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第一話:真相

這是我第一次坐上周森的藏藍色賓利歐陸,奶油色的真皮座椅異常厚重,但車內餘下的空間卻依舊富足。我不禁對比我那粉色的豐田雅力士,針織面座椅上鋪着麻質的涼席,一個人開還覺得小巧玲瓏,可但凡孔浩往我的身邊一塞,車內頓時空氣稀薄。

孔浩是我畢心慧的男朋友,身高一百八十,體重一百七十,虎背熊腰梳平頭,濃眉大眼國字臉,沒有車,也不會開車,愛好乘坐地鐵。他說:「在北京,任何注重效率的人,都會選擇地鐵。」

至於這從頭到腳似乎都與地鐵格格不入的周森,則是我最要好女朋友馬喜喜的男朋友,或者,說得更確切些,是她的男朋友之一。

周森今天穿了一件純白色的polo衫,左側胸前的那一小行代表着品牌的字母,也代表了它的售價是人民幣四位數。我又不禁對比孔浩,孔浩雖然沒有車,但卻有兩套房,一套九十平米,另一套一百一十,而且均位於三環以里。雖然他目前尚需月月繳貸款,但那絕不妨礙他躋身於「有錢人」的行列,不過孔浩的錢,絕對要花在刀刃兒上,他的襯衫,除了三件參加外事活動的,其餘均在兩百元以下。

孔浩之所以會參加外事活動,是因為他是一名外交高翻,緬甸語的。他的工作時間一半是朝九晚五,一半則是陪同中緬領導人往返兩國之間。

「馬喜喜以為你還在廣州,」我微微側過頭,看着開車的周森,「你是根本就沒去,還是回來了?」

「回來了。」周森看着前方,言簡意賅。

「為什麼不告訴馬喜喜?」

「那你可不可以先告訴我,喜喜的男朋友叫什麼?」見我呆若木雞,周森笑了,「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認為我是喜喜的男朋友,那她的另一個男朋友叫什麼?相信我,我只是單純地問他的名字,免得我們以後說到他,還得說『喜喜的另一個男朋友』,這代號太長了。」

第二話:另一個真相

然後,我看見了孔浩,也看見了李真——那位越南語的高翻。他們肩並肩步入這間泰國菜館,不是艷光四射引人注目,但卻是風度翩翩神采奕奕。孔浩兩眼坦蕩,今天的襯衫格外平整,精神更格外抖擻。至於那李真,今天穿了一套青色的套裝,相較於我印象中的那套灰色的,平添了幾分雅緻。菜館的走廊呈狹窄的一條,我目睹著孔浩讓李真先行,一隻手掌呵護上她的背。

「你有聽說,今天有緬甸領導人和越南領導人進行會晤嗎?在中國,在一家泰國餐廳。」我問周森,越說,自己越覺得荒唐。

周森隨着我的目光望向孔浩和李真,只兩秒,他就調回目光,交代侍應生:「酸辣生蝦,辣炒牛肉,檸檬魚,冬陰功湯,芒果冰山。」周森從我手中拿下菜單,交還給侍應生:「可以了。」

「你的男朋友,是緬甸語翻譯。」周森的話,像問句,更像陳述句。

「又是聽馬喜喜說的。」

「他?」周森再次把目光射向孔浩。

「是,」我從皮包中翻出手機,調出孔浩的短訊,「你看,他說他晚上有場活動,結束后再聯絡我。我和他交往五年了,我知道,他所說的活動,是指外事活動。」

「畢心慧,就算不是外事活動,也有可能是公事。」

「周森,你叫我自欺欺人?你看,他們像是在談公事嗎?」

「我們要不要換個地方?」

「周森,你叫我做縮頭烏龜?」

第三話:對視

「你嫉妒啊?」馬喜喜仰倒在沙發里,將兩隻似羊脂白玉的腳蹺上我的茶几。

「今天晚上我就讓孔浩伺候我一盤西瓜,光切塊兒可不行,關鍵還得切成心形,而且大小要統一,弧度要圓潤。最後,我讓他端著那盤西瓜照張照片,留作證據,明天我拿給你瞧瞧,看誰嫉妒誰。」

「哈哈,」馬喜喜笑得口腔內部構造畢露無遺,「孔浩?心形的西瓜?哈哈哈。」

在馬喜喜眼裏,孔浩與浪漫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種事物。

我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將馬喜喜的雙腳搬下我的茶几,一抬眼,正好從窗口看見一輛藏藍色的賓利歐陸駛來:「喂,你的周老闆來了。」賓利在我和馬喜喜的生活圈子裏實屬罕見,所以馬喜喜在首次跟我提及周森時,就提到了:他開一輛藏藍色賓利。

「唉,求你了,別叫他周老闆,」馬喜喜嘴上雖不緊不慢,手上補妝的動作卻是令人眼花繚亂,「請親切地叫他周森。等會兒你就知道了,有錢和平易近人並不矛盾。」

「我犯得着跟他親切嗎?我是王墨陣營的。」我開始着手收拾瓜皮。王墨是馬喜喜的男朋友,不過眼下,應該說,他是馬喜喜的男朋友之一了。至於這之二的周森,我是只聞其名,尚未見其人。

「切,畢心慧,你我姐妹八年了,你應該是我馬喜喜陣營的。」

「那我豈不是助紂為虐?」

等馬喜喜把嘴塗成了血盆大口,周老闆也按響了我的門鈴。我留在了廚房的水池前,馬喜喜則像主人似的去開門。在關掉水龍頭的那一瞬間,我正好聽見馬喜喜親吻周森的聲音:誇張的「啵」的一聲。我擦乾了手,慢騰騰地挪出廚房,又正好看見馬喜喜的蔥蔥玉指抹去印在周森臉上的口紅。馬喜喜的介紹就五個字:「周森,畢心慧。」

「周老闆,要不要來塊兒西瓜?」我在馬喜喜的擠眉弄眼下,勉強親切。周森與孔浩差不多身高,不過比孔浩瘦削許多。至於他的眉眼,我看都沒看,以此證明我對王墨的「忠誠」。

第四話:戀人們

周森的確是個生意人,不過在我以為,他所做的生意並不如他的藏藍色賓利歐陸以及他各色的范思哲襯衫那麼璀璨。他是做毛巾生意的,我曾問馬喜喜:「毛巾廠的廠長?」馬喜喜一臉鐵青:「什麼廠長?他是個董事長。」

我站在窗邊,目送周森和馬喜喜鑽上了車。上車前,馬喜喜抬頭向我張望,我拉開窗子,朝她揮手。

藏藍色賓利悠然地駛出了我的視線,途中,有一對少男少女對其行了注目禮。車上的馬喜喜一定是露出了那副下巴微抬,唇角微揚的小人得志的嘴臉,我完全可以肯定。周森的車窗上,貼的是極淺的,聊勝於無的車膜,馬喜喜曾口沫橫飛地給我分析:「好車都是貼淺顏色的膜兒,好讓別人能瞻仰你的臉。」

反之,馬喜喜說我給我那輛二手的豐田雅力士貼了黢黑的膜兒,是極其明智的選擇。因為不開好車,就不必露臉。而馬喜喜如此「鄙視」的那輛車,是我在大學畢業后買的,手動檔,二手八成新,五萬塊,花掉了我全部的日常積蓄及大學期間的實習所得,甚至還包含義務捐血的補助,統稱「血汗錢」,另外,還向馬喜喜借了一萬五。而我買車的原因很簡單:工作地雖不遠,但很偏,倒車需倒三趟。可惜目前,這個原因已經不成立了。那份工作,已經在我的簡歷上劃下了截止日期。

馬喜喜和周森是在三個月前的一屆日用品展銷會上認識的。周森展銷的自然是毛巾,而巧的是,馬喜喜的僱主的商品,也是毛巾。

如果替馬喜喜美言的話,可以說,她是個模特,可不幸的是,那天她的工作就是反覆將她那一頭及腰的捲髮泡濕,然後向人展示「快速干發帽」的神奇功效。馬喜喜有一頭得天獨厚的亮澤的捲髮,她做夢都能夢見自己成為洗髮水廣告的模特,穿着一襲絲綢在泉邊盪鞦韆,頭髮隨風飄揚,美不勝收。然而現實就是現實,她第一份有關頭髮的工作,就是有關那神奇的干發帽。

而馬喜喜之前其餘所有有關模特的工作,主角均是她的雙腳。馬喜喜從十七歲開始,就是個腳模。她拍攝過上百支二三流鞋子的廣告,她十趾勻稱,趾甲圓潤,腳踝不見一絲皺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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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後來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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