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矮冬瓜和高個子

一年一度的校慶活動，熱鬧依然。只是我們高三的學生因為學習緊張之故，不需要參加籌備活動，無非是多了個可以名正言順偷懶的理由罷了。

跟貞愛擠進一個賣黃豆雪糕的攤位，買了兩個雪球出來。一個留着一頭清爽短髮的高個子男生走過，長得異常清秀，穿着一身運動服，陽光味十足。如此出眾的美少年，以前怎麼竟然沒有進過我的視線範圍？

周圍的女生起了陣陣騷動，全向他投去愛慕的眼光。大家開始在互相打聽這位帥哥的來歷。

那位帥哥向我們迎面走來，到了我面前，竟然突然跟我點了一下頭！我條件反射地也把頭低了一下，回過神來才意識到：他剛才是對我打招呼了！

我的心在怦怦地跳，難道美少年對我一見鍾情了？美麗的日子，校道上的邂逅，視線相遇時電光火石的心靈碰撞，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純熙，你認識沈依華？」貞愛的聲音打斷了我的奇思異想。

「沈依華？誰呀？」

「那她剛才怎麼跟你點頭了？」

「啊？」

「她是剛轉學過來的高三學生，是去年校際女子排球比賽的最有價值球員！名氣大著呢！」

竟然～是個～女的～造物弄人哪～

我的難得的艷遇就這樣夭折了～

可是，她怎麼會跟我打招呼呢？

想不明白！

為了節省吃飯時間，我買了一堆肉包子儲存在冰箱裏，餓了就拿微波爐熱一下，熱氣騰騰地吃下去，也很美味呢！

這天，我正在邊吃肉包子邊看書，刻苦學習的勁頭勢不可擋。當我的手正伸到碟子裏拿第四個包子的時候，朴星宇就進來了。「你真的很大食啊！小心會變胖的喔！」

我開着門通風，他大概在門口偵察了我好一陣了。我順手拿個包子就塞到他嘴裏：「嘗嘗，味道可好了！」

他盤腿坐在我身邊就開始啃包子，我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他身上，吃得飽飽的，靠着又軟綿綿的，腦子開始變得混沌，書本上的字變成了一堆浮遊物體，我的眼皮漸漸地合上，合上，很快就睡得不省人事了。

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床上，身上還蓋着薄毯。房門鎖了，餐具收拾了，房間里靜悄悄的。

一定是朴星宇把我抱到床上來了，還細心地不讓我着涼。他真是很會關心人呢……

今天的網球集訓，是朴星宇和崔安泰的對壘。綠色小球像長了翅膀一般在球場兩邊翻飛，久久都不落地。兩人打得好有精神哩！

崔安泰一個扣殺，球貼著邊界落地，星宇雖則飛身撲救，但已回天乏術。崔安泰興奮得把外衣扔到半空中，像狼似地「嗷嗷」直叫，讓人真恨不得一把就掐死他！

我無意中往後看了一下，竟然見到校慶那天的美少年（不不，是美少女才對）站在鐵絲網外，全神貫注地看着正在施展肌肉的崔安泰。我走到場外，跟她「嗨」了一聲。

她被我嚇了一跳，然後臉紅紅地說了聲：「你好！」她的聲音並沒有一般女孩子的嬌嗲，帶點中性化，聽在耳朵里很舒服，不會給人矯揉造作之感。

我好奇地問她：「那次之前，我們見過面嗎？我～沒有印象～」

「對不起！」她沒有直接回答我，卻莫名其妙地道歉。

「你叫沈依華？」

「嗯！」

「你對網球有興趣嗎？」

她支吾了半天才說：「有。」

「那就跟我來！」我沒等她同意，徑自就拉起她的手跑進網球場。在這裏忍不住八卦一句，她雖是運動員，但手部的皮膚依然很幼滑。

「她叫沈依華，想加入我們網球協會的！」我向正在擦汗的朴星宇和崔安泰作介紹。

沈依華卻一直靦腆地垂著頭，長得那麼高大，卻像只害羞的小兔，真沒想到呢！

崔安泰打量了她一下，皺皺眉說：「是你？」

沈依華的頭垂得更低了。

「你們認識？那正好，你跟她打一場吧！」竟然這麼容易就幫沈依華找到對手，真令人雀躍。

「老手打新手？而且為什麼是我，我剛剛才打完一場，筋疲力盡～」

「因為這是我的命令～」

「我就不聽！」崔安泰絕對不是君子，因為他不但動口，而且還動手來扯我的辮子！

頭痛得好像要爆開一樣！我不甘示弱，回身就把拳頭像密集的雨點般落在他身上。

球沒練成，卻跟模特兒打了一架，氣人～

天氣漸涼，做功課做到腰酸腿疼脖子梗，在浴缸里泡個美美的熱水澡，盡情放鬆身心，簡直就是至高無上的帝王式享受！

擰開水龍頭，卻發現突然不好使了，怎麼擰都不出水。這可怎麼辦？正道不行，只能來偏方了。

我翻箱倒櫃找了個鐵鎚，對準水龍頭一砸——

這下熱水倒是出來了，卻不受控制地「噗噗」狂噴。完了，水龍頭被我砸壞了。我獃獃地看着噴泉般的水花不知所措，直到浴室已經漫了半尺深的水。

水掣！要關水掣！

可是，水掣在哪？

我只得向朴星宇求救。他趕過來看到我房間這陣勢，嚇了一大跳，跑到陽台的角落把水掣關得死死的，熱水這才停止了噴發。總算安靜下來了～

「怎麼辦？」我傻傻地問。

「校工應該已經下班了，最快得明天才能過來修。要不，你今晚就到我那邊去泡？我幫你放熱水。」

「不行！（你占我便宜怎麼辦）對了，學校附近不是有浴場嗎？那裏更好啊！不如一起去吧？」

他訕訕地說：「為什麼我也要去？」

「因為我要去！你不是也很開心嗎？走吧！」我推他回去拿衣服，自己也趕緊收拾東西。

浴場里蒸氣騰騰，泡在按摩浴池裏，任憑一股股水流有節奏地沖刷著身體，舒服得不得了呀～

我揉起了滿頭的泡泡。朴星宇那傢伙在男部那邊不知道怎麼樣了呢？明明宿舍有熱水，卻被我硬扯著來浴場。好可憐呢！

沖凈泡泡，我伸手拿起旁邊的護髮素就往頭上倒——

「不好意思，那是我的。」

我剛要看看說話的人是誰，一大團護髮素卻「噗」地一聲噴了出來，有些還流進我的眼睛裏～

眼睛好痛～我趕緊跳進浴池裏，洗洗洗～沖沖沖～

當我重新爬上來，剛才那人關切地問：「怎麼樣了？不要緊吧？」

「沈依華，是你呀？」我的眼睛已經開合自如了。

「李純熙！」

我們兩個又舒舒服服地泡在熱水裏。

「剛才用了你的護髮素，不好意思呢！」

「呵呵，沒關係。」

「我的水龍頭壞掉了～」

「我的也是～」

真是同病相連呢！我倆相對而笑。

「對了，原來你認識崔安泰呀？」

霧氣上升遮蓋了她的臉，我看不清她，只聽到她輕輕地「嗯」了一聲。頓了一下，她幽幽地說：「我向他表白過，被拒絕了～」

「啊？」我驚得差點栽進池子裏。崔安泰這隻驕傲的大公雞，竟然連條件如此出眾的沈依華都逃不出他的魔掌！

「他對你好像還不錯……」

「才不是呢！我們每次見面不是吵架，就是打架，活像前生搞混了骨頭！」

「那也是讓人羨慕的呢，我跟他連話幾乎都沒說過……」

沈依華濕濕的臉精緻得讓人心疼，加上她那夢一般的語調，這個崔安泰，真是太不識貨了！

跟朴星宇約好了八點正在浴場門口等，跟沈依華聊天讓我忘記了看時間，出來時候已經八點半了。他在寒風中冷得直跺腳。

「你可真慢啊！」

「對不起～」

沈依華貼着我耳朵問：「你男朋友啊？」

「啊？嗯！」我不好意思地承認了。

「那我先走啦！」沈依華向我們瀟灑地揮揮手。

「依華再見！有空一起玩呀！」

沈依華俏皮地擠擠眼，笑笑就走了。

我挽著朴星宇的手臂，鼻子直往他的衣服上拱：「好香啊～」

「喂喂喂，你怎麼像條小狗一樣，衣服都被你弄皺啦～」

在飯堂吃完飯，翻開記事本，發現朴星宇的生日只有不到一個星期時間了！我在日期旁邊畫了個心型，裏面寫着「BIRTHDAY」，又添上星宇傻乎乎的頭像。自己越看越得意，不禁笑出聲來。

有隻手突然伸了過來，在星宇生日後的第三天龍飛鳳舞地留下「崔安泰生日」的字樣。又是這傢伙！

「你幹什麼啦？」

「那還用說嗎？當然是免得你忘了呀～」

我把本子搶過來，用粗粗的黑線重重地劃掉他的字。

「你好過分！」他氣得七竅生煙。

「像你這麼受歡迎，一定有許多女孩子會送禮物給你吧？貪心的人～」說罷，我拎起書包轉身就跑。崔安泰在後面好像還里巴嗦地喊着什麼，但這個自大狂又能說得出什麼動聽的話呢！

這幾天走着坐着躺着都在想着該送什麼生日禮物給朴星宇。偶經過一西餅店，竟然看到沈依華在裏面給顧客夾麵包！她那身制服可愛非凡，從上到下都是蕾絲，使她散發出濃濃的女人味。

「依華！」

她一看是我，大驚失色。我的眼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笑得合不攏嘴，她羞得掩面直喊：「不要看啊！難看死啦！」

「你打工？」

「這是我阿姨的店，新來的工讀生要下星期才能上班，店裏人手不夠，所以就讓我來當『救火隊』了。」

「這樣呀！」

「你有時間也可以來幫忙的，就是晚上在這看看店，一點也不辛苦！」

打一個星期的工，就可以有更多錢買好點的東西送給星宇～那就干吧！

沈依華見我答應了，高興得跟什麼似的，馬上就去拿了套蕾絲制服給我穿上。

我換了衣服出來，沈依華眼睛一亮：「純熙，你穿得好好看噢！像洋娃娃～」

「真的嗎？」我對着小鏡子搔首弄姿了幾下，嘿嘿，果然十分嬌俏呢！

第二天晚上，崔安泰無意中撞進來了。他架著一副墨鏡，也不怕晚上會撞上電燈柱，墨鏡似乎大大影響了他的正常視力，他把一張寫得密密麻麻的紙條湊到鼻子上看着，真的是「一葉障目」，糊裏糊塗就拐進我們店裏來了。

他前腳才踏進店門口，我跟沈依華便齊聲脆生生地跟他打招呼：「歡迎光臨，崔安泰同學！」

他驚得墨鏡都滑了下來：「矮冬瓜和高個子？！」

我跟沈依華相視一笑。「請問你需要點什麼嗎？」

他把墨鏡推上去，把紙條放在玻璃櫃枱上：「上面寫得很清楚，你們對照着拿就行。」

原來是他媽媽給他的購物清單。我按著給他夾了一盒子，對了，何不做個順水人情？

我把盒子雙手遞給他，笑眯眯地說：「反正你也快生日了，這就算是我請你的吧！」

他的臉稍稍變紅，但很快他就說：「這麼簡單就把我打發掉了？」

「那你還想怎麼樣？！」人心不足蛇吞象哪！

他沒說話，放下鈔票，提着盒子就跑了，我還沒來得及給他找零錢呢！

一直在旁邊保持沉默的沈依華這下開腔了：「崔安泰要生日了嗎？」

「對呀，還有一個多星期。」

「你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因為～他跟朴星宇的生日只差三天哪！對了，你知道崔安泰的生日要幹嘛？」

「我……」沈依華滿臉紅霞。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依華，你要加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