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去去去,沒你的事兒。」杜一冰明白這時候問這麼嚴肅的問題可能會影響到他的計劃。

「一不要過度,二要注意安全。」我像是喊口號似的說。

「石頭你也別攪和。」杜一冰阻止了我的發言之後又讓我們看不到拉拉的存在了。

小金魚忽然對着我說,「我已不再純潔,但我羨慕那個世界,但願它還屬於你。」

小唐很不識相地說,「還是那句歌詞。」

我看也沒看小唐一眼,對着小金魚點了點頭。

「謝謝。」

緊接着我們又談到了理想,要命的年輕人今天太「純潔」了。我原本想喝了點酒之後應該談談性之類的話題,談著談著了解就深入了,曖昧就容易產生了,一些答案也能漸漸揭曉了。可是我們居然在談理想。這個東西,這幾年來我死活要抓住它,但就像斷了線的風箏啊,像掙脫了地球引力的衛星啊,總感覺越飛越遠。談理想就相當於自慰,這是杜一冰的看法,不過看在我們也不騷擾他的份上他也沒有阻止我們自慰。

雖是「自慰」,也不是沒有收穫,在談理想的時候,小金魚就說她要拍電影,「拍中國最好的電影」。

我想並不是每個電視台的人都能「拍中國最好的電影」吧。喝酒之後就是這點好,能讓人亂說話。可以肯定的是我們愛喝酒就是因為我們想說一些不着邊際的話,在這個匆忙的時代里我們越來越想說。在這個嘈雜的年代裏總覺得有人指着我們的鼻子讓我們不要亂說話。不要做夢。

「要狠狠抓住這個想法,別讓它溜走了。小金魚。說實在的自從大學畢業出來之後我越來越明白生活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了,我越來越懼怕理想。」

「你剛才不是說才畢業么,才幾個月的時間啊,你就墮落了?」

「一天就能讓我明白很多道理的。」

「你也太容易明白道理了。」

「那我說幾個道理給你聽聽:其實除了夢我們什麼都沒有。」我說。「再說一個:人一是為了等死二是為了等愛。」

「這兩句說得挺有道理,乾杯!」她忽然歡快地舉起杯子。

但我有點兒心虛,彷彿這兩句話不是出自我的嘴巴,是另外的一張嘴在說話。我回頭看看,沒人。又着急數數地上我附近的易拉罐。

是醉了么?

看着小唐當時說着什麼我就是聽不見。

「杜一冰和拉拉走了?什麼時候走的啊?」

「就在你談理想的時候。」小唐這句話我倒是聽見了。

不過看着小金魚意猶未盡的樣子,我怎麼也不好意思說「散了吧」。小金魚忽然高興地指着我CD夾里這張CD說:

「是汪峰!快放《美麗世界的孤兒》。我在大學里最愛這首歌。」

我也愛聽。悲傷的絕望的但還有力量。「我更愛另外一首《麋鹿》。」

「不,這首大方。《麋鹿》有點兒小家子氣。」

接下來我們為了哪一首歌曲「更悲傷更絕望更有力量」而爭論了一下。有趣的爭論,因為基本喜好一致,屬於「內部鬥爭」。想到一個福柯的名言:「要分裂,不要團結,反正分裂裏面還有團結。」

而當時我們就是「團結裏面的分裂」。

我們,是指我和小金魚,小唐不算。

這個夜晚真讓人敞開心扉,在還不是互相很熟的小金魚面前,我們談的都是空蕩蕩的話題。純潔?理想?要是我在平時單位的飯桌上提起一定要被笑死,大家都無地自容。

汪峰的音樂、啤酒罐頭滿地的夜晚,這為我們提供了非常合適的氛圍。那些話題在這樣一個夜空裏不會留下任何痕迹……

「對,我想起來了,我明天就要做一篇關於純潔和理想的報道。可我還是不知道純潔到底是啥呀。」小金魚沮喪地說。

「沒事,睡一覺第二天起來你就純潔了,知道怎麼去做那個鬼東西。」我說。

「嗯,但這要看你今晚在哪兒睡。」小唐終於也開始如我所願的起鬨。

「去你的吧,我要回家了,」小金魚對小唐撒嬌說。「你送我。」

他們是之前就認識的,我安慰自己。

奇怪我此刻為什麼要安慰自己——「要有什麼問題在今晚之前就有了」,不錯,我把自己給說服了。

送他們出門,目送他們上了計程車,忍不住還是問了一句:「你們真的不是男女朋友啊?」我的口氣傻乎乎的。

透著車窗,我看見小金魚嘲笑我的表情。

「傻瓜。」她張嘴,我猜出是這兩個字。

這個嘲笑和這兩個字真讓人舒坦。回家的幾十米,我哼著歌曲。

看來杜一冰今晚不需要住我這裏。相比昨晚的擁擠,相比剛才的熱鬧,這時候一個人居然空空蕩蕩的,又有點不習慣。寂寞啊,這時候又來臨了。

杜一冰那小子為什麼此刻不來解決我的寂寞呢?

下午的那個補覺效用還在,過量的啤酒也沒有讓我昏昏欲睡。躺在剛才被杜一冰和拉拉壓在屁股下的枕頭上,我滿腦子想着目送小金魚走的那一刻,車窗里的那張笑臉。

小唐完全被忽略了。

臨睡前,我又意外發現剛才小金魚坐到的那個地方,有些殷紅。我想了想,決定為這點顏色做出判斷。二十幾歲的人了,絕不可能認為這是小金魚故意留下的口紅,而且據我的觀察小金魚似乎不塗口紅。

原來她是把大姨媽留在我家了。

親戚來訪,這樣還喝酒,還喝那麼多,真是捨命陪君子。

也好,雖然一定是要清洗的,但至少還留給我一點時間陪小金魚的大姨媽聊聊天。小金魚,謝謝你的好意啦。

********************

這天早上正上班;開選題會的時候阿蓮達就哭喪著臉。我下意識看了看老張,老張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想必這件事情跟老張沒什麼關係。那我繼續觀察阿蓮達,老闆在上面發言她卻看着自己的胸口。我順着她的視線也落在阿蓮達的胸口,耳畔馬上響起前幾天那一句響徹雲霄的「不許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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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環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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