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懸崖邊開出的花朵

第五章:懸崖邊開出的花朵

1,潘多拉的許願盒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空再度飄飄洒洒下起了大雪。

因為大部分人都跑到「中明路」廣場看「十三少」的表演去了,街道里行人很少,只有紛揚的雪,和雪花砸落在地上和樹梢上的簌簌聲。

我兩隻腳酸軟無力,卻機械地朝前走着。眼皮越來越重,每呼出一口氣都沉重無比……

忽然,眼前一個黑影一閃,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便被撞飛了好幾米遠——

「該死,你這醜八怪是怎麼看路的!沒看見本少爺正往旁邊過嗎?」

撞倒我的那個人不但不將我扶起來,還出言不遜。我蜷縮在地上,試着掙扎了幾次都沒有站起來。

忽然,耳邊響起剛剛那人「啊——」的一聲尖叫,緊接着便是什麼重物轟然倒地的聲音。

有一雙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將我拉進了一個寬闊溫暖的懷抱里。真的好暖啊,像海綿被那麼暖,好溫暖……

我想睜開眼睛看看那個人是誰,可是眼皮那麼沉那麼重。腦子一歪,我帶着滿滿一身的痛楚,沉進了一個黑不見底的深淵裏……

一個長著一對大大翅膀、頭上戴着光環的絕美天使握着法杖站在我面前——

「李美麗,我可以滿足你一個願望!」

「天使姐姐,求你讓我變得漂亮一點。」

「除了漂亮……」

「我只要漂亮,請把我變得漂亮一點。只有變得漂亮了,他才會喜歡我,才會再想見到我……所以,我想要變得漂亮,想要再見到他……」

「對不起,我無法把你變得漂亮……」

……

嗓子好痛,身體也好痛,就像被車子狠狠碾過,骨骼碎了又拼起來那樣痛!

艱難地睜開一條眼睛縫隙,視線模模糊糊的,一張面孔像動態的水一樣在我的眼前晃來晃去,晃來晃去……

我感覺有溫熱的液體砸在我的臉上,伴隨着一個潮濕抑鬱的嗓音:「對不……起……」他冰涼的指尖一遍一遍地摩擦着我的面頰。

是誰?

是誰……

眼睛一黑,我再度陷入了昏睡中。

天已經大亮了。

凝聚在玻璃窗戶上的冰花在冬日陽光的照耀下化成了水,順着玻璃壁蜿蜒而下。

大片陽光傾瀉進病房內,江少倫趴在床邊疲憊地睡著了,他的眉毛擰得緊緊的,白皙的臉龐在陽光的烘托下泛著嬰孩般的紅暈。

真的是很帥氣的少年啊,只是脾氣太暴戾,即使在睡夢中都不時出聲詛咒着什麼。

摸摸自己的額頭,高燒已經完全退了……可是當手劃過面頰的時候,觸到腫得像包子一樣鼓起來的右臉!

這個樣子,要是被醒來后的江少倫看到……啊——光是想想就不要!

我掀開被子的一角,正打算下床,卻發現左手被江少倫緊緊地握在手心裏。我小心地將手抽出,或許是驚動了他,他不耐煩地哼哼兩聲,蠕動了一下身子繼續睡。

就在他蠕動身子的時候,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從他的褲兜里滑了出來。

咦?!這不是我隨便用玻璃杯搪塞的禮物盒嗎?

彎腰拾起盒子——

看這包裝,連綵帶都原封不動地打成蝴蝶結式樣,一定是沒有被打開過。

太好了!<( ̄︶ ̄)>上帝果然是站在我這邊的,才讓這盒子落入了我的手裏!

正準備把禮物盒收進自己的口袋裏,一個震天響的吼聲響在耳邊:「別碰它!」

同時一隻大掌朝我手中的禮物盒伸過來。

「你、你醒了?!」我的心「咯噔」一跳,手一抖,盒子順利落入了江少倫的掌心。

江少倫用手量了量我額頭的體溫,見燒已經退了,眼中的擔憂迅速退去。

「剛剛,你是想把它裝進自己的口袋嗎?」他揚了揚手中的禮物盒,壞脾氣地吼道,「想趁我昏睡期間把它偷掉是不是?!」

「什麼叫偷啊……本來就是我送的!」

「既然是送出去的東西,怎麼可以不經過別人的允許就拿回去?!」

「是因為禮物不太好,所以我才想要收回來嘛!江少倫,你這麼有錢,幹嗎要跟我斤斤計較這個呀,什麼東西是你買不到的!」說着我朝禮物盒伸出了手,還在半空中就被江少倫大力打掉。

「不準碰它!」

縮回手,我來回搓著被拍紅的手背:「不碰就不碰,好好的,你幹什麼打人!」

江少倫嘴唇負氣地抿成了一條線,將禮物盒收回自己的口袋。

「那個……其實盒子裏沒裝什麼貴重的東西,其實……其實……」我腦袋向後仰,盡量縮到江少倫伸手打不到的地方,「裏面只是裝着普通的玻璃杯,是隨便在櫃枱上拿的!」呼……終於說出來了。

本以為江少倫一定會怒吼著朝我揮上兩掌,可是他那麼安靜,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看着我縮著脖子不住往床的另一邊蹭的樣子,他不耐煩地撇了撇嘴:「笨蛋!做出這副害怕的樣子幹什麼,我早就知道了。」

「嚇?你說你早就知道了?」

「嗯。」

天哪!︽⊙_⊙︽原來江少倫早就打開看過了,卻小心翼翼地包回成原來的樣子,還把它當珍寶,他是真的被門擠壞了腦子嗎?

「既然你知道,幹什麼還要留着?」

「我留不留關你屁事!」

「的確是不關我的事……可的確又關我的事!」我冒着危險伸出一隻手,「你還是還我吧,送這樣的禮物實在太沒禮貌了,等我以後有錢了再補上吧。」

「等補上了再說。」

「喂……」

「吵死了!不然現在送啊!等到以後,那是多久以後?」江少倫狠狠瞪我,眼底氤氳著一片閃亮的淚光,「那麼遙遠的以後,你還會記得嗎?」

我愣住。

江少倫的眼睛越來越濕潤,就像清晨的雨露,還閃著耀眼的白光。

眼見着那滴晶瑩垂在眼角,就要掉出來了,我及時出聲道:「其實那個禮物盒並不是普通的禮物盒子啦!」我眨眨眼睛,故意用輕快的語氣,希望能打消這凝重的氣氛,「它是潘多拉的魔法盒,可以為你實現一個願望的。」=^-^=

我的話很快起到了效果,江少倫眼睛裏的淚水迅速退去,表情疑惑地看着我:「願望?」

「是啊!我就是幫你實現願望的仙女!」

「仙女?」江少倫用鄙夷的眼光將我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地掃射了個遍!可惡!

「喂!你到底要不要許願!」

「吵死了!讓我想想!」雖然板着臉,但微微上揚的嘴角已經泄露了他的心情。

深思了幾分鐘,他抬起頭來,目光閃閃地看着我。

「想好了?」為了防止他問我要貴重禮物,我先申明,「我可是窮人。」想了想我又補充道,「也不能要求我繼續做你『ok』之類的過分條件,還有……」

還沒等我說完,江少倫不滿地吼了一聲:「知道了!不會為難你!」說完他從褲兜里掏出那個禮物盒,臉轉向一邊,表情極為不自然地說道,「我希望在『ok』項圈解除之前的這幾天,你能暫時住回別墅。」

我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見我不回答,江少倫急急地撇過頭來看我:「放心,唱片錄製還沒有結束,我不會回家裏住。況且還要為一場演唱會做準備……」他彎著嘴角帥氣一笑,眼神里卻閃過一絲落寞,「丑仙女,你覺得這個願望怎麼樣?」

「江少倫……」我哽咽著,眼睛濕潤了。

虧我剛剛還以為他會趁機敲詐我一筆,他卻處處在為我着想!(。﹏。#)我是小人!

「只是不想你在外面死得太難看已!」江少倫再度撇過頭去,把玩著那個小小的禮物盒,「所以別做出那副感動的表情!這會讓你更顯得像個笨蛋!」

「那就讓我顯得像笨蛋好了!」我聲音濕濕地說道,「謝謝你!江少倫,真的真的很謝謝。」

江少倫的肩膀明顯地抽動了一下,卻並沒有轉過頭來。陽光透過玻璃窗灑落在他的身上,他整個人都被鍍上了一層暖暖的光。

過了好長時間,他才聲音濕濕地說道:「……笨蛋……」

2,他選擇了喬希琳

就這樣,我又回到了以前和江少倫共同居住的別墅里,每天吃好睡好,臉部的腫痛在精心護理下消腫了。

今天一大早,我去了「效辦處」處,一系列複雜的程序之後,老師終於把解除「ok」項圈的鑰匙發送到了我的手裏,居然還給我開了個小型的「ok歡送會」。

那可是真的歡送啊,每個人都笑得見牙不見眼,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懷疑他們會在第一時間內用他們大大的腳丫子把我一腳踹到南極島去,再也不要出現在他們面前。〒▽〒

就在我感嘆這到底是什麼世界的時候,一行鬼祟的身影進入了我的視線——

是喬希琳和她那一群狐朋狗友們!

一行幾人架著喬希琳胳膊朝前面的森林公園走去。喬希琳彷彿在掙扎的樣子,真是奇怪!

哼,一定是又要幹什麼壞事了!跟上去瞧瞧。

站在分叉路口,我望着四周沙沙作響的樹木和橫七豎八的小道,不知道到底走的哪一條。

該死的!跟蹤了半天,這麼大一個目標居然跟丟了,我都快鄙視我自己了!

不過也不能完全怪我啊,她們七彎八拐的,而且行動超級敏捷,為了不讓她們發現我在跟蹤,只好距離她們遠一點……

結果就這樣跟丟了!

在原地急得團團轉了十幾分鐘,終於等到了那幾個女孩,她們從其中一條小道里走出來,只是少了喬希琳:

「哼!對待背叛者,這就是她該有的下場!」

「就是,看她還長不長記性!敢不把我們一殿的話放在眼裏!」

……

一殿?這是誰?!難道她們鬧內戰了嗎?

我躲在一棵樹后,看着她們七嘴八舌地遠離了我的視線,這才朝她們剛剛出來的那條小道跑去。

沒跑多遠,我突然住了步,雙手捂著嘴巴差點沒驚叫出聲——

只見距離我十幾米遠的地方,喬希琳被打得遍體鱗傷,正靠着一棵樹,嗚咽著求救:「嗚……嗚……我被打了……」她聲音哽咽地又說了些什麼,然後合上手機,撐著樹榦艱難地站起了身子。

可剛試着邁動了一步,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我瞪大了眼睛,想也沒想就衝上前:「喂,你怎麼樣了——」

喬希琳靜靜地躺在地上,好像已經暈厥過去了的樣子!天啊……怎麼會這樣?!她會不會被打死了呀?!

我雙手顫抖地拾起一根木棍,去掀喬希琳的身體:「喂,喬希琳,你有沒有事……你不要嚇我……沒死的話你就吱一聲啊……」

正在我準備掏出手機求救的時候,一群保安一邊吼著一邊朝我跑近:「喂,那個學生,放下你的武器——」

看看他們氣勢洶洶的樣子,又看看自己握著的那根沾著血的木棍……武器?

啊——

完了,他們一定是誤會什麼了……

儘管我拚命向那些保安大叔解釋,說不是我弄的,可是卻沒有一個人相信我。他們保護現場,說是接到楚少爺的電話后趕過來的,事實是怎樣要等楚少爺來才能定奪。

楚少爺?是楚聖賢嗎?!

難道剛剛喬希琳打的那個電話是給楚聖賢?!

就在我滿心疑慮的時候,一個俊美少年在路的盡頭出現了——咖啡色的飄逸碎發,咖啡色泛著流水般邪氣的漂亮眼眸,高挑頎長的迷人身段——真的是我日思夜想到楚聖賢。

所有的保安在楚聖賢經過他們身邊那一刻彎腰行禮,其中一個保安彎腰湊上前:「楚少爺,我們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這個女孩對她實施暴力。」他一邊說着一邊把那根棍子呈上前,「這就是兇器。」

「不……不是我……」

我想解釋點什麼,可是楚聖賢根本都不看我,焦急地蹲下身,扶起喬希琳:「喂,你有沒有怎麼樣?」他看起來那麼擔心,連聲音都微微顫抖,「怎麼會傷得這麼重?」

他橫抱起喬希琳,站起來就要走。

就在他經過我身邊的那一刻,我不自覺地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胳膊:「楚聖賢……」

楚聖賢扭頭看我:「李美麗!我警告你不準碰她!」那樣陰沉恐怖的臉色,就和要掐死我那次一樣!

我的手下意識地一縮,腦子「轟轟」的一片空白:「你、你在說什麼呀……不是我……」

「為什麼要再回來?」

「……」

「不是已經離開『十三家族』了嗎?為什麼又會出現在這裏?!」楚聖賢幾乎是咆哮著說道,「你回來幹什麼——」

就像被人當頭一棒!

為什麼要回來?

是啊……為什麼又會出現在這裏……

如果我沒有回來多好。即使是凍死餓死在外面,即使生病發燒得馬上死掉,我也不該回來的啊。為什麼,我就是回來了,還見到了這個人呢。

身子重重地一晃,我眩暈得就像一腳踏空掉進了萬丈深淵。等我臉色蒼白地抬起頭來的時候,只能看到楚聖賢抱着喬希琳漸漸走遠的背影。

「真的不是我……」我無力地搖著頭,腳不自覺地開始往後退,一直退,彷彿這樣做就能止住心口冒出的痛楚。

退到一定的距離后,我突然一腳踏空,像皮球似的骨碌碌滾下了山坡!

腳在滾落的過程中撞到了石頭,可我感受不到痛,只有心才會痛,真的好痛!

視線朦朧中,我看見一個身影急急地從山上往這兒趕過來。

楚聖賢。

原來我受傷了,你也會這樣焦急啊。

那麼,同樣受傷的我和喬希琳,你會選擇先救誰?!

「十三家族」學院,醫務大樓其中的一間病房裏。

「沒有關係,腳裸只是有輕微骨折,身上的擦傷也不嚴重,擦藥就會好。先掛兩瓶消炎的藥水吧。」醫生收起檢察儀器,招呼護士小姐幫我扎針。

江少倫怒吼:「該死!你確定她沒有傷到別的地方?!比如心臟、神經或者大腦……」

「沒有。」

「怎麼可能沒有!她一路上到這裏都沒說一句話,你看她的表情,兩眼呆瀉無神……」江少倫一把揪住了醫生的衣領,還高高地上提,「你確定她不是摔到什麼嚴重的地方,導致無法開口說話?!」

「沒有。江少爺,我以我數十年的行醫經驗擔保,李小姐絕對沒有傷到其它地方。」

江少倫這才大手一揮:「滾吧。」就在醫生前腳踏出門口的時候,他扯著脖子又加了一句,「要是她有別的什麼問題的話,你就死定了!」

「是是是。」醫生夾着病曆本灰溜溜地逃出了醫院。

「倫,現在坐直升飛機趕回鄰市去參加演唱會還來得及……」那個留着「八」字胡的經紀人見江少倫的脾氣沉靜下來,這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歌迷們都在等着你,你……」

話還沒說完,就被江少倫陰冷的目光瞪得住了口:「日期推后。」

「可是門票已經銷售一空,演唱會場里座無虛席……」

「你啰啰嗦嗦的,是想惹我的拳頭髮火嗎——」

僵持了一段時間,經紀人終於拗不過江少倫,嘆口氣,表情沉痛地看了我一眼:「李小姐,因為你一個人,倫丟下了千萬個歌迷!你應該檢討。」說完,他甩門出了病房。

這句話就像一根鐵捶,狠狠地擊在了我的心上。

為什麼在接到保安的電話后,已經準備奔赴鄰市舉辦演唱會的江少倫,寧願捨棄掉千萬個歌迷,也要急急忙忙地從飛機場趕來我身邊,而楚聖賢卻在我和喬希琳之間選擇了後者?!

為什麼江少倫連我的解釋都不用聽,就義無返顧地選擇相信我,而楚聖賢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就執意判我的死刑呢?!

我疲憊地閉上眼睛,聽見椅子拖動的聲音,江少倫坐在了病床邊。

這個傢伙,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變成了我的守護神呢……

3,醜小鴨和天鵝

「鄉鄉妹,你想死嗎?開門,開門——」

「砰咚砰咚」的砸門聲夾雜着江少倫震天響的怒吼聲,都快要把天花板都掀塌了!

我推著書櫃桌椅等一切有分量的東西抵住了卧室門,然後跳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厚厚的蠶繭。

「該死的!你瘋了嗎?為什麼會去到那種地方而且滾下了坡,為什麼從醫院回來后一直不說話!」江少倫急躁地砸著門,「不想死的話,就趕緊出來解釋這一切!」

我捂住了耳朵。

好半天,四周才安靜下來。

掀開被子,我懷抱着絨毛熊仔坐在床角落,看着天花板上形狀各異的吸頂燈,發着呆。

突然,「撲通」一聲巨響響在耳邊!

我驚愕地抬起頭,看見落地魚缸——也就是隔開我卧室和江少倫卧室的那面牆壁——裏面除了游弋的魚群外,還多了一個人!

此時他划著水,正伸手想要攀著玻璃缸的邊緣爬到這邊來!

我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天啊,這個落地浴缸可是有兩米多高耶!他到底是怎麼爬過來的?!

我丟下絨毛熊仔,赤腳跑到落地浴缸前,透過玻璃看到對面的落地浴缸前墊著幾張椅子。原來那傢伙是踩着椅子爬上來的啊!

我趕緊拿過擱在旁邊柜子上的雞毛撣子,仰著頭,用雞毛撣子去打江少倫的手:「回去。」

「該死的,你想死嗎?」江少倫吃痛地抽回手,身子一滑,沉進了水裏。

他金色的頭髮飄揚在水中,本來粘在頭髮上那一層亮光粉迅速擴散在水裏,星星點點地泛著光。

江少倫睜圓了眼睛,透過玻璃缸死死地瞪我!

不得不承認,他即使是瞪人的表情也超帥。

警告似的朝我揮了揮拳頭,他再度游出水面,雙手攀住了魚缸邊沿。

我繼續揮舞著雞毛撣子打他:「回去!不准你爬到我房間來,不準——」

「八腳章魚!等我出去你就死定了!」江少倫頂着雞毛撣子的攻勢探出頭來,身子也探了出來了……

我嚇壞了。

江少倫一用勁,將雞毛撣子從我的手中奪掉!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爬了出來,從兩米高的地方跳了下來,安全地落在地上。

「你——」

江少倫的衣服濕嗒嗒的滴著水,頭髮也濕嗒嗒的滴著水。他危險地眯起眼睛,朝我逼近一步:「為什麼會滾下坡?」

「……」

「為什麼要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江少倫再度逼近了一步

「……」

「是賢那傢伙欺負你了嗎?」江少倫一直逼近我就一直退,最後把我逼到了牆角落,他索性伸出手撐住兩邊的牆壁,將我牢牢地困在牆壁中間,「回答我!」

他的眼瞳漆黑漆黑,就在距離我一個手指的地方,他濕漉漉的劉海垂在我的額頭上,水珠沿着我的鼻樑一路下滑,彷彿還帶着他的溫度。

我非常不習慣這種曖昧的姿勢,彆扭地撇過臉去:「……沒什麼啦……」

江少倫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將我拉到書桌前:「給你看樣東西。」

他從褲兜里掏出一個膠袋,一層層撥開:「該死的,叫了你那麼久都不開門。」他拿出包在膠袋裏的玩具鴨子和天鵝,來回擺弄著,「嗯,幸好沒進水……」

「嗯?」

玩具鴨子和天鵝?這個奇怪的傢伙,又是想幹嗎呀?!

江少倫將鴨子和天鵝放在了桌子上,不知道按動了哪個按扭,鴨子和天鵝在桌子上一搖一擺地走來走去。

鴨子一邊走一邊說:「嘎嘎,鴨子鴨子,我是醜陋的鴨子……」

天鵝一邊走一邊說:「鵝鵝,天鵝天鵝,我是美麗的天鵝……」

鴨子和天鵝亂叫了一陣,身上的毛皮居然緩慢緩慢地脫落……不到一分鐘,一身灰色毛皮的鴨子和一身雪白羽絨的天鵝都變得光禿禿的了。

這時候——

鴨子和天鵝同時說:「毛皮只是外衣,真正的美麗不是用華麗的外衣來襯托的。」

「什麼啊——」看着這兩個活靈活現的小東西,我差點笑岔了氣,「江少倫,你到底是從哪裏弄來這種奇怪的玩具的?」

「喂!」江少倫不滿地擰緊眉,「這不是什麼奇怪的玩具,這我專門定做,用來教育某個笨蛋的!」

「教育?」

「嗯。」江少倫伸手拿過那隻鴨子,將蛻下的天鵝毛皮往鴨子的身上套,「天鵝之所以美麗,是因為它有雪白的毛皮。當天鵝的毛皮蛻掉了,它和鴨子又有什麼區別?鄉鄉妹,我記得小學時老師就教過吧,給一個人的美麗打分,不能只看外貌,要看心靈。難道你連小學生都不如嗎?」

說話間,江少倫已經幫鴨子穿上了華麗的毛皮,他舉起鴨子在我面前揚了揚:「即使你是真正的『醜小鴨』,其實也可以成為天鵝的。」

他的表情那麼嚴肅,他的眼神那麼真摯!

我不知道此時的我是不是應該感動,可是我真的覺得很好笑,於是我很不給面子地暴笑出聲!

「喂——」江少倫不悅地擰緊了眉。

我笑得很猖狂。

「鄉鄉妹!我做了這麼多,你覺得很好笑?」江少倫臉色黑沉,手也緊緊握成拳,一副隨時會把我砸成南瓜餅的恐怖氣勢,「你想吃我的拳頭嗎?!」

我努力剋制自己才好不容易停止了笑容,不過唇角依舊不聽話地上揚著:「對不起嘛……謝謝江老師給我上了寶貴的一課,呵呵。」

江少倫突然轉過身背對着我,聲音乾乾地說道:「那……你還會走嗎?」

「嗯?」

「鴨子和天鵝其實沒有任何區別。所以鴨子生活在天鵝的生活圈裏,也根本不需要為自己的醜陋自卑。」

原來兜兜轉轉,江少倫只是希望我不要離開啊……

我咬緊下唇:「對不起……」

窗外天色黑沉黑沉,突然撲簌蔌下起了雨。雨滴砸在窗玻璃上,噼里啪啦的,像是精靈在玻璃上跳舞。

良久,江少倫緩慢轉過頭來。

日光燈下,他的臉被光影刻出堅硬俊朗的線條:「絕處逢生,斷壁的懸崖也能開出妖艷的花朵。」他的聲音微微嘶啞,「鄉鄉妹,如果我告訴你,開在懸崖邊的那朵花……一直是你,該怎麼辦?」

我驚怔。

「你說只要還肯努力……只要還報有一絲絲希望,就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我相信了你。」江少倫捏緊了手中的鴨子,目光灼灼地望着我,「可是你卻騙了我。你,是個騙子——」

「絕處逢生,斷壁的懸崖也能開出妖艷的花朵!……江少倫,我不知道你是因為什麼事才會如此絕望。可是只要還肯努力,只要還報有一絲絲希望,就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你看見沒有,你手裏那朵花,它原本是一堆破杯子碎片,原本是再也回不去原來的美麗。可是經過我的努力,它綻放成一朵花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嗯?江少倫,也許它不碎的話,它永遠也不可以變成那朵花啊!」

「告訴我,要怎麼做?懸崖邊才能開出花朵?」

「江少倫……」

「說啊!」江少倫猛地抓住了我的肩膀,「你說該怎麼做?」

他靜靜地看着我,漆黑的眼瞳里彷彿翻滾著波濤洶湧的大海。那種深厚濃郁的感情,如此清晰地呈現在他的眼底。

我呆住,腦子空白一片。

「不說話的意思是不可以對不對?」江少倫嘴角輕輕地抽動,一抹奇異的苦笑綻放在他的唇角,「怎樣做都不可以嗎?」

他濕淋淋的衣服在屋內的空調的烘烤下有些幹了,可他依舊凍得全身都在哆嗦,嘴唇也幽紫。

「不管做多少努力,結局都沒有改變,既然如此,為什麼要騙我升起空有的希望!為什麼要在我有了希望之後,你又狠心將它打碎了……」

看着江少倫滿臉的痛楚,我的腦海里突然浮現出楚聖賢決絕的眼神。他想方設法耍盡手段讓我離開,他在看見江少倫吻我時無動於衷,他為了喬希琳誤解我,最後丟棄我選擇了喬希琳!

他讓我那麼傷心……

以前美好的回憶,全被他的無情掩蓋!

而每次在我傷心難過時,江少倫就會靜靜地守護在我身邊。雖然他一開始總是處處捉弄我,可是現在為了我改變了那麼多。

他是真的喜歡我啊……

沉默了一段時間,我腦子裏千迂百轉,想了很多很多。最後我決定給江少倫一個機會。

「真的有那麼喜歡嗎?」張張嘴,我啞聲問道,「即使我不漂亮不聰明還總是惹你生氣,你也喜歡?」

我抬頭,直視着江少倫那雙濕漉漉冒着霧氣的眼睛:「告訴我,你會一直喜歡下去嗎?」

江少倫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沉寂的眼瞳里隱約跳動着希望的火光。

「可是我很難纏哦。如果你決定喜歡了,就一輩子都不可以變心,不可以在中途喜歡上的別的女孩。即使是這樣,也沒關係嗎?」

江少倫眼中的錯愕慢慢散去,漆黑的眼底變得澄凈明亮,居然像水晶一樣放射著星月交輝的璀璨光芒。

他伸手,輕輕將我擁進懷裏,聲音篤定地應道:「嗯。」

「那……以後要對我很好很好。」我伸出手環住了江少倫的腰,臉埋進他的胸口,他濕透了的衣物全是他的體溫,「我會努力試着去喜歡你。可你要是對我不好,那該怎麼辦呢?你要是對我不好,我就無法喜歡上你啊……」

江少倫溫熱的聲音從我頭頂上方傳來:「好……」

4,我們分開會比較好

就像是做夢一樣,我居然成了江少倫的女朋友。

雖然他答應過會很好很好地對我,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通常兩個人聊著聊著就開始唇槍舌戰,而結果永遠是他以重重的幾個栗子結束戰爭!

每到這時我都會捂著腦袋哇哇大叫着他對我不好,他才會「幡然醒悟」,假好心地幫我揉揉腦袋上被砸出的包,或者朝拍紅的手心吹兩口氣。

總體來說,他跟我初識的江少倫真的差距好多。雖然也凶,但眼睛裏時不時會閃過一抹溫柔的神色;雖然也暴力,但是下手再也不會很重。

閑下來的時候,他居然會和我一起搞衛生,有時候拉我去學那些樂器,雖然我對那些蝌蚪一樣的音符還是一竅不通!-_-#

眼下,我就因為這該死的「蝌蚪」和江少倫吵了起來——

「鄉鄉妹!你是豬嗎!這麼簡單的琴譜,我已經教了你三天了,為什麼到現在還是一點都不會!」

「你看你看,這些東西根本就是外星球的文字,怎麼能夠看得懂?!」我捏著琴譜在江少倫面前抖了抖,「真搞不懂有好好的123456789的數字不用,偏偏要畫成這種東西幹什麼!」

江少倫瞪圓了眼睛,一記毛山栗子震在我的頭上:「是豬就承認是豬,不要用豬本來就蠢的借口去開脫!」

「我哪裏豬了?我本來說的就是事實……這些蝌蚪一樣的東西,只有青蛙才看得懂!」我不客氣地回敬道,「你是青蛙嘛,『呱呱呱』,怪不得音樂細胞這麼多啊!」

「該死的八腳章魚,你想死嗎?!」又是一記栗子!

「江少倫!你說過你會好好對我的!」我不滿地吼道,「可是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這已經是你第七次使用暴力了!」

江少倫抿緊唇,漂亮的杏眼裏倏地閃現出一絲懊悔的神色:「那……幫你揉一下。」

就在他尷尬地抽出手,要幫我揉腦袋的時候,我朝後退了幾大步:「不要——你那樣子一點也沒有悔過的誠意。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嗎?先甩我一掌然後給顆糖哄哄就不會哭了?!我才不是!」

「喂!你想怎樣呀!都說幫你揉了還這副樣子!」江少倫臉一沉,拳頭捏得咯咯作響,「你想挨我的拳頭嗎?」

氣死了氣死了氣死了!└(`口′)┘哇啊——這個暴力人!

我正欲發作,可是瞅瞅江少倫那高大強壯的體魄,腦子急速轉彎:「算了吧,我覺得這樣下去真的很勉強。」我撇開頭,「我們根本就不適合嘛。你看你看,每天除了吵架什麼也幹不了!」

「……」

「江少倫,也許我們分開會比較好。」

一隻手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腕,輕輕地拉扯了一下:「不會了。」江少倫聲音焦急地說道,「像這樣的事情,再也不會發生了!」

我的嘴角不自覺地開始上揚:「誰會相信你啊!明明前一秒才保證不使用暴力,下一秒又打我的頭!」我把頭撇得更開了,不敢去看江少倫的表情,我怕看了之後會忍不住暴笑。

哼!臭小子,想跟我斗你還嫩著點呢!

裝模作樣地嘆了好大一口氣,我從褲兜里掏出那支解除「ok」項圈的鑰匙,對着光線仔細觀察了起來——鑰匙是金色的,在把柄上有一對漂亮的翅膀,而翅膀邊上鑲著幾顆大小不一的亮鑽,正閃著璀璨奪目的光!

就在我猜測這支鑰匙拿去賣的話到底可以賣到多少錢的時候,江少倫低沉濡濕的聲音響在耳邊:「是……認真的嗎?」

「你覺得我像開玩笑的樣子嗎?」

江少倫握着我手腕的手慢慢鬆開,不再答話。

此時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鑰匙身上——

嗯,鑰匙翅膀的正面背面都鑲有鑽石,數一數,總共有十三顆呢!

「哎,江少倫,你說一顆鑽石能賣多少錢?」我一邊說着一邊轉過頭去,卻見江少倫眼睛通紅通紅地看着我,表情哀怨如同受了委屈的小孩。

我愣了愣,然後揚起眉毛:「喂,你這是什麼表情?好像就快要哭出來了哦?我只是跟你開玩笑好不好,既然說過做你的女朋友,肯定要為這句話負責的呀!」我從衣兜里掏出一張紙巾,朝江少倫的眼睛上擦去,「來,把眼淚擦擦……」

手還沒挨近江少倫的臉,就被他一把打掉。然後他拎着我的后衣領,將我狠狠丟出門去。

「喂,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呀!」我爬起來,敲打着房門,「只是跟你開個玩笑耶!你可是男生,怎麼可以這麼小氣量!江少倫,江少倫……」

瘋狂地敲了一陣后,裏面甩出震耳欲聾的一聲大吼:「給我滾——」

「滾?你的意思是讓我滾離你的身邊嗎?是這樣的嗎?」

「……」

「是你讓我滾的,我當然就滾了,你可不要後悔哦!」我踮着腳,將耳朵貼著門,「江少倫!我數三聲你要是還不出來的話,我可就真滾了?」

「滾——」

呀呀,我掏掏耳朵,火氣還蠻大的嘛!

被江少倫「趕」出來后,我突然想起李英俊,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情,以致於我把他的事都給忘了,我這個做妹妹的真該死!我給家裏打了個電話,想問李英俊他跟「十三少」到底有什麼關係,為什麼家裏的大客車會平白無故地失蹤!可是媽媽爸爸說李英俊新換了手機號碼,他們也不知道,而且這段時間他總是不在家。

我一陣鬱悶,鬼使神差地來到了露天陽台。

雙腳懸空坐在護欄上,裝作不經意地往對面別墅的露天陽台瞟了一眼——沒有。

心裏一陣失落。

自喬希琳被打那天以後,我就沒有看到他的人影了!事後喬希琳一定有告訴他不是我打的她吧?為什麼都不來找我道歉呢,難道在他的心裏,我是連道歉都不必要的人對不對?!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我聽到「咚咚」的腳步聲從客廳躥過,然後是「砰」的踹門聲。幾秒鐘后,又是「咚咚」腳步聲從客廳躥過,再是「砰」的踹門聲。如此反覆好幾次。

那個笨蛋,又在幹什麼蠢事?!

我正打算跳下護欄進去客廳里一探究竟,江少倫再次「咚咚」的從客廳躥過,這次拉開大門沖了出去。

我從護欄探出了頭,看見江少倫推開鐵門飛也似的衝出了庭院,朝「十三少」小區出口的方向跑去。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他像一隻斗敗的大公雞,低垂著腦袋回來了。

我翻身躍下護欄,飛奔著跑到鐵門邊,笑眯眯地看着江少倫:「喂,你這傢伙!剛剛衝去哪裏騷擾良民了呀?」

江少倫正在擦眼睛的手愣住。抬起頭來,我看見他淚水汪汪,眼睛下還掛着好長的兩條淚痕。

我驚愕。("⊙□⊙)

下一秒,我被攬進了一個厚重的懷抱里,撞痛了鼻樑:「該死的!我以為你……」他狠敲了我一栗子,聲音里全是淚水的鹹味,「下次再敢輕易說走掉那種話,你就死定了!」

「喂,幹什麼又打我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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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主人閣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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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懸崖邊開出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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