這麼多的處室長都有問題。所以,局長聽了劉大剛的彙報后,就決定重新安排人負責國家優質稻米基地項目的爭取,要我推薦人選的時候,首先就想到你,認為你能擔此重任。」

「謝謝局長信任,真的參與這個項目,肯定認真負責,不辜負局長的期望!」姜心成回答說。如果到了農經處,真如萬大松副局長所說,參與稻米基地項目的爭取,就可以為以後的發展打下基礎。市政府多次表態,對項目爭取有功人員一定給與獎勵,自己去了,不管李斌還是王大鵬負責項目,只要全力配合,共同把項目爭取下來,那麼最少也要給自己安排個處長,否則,按資排輩的話,再過10年也輪不到自己坐上處長的位置。

「當然,黨組會議沒有開之前,你就暗地關注這件事,等到黨組正式決定了,就正式參與工作。」萬大松沒有對姜心成解釋暫時不能光明正大參與的原因,這個原因只有萬大松和劉大剛兩個人清楚。萬大松和劉大剛原來都在局辦公室呆過,那時萬大松是副主任科員,劉大剛是辦公室副主任。從職務上說劉大剛是辦公室領導,但是級別上兩個人都享受副科級。當時劉大剛的爸爸還在副市長的位置上,劉大剛也就跟着沾光,在單位就是局長也不輕易反對他的話,有此優勢,劉大剛對任何人說話都是指揮口氣。可是,萬大松對劉大剛卻很不待見,對劉大剛佈置的事都是應付了事,對劉大剛能打擊就打擊。一次辦公室年終全體人員會議,辦公室主任講話結束后,副主任劉大剛也就理所當然的講了全體辦公室人員在新一年要注意的事項,提到萬大松負責的文字工作時提出要精細的要求。萬大松當場就提出反對意見,說文字工作也不是你負責的,怎麼做那事我的事,有問題我負責,你狗抓老鼠多管閑事操什麼心,想插手我的事,門都沒有。

劉大剛的面子很難看,就說我是辦公室副主任有權利管理整個辦公室,怎麼就不能管你,難道你不是辦公室的人員。萬大松當時就問,辦公室主任也是辦公室的人員,是不是你也能管,是不是辦公室主任做什麼事也要向你彙報,你也太把自己當一回事了。後來,兩個人的矛盾就鬧到分管局長那裏,分管局長沒有問理由,各打50大板,不了了之。後來,人們議論說,萬大松敢這麼和劉大剛作對,肯定有領導在後面撐腰,否則,他敢得罪副市長的兒子。以後,兩個人就形同水火,暗地裏斗的很厲害。劉大剛因為有背景,做了副局長后,在黨組會上時刻反對提拔萬大松,可是萬大松卻很得局長的信任,所以即使劉大剛反對了,還是被提拔為副局長。萬大松不能對姜心成說這些,也不能對姜心成講現在劉大剛正推薦王大鵬做農經處處長,極力爭取讓李斌繼續負責國家優質稻米基地項目地爭取。所以,在人選的決定上,局長沒有最後表態之前,萬大松就不能過早地透露具體的內容。

「在黨組決定之前,我想到稻米基地項目爭取下來的幾個市去考察考察,了解別的市成功的經驗和做法,做到心中有數。」姜心成繼續說,「局長,快過年了,到附近的幾個市去考察肯定不方便,還要麻煩局長和幾個市的發展改革局聯繫,這樣才能學到有用的東西!」「這個沒有問題。你準備什麼時候去?」萬大松很欣賞姜心成做事風格,不拖泥帶水,乾淨利索。「聯繫好,今晚走也可以!」

春節臨近,夜很深了,大街上依然人來人往。市政府附近幾家酒店的生意是特別的好,每天餐廳的桌位很早就被搶定一空。吃飯的大多是縣區到市裏送禮拜年的人員,禮送完了,收禮的人招待來人一頓,表示感謝。

王大鵬也在食為天酒店訂了一桌,邀請李斌、周俊男一家老小一起聚聚。平時大家工作都很忙,難得有時間幾家聚在一起,快春節了搞個家庭聚會,在一起談談話,增加感情。王大鵬這麼做的目的很明顯,就是希望考察的時候幾個人為自己說好話。飯桌上,李斌等人就極力吹捧王大鵬,說他有能力有經驗,做處長是綽綽有餘,副處級也是指日可待。王大鵬就感激地說,真有那麼一天,也是老處長和兄弟們幫助的結果,自己一定知恩圖報,永遠牢記。李斌等人就說,不管什麼時候,只要是組織考察,他們會做自己該做的,都是一家人,王大鵬做處長或者做局長了,做什麼事就都有自己的人。酒飽飯足后,三家人出了酒店,李斌提醒王大鵬說:「關鍵時候一定要得到劉大剛局長的支持,誰說話都沒有他說話的份量重。」王大鵬很感激地說:「謝謝老處長提示。」

回到家,王大鵬就和老婆提上早已準備好的禮物,借了朋友的車前去拜訪劉大剛。雖然每年都去劉大剛家拜訪,但是今年的拜訪和以前的意義很不一樣,以前是尋求工作上的幫助,保持關係不斷。這次去那可是以前聯繫的升華,關係到前途,關係到能否坐上處長的位置,對王大鵬來說,處長這個位置是太重要了。再說,歲數不能再錯過,已經48了,如果這次錯過了,說不定這輩子就在副處長的位置上呆上一輩子,與處長無緣,要想出人頭地,必須爭取到處長的位置,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出錯。和自己一同進機關的,很多人都是處級幹部,每天上下班專車接送,根本不用擠那臭烘烘的公交車。每次,看到別人的老婆開着轎車上班,而自己的老婆還是騎着自行車上班,就鼓勵自己一定要爭取到處長的位置,那才能有機會讓自己的老婆也開着轎車上班。

去年年底,李斌處長身體不舒服,讓王大鵬代替他到縣區去檢查重大項目實施情況,檢查回來后,他才真實感受到處長背後的享受,是想也不敢想的。那天王大鵬到了班上,李斌把他叫到辦公室。「大鵬,昨天重大項目稽查辦公室的盧主任要我陪他們去縣區考察重點項目建設,最近我的身體不太好,你就代表我隨他們下去轉轉,也熟悉熟悉人,沒有很好的人脈關係,開展工作很難。」「謝謝處長,我會盡我所能配合他們,做好工作,不讓你失望!」王大鵬回答說。對李斌安排的事,王大鵬都會認真地去做,王大鵬也知道去檢查,也是一種政治待遇。

每年年終到各單位和縣區開展重大項目稽查,誰都知道年終了,稽查是什麼,是一種變相的要回扣。發展改革局給你們從國家省里要下來這麼多的項目,這麼多的資金,年終了,還不給點表示,當然,怎麼表示也是個難題,那麼就以檢查的名義給你們個機會。項目單位沒有不知道所謂檢查,意味着什麼。所以,年終的重大項目檢查,去的人都是副局長和處長,有一二個不是處長的,那一定是局長身邊的紅人,王大鵬從來沒有過機會。

檢查了幾個單位后,王大鵬才知道,檢查不過是走過場,看上面撥付下來的資金是不是用在項目上,項目的進展是不是序時進度。誰都會把賬面弄得好好的,誰都會讓你感覺到資金一分不少的用在項目上,何況那些搞項目的人不是傻子。還有序時進度,完工的項目還好檢查,那些半拉子工程,誰知道進展到了40%還是60%,再說天寒地凍,到了現場誰會冒着零下的溫度,下車去仔細看看。檢查過後就是大吃大喝,吃喝過後,就是洗浴桑拿等特殊服務了。回家后,車後備箱裏的酒、土特產滿滿的,簡單算一下不下幾千元,十多個單位考察下來,就是幾萬。就是說每個檢查的人,就有幾萬的收入,難怪單位里的人都想做處長。王大鵬當然也想做處長,但想做處長當時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整天不受別人指使。原來,處長的後面,不僅僅是自己想的那些表層的東西,最實際的是在背後,心照不宣的東西。

那次檢查結束,處長的位置王大鵬做夢都要。現在李斌要退二線了,機會來了,當然不能放過。對王大鵬來說,抓住處長的位置是當前最需要努力達到的目標。到了劉大剛住的小區,車子停了下來,王大鵬望了望劉大剛家所在的位置,劉大剛那棟樓的前面有排綠蔭帶,大的柵欄門,透過柵欄門能看到一座大的噴水池。王大鵬走下車,在夜幕籠罩中像個不法分子一樣慢慢走着。

老婆把車停在外面,坐在車裏慢慢地等王大鵬。天色已晚,樓道比較暗,想打開樓道的燈,又怕遇到熟悉的人,於是摸索著扶著樓梯旁邊的扶手一步一步向上爬,站在劉大剛家的門前。王大鵬感覺心跳的非常厲害,跳的他全身不住地冒汗。深呼吸了幾口,調整了自己的情緒,暗暗對自己說,也不是第一次慌張什麼,一定要撐住氣,能不能進步就在今晚了。到了官場,走上了這條路,只有這麼做。否則,在單位沒有領導撐腰想立住腳,你認為可能嗎,想在這個城市立住腳的人太多了,很多人削尖了腦袋想抓住這個關係,現在你有這個機會放棄了,你認為你明智嗎?

王大鵬按了門鈴。裏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誰?」「嫂子,是我,王大鵬。」劉大剛的老婆王大鵬見過多次,相對比較熟悉,王大鵬說出姓名,她肯定知道。王大鵬小聲地回答,怕別人聽到,他想局長也不願意讓別人知道王大鵬晚上到他家,春節前後,到領導人家裏,誰都知道來是幹什麼的。真如廣告說的,地球人都知道。裏面沒了聲音,過了一會,門打開,裏面的光如流水立即溢了出來。王大鵬沒有等人說話,門一開就進去。他知道,開門的人不會說話,自己這時候也不能說話。進去后,劉大剛老婆才說:「大鵬啊,外面很冷吧!」劉大剛老婆關上門,遞上一雙男式的拖鞋。換鞋的時候,劉大剛穿着睡衣從卧室里出來。

「這麼晚來,打擾局長你休息了!」王大鵬抱歉地說。「在裏面看個文件,不影響,最近忙什麼?」劉大剛一邊坐下,一邊示意王大鵬坐在自己的旁邊。對王大鵬今晚的來臨,誰都知道目的是什麼。王大鵬坐下的時候,已經把劉大剛家新買的房間看了一遍。四室兩廳的房子,中央的房間直通陽台,顯得很寬敞,牆壁都貼著那些看起來很有品位的裝飾品,裝潢整體看起來很豪華。難怪人們都背後議論劉大剛是大款,就這個房子這麼大面積少說也要上百萬。

「最近一直在忙國家優質稻米基地項目的上的事,很多事正要麻煩局長幫助。」王大鵬說的是心裏話,也是機關的實際。如果做了處長,很多地方肯定需要劉大剛去協調解決,很講究接待對稱的機關,如果需要別的部門副局長出面解決的事,必須分管局長出面。否則,以自己的級別,出面協調事,馬力就顯得很不足。

「我分管的處室,怎麼能說麻煩,再說你們也是在為我做事,如果你們做不好,我出去面子上也不光彩。大鵬,最近要全力協助李斌把稻米基地做得有點起色,讓局領導看到你們有能力把這件事做好,讓局長改變對你們的看法,到了關鍵時候我也好為你們說話,特別是你。」李斌將退居二線是人人皆知的事,人們關心的不是李斌的二線,關心的是李斌退下后留下的位置,那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崗位。王大鵬做副處長很多年,等這個位置頭髮已經等白了,機會來了,當然不會放過,到處尋求幫助。

「國家優質稻米基地項目爭取我會盡心儘力協助李斌處長的,明天就準備開個會議,就落實周武秘書長講話精神進行傳達,同時對各個部門承擔的任務列個時間表,要求農業局等部門按照時間進行工作,列表作戰,好考核好督促。」王大鵬向劉大剛彙報說,心裏卻在想明天開的會議能否成功。「很好,做事就要有這樣的效率!」「局長,我是在你一手帶領下成長的,做事的作風都是你教育我們的!」王大鵬知道關鍵時候怎麼拍劉大剛的馬屁。「好好做事,我是看着你成長的,又經驗有能力,關鍵時候我會儘力的。」劉大剛知道王大鵬需要的就是這句承諾,但是嘴上說過了,能否兌現只有自己知道。官場上,誰說的話都不能當真,關鍵時候領導才是衣食父母,任何人說話是要看着上一級領導的意圖來說的。

劉大剛的老婆給王大鵬倒了兩遍水,拜訪領導的時間不要呆得太久,否則耽誤下一個拜訪的人。於是,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站起來說:「已經很晚了,不影響你們休息!」說吧,站起來把口袋裏裝滿購物卷的信封掏出來放在茶几上。不顧劉大剛在後面地叫喊,換上鞋匆匆出門,急速下了樓。

外面,月上中天,皎潔溫柔,柔和的月光把夜晚烘托出一片平靜與祥和,月亮的光落在樹丫上,落下斑駁的黑影,零星得像是碎條兒掛在樹丫上一般。月亮又像一個含羞的少女,一會兒躲進雲間,一會兒又撩開面紗,露出嬌容,整個世界都被月色浸成了夢幻般的銀灰色。王大鵬的老婆抱着身子,坐在車裏,焦急地向外張望,看到王大鵬從小區里拉着長長的身影出來,忙打開車門,讓他進來。「怎麼樣?」王大鵬老婆關切地問。「達到預期的效果!」

下午3點整,王大鵬陪着李斌處長走進發展改革局的三樓小會議室,這個會議室能容納三十多人,一般都是局領導開局務會或者黨組會用的,只有領導不用了才輪到下面的處室使用,稻米基地項目申報佈置工作會議也就二十多個人,所以就讓張長興安排這個小會議室。自從王大鵬和張長興兩個人在一起吃過飯又到浴室聊天後,關係又近了一步,張長興聽了王大鵬的要求后,滿足了王大鵬用小會議室開會的要求,這樣無形中可以提高王大鵬的形象。

到了會議室,王大鵬感到很不正常,會議室空蕩蕩的,除了周俊男和宋亞軍幾個服務會務的人外,沒有別的人,看來開會的人都還沒有到,或者說沒有準時到。王大鵬就問負責簽到的周俊男,上午是不是把會議都通知到了?周俊男知道這句話里的內容,趕緊站起來回答說:「處長,按照你的要求,上午電話通知到了參加會議的每一位處長,當時都回答說下午肯定來,到了會議時間,不知道為何都沒有到,我現在就去打電話催一次。」周俊男回答完,趕緊出了會議室,到辦公室給應該參加會議的幾個涉農部門的處長們打電話去了。

李斌在會議桌主人的位置上坐了下來,王大鵬趕緊給李斌倒了一杯水,不安地坐在李斌身邊等待吩咐。應該參加會議的人,過了時間都沒有到,說明什麼,說明根本沒有把你當回事,根本就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想到這裏,王大鵬很氣憤,氣憤得想罵人,這樣的局面如何能把稻米基地項目爭取下來,感到了一股壓力,感到身上的重量沉沉的。稻米基地項目爭取再次啟動,真如劉大剛局長昨晚說的,要儘快有起色讓別人看到能力,讓局長看到希望,否則誰都說不上話。可是,這幾個部門這麼不配合,怎麼才能打開局面,怎麼才能有起色,原來計劃今天開個落實會議,佈置一下任務,晚上一起聚聚,交流一下感情,誰知道開會都不想來,這真是件讓人頭疼的事情。

「別着急,周俊男已經去打電話催了,臨近春節,每個部門都有很多事要處理,再等等吧!」李斌從王大鵬的眼睛裏看到了憤怒,看到了失望和無可奈何,為了讓下面的會議和諧,達到預期目的,只有等待,李斌沒有表情地提醒王大鵬。「可是……」王大鵬很想把心裏的憤怒說出來,看到李斌沒有表情的臉色,知道李斌對自己負責會議的效果很不滿,眼睛望着門口,希望農業局、農科院幾個部門的處長們立即出現。

大約10分鐘過後,周俊男的身影匆匆地跑進來,快步跑到李斌的身邊,站在椅子後面彎著腰,小聲地彙報說:「處長,剛才給幾個部門參加會議的處長們都通了電話,有的說已經在來的路上,有的說已經出了門,估計很快就到。」「知道了,等等吧!」李斌對周俊男說,其實也是對王大鵬說。求人辦事,必須低下頭,如果繼續高高在上,稻米基地項目的爭取肯定會重蹈覆轍,究竟怎麼做,李斌知道,要想在退休前享受到副局長的政治待遇,必須轉變思路,打破現在的局面,否則真的是船到碼頭車到站了。

稻米基地第一次爭取失敗,李斌也認真地考慮原因,與農業局等幾個部門的積極不配合有很大的關係,但是他們為何都不配合?到底是自己的原因還是決策的原因,還是幾個部門的原因,結論是多方面的,幾個部門提出的很多要求和建議不是沒有道理,作為牽頭部門卻忽視他們的要求,只要求他們無條件地服從。這種做法對下屬單位,也許能行得通,但是他們和發展改革局都是同級別的部門,發展改革局是無法干涉這些部門的任何事。合理的要求無法滿足,只能以消極怠工的方式進行抵抗。

直到4點,幾個部門參加會議的人才陸續到齊。周俊男把來人的簽到情況遞給李斌,李斌可以根據來人簽到的姓名職務來稱呼每個人,雖然幾個處長打過多次交道,相互都認識,但是處長們臨時有事出差,隨便安排一個下屬頂替參加這樣的會議都很正常。李斌看了看簽到本,說幾個部門的人都到了,那就開會吧。

李斌說,春節臨近,大家作為處室的負責人都很忙,本來不想打擾大家,但是國家優質稻米基地項目爭取的事刻不容緩,昨天政府秘書長代表分管市長特地召開了會議,就基地項目申報進行了再次動員,今天參加會議的人基本都參加了昨天的協調會,會議的內容我也不想重複,稻米基地爭取的重要性也不再重申,今天召集各位領導開個短會,主要是把昨天副秘書長要求的精神落實好,把稻米基地項目爭取任務落實好,把稻米基地項目分解任務的日程分發給大家,請各位領導回去后按照制定的日程要求儘快落實人員,在日程規定的時間內將自己負責的材料高質量地報上來。

李斌講完話,王大鵬吩咐周俊男和宋亞軍把經過劉大剛同意的各部門承擔任務和完成時間的日程表分發給參加會議的每一個人,然後說各位領導都看到日程表了,請按照日程表掛牆作戰,確保時間和任務同進度。當然,如果各位領導對承擔的任務有什麼問題,對日程安排有什麼問題,各位可以提出來,我們再協商解決。

農業局的牛娟聽了李斌的話,咳了一聲,第一個發言說:「我剛才看了時間安排表,排得很緊,估計我們農業局全體人員不睡覺,在這麼短時間內也忙不出來這麼多的數據。作為牽頭部門,想在市政府領導前面邀功可以理解,我今天要說的就是一點,如果解決了,會按照要求去做,否則沒有辦法,到了市長那裏也是這句話,許多事我們得請人做。」

「什麼事儘管說,能滿足的我們盡量給予解決,不能解決的我們會向市政府反映!」李斌回答說,同時也提醒牛娟如果要求不合理,他們會向市政府反映的。「我的要求很簡單,就是把年初稻米基地爭取會辦會上答應的23萬啟動資金給我們,當時說好的資金我們先墊上,只要錢一到稻米基地項目賬戶上就打給我們,已經過了半年,項目申報已經結束了,當然是失敗的申報,但是失敗的申報並不表示錢就不給,我們為了第一手資料買了很多檢測設備,加上雇傭了很多人力,現在廠家和工人整天向我們要錢,為你們做事到最後我們成了被人要錢的債主。」

「當初是答應給這部分錢,那是在稻米基地項目申報成功的前提下,作為獎勵給各個單位的,現在項目沒有申報下來,怎麼獎勵?」王大鵬打斷牛娟的話,知道這個話題如果扯下去,什麼問題都解決不了。「我們已經從財政局打聽清楚了,100萬早已到賬戶上,不給我們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是到賬,但那是獎勵的資金,作為牽頭單位也不可能出那23萬。」「我不管這些問題,事情按照要求做了,錢就該到位,申報不下來那是你們發展改革局的能力問題,是發展改革局人員的素質問題,和我們幾個單位沒有任何關係,自己沒有本事養不齣兒子要我們幾個部門給你承擔沒用的名聲,昨天協調會上你們分解的任務,還是一句話什麼時候錢到位,什麼時候開始做事。」「錢不是不給,而是沒有理由給你們。」李斌為了緩和矛盾,解釋說。「我不想聽任何解釋,給還是不給,把23萬和今年的爭取資金給了,我們就請人到實地準備材料,否則到了市領導那兒,也是這樣解釋。」說吧,牛娟站起來,拎着包走出了會議室。

李斌和王大鵬無奈地看着牛娟出門的身影,不知道說什麼好。後來農科院馬龍提出的事更讓李斌到棘手。馬龍說:「稻米基地項目中的引種試驗及原良種繁育基地,為何不給全市農業技術力量最雄厚的農科院,反而給了一個沒有任何技術力量的農場來負責,不知道作為牽頭部門有沒有去考察,是如何決定這件事的。」王大鵬回答說:「馬處長提出的這件事,可以明確的說,不是我們幾個人的決定,也不是哪個領導的意圖,那是專家評審后研究決定的結果,至於說你們的技術和農場的誰好誰壞,我們不敢評價。」

「王處長這麼說我就要問你一個問題,你說是專家決定的,那麼我問你們請的是哪裏的專家,全市有權威的農業專家都在農科院和農業局,但是我知道我們這兩個單位的專家都沒有被邀請,難道整個普安市有比他們幾個更高的農業專家,到底是專家決定還是你們幾個領導閉門決定。不能說清楚,我們也不好配合提供數據,如果市領導問起來,我們會把實際情況向市領導彙報的,事關400萬農民的事,我們幾個涉農部門卻沒有任何決定權,把引種試驗及原良種繁育基地這麼關鍵的問題交給一個農場,之中到底有沒有貓膩,什麼貓膩,你們自己最清楚。」說吧,馬龍也走出會場。

農機局等幾個部門來參加會議的都不是處長,來的都是辦事員,問他們有沒有問題,完成任務有沒有困難。幾個人都回答說具體的事要處長才能決定,能不能完成等回去彙報后才能決定。來開會的人是不能拍板的主,說明什麼,說明在應付,真的等回去彙報了,誰知道又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有回話,說不定開會的人把它當做廢紙扔到一邊,等到領導問起的時候才會想到這件事。

最後,李斌說:「臨近春節了,大家也很辛苦,來了就不用走了,到附近的飯店大家聚聚,什麼話到酒席上繼續談。」剩下的幾個部門最後沒有一個人留下,都以各種借口走了。李斌和王大鵬坐在那裏,很無奈的相互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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