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第14節

「她的自由。」范之勛苦笑一下說。

「真的打算放棄啦?不過也好,凡事不要太執著最好,聽說大把妙齡女子只要花個十萬就可以借腹生子,你這麼年輕,想多少個不行啊……」老何邊說邊夾菜往嘴裏塞,一旁的女人哧哧地笑個不停。范之勛聽得火起,把筷子「啪」地扔到桌子上吼道:「你TMD給我閉嘴!」

這時是五月底,海風吹過王大廈,吹過賽格大樓,吹過市政府,吹過偉人的畫像,吹過紅樹林,吹過蓮花山,吹過羅湖火車站,吹過寶安機場,吹過一切能吹到的人和物身上,吹到劉雪婷身邊,凝住了。

「我愛你!」范之勛在電話里溫柔地說。

這是劉雪婷和范之勛相識以來,第一次主動承認他愛她!她記得無論他和她多麼溫存,無論是牽手在花園裏散步,還是在床上纏綿時分,抑或是兩人打情罵俏的時候,他從來沒有主動說過他愛她!除非有時候她半真半假地逼他,他才會支支吾吾地說不知是「唉」還是「艾」還是「愛」,劉雪婷的手顫抖著,輕輕地壓抑著感情說:「我更愛你!」

兩人誰也沒有掛斷,手機里傳來彼此狂亂的心跳聲,遠處的海風又開始舞蹈,范之勛說:「雪婷,我想明白了,愛一個人就是讓她幸福和快樂,只要你覺得幸福,你選擇什麼樣的生活我都支持你!」

劉雪婷的眼淚慢慢流下來,她在電話這頭用手捂住了嘴,不讓自己的哭聲傳過去。

「聽說你要走了,我想見你和兒子一面。」范之勛停頓良久,緩緩說道。

「兒子,不見也罷!等我到了那頭安頓好,會告訴你地址的。」劉雪婷說。

「無論如何我想見你一面,我在××酒店1808,我會一直等你。」范之勛掛了電話。

劉雪婷低頭看手機,晚上九點剛過,Henry出門會他的老友去了。其實就算他在家裏,也無關緊要,兩個人除了有時候在一起吃飯或他纏着她打情罵俏外,基本上是各不相干。Henry就有那個本事讓一切不可能的事變得理所當然又隨時可以顛覆,劉雪婷想這或許跟他的人生觀以及小時候的生活環境有關係。他的法則是:以自我為中心,享受至上。

木地板泛出一種柔和的光芒,落地大窗,厚重的窗帘隔開了冰冷的城市。劉雪婷在開了足夠冷氣的屋子裏,卻感到一陣一陣地發熱,不由自主地把衣櫃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來,一件一件地往身上試,又一件一件剝下來,腦子裏很多東西在來回不要命地激蕩交匯;奔騰的海水,呼嘯的風,小時候去外婆家屋檐掛的冰棱兒往下滴水的聲音,兒子哭泣的聲音,甚至王虹和范之勛做愛的呻吟聲,想到這裏,她的心臟好像被一隻大手狠狠地捏著扭了一下,又疼又慌。也許這一走再也看不見他了,劉雪婷苦笑着對鏡中的自己說,卻駭然發現自己已換好了出外見客的衣服,那是一套當初范之勛為她買的銀灰色阿曼尼的裙裝。

她拿起包,又坐下來,理智告訴她還是不見的好,所有的他對自己的記憶最好保持在她生範疇之前。那時候的她有着少女美妙的身體,有可揮霍的自由和愛情,現在,她?一無所有,兒子?兒子!!她對自己笑笑,站起來,若有所思地走到大穿衣鏡前,輕掠自己耳邊的碎發,慢慢慢慢一件一件褪去自己剛穿好的衣服,上衣、裙子、絲襪、內衣;它們像溫順的小女人們一樣仆俯在腳下,扭著身子,疊著褲腰,最後,她褪去了內褲,鏡中少婦的身形一覽無遺,迷人的肩胛骨,乳房柔軟而飽滿,豐滿的臀部,還有那略微松馳的小腹部,已漸漸由紫變白的妊娠紋,那是一個女孩子變成一個完整的女人最驕傲的證明,也是她對他的愛最有力的見證。

他愛她!她更愛他!想到守在范之勛身邊的王虹無法為他生下愛的結晶,她就得意地笑了,雖然笑的時候眼淚滾滾而下。

這個城市一到夜晚就顯得曖昧不清,人們不再像白天一樣步履匆匆,倒好像是出門忘了什麼東西卻又記不起來一樣東張西望或若有所思。劉雪婷打的到半路,停了下來,待在一家服飾店門口想了好久,像個逃學不敢回家的孩子一樣躊躇徘徊,最後,她走進了一家美容院。

「小姐,你洗頭嗎?」洗髮妹問。

「對,洗頭,還要美一下發,我想把頭髮燙成卷,或者波浪也行,我希望看起來漂亮成熟一些。」劉雪婷說。

「好呀!做陶瓷燙吧!一次性的,又漂亮又方便,如果不喜歡洗過頭髮就直了,很好的。」

「好!」

范之勛看着電話上的時間,已過了凌晨一點,迷迷糊糊地坐在沙發上。電視里國際頻道

在放着一個經典老片,可是他什麼也看不進去,就在他以為無望等到劉雪婷時,門鈴響了,劉雪婷亭亭玉立默默無語地看着他,他像只老鷹般地把她擒進來,不要命地親她。

……

「記得我們第一次相見的時候,你是多麼灑脫而高貴嗎?我想我就是愛上了你的那種樣子。」劉雪婷頭枕在范之勛的手臂上,左手食指輕輕在范之勛的胸膛划著圈子。

「我也記得你用纖細白嫩的手指夾着煙在煙灰缸邊輕敲煙灰的樣子,一副凡事無所謂的神情,還有何韻和他的男友,聽說他們分了是不是?」范之勛用手臂摟緊了劉雪婷說。

「或遲或早總會分的,如若兩個人沒有緣分,再怎麼強求也只是辛苦一遭,最後還是各奔東西,就像我們。」

「雪婷,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你會怪我嗎?」

「不會,人生如何,老天自有安排,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如果宿命地想,是我前輩子欠你的,這輩子統統還給你,下輩子見到你我就輕鬆了。」劉雪婷嘆了口氣說。

「雪婷,你太善良了,記得以後無論到哪個地方,先懂得保護自己,先把自己用心愛好,再去愛別人,知道嗎?」

「知道!」

「我在想,如果不是因為網絡,如果不是那次我收郵件順便打開了QQ,我們就不會相識了。」范之勛側過頭來輕輕吻了一下劉雪婷。

「我也總是在想,要是你第一次帶我去酒店和我做了愛,也許我們就沒有以後的日子了,也不可能為你生個兒子。」

「那樣,你現在還是一個自由自在的小女孩,想怎麼玩就怎麼玩,想怎麼瘋就怎麼瘋。」

「或許吧,不過到目前為止我不後悔我選擇的道路。我知道人應該有夢想,還要學會爭取,如果我這輩子在任何人面前沒有爭取,那是因為我覺得不值得爭取。之勛,和你相處這段時間,無論我們愛得深不深,彼此懂得多不多,我都希望我帶給你的是幸福和快樂,而不是痛苦和憂傷。」劉雪婷說着,眼淚一顆一顆沿着臉頰滑下來,直滴到范之勛的手臂上。

「親愛的,不要哭了,你哭了我也很難過,你總是讓我那麼心疼。記得那一次我到深圳來看你嗎?我知道你很捨不得我走,可是為了工作,我還是不得不走。你站在候機廳安檢道外,什麼也不說,強裝堅強,可是眼淚還是一滴一滴往下掉,然後你假裝低下頭去系鞋帶,其實我知道你的鞋子根本就沒有鞋帶,你是怕我看到你的軟弱和難過。那時候我真的有一種衝動,把手上的機票和身份證全扔掉,做一個簡簡單單的人,跟你快快樂樂地過一輩子,像一對最幸福平凡的夫妻。」范之勛說到這裏,聲音也哽咽了。

劉雪婷愈發止不住眼淚,狂亂地和著淚水吻著范之勛:「我記得我記得,那一次我們吵架我說要和你分手,你不言不語,也不求我也不哄我,我還說你從來都沒有在乎過我,你沒有分辯;晚上在酒店把我的內衣內褲一件一件用手洗好掛起來,幫我試浴缸水的溫度,為了讓我吃下感冒藥你沒有感冒也先吃了一顆……」

「雪婷,如果我有什麼傷害到你的地方,無論從前或是以後,請你看在愛我的份上,原諒我,像上帝原諒他親手捏造的罪人一樣,好嗎?」

「好!」

「你困了嗎?」范之勛問漸漸有些困意的劉雪婷。

「有些困了。」

「我拿水給你喝,你喜歡喝的凍可樂。」

「好。」劉雪婷起身把可樂喝了,很快便沉沉睡去。

深圳寶安機場,劉雪婷抱着兒子和Henry剛走近班機時間告示牌下,一個戴墨鏡的男人走過來微笑着遞給劉雪婷一隻大信封,劉雪婷將兒子交給Henry,疑惑地打開信封,裏面是一疊劉雪婷的裸體相片,一張一百萬的現金支票,以及一張紙條:「雪婷,請以愛的名義原諒我,把兒子留給我吧!」

「兒子我要親手交到范之勛手中,請你帶我去見他。」劉雪婷盯着戴墨鏡的男人面無表情地說。

「Darling,你走不走?」Henry問。

「不走!」劉雪婷看了一眼Henry說。

有些男人非常奇怪,他天生就是享樂家,比如Henry,任何時候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承認愛着劉雪婷,但那只是在先愛他自己的情況下再順帶愛一下劉雪婷。一個女人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不,是任何一個他接受的女人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他都會用他的方式來愛你,用他獨特的魅力來影響你,讓你能深切地感受他愛你,他在乎你,並願意為你做很多事情——當然是很多,而不是任何。

你跟他在一起你就會了解他有個性,有個性的男人當然是有選擇性地為你做「很多事情」。Henry可以為劉雪婷做很多事情,甚至超過一般人的能力和想像,但是,請記住,他的付出是全盤附在自己的需要和以不影響自己為主的底線上,就好像一個有着遠大目標的趕路的男人,他趕路時不會拒絕去欣賞路邊的風景或偶爾采采野花,甚至幫同路的人挑副重擔,但所有的一切以不影響他的既定的行程為主。

他表現得有些不舍,但並不難過,當然也不可能很開心;如果這次留下來那就肯定超過了他的底線,他不喜歡別人雜七雜八的事情影響自己的情緒和計劃。如果劉雪婷放棄一切乾淨利落地與他去英國,那自然是好,不說帶一個孩子,就是帶三個孩子五個孩子只要是在他能力範圍之內他都毫無怨言,但是讓他陪着劉雪婷在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里消磨和戰鬥,他就覺得很不值得,也為劉雪婷不值。對於他來說,愛情就是愛情,它是簡單的,自私的,快樂的,激情的,給人享受的;而不是折磨,憂鬱,麻煩,以及經年曆月損人不利己的雙人消耗戰。有時候他不幸看到那些為愛情折磨得死去活來的人就好笑,他始終不明白,一個人怎麼可能一輩子只對着一個愛人,一輩子只和一個人睡在一張床上?天下男男女女那麼多,為什麼非要死守着那一個呢?

所以,Henry走了,跟任何時候一樣灑脫和自在。劉雪婷抱着孩子跟着戴墨鏡的男人到停車場,她跟他走向一輛平治車,范之勛正緩緩地從車上下來,黑色眼鏡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

「我只想問你一句話,這真是你做的嗎?」劉雪婷問。

「雪婷,原諒我!」范之勛緩緩地說。

「哈哈哈哈……」劉雪婷突然狂笑起來,是那種歇斯底里的笑,是那種讓旁人聽了心驚膽戰的笑,懷裏的孩子嚇得哭了,她的笑聲和著孩子的尖銳的哭聲一浪高過一浪,好像再笑下去的任何一秒笑的人都會因太過激動而斷氣,又似乎在斷氣的那一瞬不得不笑。哭聲和笑聲驚動了停車場的人,驚動了工作人員,驚動了候機廳的人,驚動了全天下的人,世界在她的笑聲里爆炸個粉碎,所有人手足無措地看着她和她的孩子。終於,也許是幾個世紀,也許只有幾分鐘,劉雪婷止住了笑,說:「想要孩子嗎?再加五十萬。」

「雪婷,一百萬已經……」

「不許討價還價,不然要兩百萬。」劉雪婷笑中帶淚嫵媚無比而又冰冷地說。

「好,我給你!」范之勛說。

上帝,請將您曾大方給予我的一切統統拿去吧

把我的自信,驕傲,美麗和得意

還有我的悲傷,思念,憂愁和痛苦

把我的手臂,肋骨,皮膚,眼睛

還有歌聲,笑聲,哭泣聲,和嘆息聲

統統拿去吧

我已厭倦我自己

像大海厭倦了浪花

像雄鷹厭倦了飛翔

像藍天厭倦了白雲

像大地厭倦了花草樹木

像母親厭倦了自己的孩子

如若不然

就在此一刻把我毀滅

從肉體到靈魂

讓我在這冰冷的世界消失吧

六月,深圳已是酷暑之天,許多人一有機會不是跑到小梅沙大梅沙就是跑到西涌,人們站在空調房間里對着窗外在酷暑下奔波的臭汗淋淋的人和白花花的太陽嘆道:「太陽真TMD大啊!」心裏暗自慶幸現在不必出門受那份罪。或是有些準備出門的人站在門口望着和匆忙的行人混為一體的陽光愁眉苦臉地說:「怎麼辦啊這麼熱?」更多的人除非必要否則懶得出門或是出辦公室,幾大著名紅燈區的小姐們露著長短不一各種膚色的大腿在每個可能的角落或街邊晃來晃去,這種天氣刺激人的慾望,來得快去得也快;許多人發現,一經過某些小餐館,就會聞到一股惡臭,那是不愛清潔的廚師將污穢的殘湯剩菜亂放亂扔的結果;剛上公車的人不得不常常捏住鼻子,裏面的氣味實在是可以讓人跳樓,總得要過上好幾分鐘才敢換換呼吸;

女人們臉上的彩妝常常變成了調色板上的顏料——如果真是調色板上的顏料還好,偏偏是在臉上,簡直讓人慘不忍睹;男人也好不到哪兒去,除了少數天生乾淨的,不是毛孔粗大就是滿臉冒油,有人還時不時地冒出幾顆粉刺;只有那些在工地做事的農民工,他們拿着各種工具在高溫下不停地忙碌,像在自家的田地里毫無怨言地勞動着,滿身滿臉的汗,盤算著收工的時間和這個月的薪水,想着自己的女人或孩子,偶爾見到工地經過的一兩個漂亮女人便成群結隊地打個口哨也感到樂趣無窮。

劉雪婷和吳崇良從一處民房走出來。這段時間,她已消瘦到極點,把孩子交回給范之勛之後,她大病了一場。當那天在機場的時候,她想最後在自己的心中為范之勛保留一點愛和尊嚴時,范之勛毫不留情地當場粉碎了她的幻想,她無法想像,當一個人嘴裏說着愛一個人時,怎麼會用那些難以想像的方式去傷害她,侮辱她。她躺在床上,無論是發燒還是發冷,總是想着同一個問題:自己追求自己想要的愛情,難道有錯嗎?如果有錯,錯在哪裏?她不奢望他給她婚姻,不奢望他和她一輩子相親相愛,不奢望自己最起碼的愛的權利,甚至不奢

望……

她病著的時候,潘淵沒日沒夜地照顧她,有時候她真想讓他離開,甚至叫他滾;她不喜歡另外一個人總是在自己最狼狽的時候看着自己,沒有距離,沒有尊嚴,甚至連最簡單的禮貌都省略,不是她不懂這些,而是覺得這所有的一切在他身上用不着。

同學們陸陸續續地來看她,所有人都避而不談范之勛,不談她的兒子,她也是,就好像這世界上從來都不曾存在過范之勛一樣。但任何人心裏都清楚,那是她心裏最痛最軟的地方。慢慢地,她能吃一點粥了,也可以偶爾地說笑了,甚至還有一次和同學們到何韻的飯店裏吃大餐,但是,只能在她的眼神里探到究竟,心如死灰於形容她是再確切不過了。

我是燦爛的煙花,你為我點燃一瞬,我為你死亡千年!

「雪婷,有句話我不知現在說出來合不合適,但我希望你能聽得進去,給潘淵一個機會吧,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愛你超過他了。」吳崇良叫司機把車裏的空調開大一點然後跟劉雪婷說。

「我這樣子,還有什麼資格談愛情談機會,這輩子就這樣過吧!」劉雪婷淡淡地說。

「我問你,難道這麼多年你對他一點感覺也沒有?你不必急着回答,想清楚再說。」吳崇良說。

劉雪婷沉默不語,過了良久,說道:「我從來沒有討厭過他,甚至曾經還喜歡過他,可總是在還沒來得及等我喜歡他多一點的時候就愛上別人了,他給我的感覺太淡,太穩。而且,也許我明知道他太愛我,我就無法關注他多一些;偶爾我還想過,如果他對我冷淡一些,或者我並不是那麼快地知道他深愛着我,也許我早就接受他了。」

「你知不知道?當你把房子按揭存摺交給他,他一下子就存了五萬進去,天天盼望着錢能少掉,那樣就證明你暫時不缺錢花。我說找人把房子租出去,他差一點要跟我拚命。而且,還有一件事本不該我告訴你,連他公司買的人保,他寫的受益人都是你的名字,說實話,如果不是同學,不是親眼所見,我無法相信世上有這樣的男人。」吳崇良說。

「可是,我就是沒辦法愛上他。」劉雪婷搖搖頭。

「那是你從來沒給他機會。」吳崇良說。

「或許吧,可是一想到要跟他過一輩子,我就覺得……就覺得——怎麼說呢!打個比方,我現在想去北京,可是他幫我買的是去上海的機票,感覺就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劉雪婷好像上課時被老師追問而又只朦朧記得答案大意的在記憶里辛苦搜索合適的詞語的迷茫學生。

「雪婷,你知不知道?其實你一直在玩一種遊戲,一種征服的遊戲,或你征服別人,或別人征服你;你的愛就是在征服和被征服過程式中產生或消亡的,你的初戀情人在征服你的過程中反被你征服,所以你放棄。范之勛征服了你,你還在這個遊戲裏面,你不甘心他僅僅是為了孩子就可以把感情置之度外,所以一直放不下。至於潘淵,在你和他玩這個遊戲之前,就自動繳械,你的征服慾望沒有得到滿足,所以你對他提不起興趣。」吳崇良冷酷地說。

「我知道我要的是什麼。」劉雪婷轉過身去說。

「可是你不知道你最需要的是什麼,你只是個小女人,跟着感覺稀里糊塗往前走的小女人。其實人生除了愛情,還有更重要的東西。」吳崇良說。

何韻拿到香港身份證的第三天,曾家遠回到深圳,戴着一頂黑色NIKE帽,長袖T恤外套著到處都是口袋的馬夾,藍色的牛仔褲鬆鬆垮垮的。其實他的穿着跟從前何韻見他時沒有兩樣,可是也許是好久沒見,也許是心情的緣故,何韻看到他的時候,覺得他又丑又可憐,像被主人養了多年現在卻被無情遺棄的老狗似的。

他是來接她去香港辦離婚的。她倒了一杯水給曾家遠,曾家遠小心地說:「多謝!」然

后小心地坐在沙發上,像進了別人家裏一樣不自然。

她也為自己倒了一杯水,突然想起那年,她和他剛結婚,他的高齡老母來深圳看她這個兒媳婦,老人也是這樣不自然地坐着。她是一個胖胖的和藹的老婦人,有一副極像年輕人的好嗓子,當何韻看她或跟她說話的時候,她總是一副微笑又目不斜視的樣子,可是當何韻在忙自己事情的時候,她就時不時偷偷打量。來之前講好是在深圳住幾天的,因為她兒子在深圳買了新房又有個年輕的兒媳婦,可是看到新房子和何韻之後她當晚就要走,何韻怎麼留也留不住。第二天何韻問放工回家的曾家遠他媽媽對她印象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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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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