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眼睛

Chapter 3 眼睛

許青延小便后拉上褲子拉鏈,突然覺得脖子有些癢。

一縷黑色的長發垂在他的肩膀。那頭髮散發着淡淡的腥味。有女人在自己的耳邊輕輕地笑了一聲。

許青延僵直了身體,不敢再動。一雙雪白的手臂慢慢地從許青延的腰側伸了出來,似乎要給他一個香艷的擁抱。那手雪白光滑,指甲上是暗紅色的丹寇。像是人血凝固后的顏色。

那雙手臂就要環住許青延的腰的時候,許青延像是醒過來一般轉身

厄運原形異夢看不見

厄運

阿晴有些害羞地笑着。在許青延的夢境裏微笑。

這樣的夢讓人不願意醒。

「我最喜歡聽周杰倫的歌。你要不要聽?」阿晴的眼睛溫柔地看着許青延。她拿着MP3,可愛地搖晃着。

「好。阿晴,我覺得你今天看起來很漂亮。」許青延接過MP3,把耳塞塞進耳朵里,卻沒有按鍵。他覺得阿晴的聲音比音樂更好聽。

阿晴嘴角翹了起來,顯然青延的話讓她很開心,「聽音樂吧。」她幫許青延按了PLAY鍵。好聽的音樂在耳邊回蕩。戴着耳機的許青延真的很帥。他偶然流露的孤單卻讓自己心痛。

許青延望着阿晴。為什麼只有七天?為什麼?

音樂聲頓了頓,尖利的雜音呼嘯著。耳朵刺痛的許青延想撥掉耳機,卻發現那耳機不知道什麼時候勒住了自己的脖子。

痛苦的抓着脖子的電線,許青延覺得自己快要窒息。耳機里傳來女人吃吃的笑聲。那笑聲是阿晴的笑聲。許青延困難地抬起頭來,發現阿晴含着詭異的微笑,嘴角漸漸裂開,直到耳朵。

暗紅色的肉從裂縫裏溢了出來,微微地顫抖著。

阿晴的雙手捂著那裂縫,「我不要只活七天」她的背後一個黑色的旋渦漸漸變大,宛如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

她整個地消失在黑色的光中。

***

手機響起,將皇如月吵醒。

「許青延,你半夜打電話騷擾我幹嘛?」皇如月受不了那催命的聲音,閉着眼睛接通電話問。最近一周似乎睡眠質量很差啊。

「阿晴不見了她從鏡子裏消失了」許青延的聲音空洞無力。他從夢中驚醒,第一時間看那隻鏡子,覺得鏡子出現了裂縫,而且阿晴不見了!心突然空了一塊。

「不會吧?我那鏡子可不是普通的東西。」皇如月睡意朦朧地嘟囔著。

「鏡子自己裂了,我發誓我沒摔過它。」許青延着急地說。

「什麼!」皇如月徹底清醒,猛地坐了起來,露出Kitty貓的睡衣。她捏着手機,像是捏著別人的脖子。收魂鏡即使遇到地震也不會碎裂。一定是有其他高明術士作了手腳。

「我覺得阿晴出事了。我們連七天的時間也沒有了。」許青延魂不附體地低低地說,然後掛斷電話。

皇如月心緒不寧地看着靜默無聲的手機。今年流年不利,很多事情都蹊蹺怪異。難道是因為那個「日子」即將來臨,隱藏在黑暗裏的生物都蠢蠢欲動了么?

隔床的梁雨玲大聲地宣佈:「各位姐妹,今天我生日,阿郎請大家去『銳舞』跳舞!」梁雨玲的男友阿郎是電腦公司的職員,女朋友過生日自然少不了要破費。

歡呼聲中,梁雨玲身旁的蘇小鴛扯了扯她的衣服,「雨玲,我聽說『銳舞』最近晚上不安全。」聽朋友說,「銳舞」的後巷上周發現了一個死人。最奇怪的是,他的眼睛不見了。後來解剖醫生從他的胃裏發現了那兩隻眼睛。為什麼死者會把自己的眼珠吞下去?沒有人知道。

「什麼安全不安全的,我們一大群人去,誰怕誰呀!」生性潑辣的梁雨玲毫不在乎地笑了起來,「大家可都要去啊,誰不去就是誰不給我面子,大家可以帶自己朋友去,人多熱鬧。」

皇如月看了看梁雨玲,發現她的印堂居然透著黑氣,凶兆顯現。她的心裏微微一動,「我今天陪着你給你當丫鬟,算是伺候大小姐。」梁雨玲的劫數就在今天,自己得幫幫她。

梁雨玲嫣然一笑,「見到阿郎之前,我都是你的。」梁雨玲很喜歡皇如月。總覺得她有讓人的心安穩的特質。記得有次自己晚自習后繞過解剖大樓回宿舍卻莫名其妙地迷路了。路燈發着慘淡的光,樹叢里似乎有紅色的眼睛在窺視着自己。自己心裏是越來越害怕,卻越來越找不到出路。就在這個時候,皇如月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那種陰冷的感覺一掃而空,連路也找著了。從那開始,梁雨玲就把皇如月當作自己的福星。

幫着梁雨玲躲過失控的自行車、從樓上窗戶突然鬆脫的玻璃、蛇一樣絆倒人的地毯,皇如月哭笑不得地站在「銳舞」門口,陪着梁雨玲等她的男友阿朗。打扮得嫵媚亮麗的女生們吸引了許多人的視線。過生日的主角梁雨玲穿着黑色的弔帶短裙,綺麗中帶着深沉的誘惑。蘇小鴛穿着紫色的紗裙,清涼可愛如水果糖。皇如月則穿着淡粉色的改良旗袍,清淡優雅。

晚上十點,霓虹燈閃爍不定。艷麗的顏色彷彿在昭示著狂野的激情和囂張的青春。阿朗臨時被老闆抓着加班,遲遲沒到。

微微有些不高興的梁雨玲看了看自己的姐妹們,「不等他了,我們先進去再說。」害姐妹們站在門口等,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

穿過閃爍著幽光,裝飾著青銅器的長廊,音樂的熱浪撲面而來。地板和牆壁都在微微震動。

在DJ的奔放引導下,舞池裏的人們正狂亂地舞動着雙臂和身軀。城市的夜晚總有人不睡。他們是夜行生物。白天昏睡,夜晚清醒。

皇如月皺了皺眉,她聞到了淡淡的妖氣。撲面而來的是人的汗水和香水的味道。皇如月忍住打噴嚏的衝動。人太多,無法確定妖氣的位置。

坐在桌邊,一打嘉士伯已經上來了。梁雨玲第十七次給阿朗發短訊。真是奪命連環CALL。

有人看到來了一桌美麗的女孩子想前來搭訕,都被梁雨玲殺人的眼神給逼退。

夜深了。舞池中央梁雨玲和蘇小鴛快活地擺動着腰肢。皇如月獨自坐在桌邊,慢慢的喝着啤酒。四周是那麼的吵,她的世界卻是寧靜一片。身側不遠處有什麼看着自己,那視線充滿了詭異的力量。

皇如月緩緩回過頭,看到一個穿着黑色裙子的年輕女子。她有着艷麗的五官,身材修長,整個人散發着魔魅的氣息。她對着皇如月微微一笑,眼睛是那樣的深,黑得見不到底。

「如月,累死我了!」梁雨玲回到桌旁,喝了口冰水。

「休息一下吧。」皇如月看到梁雨玲的額頭上的頭髮都被汗水弄濕。她回過頭,發現那個神秘的女子已經不見了。

「咦,蘇小鴛?」梁雨玲看着舞池,奇怪的說。才一分鐘不到,蘇小鴛不見了。

「你坐在這裏別動,我去找找她。」皇如月有不好的預感。她環顧四周,暗中掐了掐手指算了算。南。她筆直走向南邊,蘇小鴛在南方。穿過沉醉的人群,皇如月徑直走到了衛生間里。

衛生間很舒適整潔,工業風格。被漆了紅色的鐵架和水管襯著深灰色的牆壁。

「蘇小鴛?」皇如月叫着。她一間一間地退開小門。這裏居然沒有一個人。這像是矗立在撒哈拉沙漠中心的一座孤單的屋子。安靜荒涼得讓人窒息。

「沙沙」的聲音在鐵架上響了響,皇如月抬起頭來,勁風撲面。一條碧綠的長蛇正沖着她飛來。它的毒牙里,毒液充沛。

皇如月的手指閃電般擊中碧蛇的七寸。那碧蛇扭曲著跌到了地板上,接着變成了一張蛇形的紙。式紙是術士用符紙製造的傀儡,能夠根據主人的心意做事。

皇如月看着禁閉的最後一道門,然後緩緩地推開。門內,蘇小鴛正在馬桶上歪著頭昏迷了。她的臉色發青。明顯是被吸走了不少的精氣。

幸好自己來的及時。餵了蘇小鴛一顆藥丸,皇如月扶著蘇小鴛出了衛生間。

此刻,阿朗已經到了,正在桌邊和梁雨玲玩遊戲。梁雨玲心情顯然很好。

「蘇小鴛怎麼啦?」梁雨玲看到眼睛都睜不開的蘇小鴛問。

皇如月淡淡地回答,「她醉了。」「銳舞」裏面龍蛇混雜,果然是低等妖物獵食的好地方。那蛇形式紙自然是在為它的主人收集精氣。殭屍和血的氣息撲面而來。皇如月盯着阿朗有些慘白的臉,心中明白了什麼。不過還有哪裏不對,似乎阿朗和自己熟知的殭屍不太一樣。

阿朗樣貌俊朗乾淨,很吸引女人。梁雨玲總是不放心自己的男朋友。因此非要更多的愛才能安心。她看到阿朗送給自己的漂亮耳環,心裏就如同灌了蜜一般,「給我把耳環帶上。」

阿朗笑着接過耳環,小心的為梁雨玲戴上。他看着梁雨玲修長脖子上那微微跳動的血管,眼中閃過一絲渴望。

皇如月拍拍阿朗的肩膀,「我們去安靜一點的地方吧。」她掌心之下有什麼粉粘在了阿朗的身上。咦。阿朗可能才變成殭屍。他的身上還有淡淡的血腥味。估計剛剛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次進餐。

阿朗覺得皇如月的氣息非常好聞。她的血一定甜美無比。他的眼睛亮了亮,微笑着點頭。

原形

三女一男出了「銳舞」,漫步在夜空之下。遙遠的星空神秘而永恆。

皇如月像一個1000瓦的電燈泡一樣拉着蘇小鴛,一定要和梁雨玲一起散步。

「皇如月,我經常聽小玲提起你,說你很照顧她。」阿朗攬著梁雨玲的腰對皇如月說。三個小時前發生的事就像是一場奇迹之夢。自己居然由一個平常的小職員變成了無所不能的殭屍,從此擁有了永恆的生命和無限的力量。他看了看梁雨玲,雖然自己以前很喜歡梁雨玲,但現在的自己可以隨時擁有金錢和美女。梁雨玲,不過是美麗的獵物而已。

「她看起來兇巴巴的,其實人很笨的。」皇如月意味深長的回答,「她根本不知道別人的心到底是怎麼想的。」

蘇小鴛拉了拉皇如月的手臂,「我們該先回去了,留給別人二人世界相處的時間。」皇如月怎麼這麼不懂事。

皇如月無辜的看着蘇小鴛,「可是我擔心小玲被怪物吃了。你不是說『銳舞』附近有怪物嗎?」

阿朗的眸子閃閃發光,「什麼怪物?」

蘇小鴛害怕地回答:「有把人的眼睛挖掉再塞到他胃裏的怪物。」好可怕哦。為什麼夜風這麼冷?自己好象變得虛弱了很多。

阿朗笑了起來,「這個世界真是有趣。」什麼怪物能比自己奇怪呢。剛剛自己來找梁雨玲之前嘗試着爬上20樓再跳下來。墜落的感覺真是美妙,一如墜落本身。

梁雨玲眼巴巴地看着皇如月和蘇小鴛,雙手合十,「明天是周末啦,各位讓我好好地度過一個浪漫的生日吧。」

皇如月嘆了口氣。親愛的妹妹,別人把你當美味的宵夜呢。我可不想你變成冷冰冰的屍體。

「太晚了,你們一起回去吧。這樣我比較安心。」阿朗紳士地招了輛的士。就讓這三個美麗的少女成為自己慶祝新生的祭品吧。

司機開着車,載着三個少女前往醫學院。

黑夜裏,街道模糊,鬼魂也會出來散步。

皇如月掏出自己的口紅和鏡子,似乎想補口紅的樣子。她的鏡子裏,一顆綠色的光點正緊緊綴著四顆白色的光點。看來,阿朗的初擁者是一隻相當高級的殭屍,能夠在幾小時后就讓阿朗顯現出殭屍的力量。

司機無意中看了看後視鏡,發現有個人正用匪夷所思的速度在跟着車跑。他驚訝地張大了嘴。

「別剎車,開到最快。後面的不是人。」皇如月鎮定地對司機說。那司機猛地一踩油門,車飈了起來。

「發生什麼事了?」蘇小鴛驚慌地問。什麼後面跟着的不是人?她忍不住回頭看去,發現有一個影子正在半空中飛著,充滿了一種詭異恐懼的感覺。

那人影越來越近,貼在了車的後窗上,是阿朗!

皇如月低聲嘟囔:「簡直就是像才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嘛,迫不及待地玩。太邪惡了。」她用口紅在車窗上畫了一道符,整個車身突然發出白色的光。阿朗慘叫一聲,跌了下去。他的手掌上是黑色的灼痕。

梁雨玲像是第一次認識皇如月一般問道:「你是皇如月嗎?」

「如假包換。」皇如月交給梁雨玲和蘇小鴛一人一張符紙,「拿好。其實啊,我是捉妖世家出身。自然會點小法術。記得回學校給我護身符的錢。」

「可是那個人是阿朗啊,他怎麼會傷害我?」梁雨玲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流淚。

「你就當他是和阿朗長得很像的怪物吧。」皇如月回答。事情並沒有解決。那道三昧真火符可以將普通殭屍打得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卻只是傷了阿朗的手而已。這幾百年來,人間人心浮動,慾念叢生。殭屍也進化得快啊。

一塊巨石凌空飛來撞在了車頂,司機慌張地躲避,只得了個撞樹的結果。劇烈的震蕩讓司機、梁雨玲、蘇小鴛齊齊昏迷。皇如月輕易踢飛變形的車門走了出來。隨手給油箱施了冰凍符防止車起火爆炸,皇如月站在地上,看着在半空中不動的阿朗。

「你居然能傷害我!」阿朗發現自己的傷完全沒有癒合的跡象,這對殭屍來說無法想像。殭屍不是高貴強悍的嗎?為什麼殭屍的食物居然有這樣的能力?

「你又不是我男朋友,我為什麼不能傷害你?」皇如月懶懶地說着,手上多了一把小巧的桃木劍,「誰把你變成殭屍的?」

「我主人的名字你不配知道。」阿朗冷笑着化成數百隻吸血蝙蝠沖向皇如月。他的衣服軟軟地團在地上。

「雷神聽令」皇如月面前突然出現密密麻麻的閃電。

可憐的蝙蝠頓時直接變身為燒烤蝙蝠。阿朗再度出現的時候很是狼狽。他的裸體上全是黑色的焦痕。

皇如月閉着眼睛嘟囔:「啊,我要長針眼了。」

「你是道士?」阿朗有些畏懼地看着皇如月。雷電和皇如月的舉止讓他想起了古代的一種殭屍最害怕的職業。那些螞蝗一樣噁心的道士總是說「以消滅殭屍」為已任。

「很聰明。其實我偶爾也幫有錢人看看風水,賺點外快。」皇如月俏皮地回答。阿朗總算還有人的羞恥感,已經穿好了衣服。

「你這次幫得了她們,下次就不一定了。」阿朗惡狠狠地瞪着皇如月。只要自己用殭屍的速度逃逸,總會找到機會幹掉這討厭的女道士的。

皇如月微微一笑,看着阿朗消失在黑暗中也不追趕。

「這天雷符很貴的啊。我真是心如刀絞。」一邊說着,皇如月一邊將符紙扔了出去。

遠處的天空閃過一條粗大的紫色閃電。阿朗在閃電中灰飛湮滅。他到死也想不到為什麼閃電會那麼準確地劈中他。其實,不過是因為他的肩上曾經被皇如月拍過,留下了她獨門的追蹤粉末。

一個男人悄然站在阿朗死去的現場。他的頭髮黑得如同烏鴉的翅膀,魔魅美麗的眼睛是那樣的漫不經心。

他看着地面上那焦黑扭曲的人體,以及人體前破爛焦黃的式紙。阿朗大概根本不知道他自己不是真正的殭屍。阿朗不過是被自己的式紙暫時賦予殭屍的能力而已。代價就是他的生命能量。

拈起式紙,男子的嘴邊再度出現邪魅的微笑。他的眼中是追憶的神情,充滿了惆悵、眷戀、怨恨,「阿月,我的天敵。這麼多年,我很想你。呵呵」黑暗的情緒在他的眼底流轉。皇如月的力量在衰退,了結自己數百年前的夙願。

他對着背後陰暗的巷子輕聲問:「你找到了我要的眼睛了么?」

黑暗裏站着一個臉色蒼白的少女,她的手上只有淋漓的血,「主人,阿晴還沒有找到您要的眼睛阿晴會繼續努力地找的」

次日報紙上小小的一角報道了本市晴天霹靂的奇聞,在它的旁邊是一張尋找失蹤者的啟示。照片上的人正是阿朗。啟示的旁邊是關於連環眼睛殺手的報道。

異夢

皇如月很久沒有做過夢了。今夜,她卻夢到了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睛。皇如月覺得自己被那雙眼睛整個地吸入了深淵之中。

她的心神猛地一震,自己的身上蒙上了一層溫暖的橘色光芒,隱隱可以聽到鳥的鳴叫聲。她知道這是鳳凰之力在和自己的心神共鳴。

星光突然拉長成了一條線,空間開始扭曲。巨大的力量將她拋到了奇怪的地方。

此刻,她像是透過玻璃一般看到了一幅畫面。視角剛好是窗戶外的位置。

這是一個破舊的拆遷房。一個滿身酒氣的壯碩男人正用自己的皮帶抽打着一個瘦小的男孩。那男孩不過八、九歲,衣服很舊,胳膊上有着深深淺淺的新舊淤痕。

「我從垃圾堆里把你撿出來,給你吃穿,現在讓你出去要錢,你就要了這麼點?」男人嘴裏噴著酒氣,表情猙獰。男孩縮在角落裏,眼中是驚恐的光。爸爸越來越可怕了。眼前的這個人不是自己認識的爸爸。男孩的臉上是奇怪的紅暈,他並不知道自己正在發燒。男人打累了,將皮帶一扔,轉身進了自己的卧室,睡死了過去。

小男孩在角落裏半躺着發抖。他覺得自己被打了的地方像是有火焰在上面跳動。

皇如月推開門,憐惜的將手放在了小男孩的額頭上。小男孩警惕地睜開眼睛,莫名的覺得眼前的姐姐讓自己很安心。

「我帶你去醫院。」皇如月輕輕地說。這小男還有雙又大又黑的眼睛,可愛的小帥哥居然被那噁心的男人這麼虐待。

小男孩搖了搖頭,「爸爸會很生氣。他看到我會打我的。」

「我送你一個東西,你別在衣服上。你爸爸看不見你,也就不會打你了。」皇如月掏出一枚可愛的碧綠色的徽章。這是她從別人那裏搶來的隱身徽章。

「真的嗎?」小男孩疑惑地問。

「真的。姐姐不會騙你的。」皇如月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小男孩的臉。真可愛!

「你肚子餓了吧,姐姐包里有餅乾。」皇如月從包里拿出鬼臉嘟嘟塞給小男孩。

吃着香甜的餅乾,小男孩無比幸福地微笑,任憑皇如月給自己的傷口擦酒精消毒。

「姐姐,你可以帶我走嗎?我害怕爸爸醒來再打我,讓我出去當乞丐要錢。」小男孩輕輕地說。

緊緊地擁抱住小男孩,皇如月輕聲安慰他,「你別害怕,姐姐會保護你的。」

「姐姐,你叫什麼名字啊?」小男孩緊緊地握著綠徽章,靠在姐姐的懷裏,心裏是那麼溫暖。

「我叫阿月!!」皇如月發現一股無形但龐大的力量將自己拉向了遠方,她最後看到的是小男孩驚訝的臉以及那家的大掛歷,掛歷上的年份是1997年。

無法抗拒的拉力似乎要將皇如月的腦神經撕裂,思維開始混亂。耳邊傳來許多人說話的聲音,就像是許多靈魂的獨白。無形而柔軟的力量將皇如月包裹着。皇如月想就這麼沉睡下去。就在這個時候,她的眉心出現小小的一團火焰。那火焰充滿了生命的力量。

轟地一聲,皇如月坐了起來。

夢醒了,天亮了。

那個夢那麼詭異,讓皇如月呆了呆,她拿過自己的挎包,把所有的東西倒在了床上。那個綠色的隱身徽章和自己的餅乾真的不見了!

看不見

看不見,你就不會被傷害。許青延每次都這樣安慰自己。

住在他最討厭的醫院裏,許青延悶得發慌。雖然自己的身體檢查顯示自己沒有任何異常,但是,因為莫名其妙地嘔吐和暈倒,自己被奶奶逼着留院觀察。

奶奶瘦小精悍,還會在關鍵時候裝哭耍賴,許青延完全拿奶奶沒轍。

提着裝滿鯽魚湯的保溫罐,許奶奶走進孫子的病房。許青延正一百八十次打哈欠。

「青延啊,你沒休息好?吃了奶奶親手做的鯽魚湯就好好休息。」許奶奶打開了罐子,香氣四溢。

看着乖孫子大口喝着魚湯,許奶奶安心了許多。聽到孫子在學校暈倒進醫院的消息,自己心裏害怕得不行。生怕孫子和他爺爺一樣就這樣走了。

「我身體好得很,我今天就出院吧,奶奶。」喝完魚湯,許青延央求奶奶。

「醫生說得好好觀察,今天不能走。你將來也是做醫生的,怎麼這麼不聽醫生的話?」許奶奶拍了拍孫子,「你啊,從小就怕看醫生,沒想到你居然選擇讀醫。」

許青延從小就對醫院沒好感,總是覺得待在醫院裏不舒服。到了大學更是不想去醫院。去一趟醫院等於免費看一次鬼片真人騷。

「奶奶,我知道了。」無可奈何地答應奶奶,許青延把玩著一枚綠色的徽章。這徽章不知道為什麼到了自己手上,也許是那天自己昏倒時周圍的同學丟的。可是,這東西看起來那麼的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一樣。

「咦,這徽章你找到了?」許奶奶眯着眼微笑,「那麼多年了。」當初孫子才到家裏,怯生生的。他的手裏就握著這徽章。大概是他養父的遺物吧。沒多久,孫子就大病了一場,這徽章就被自己收進了家裏的抽屜里。

「奶奶,您說這徽章是我的?」許青延奇怪地問。

「這徽章不就是你小時候帶着的么?你什麼時候從家裏的抽屜里翻出來的?」許奶奶心滿意足地給孫子遞紙巾擦嘴。

「我小時候帶着的」許青延的神情更加古怪。剛剛在夢裏,自己好象做了一個和這徽章有關的夢,記不太清楚了。但是,自己醒來這徽章就出現在手裏。

「好了,你好好休息別動腦筋。」許奶奶把裝着牙刷毛巾的袋子放在床頭櫃里,「奶奶等會兒就回去了。你爺爺的老戰友們打算下個月好好聚一聚,再不聚就聚不齊了。我就是聯絡人,這工作和當年你奶奶我當情報員那事沒什麼區別。呵呵。」

奶奶走了沒多久,許青延就陷入了無夢的熟睡狀態。身體似乎需要用睡眠來補充莫名其妙流失的能量。

再度睜開眼,夕陽的餘輝正好照在窗欞上。

許青延看到,在窗外的草坪上,樹的陰影正好形成一隻長長的爪子,正對着自己的窗戶。

隔壁床位搬進了新的病人,護士正在給他輸液。可憐的小男生臉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說是在學校突然暈倒的。

善意地對着小男孩笑了笑,許青延爬起來打算去上個廁所。他出了房間,回頭看了看房號—303。紅色的房號清晰美麗。

***

夕陽照着皇如月手中的瓶子。瓶子旁是小巧可愛的MP4,正播放着念經聲。

那蠱蟲本來十分猛烈地撞擊著瓶子,戾氣十足。一聽到宏大慈悲的經聲,它居然變得安靜了起來,只是不時痛苦地顫抖著。那蟲子白色的身體里居然漸漸騰起黑色的煙霧。

佛經放完之後,瓶子裏只剩下一灘清水。

皇如月將瓶子放在書架上,將MP4的耳塞戴上,繼續聽着佛經禪唱。她臉上的表情是幸福是痛苦是掙扎是解脫。她的嘴角慢慢溢出一縷血絲。

醫院被夕陽的餘輝籠罩着,像是在向這個世界告別。

廁所里空蕩蕩的,漂浮着消毒水的味道。

許青延小便后拉上褲子拉鏈,突然覺得脖子有些癢。

一縷黑色的長發垂在他的肩膀。那頭髮散發着淡淡的腥味。有女人在自己的耳邊輕輕地笑幾聲。

許青延僵直了身體,不敢再動。一雙雪白的手臂慢慢地從許青延的腰側伸了出來,似乎要給他一個香艷的擁抱。那手雪白光滑,指甲上是暗紅色的丹寇。像是人血凝固后的顏色。

那雙手臂就要環住許青延的腰的時候,許青延像是醒過來一般轉身。他的眼前是一張很近的半腐爛的女人的臉。那本該是眼珠的地方是黑色的兩個洞,閃爍著微弱的碧色磷火。沒有推開這可怕的女人,沒有大聲慘叫,許青延就像沒看到這個女人一般,若無其事地擦着她的臉走了出去。

看不見,你就不會被傷害。許青延對自己說。他年輕的臉上有着和他年紀不相稱的深沉。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背後有什麼東西要撲過來。他沒有回頭,什麼也沒發生。四周安靜得像是假的。

那女人站在原地,腐爛的嘴角拉出一個可怕的微笑,「他的眼睛也許是主人要找的眼睛!」主人說過,那個人的眼睛裏有一個小小的旋渦。自己在剛才似乎看到了那旋渦。她張大嘴發出一陣無聲的尖叫。那詭異的聲波劃破整個醫院的地板,向下,向下,似乎要抵達幽明之地。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眼睛那雙眼睛就在那裏

濃烈的黑暗裏,許多細小的聲音彼此交換著情報。

獵物已經確定。

回到病房裏,許青延鎮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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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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