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幕 他比煙花更寂寞

當蘇楊開價1500萬購買天成製藥廠時，李慶浩顯得很傷感，畢竟他在這個廠里幹了整整38年，從當年一個小學徒工到後來的車間主任直到最後一廠之長，他多少和這個廠有了感情，現在居然要從自己手上賣出去，不傷感實在說不過去。不過李廠長到底是過來人，知道這筆交易對他而言有百益而無一害，首先是能暗中拿下蘇楊給他的20萬好處費，其次是收購后他還是廠長，權力只會更大，更重要的是：以後廠里效益不好就不會有人怨他了，工人不會到處追殺他，領導也不會找他半點麻煩，就算倒閉掉都與他無關，發財大家享福，倒霉肯定找不到他，一切都有蘇楊頂着。李慶浩小眼珠子飛速轉了幾圈，把方方面面想了個遍，確信對自己絕對沒任何不利之處，於是破涕為笑，爽快地和蘇楊達成君子盟約，正式開始操作賣廠的事，併當場拍胸脯向蘇楊許諾，肯定會把這樁生意做得漂漂亮亮的，絕對不讓蘇楊吃虧。

有人估算過天成藥廠當時的總固定資產，除了欠銀行300萬貸款外，沒有其他一分錢外債。雖然當時藥廠處於半癱瘓狀態，但廠房是新建的，設備是剛買的，還有上百畝土地，四百多號人，這部分資產加起來最起碼有7000萬，1500萬買下7000萬的廠彷彿是個奇迹，但這就是資本的力量。當時天成還屬於國有資產，正處於改制的邊緣，當地政府積極相應中央的號召要對天成藥廠進行資產改制，天天磕頭盼望有財神前來投資，結果盼了一年多還沒着落，雖然不時有人上門考察，可大多是騙吃騙喝后就拂袖而走，雖然藥廠設備還挺新，但產品沒市場，機器天天歇在那裏等生鏽，工人組織了十幾次集會到無錫市政府門口靜坐要工資，當地政府領導個個為這家藥廠頭疼不已，現在看到有人肯出這麼高的價錢買下這個破廠自然歡心不已，更何況蘇楊還承諾不讓一個工人下崗，更是解決了他們的心頭之憂。所以一路綠燈，整個收購沒遇到半點麻煩。

2003年11月，蘇楊聘請了一位醫藥界赫赫有名的人物擔當楚水生物CEO，此人是我國改革開放后第一批留學生，八十年代中期就獲得了哈佛大學醫學博士學位，曾任世界三大製藥公司之一的輝瑞大中華區市場總監，九十年代末回國后一直擔任國內某知名製藥集團副總裁，聘請此人蘇楊整整花了200萬，不過絕對物超所值，因為此人不但帶來哈葯全套市場管理及營銷資料，還帶來自己五員心腹大將。高層領導齊全后蘇楊緊接着組建好其他部門。2003年12月底，楚水生物在浦東國際會展中心舉辦了盛大的媒體發佈會，宣佈2004年正式進軍醫藥市場。

發佈會被安排在晚上六點舉行，那天總共來了不下300名記者，包括中央電視台，鳳凰衛視等重量級媒體均有記者到場。此次發佈會和同類發佈會相比有很大區別，從某種意義上講，更像一場大型Party，先是在濱江大道放了一小時焰火，以此歡迎各位來賓，焰火結束后，又在國際展覽中心附近的五星級酒店香格里拉舉辦了盛大晚宴招待各記者，同時，一台製作精良的歌舞晚會也閃亮開場，十多位當紅歌星紛紛登台獻唱。酒包飯足后眾記者又被請上一艘號稱媲美泰坦尼克號的豪華游輪，郵輪上有影院，夜總會，舞廳，游泳池等娛樂場所供人玩樂。郵輪沿着黃浦江一路駛往長江，在長江中央停了一夜，第二天清早才回到上海。

新聞發佈會早上九點正式召開，先由CEO介紹楚水生物一些情況及戰略規劃，羅嗦了大半個小時后說下面有請公司老闆蘇楊為大家致辭，話音剛落，諾大的會展中心頓時鴉雀無聲，鎂光燈咔嚓咔嚓閃個不停，蘇楊凝視台下數百名記者，一字一句地說：「楚水生物要用十年時間成為醫藥行業的微軟，捍衛民族醫藥的尊嚴。」

蘇楊的這句話成為第二天上百家報紙的頭版頭條。所有參與發佈會的媒體都高度讚揚了楚水生物，更是有媒體預測該新聞會成為2004年國內十大新聞，不過也有個別媒體表示這只是一個烏托邦式的夢想，可無論如何幾乎所有媒體都對楚水生物表示了高度關注。很多年後，有一位專業財經作者撰文說那次新聞發佈會實在是一次非常成功的商業炒作，短短兩天，蘇楊就讓一半中國人知道了他的公司，如果按正常模式達到這個效果至少需要花費3億人民幣，可蘇楊的實際付出只是區區200萬。而且，還獲得了很高的美譽度。文章最後此人強調：從這個意義上講，把蘇楊評為一個營銷天才並不為過，最起碼他的炒作水準在國內醫藥行業已無人能出其右。

楚水生物做的第一個產品是一種透明香皂，這種香皂除了貴之外沒有任何特點，不過蘇楊卻將之定位為具有革命性的高科技產品，並取了個很好聽的名字——透氧嫩膚香皂，打出的功效說用這個香皂洗一次澡等於做一次全身光子嫩膚，能夠柔嫩全身肌膚，讓你永遠18歲。策劃好后請上海第一4A公司拍了TVC，接着，全國數十家衛視每天不分晝夜宣傳該香皂的功效，密集播放了半個月後，連90歲的老太太都知道透氧嫩膚香皂是什麼玩藝兒了，蘇楊判斷市場已經成熟，開始全面鋪貨，結果一上市就賣瘋了，一塊透氧嫩膚香皂賣80元，女人們往往10塊10塊往家買。這種香皂讓蘇楊每個月都有200萬左右的回款，到現在還是楚水生物的盈利產品之一。

楚水生物做的第二個產品是抗衰老口服液，這口服液據說吃了能返老還童，白髮變黑，老年斑都能吃掉，性能力可以恢復到20歲。蘇楊知道這種產品光靠廣告打市場肯定不行，政府監管力度越來越嚴，如果明目張膽大肆宣傳肯定會挨罰，再加上現在消費者智商大幅度提高，個個火眼金睛，對虛假廣告一眼就能看出，要把這種產品做成功只能智取，經大量市場調研並反覆討論市場策略后，決定採用組合銷售模式，一方面請中國知名度最高的小品演員做產品代言人，在中央電視台以及各地衛視大做廣告，以此提高產品知名度和美譽度；另一方面積極嘗試會議營銷和社區營銷，加強終端攔截率，所有終端都派上促銷員，堅決不放走任何一個潛在客戶，做好市場的同時更是加強做好政府公關，堅決不逃一分錢稅，動不動還捐款給慈善事業，因為態度好，政府對楚水生物印象很不錯，幾次醫藥行業整風都沒有動楚水生物，就這樣折騰了大半年，該口服液也獲得了巨大的成功，穩坐國內同類產品第二名，每月均能進賬上百萬。

2004年2月，一名大學生揮刀殺死了4名同學后亡命天涯，一時間全國震驚，所有人都伸出指頭痛罵此人是魔鬼，媒體更是不分晝和夜報道此事，吸引了所有國人的眼球。後來該大學生被捉拿歸案后民眾一致態度是批判兇手，同情受害者，紛紛給那4個被害人的家庭捐款，蘇楊又看到了巨大的商機，在此大學生被判刑那天，召開發佈會宣佈給他父母捐款10萬人民幣，頓時引起轟動，各大媒體不請自來，天天圍在蘇楊公司門口等待採訪，蘇楊前幾天先是拒不接受任何單獨採訪，等記者越來越多后召開新聞發佈會，會上蘇楊聲情並茂地說殺人犯有罪但他父母無辜，無論如何父母都是最偉大的人，我們應該去愛而不是恨。蘇楊的這些話又被紛紛被轉載，並很快引發一場大討論，上百家媒體數萬人參與了討論，最後沒有任何結論，但每個人嘴裏念叨得最多的除了該殺人犯就是蘇楊和他的楚水生物。

2004年6月蘇楊花了50萬請一位在國內名不經傳的運動員做公司形象大使，一開始蘇楊的這個提議讓公司很多管理人員大惑不解，紛紛說我們公司現在怎麼說也全國知名了，找代言人幹嘛不請劉德華卻讓一個無名運動員呢？這不糟踏公司形象嗎？蘇楊卻含笑不語，只讓市場部儘快把廣告拍出來然後在全國電視台統一投放，一開始還沒幾個觀眾認識該運動員，可在短短2個月後的雅典奧運會上，此人拿了一項田徑比賽的冠軍，創了歷史，一時間變成了中國最有人氣的偶像，更成為了民族英雄，身價飆升數百倍。直到這時那些對讓此人做代言人耿耿於懷的人才恍然大悟，再次折服蘇楊的先見之明。至此楚水生物已名聲大噪，數家財經雜誌相繼刊登楚水生物的研究論文，而市場更是全面飄紅，每個月都能回款近2000萬。2004年底，蘇楊榮獲市年度十大青年企業家，十大青年勞動模範，嘉獎60萬人民幣及一輛奧迪小轎車。

這一年，蘇楊27歲。

評論界普遍說蘇楊是100年一遇的商業天才，他具備了所有成功商人應該具有的條件，更有評論稱蘇楊是世紀初最讓人驚嘆的青年資本家，白手創業，用才智和過人膽量創造了屬於自己的財富帝國。而相比其他同樣靠知識起家的年輕CEO，他更年輕，前途更不可限量。

這一切，就在2年內完成轉變。2年前，蘇楊還是一個每天騎車上班的小癟三，被汽車撞死在路上都沒人管，任何一個人都能對他大聲喝罵，2年後蘇楊穿的衣服不是PRADA就是GiorgioArmani，其他的看都不看一眼，坐的車是平治S600L，到哪裏都住五星級酒店，走在路上最起碼有10個保鏢跟着。這不是神話，這是發生在二十一世紀上海的真實事情。

「你們知道怎麼賺錢嗎？」在F大一次演講中，面對台下數百雙眼睛放光的學弟學妹，蘇楊緩緩說：「概念，概念，還是概念，給我一攤狗屎，只要我造一個概念，第二天就能賣出黃金的價錢，這就是現在的市場，你千萬不要去研究他，因為市場很簡單，你要做的只是相信自己。還有，一定要學會能吃苦，學會折磨自己，只有這樣，你才能時刻保持清醒和鬥志。」

蘇楊說這些話時，自信中透露著張狂，下面的學生聽了紛紛鼓掌，說蘇學長果然有魄力，簡直是他們的偶像。沒人能夠想到他們的偶像7年前剛到F大時，經常背着從地攤上買來的紅色背包，穿着長袖白襯衣，的確良藏青長褲以及一雙18塊的黃球鞋，站在F大池塘邊黯然神傷。

2003年和2004年兩年時間，蘇楊賺了至少五千萬。很多人都看到他成功后的風光，但沒人知道他創業前的狼狽和創業時的痛，一天抽兩包煙，連續十天夜裏不眠不休工作，為想出一個好的創意不停抽自己的嘴巴，時時都有衝動從17樓跳下去了結自己，更可怕的是孤獨，沒人理解他，沒有人幫助他，甚至沒人願意和他做朋友，他默默忍受，苦苦煎熬，夜深人靜時自己和自己說話。沒人知道當年他有多窮，因為貧窮，他最愛的女孩離他而去，現在他身價千萬，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他再也找不到當初的愛情，他還是一個窮光蛋。

有錢了女人彷彿唾手可得，一天楚水生物的前台——混身洋溢着誘人青春氣息的18歲中專生李萍突然跑到蘇楊辦公室，一把將自己胸罩解開說：「老闆，只要你給我5000塊，我的第一次就是你的。」

蘇楊有個秘書叫張巧巧，此人活脫脫就是白晶晶翻版，蘇楊當初就是看中這點才招她到公司的，張巧巧到了公司沒兩個小時就和蘇老闆上了床。仗着和老闆關係曖昧，張某人在公司一向趾高氣昂，平時走路昂首挺胸，鼻孔朝天，誰都瞧不起，一般男員工和她打招呼她睬都不睬，像一隻最聖潔的天鵝，可就是這隻天鵝在蘇楊辦公室里光着屁股對蘇楊嬌滴滴地說：「老闆，昨天我在中信泰富看到一套D$G紅色休閑上衣，好好看哦，你給我買的話我現在就用嘴給你做。」

2004年底蘇楊回了趟老家，他就讀的高中請他給全校師生髮表演講，年近半百的校長李大明在上千名學生面前厚顏無恥地吹噓當年他一眼就看出蘇楊天賦異常，是人中龍鳳。當天晚上蘇楊請李大明等一干學校領導到當地最好的酒店吃飯，酒桌上李大明更是不知羞恥地猛拍蘇楊馬屁，說學校能出蘇楊這樣的老闆，簡直是三生修來的福，最後端著酒杯打着飽嗝趴在蘇楊肩頭悄悄說：「蘇老闆，我知道城南剛開了家夜總會，裏面小姐個個漂亮，都是俄羅斯女人，絕不超過16歲，蘇老闆有興趣玩玩嗎？我請客。」

蘇楊瞄了眼李大明說：「你個壞東西，這麼大了，還想玩女人。」

李大明「嘿嘿」一笑說：「我也是男人嘛。」

一個18歲的女孩子說：「我好喜歡安妮寶貝啊！所以我現在留着海藻般的頭髮，光腳穿球鞋。」

一個8歲的小男孩說：「我昨天入了少先隊，我要好好讀書，長大了要做一名科學家，報效祖國。」

一個38歲的乞丐說：「老闆，可憐可憐我，我斷了腿，給點錢吧。」

一個叫李庄明的人說：「如果我有錢了，我要給我媽媽買一件好衣裳，她10年沒穿過新衣服了。」

一個28歲的小夥子說：「我叫蘇楊，我現在有很多錢，可是我覺得孤獨，我想回到過去。」

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

喂馬，劈柴，週遊世界

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