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沒有人知道貓兒眼此時的表情，她稍稍停頓，走進房間，手拿一封信出來，「天色晚了，你回去吧。請將這封信交給史昂。你的教皇大人。」

他接過信，卻眼見自己的手在輕輕顫抖，是什麼讓他如此惶惑？女人也注意到了，在喉嚨里低低的笑出聲來。撒加無所遁形，欲奪路而逃，卻被貓兒眼叫住：「啊，對了，我的東西，那柄短劍，你先替我留着。」

他怎麼知道？

回到家，他手持貓兒眼給教皇的信把玩良久，純白的信封上是鮮紅色的封印，像女人素臉上的紅唇，艷麗的觸目驚心。

她寫些什麼給他？情話還是衷腸，柔情抑或怨懟？

對着燈窺探，不可見裏面。

給教皇，不甘心，猶豫多時，終於在慾望的驅使下，打開那信封。

一張白紙。只是，頁腳是幾個字母。

SAGA.

蹊蹺的事情都在撒加生命里這一夜發生。

女神雅典娜在這轉世降生，重臨天下。

他聽見教皇廳里孩童的啼哭聲，可被召去護衛的卻只有大艾。

那不省心的弟弟終於跑回來，發現了他尚未藏好的信和短劍，他奪回來，推開弟弟，不知覺間，居然在手上用了力。

加隆一口鮮血吐在地上，這同樣沉默的少年不申辯，不質問，忿忿然離開，再不回來。

他覺得自己的心漸漸縮小縮小，變成冰冷堅硬的一小團，素來溫厚低調的靈魂被女人嘲弄，被教皇輕視，被親人離棄，他熱血上涌，目眥盡裂，想要毀掉一切。

突然耳邊傳來女人的聲音，吐氣如蘭：「撒加，好撒加"

他狂怒的心對女人惡狠狠的說：「你戲弄我。」

「不要這樣，請你不要這樣。」

他心不由己，在女人的輕聲軟語里漸漸平息怒氣。

「還不是時候。」女人說，「還不是時候。」

什麼時候？

於別人，這是聖域喜慶而重要的一夜，女神降臨，年邁的教皇在重生的女神面前為自己選定了敦厚勇敢的大艾作為接班人。

可是沒有人留意，仲夏的夜晚，司守中天的雙子座完成了由善向惡的逆轉。

就像人們不曾留意，某個少年的藍發在一剎那間變成灰色，俊美的面目第一次顯露猙獰。

安靜的空氣里漸漸滲入殺戮的因子。

只等，時機到來。

不久之後，教皇向聖域萬眾宣佈了立大艾為繼任者的決定。

在人們的歡呼聲中，撒加感到卻有更多的眼光投在自己身上，他彷彿聽見人們都在問，為什麼不是撒加？那個雙子座的黃金不是更優秀，不是更應該成為繼任的教皇嗎？

集會之後，撒加跟隨教皇上占星樓，亦步亦趨，緊隨身後，他問道：「大艾繼任，您何去何從？」

未等教皇回答，二人都挺住腳步，貓兒眼不知何時到來，站在山崖上，向過來的二人頷首，黑色的衣裙在山風裏飄飄搖搖。

教皇轉過身，看着撒加：「我老了，撒加，二百多年來，我守衛這個聖域，挑選訓練年輕的戰士，說句實話，我已力不從心，有時，心念難定。」他回頭看一眼女人。

「我說這些，年輕的你或許不會懂得，在教皇這個位置上，我不可任性，不可逾矩，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我之所以要將皇位傳給大艾，而不是更優秀的你，是因為，他是有着岩石般意志的人，不會在任何誘惑面前動搖，這一點，你我皆不如。」

「你可知道為師的一片苦心？」

撒加跪地：「我會儘力輔佐大艾。」

「好了，你退下吧。」

教皇的聲音有如釋重負的輕鬆，撒加眼看着他走向貓兒眼，她不知對他們中的誰微微露出笑意。

他終於卸下皇位！他終於為了她走到了這一步！他們可是要雙宿雙飛?

他們究竟要做什麼？

不，教皇大人，不，史昂，你太晚了，這個女人，我要定了她！你的皇位，也是我的！

在撒加，或者說是貓兒眼的短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背後刺向教皇的身體之前，史昂的眼裏只有女人美麗不可方物的笑容。他有瞬間的忘情，忘了今夕是何夕，忘了此地是何地，彷彿回到二百多年前某個山花爛漫的春天，他們在一起，青春的肌體，每一寸都閃著光澤

只見花香，不聞風聲！

沒掙扎，連痛苦都沒有，他倒下去的時候，甚至不願意用尚存的力量回回頭看一眼殺他的人，只是面對他虧欠了一生的女人，而不是他心愛的弟子。這樣也許死得會更甘心一些。

此處是聖域占星樓，平地起險峰，直衝九天。神明若有靈，洞察這裏發生的事情，會不會嘆息。

嘆息史昂的死亡。

嘆息貓兒眼面對他的屍體毫無表情的容顏。

嘆息撒加在施毒手后惡念全消，不置信的看着教皇的屍體，戰抖，哭泣。

女人慢慢走向他，撫摸他由灰變藍的頭髮，低聲說：「噓，安靜，安靜，撒加。」

他的臉埋在她的裙擺里，繼續哭泣著，吻她，要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