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Chapter 15

我們痴痴相望,山藥的視線下移至我的唇,他緩緩低下頭,我也閉上眼睛迎向他。就在這時,我猛地打了一個大噴嚏!嫻珠和秦翌立即警覺地醒來,正看到被噴得滿面口水的山藥,和掛着鼻涕的我。嫻珠和秦翌心有靈犀般的,同時翻身背朝着我們繼續睡,動作整齊一致。

山藥掏出一條手帕,邊擦著臉,邊無奈地說:"你這個女人!"

"那麼冷,能怪我嗎?"我邊翻找手帕,邊抽著鼻子,最後也沒有找到手帕。山藥把我拉近,像對小孩子似的給我擦鼻涕。

"你這手帕剛擦過口水!"說着,我就要拉過他的衣袖,山藥迅速閃過,繼續給我用手帕擦著鼻涕:"口水也是你的!"

"你這是什麼道理?那鼻涕也是我的呢,就不用擦了!"我瞪着山藥。

"那你掛着鼻涕吧!"山藥說着就要把手帕拿走。突然我又要打噴嚏,山藥見狀,忙用手帕塞住我的鼻子,生生地把我這個噴嚏堵了回去。我氣呼呼地說:"這麼冷,還不許我打……"話還未說完,山藥已將我摟在懷裏,輕聲在我耳邊說道:"這下不冷了吧。"

他的懷抱在這寒冷的夜晚顯得異常溫暖,想到剛才沒抓到他衣袖擦鼻涕,就報復地使勁用鼻頭在他的胸口猛蹭,最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待好。山藥無可奈何地笑看着我,輕輕地收緊雙臂。

丘比特真是頑皮的愛神,總是用他的黃金箭射中本不該相愛的兩人。真希望這是一場夢,早早醒來,這樣的話,我可以繼續活下去,但又不希望醒來,這樣又可以繼續沉浸於現實中不存在的柔情里,不會因為夢醒而忘記任何人。短暫的溫柔,可遇而不可求的愛情,一切美好都會轉瞬而逝,所以總帶給我們最真摯的感動。有多少人能在臨死的那一刻獲得平靜和安詳,幸福地結束人生?我如此怕死,是怕生命的結束,抑或是怕死後的孤獨?

"我們多久能到祭壇?"我輕聲問道。

"不知道,我第一次從緣濟寨進入緣濟山。"

"難道你以前是從百壽怪童那裏進過山?"只見山藥默默地點了點頭。

"那這次為什麼從緣濟寨進山?"

"這是秦翌此生最大的心愿。"太子停住了話頭,改問我,"你此生最大的心愿是什麼?"

"我?從沒想過,如果有的話,我想就是好好地活着吧。"

"我此生最大的心愿就在這緣濟山中。"山藥朝深山幽幽地望去,"這裏埋有對我們家族一千年的詛咒。"

"一千年的詛咒?"

"鍾薴同你講過赤情傳說嗎?"我點了點頭,山藥繼續說道,"早先與鑄劍師妻子有婚約的男子名叫吳志,赤情在情怨中被鍛造出來,自那日之後吳志的家族便受到詛咒。他後人中每一代能力最強的一人眼為藍瞳,而此人也是背負詛咒的人,每當下一輩中有能力更強的人出生時,那孩子出生的轉日便是上一輩擁有藍瞳者的死期。所以有些具有最強能力的人由於懼怕死亡,開始殺害同族的下一代,於是血脈分支漸少。族人為了破解此咒,開始修習咒術,後來建立了咒魂教。

我出生的轉日,皇叔行刺我與母后未果,被父皇賜死,而皇叔的妃子卻帶着身孕逃逸。我九歲那年,得到曾祖母留下的世代族傳密書後方知這些家族秘密。只要下一代藍瞳孩子一出世,便也就是我的死期。為了永遠擺脫這個詛咒,鍾薴他們的痛苦又能算得了什麼?"山藥十指緊緊交握,眼神中有五分之一無奈,五分之一不甘,五分之一恐懼,五分之一痛苦,五分之一怨恨。(作者:你以為分餅呢!還五分之一!)

怪不得山藥而立之年竟沒有子嗣,而且一直都沒有放棄尋找二皇子。估計他也是八歲那年得知真相,才又重新找到巧克力母子三人,做了這個長期計劃。不過他皇叔的孩子依然不知所蹤,真難想像不知自己明天是否就會死去的人,每夜都是如何入睡的。

"幾百年前,咒魂教的離楚教主身懷六甲之時,帶着三名守衛來到緣濟山,命兩人守住入山的山澗處,另一名守衛和百壽怪童隨她進山。她想在緣濟山封住這個千年詛咒,可關鍵時刻閻羅教的開山教主尹焯恰巧闖入祭壇,尹焯在聖女大婚當日被打傷后直奔緣濟山尋找異木,不經意間尋到另一入山口到達此地,而他偏偏正是那赤情的後人。由於他的突然出現且帶着同樣被背叛的情怨,使赤情在被封印的最後一刻吸收了他的情怨,力量猛然增強,離楚最終被赤情所傷。

尹焯重傷百壽怪童和守衛后帶着赤情離開。離楚於轉日生下一藍瞳男孩。為了讓孩子有機會獲得幸福,她用最後的力量將孩子的魂魄一分為二,一個送往千年之後詛咒已經結束的年代,一個留在這裏承受必然的命運。"說到這裏,山藥的藍眼一黯。

"離楚臨死前將四塊玉配、一個手卷和世代族傳密書交給百壽怪童,但還未及交代其用處便已過世。百壽怪童自那日起便瘋瘋癲癲的,有些神志不清了。他守住當年尹焯進山的那個入口,不再輕易離開緣濟山。而那名隨百壽怪童進山的守衛帶着男孩和離楚留下的遺物自立門戶,建立了護寶山莊,手卷就是他們的家訓。其他兩名守衛則建了緣濟寨守住山澗入口。"

"那和羅所門聖女有什麼關係?為什麼非要讓我做人祭?"

山藥苦澀地笑:"人祭一共兩人!一個是你,用來解當年尹焯對聖女的情怨。而……"山藥一頓,"另外一人就是我!"

我瞪大眼睛看向山藥,只見山藥朝秦翌和嫻珠的方向說道:"你們倆起來吧!"

嫻珠和秦翌聞聲起身。又是倆免費聽戲的,這裏的人怎麼都這樣啊!山藥繼續講道:"若想終結詛咒,必須化解赤情上的情怨,所以要以我族藍瞳後人和聖女兩人做人祭。幾百年來,歷代聖女均武功高強兼之有閻羅教和羅所門的守護,根本沒有機會成為人祭。後來幾經輾轉,四塊玉佩也流散了。"

><不是說讓你們等了幾百年,終於等到我這個廢物聖女來了吧。怪不得我一到這裏,就跟打狼似的,有一批人等着我呢。修燈的帥哥,你把我弄到這裏來到底啥意思嘛。還有那死尹焯,你害死我了!

"當年曾祖母經鳳凰山一役已心灰意冷,恰巧那時發現山遙國的皇上乃赤情後人,便想既然無法阻止詛咒,就和赤情的後人同歸於盡,共同滅族。"山藥幽幽地說,"也許這樣更好,總比體內流着彼此怨恨的兩族血液,日夜痛苦煎熬來得好。"山藥的眼中閃過一抹苦楚,"自幾百年前離楚使用禁術將孩子送到千年之後,緣濟山便漸漸出現很多珍禽異木。幸運的是,它們無法離開緣濟山的這片山林。明日入林必然凶多吉少。嫻珠、秦翌,你們也難逃與我共赴黃泉的這天了,後悔嗎?"

嫻珠輕輕搖了搖頭,秦翌朗聲說道:"自我追隨皇上的那日起,便早已想到今日。"

我一把捉住山藥的胳膊,可憐兮兮地說:"我好後悔!"

山藥似乎早已習慣了,非常溫和地慢慢回答我:"我沒問你。"

"為什麼問他們倆,不問我?你歧視我!"我不滿地嘟囔。

"天快亮了,準備一下,出發吧。"山藥說着站起身,根本無視我的抗議。

"那個……我想方便一下。"我支吾著。昨天猛喝了幾大碗呢。

林前的空地上沒什麼遮擋物,於是嫻珠準備陪我進林。秦翌說,十九年前他就是在這附近和妹妹碰到食人樹的。一聽到食人樹,我頭皮發麻,身下一緊,更憋不住了。我夾着腿快速跑進林子,嫻珠緊隨我身後。

剛入林幾步,我便停下來就地解決問題,嫻珠則守在我身邊。哎,上廁所都有人守衛,只怕VIP都沒我這待遇吧。(作者:人家是VERYIMPORTANTPERSON,你是VERYIMPUDENTPERSON!)

下水道疏通工作順利完成後,我起身準備出林。這時,腳下無意間被藤條拌了一下,藤條忽然有生命似的纏上我的腿,將我拽倒,快速向後拖去。嫻珠一怔,似乎想起什麼讓她恐懼的過往,大聲驚叫,絲毫沒有平日處事不驚的沉穩。

是我被纏啊,你叫那麼大聲幹嗎?不行,我可不能落後了,於是我殺豬般地大嚎起來。(作者:死到臨頭了,你還比這些!)嫻珠聽到我的叫聲,猛然驚醒,恢復鎮定,抽出匕首砍向枝條,但卻有更多帶鈎帶刺的枝條向我伸來,將我緊緊纏住。嫻珠雖然快速割著枝條,卻抵不住枝條的激增。樹枝力量巨大,嫻珠也無法抵住樹枝的拉力,和我一同被拽向樹榦。枝條上的刺扎進我的大腿,我的腿開始發麻。山藥和秦翌聞聲趕來,秦翌先是一怔,隨即大吼了一聲"元綃"便沖了上來,兩眼血紅,不顧枝條對他的攻擊,瘋狂地割著枝條。

秦翌的失態讓我頗感意外,難道喊元宵這麼有動力嗎?比紅牛還管用?於是被困在樹榦上的我也高喊起:"勁量電池!"

此時腿已失去了知覺,樹榦中央幾片一人高帶硬刺的葉子猛地張開,試圖將我緊緊包裹起來。葉子上一隻通體赤紅的大型蜘蛛突然在我肩頭咬了一口,我頓感一陣麻疼,又低頭瞥到樹下的一堆森森白骨,我放聲大哭。

枝條也已纏上秦翌的四肢,他的動作明顯遲鈍緩慢下來。此時紅蜘蛛爬至秦翌的背上咬了一口,秦翌隨即倒下。竟然比我身體還單薄,才被咬一口就倒下了,還肌肉男呢!

在紅蜘蛛跳上嫻珠身體的時候,嫻珠快速用匕首刺向紅蜘蛛,紅蜘蛛雖然被刺死,但死前仍咬到了嫻珠,而嫻珠卻安然無恙,更奇怪的是,自始至終都沒有枝條纏上嫻珠。

山藥先前在遠處向樹榦射著箭,秦翌倒下后,他也過來幫嫻珠一起割那幾片大葉子。當最後一片大葉子被割碎后,枝條終於靜止不動了。山藥將雙腿麻木的我從樹榦上抱下,嫻珠則扯開秦翌的衣服,看着他背上漸漸擴散的紅色傷口,面色凝重地說:"他中了毒!"

山藥查看過我和嫻珠的傷口后,讓嫻珠放血給秦翌喝。我大概是在絕塵谷泡過溫泉的緣故故而沒事。嫻珠的血滴入秦翌口中,秦翌傷口的紅色果然不繼續擴散了,顏色也漸漸褪去。不久,秦翌悠悠轉醒,醒來后立即緊張地看向我,見我無恙,才放鬆下來。

我的腿和秦翌的四肢都中了食人樹的"麻藥",於是我們四人不得不推遲啟程時間。

"嫻珠,你在閻羅教吃過何種解毒聖葯?"山藥突然問道。

嫻珠仔細想了想,搖了搖頭。

"嫻珠,剛剛枝條根本不攻擊你,這樹是不是你親戚啊?"我邊揉着腿邊問道。

"我好像見過這棵樹。"嫻珠緊蹙眉頭。

山藥思忖了一下,說道:"十幾年前,我曾進入緣濟山,在遇到人面虎身、音如嬰兒的怪物馬腹之時,幸被百壽怪童所救,他知道我是離楚的後人之後,便將他的女兒託付於我帶出山養育。據百壽怪童所言,幾百年來他一直在山內尋找祭壇,可祭壇卻從離楚死後憑空消失了。他告誡我不要再入此山,如若不然,他定先取了我性命。"山藥停頓了一下,抬頭看向嫻珠,"你就是那百壽怪童的女兒。"

不是吧,幾百歲的老怪物竟有個這麼小的女兒,吃了什麼仙藥?透露一下啊!我回現代好賣給那些垂暮富豪去。

嫻珠獃獃地望着山藥,山藥繼續說道:"也許百壽怪童在你幼時曾給你服過某種奇葯,可避開這山裏樹木的攻擊。而且你的內力從脈象上根本無法察覺,這也是當初我派你潛入閻羅教的重要緣由。"

天將破曉,第一縷陽光透射到林中,忽然一陣清脆的嬰兒啼哭聲劃破山林的寂靜。只見不遠處的一棵樹上迎著晨光開出碩大的花朵,花朵漸漸綻放,花蕾的中間竟然是一個初生嬰兒。嬰兒緩緩睜開眼睛,伸展手腳,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成長著,待日出之時,竟已長至兩歲孩子般大小,跳下花朵站到地上。落到地面的那一刻,嬰兒和我的視線一下對上,只見他眨巴著大眼睛,沖我甜甜一笑,用稚嫩的童音喊了聲"爹",然後蹣跚向我跑來,一下撲倒在我的懷中,親昵地磨蹭著,連聲喚著:"爹!爹!"是我嗎?沒想到啊,沒想到,我有生之年竟當了爹。

山藥見小孩子對我並無惡意,笑問他:"那你娘呢?"

"我娘是女樹!"說着,用粉嫩的手指指向那棵生出他的大樹。

啊?我的第一個孩子沒想到竟是和一棵樹生的,虧我還有那麼多老公,太沒天理了!環保也不是這樣子滴~~~

山藥見我一臉獃滯,打趣地說:"我曾想過,你以後的孩子會是何種樣貌,誰才是他的爹。萬沒想到,原來是你自己當爹!"說完,山藥大笑出聲。

不行!我可不能帶上這個拖油瓶:"兒子,不是娘……爹不愛你,爹此行兇險。兒子,你還是回去跟着你娘吧!"說着,我便將小孩往女樹方向推。

"爹,我一百年才活一日,我要跟着爹爹。而且我知道很多事情,一定能幫上爹爹的。"

"一百年才活一日?"

"是啊,女樹百年結一果,天明生嬰,日出能行,至食時成少年,日中壯盛,日昃衰老,日沒而死。"

"我兒啊!你咋和爹一樣命苦啊!爹還是帶上你吧。"估計等我們麻性過去了,他該少年了,說不定還能讓他背我呢,這算不算使用童工呢?

"爹,我還沒名字呢!"

我仔細想了想,眼睛一亮,說道:"樹人,你就叫樹人!歐樹人。"幸好我不姓周。

樹人拍手稱好,見山藥正給我揉着發麻的腿,他也乖巧地湊過來給我揉腿。山藥沖我一眨眼,取笑道:"好孝順!果然不是你生的!"我狠狠地瞪了山藥一眼。

半個時辰后,我和秦翌身上的麻性消失,樹人也已經長成少年,我給他編了個草裙遮羞,我們一行五人便向山林深處走去。

一路上樹人給我講解林中各種奇異植物,例如用唱歌吸引獵物的食人植物;用樹枝做棒可以御鬼壓邪的拾櫨;食之可以不愁的帝休;可以讓人長生不老的五芝;還有懷夢樹和恆春樹。大部分奇花異草都有怪獸守護,尤其是不死草和五芝周圍竟然有可以吞象的巴蛇和狀如犬的犼分別守護。

我決定給樹人一個新職稱——"榮譽顧問兼導遊"。雖然有榮譽顧問的稱謂,但是我家樹人可不是沽名釣錢之輩,而是真的服務於我們。

"爹,那棵樹叫栯木,食之樹葉可以不妒。"樹人指向我右方几十米的地方。

"不嫉妒?"好東西啊!尤其適合我這個有好幾個妒夫的女人。我沿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棵千年古樹下正趴着一頭渾身赤紅的豬。"那隻豬是什麼怪物?"

"那是山膏,沒攻擊性。"

樹人話音剛落,我已朝山膏奔了過去。山膏見我朝它跑過去,懶洋洋地站起來,大搖大擺地迎上我。暈,這山裏的豬都這麼跩!

"豬大哥,我能采點樹葉嗎?"我恭敬地說。

"你說誰是豬?我是山膏!我X$%&*@O。"豬面露凶光,大罵起我來。

和你客氣,你還得寸進尺了,竟然罵我!

"還能說誰?這裏除了你一頭豬,還有別的豬嗎?"我指着它的豬鼻子憤怒地說。

"?ūń??$ɡ"山膏罵得越來越難聽。

說起來我在德國時,每天都要"罵"上幾句,就這樣我幾年加一起都沒有山膏這會兒罵得多。因為下薩克森洲"你好"的發音是"moin(摸你)","再見"是"Chao(抄)"和"tschues(去死)"。以前中國男生和外國人說再見的時候,見女的就說Chao,見男的就說tschues。這麼說來,德國人的再見方式果然比咱們中國人深刻。

這山膏精通各種罵法,而我從沒見過這種大陣勢,一時間竟被它罵得無法反擊。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也急了,捲起袖子,過去堵它的嘴,結果它吭哧就咬了我一口。於是我和山膏扭打做一團。樹人本想過來幫忙,但是山藥笑着拉住了他。

不一會兒,我的臉上印滿了豬蹄印。豬大哥邊打邊罵,精神越來越好,而且髒話不見一句重複的。最後我手顫抖地指着它,差點就背過氣去。竟然碰到個當初和周星星一樣在海邊拿螃蟹當靶子練罵人的高豬!

不管它了,我直接爬到樹上摘樹葉,沒想到山膏猛然用嘴拱上我的屁股,我一下又跌回地上。我急紅了眼,張嘴就要咬它。就在這時,山藥飛身上樹摘了幾片樹葉,塞到我手中,拉着我,若無其事地從山膏身邊走過,嗔怪我道:"怎麼都打算吃生豬肉了?小孩子似的,和一頭豬這麼計較!"

"我不是豬!是山膏!"豬繼續唾沫橫飛地改向山藥開炮,不過山藥就這麼充耳未聞地拉着我走掉了。

走了沒多久,遠遠地迎面走來一隻人面豬身的動物,豬身黃色,尾巴赤紅,還沒等樹人解釋,我上前幾步,指着它問道:"你是不是剛才那頭豬的親戚?"

它用嬰兒般的聲音叫了一聲,隨即張開血盆大口向我們撲了過來。樹人急呼:"它是合窳,食人!"

山藥、秦翌、嫻珠三人已提劍衝到前邊,圍攻合窳。合窳力氣極大,一掌就扇倒一棵樹。我忙跑遠幾步。忽聽樹人喊道:"人樹過來了!快把身上纏些枝條站着別動!"

沒弄清狀況的我慌忙纏些藤條在身上。斜眼瞟到兩棵長有人面的大樹正緩緩向我這邊移動。人樹接近時,我屏住呼吸,筆直站好,不敢移動半分,心懸到了喉間。眼看人樹就要走過身前了,剛要鬆口氣,卻見一棵人樹沖我笑了笑,擺動了幾下枝葉,我也回它一個僵笑,配合地扭了下屁股。

"多大了?"人樹突然出聲。

"啊?我,做樹沒多久,剛轉的行。"

"我看你更像人一些!"人樹打量了我很久,終於下了結論。

"怎麼會,我哪裏像人?!我根本不是人,我樹啊!"

"分明就是人!"人樹忽然向我伸來枝條,我見已然穿幫,尖叫一聲,撒腿就跑。難得我都不做人了,竟然還被樹族歧視。沒有綠卡就是裝不像樹,怪不得那麼多人拼盡手段弄綠卡呢。強烈呼籲人和植物的平等性,堅決反對種族歧視!

在人樹就要纏住我的時候,一支箭及時射中了樹枝,沒想到中箭的樹枝竟流出紅色的血。山藥向我這邊射箭的分神之際,被合窳一爪打到胸口。雖然山藥迅速向後躲閃並滾倒在地,但是那重重的一爪還是傷到了他,嫻珠和秦翌及時擋上前牽制住合窳。

山藥不顧自己的傷勢,跑着迎上我,並不停地向人樹射箭。就在山藥射完最後一支箭時,我剛好跑到他身邊。山藥抽出佩劍,和兩棵人樹纏鬥。他胸前的血已浸透前襟,人樹漸漸佔了上風,而秦翌和嫻珠也與合窳陷入苦戰,不能脫身。這時,兩棵人樹同時向山藥伸出四隻似手的粗枝幹,山藥勉強躲開三隻,眼看這最後一隻定是躲不過了,可就在枝幹觸及到他胸口的那刻,突然像碰到火似的,迅速縮回,隨後兩棵人樹互相看了一眼,倉皇逃去。

山藥從懷裏摸出元戎送的那包粉末,包粉的布袋已破,一些粉末漏了出來。樹人這時也走了過來,待近處聞到粉末后,連退了好幾大步,驚恐地說:"蝕樹粉!"

原來是被這包粉末救了。

山藥焦急地從懷裏掏出已被血徹底染紅的家訓。驚奇的是,家訓上的字竟在血跡中漸漸消失,待字完全沒去之後,家訓上浮現出一副地圖,地圖中間標註了三個小字"卻塵石",大概這就是祭壇的入口吧。

此時嫻珠和秦翌終於合力殺死合窳,原來合窳守護的是蘇桑,食之可以不老,保持年輕。想起方才因為這破草我差點丟了性命,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那草拔個乾淨,泄憤般全部塞到嘴裏吃光,看得樹人、山藥他們幾人一愣一愣的。

"你是牛嗎?吃那麼多草!"山藥好笑地說。

嫻珠和秦翌受傷較輕,山藥胸口的傷口卻很深,我給他的傷口抹完葯后,開始給他包紮,才包了幾圈,山藥就轉頭對嫻珠說:"還是你來吧。我還想活着到祭壇!"我狠狠地勒了下止血的布,山藥呻吟了一聲,我還覺得不解恨,用布纏上山藥的脖子,狠勒了一下,才不甘心地坐到了一邊。

此時已近晌午,樹人已長成壯年,可還是左一個爹爹,右一個爹爹地喊着我,讓我渾身彆扭。"樹人,你別喊我爹了,叫我歐緣好了。"

"我一百年才能喊一日爹。"樹人有些委屈。

"好!你喊吧。"反正只客串一天,我忍了。

"死前還能嘗嘗當爹的滋味,你可真幸運啊!"山藥羨慕地睨了我一眼。

"便宜爹也不是這麼好當的,要不讓樹人喊你好了!"我不滿地翻著白眼。

"我倒希望有人喊我爹。"山藥的聲音突然低沉下來。

想起他的藍眸和詛咒,我也不再多言。

有了地圖,我們四人又抹了蝕樹粉,再加上一級導遊樹人的帶領,日落前我們順利地到達了地圖上標註的地方。

樹人此時已是垂暮老人,喊了我一日的爹,此時見他即將在日沒時分死去,我也是痛楚難當。樹人無力地躺在地上,而抹了蝕樹粉的我卻只能坐在稍遠處眼巴巴地望着他。樹人眼中流露出對我的無比眷戀,此時的樹人讓我想起林道曾說的那句話"世間的花草樹木都是有靈性的,他們擁有比人更純真樸實的感情"。隨着夜幕降臨,樹人不舍地闔上了雙眼,他的身體漸漸化為樹枝,枯萎變碎,融入土地,再不見蹤影。

"原來能死在心愛的人懷中也是一種需要期盼的幸福。"山藥輕聲低喃,和我眼神一對隨即分開,轉向嫻珠和秦翌,"找入口吧。"

他們三人在附近尋找祭壇入口——卻塵石,我則在一處平坦的地方坐下休息。找了大約半個時辰,這方地都被他們翻了不下幾十遍了,可是仍沒有找到入口。

突然,山藥沉沉地說:"畢虎已死。"山藥挽起袖子,只見他胳膊上的一條疤痕正漸漸變為黑色。

竹子他們來了?他們不會出事了吧,一想至此,我心亂如麻。

山藥冷眼看着焦灼萬分的我,說道:"你覺得他們有可能從我手中將你救走嗎?"山藥見我眉頭一皺,語氣半諷刺半嫉妒地說,"我倒要看看你怎樣同時面對你這幾位相公。"

><你不說,我都忘了。做人祭和東窗事發被某個相公妒火中燒時給喀嚓了,哪個好點呢?我得仔細分析一下。

做人祭,優點:在眾相公心目中保持完美形象,誰是我的第一個男人將永遠成為一個謎,不會遭遇金融風暴。缺點:必死無疑!

東窗事發,優點:如果謊話說得好,尚有一線生機,也就是不成功則成仁。缺點:極有可能成為情殺案件,既沒保持好形象,還死了,真是賠了相公又折命。

哎~怎麼才好呢?

山藥讓我換上現代的衣服和鞋子,和他們一起尋找卻塵石。我穿着高跟鞋走了一小圈腳就疼了,於是又坐回先前的那塊地方。入夜後,山林越見寒冷,我穿着裙子和涼鞋,凍得直打哆嗦,只得站起來,跺着腳取暖,忽然腳一崴,好像聽到哎呦的輕輕一聲。不過不是我發出的。

山藥他們望向我,見我沒事,又繼續埋頭尋找入口。我坐下揉着腳,此時的地面似乎比剛才更冷了幾分,我凍得直想放屁。可是這次沒有馬讓我誣陷,所以我只好盡量放低音量,偷偷地放。就在我慢慢地疏導完這個屁的時候,身下的地面忽然快速移走,只見那塊地皮開口了:"臭死了!坐我踩我也就算了,還想熏死我!"

"要想熏死你,我水平還不夠!"我的屁和海邊地道的那個比,無論從氣味和聲勢上都還差得遠呢!(連這個都要比嗎?)

山藥他們已聞聲而至,山藥試探地問:"卻塵石?"

我仔細打量着眼前這東西,看上去就像一塊地皮,顏色也是泥土的顏色,扁平狀的,根本不像石頭。這時,地皮抖動了幾下,待泥土漸漸掉落後,地皮搖身一變,成了一塊地板磚。然後,這塊地板磚從表面突起兩隻眼珠,看向山藥的雙眸,問道:"你是離楚的後人?"

"正是,離楚是我的先輩。"山藥恭敬地答道。

"答應離楚替她守住祭壇后的轉日,我便誤食了玉紅草,一醉至今。這一醉就是幾百年,今日竟被這女人踩醒,還差點被熏死!"

"要不是我踩你熏你,你還醒不過來呢!我有功無過,正所謂武功心法』內練一口氣,外練一個屁』,再說,你個色石頭剛還偷看我屁股呢!"做石頭真不錯,經常有美女美男主動獻上被你偷窺。

"如今我已完成當日約定,你們好自為之。"地板磚說完,就橫著走了。

地上露出的石板上有兩個凹槽,凹槽周圍刻着很多我不認識的文字。山藥將一對佳偶熙玉分別放入兩個凹槽,果然合適地嵌入。同時扭動佳偶熙玉,石板隨即打開,露出地下的階梯。

我們點着火把,沿着階梯小心翼翼地向地下深處走去。走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終於到了一間寬闊的石室。這間石室空蕩蕩的,只在中間有一潭深水,水上懸空架著一個祭台。

山藥在石室中查看一周,最後在東西兩面相對的牆上發現了兩個凹槽。山藥拿出剩下的兩塊玉佩——乾坤漩與浮幻冥分別嵌入,在放好后,兩塊玉佩閃耀的光彩在水潭上空形成了密密麻麻咒語般的文字,而玉佩輝映的光芒恰好折射到祭台上。

"縛魄咒、越時咒、祭生咒。"山藥喃喃地念著,他反覆地看着那些文字,大約一炷香后,玉佩形成的文字漸漸消失。山藥將我強拎上祭台,按躺下,將赤情放於我倆之間,左手緊捉住我的右手,在我身側半支起身,溫柔地說:"小野貓,別怕!"

"不怕也行,你別殺我!"我可憐巴巴地望着山藥。山藥眼皮微闔,面無表情地說道:"難道將你留給他們嗎?"話音剛落,我的唇已被他封緘,他的唇濕潤柔軟,輾轉覆於我的唇上,輕輕的,淺淺的,宛如輕風細雨,吻進我的心底。山藥逐漸加重這個吻,將我的舌頭卷於他的口中,上下左右迴旋翻動,疾風驟雨般肆意地旋動,廝磨著,深深的,重重的,身體激動得顫慄。那壓抑已久的痛苦失控般一瀉而出,如饑似渴地啃噬着我的唇瓣,異常狂熱,鼻息急促紊亂,此刻排山倒海的纏綿竟讓我第一次體會到他內心的脆弱和面對死亡而產生的真實恐懼。

長吻過後,山藥用手臨繪着我的唇形,輕聲問:"你最後有話要對我說嗎?"

"有!"我坐起身,深深凝視着山藥,然後將緊握的拳頭舉過頭頂,恨恨地高喊道:"封建迷信害死人!打倒封建迷信!"

><

山藥青著臉一下將慷慨激昂的我按回祭台。我掙扎了兩下,隨後沉下臉,認真地說:"其實我還有話要對你說,很重要,很重要!如果我再不說恐怕此生就再無機會了。"

山藥的藍眸熠熠發光,迫切期盼著下文。我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頓地說:"我能不死嗎?"

山藥氣得嘴角微顫:"你可以死了!"他氣憤地低吼道。

你至於這麼大火嘛!人家死前再努力掙扎一下也不行?這是多麼值得他人學習的積極求生精神啊!遇難的人如果有一半我這樣的精神或許就不會死了,就是被埋地里了說不定也會再爬出來的。(作者:那是殭屍!)

在我準備受死之時,就聽歐緣、任民璧、美矜同時疊聲響起。證券市場嗎?今天黑色星期五嗎?金融風暴了嗎?想到這裏,我覺得不是救星到了,而是冤家聚首了。我一下癱在祭台上,我還是死了算了!

嫻珠和秦翌兩人已經持劍相搏,山藥也躍下祭台加入戰局。來人有竹子、小牛子、林道、神仙弟弟、小條子和一位不認識的俊朗青年,此人並未動手,進入石室后便痴痴地望着石室中的水面出神,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林道和小牛子兩人夾擊嫻珠,竟只是和嫻珠打個平手。林道失望地說道:"真的是你!"嫻珠眼神一黯,一失神就被小牛子的劍劃破了衣裳。秦翌被小條子和竹子兩人圍攻,勉強支持,看似有些吃力。山藥和神仙弟弟單打獨鬥。真是各自找冤家啊!林道和小牛子一起對付欺騙他們的"叛徒"。其實林道也是卧底,按說不該啊,難道是惱怒被利用?小條子和秦翌兩位名廚對拼,竹子則是出於對假管家的仇恨。不過這兩組都沒山藥對神仙弟弟下手狠。山藥幾次痛下殺手,神仙弟弟形勢兇險,勉強招架,才幾個回合身上已然挂彩,被血染紅的白衣醒目刺眼。山藥你和神仙弟弟會有什麼深仇大恨呢?難道是嫉恨神仙弟弟?

秦翌已微顯不支,山藥倏然跳出圈外,躍回祭台拉起我,將赤情架在我的頸間。到了古代,我就沒少被刀架脖子。他要殺我了嗎?巨大的恐懼攫住我的心,同時又有一股無力的酸澀感油然而生,各種複雜的感情交織於一起,從我的雙眸向山藥流瀉而去。山藥持赤情的手一頓,看着我的眼神複雜而痛苦。

忽聞竹子大呼:"百壽老人,他要殺你的女兒!"

"女兒?我的女兒!"一直呆望着水面的青年此時猛然驚醒,環顧四周,最後視線落於我身上。

這青年竟是百壽怪童?他吃了人蔘果了?現代化妝品真應該找您做代言人。

眨眼間我已到了百壽怪童的手中,所有人都是匪夷所思的表情。不愧是修鍊了幾百年的武功!我在百壽怪童的身上也聞到一股蝕樹粉的味道。

百壽怪童摸過我的脈搏后展顏而笑,問出個金融風暴的導火索:"女兒,他們誰是你的夫君?"

我當場愣住,腦中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回答。這時只聽竹子篤定地說道:"我是璧璧的夫君,她的第一個男人!"說話的同時,竹子的眼刀也削向了我。小條子微垂著頭,緊握長劍的手,骨節突現。

昏迷!連小條子都比你靠前。看來竹子最在意這個問題,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不知會怎樣。

"我才是小璧的夫君!"神仙弟弟站出一步朗聲宣佈,隨後怯怯地瞄了我一眼,突然降低聲音,心虛地說道,"我才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神仙弟弟你還沒弄清楚第一個男人是什麼狀況吧?事實都被你說得如此心虛,哎~我皺着眉頭,發愁地揉着頭髮。山藥幸災樂禍地斜睨着我,不過那一閃即逝的忌妒卻沒逃過劉爺爺給我再造的火眼金睛。

竹子和神仙弟弟這對冤家又杠上了。幸好巧克力不在,如果他在的話,以他的脾氣,估計也不會和他們爭執,二話不說,一刀先將我解決掉,然後再和我同歸於盡。想到這裏,我不禁擦了把汗,看來還不是最壞的情況。

百壽怪童繼續說道:"先前他們五人均說是你的夫君,所以我才帶他們一同入山。女兒,到底誰才是你夫君?誰說謊騙我,我就立刻殺了誰!"說罷,看向他們的眼中殺意盡現。

"啊?"我心一顫,忙尷尬地說,"他們全是我的夫君!"說完,臉上擠出一個乾笑。

"全是?!"百壽怪童先是撓了撓頭,隨即想通了似的露出爽朗的笑容,贊道,"女兒你真能幹!"

><是嗎?我僵硬地賠著笑。這百壽怪童的邏輯比我還怪。

山藥向嫻珠使了個眼色,嫻珠隨即上前一步,說道:"爹,我才是你的女兒,她是羅所門的聖女。"

"可是她的脈象一如無武功的常人,但卻懷有一般人無法察覺的高深內力,她應該是我的女兒。我在我女兒兩歲時用特殊手法為她打通了全身經脈,她的脈象與常人根本不同!"百壽怪童不相信地搖了搖頭。

"爹,聖女的武功只是被血封抑住而已,並非您所說的經脈緣故。"嫻珠解釋道。只覺眼前一晃,百壽怪童已攜我到了嫻珠身邊,一手扣住嫻珠的手腕,一手扣住我的,仔細比較。少頃過後,朗聲大笑,將我撂至一邊,面帶笑容對嫻珠說:"原來你才我女兒。那他們誰又是你的夫君?"

我剛才說了他們五個全是我老公,怎麼還問?這百壽怪童好像腦子有點問題,不過他武功出神入化,所以也無人敢忤逆他。原來人的衰老不是表現在容顏上,而是表現在心態和精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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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美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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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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