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一伙人從傍晚開始就喝起酒來,在轉移到練歌房后,局面徹底混亂了:有幾個人已經倒在了一邊;還有幾個窩在桌子的一角,像做着化學試驗似的,認真地調著烈酒。沒多大興趣的振宇則坐在一邊,很無奈地看着仁俊在那裏扯著嗓子唱歌。

坐在身旁默默無聲的女人,小心翼翼地把一片水果遞了過來。

「這個……」

「不用,你自己吃吧。」

不耐煩地甩開了女人的手,振宇靠在了沙發上。好像要遠離眼前這種喧囂的場面似的,振宇閉上了眼睛。

委屈地放下了手,女人暗暗掉下了眼淚。

「嗚……」

聽見女人的抽泣聲,振宇不耐煩地睜開了眼睛。

振宇看見了那女人與這個地方格格不入的樣子——那張藏在濃妝後面的純真的臉。看見女人如此的模樣,振宇睜大了眼睛。

哦~~~他好奇地看着這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女人。透著哭泣的臉,他竟意外地看見了秀璇的臉龐……這是多麼奇妙的事情~~~~~

長嘆了一口氣,振宇抽出一張面巾紙,遞了過去。

雖然一直很討厭女人的眼淚,但不知不覺地去哄著那個女人——一個風月場合里的女人——只是因為有點太像秀璇了!!!

「我又不是沒有手,不用什麼都要你遞給我。我會自己吃的,所以不用太照顧我。」

女人輕輕地點着頭,用他遞過來的紙巾擦拭了眼淚。

振宇轉過頭,又重新靠在了沙發上。他面無表情地看着仁俊這幫傢伙。我也是那樣的嗎?——輕浮的眼神,輕浮的動作,輕浮的笑容……振宇冷笑着,又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習慣性地,振宇看了一眼手錶:正好是10點。

「我先走了。」

扔下這一句,振宇拿起沙發上的夾克,走出了包房,背後頓時傳來了其他人的議論聲。

「喂,去哪裏?」

「還不知道嗎?!這傢伙最近一到10點就像被催眠了似的消失在風中了……呵呵……」

對於仁俊的問題,另一個人玩弄著女伴兒的長頭髮回答道。

「可能被誰迷住了吧?」

「……」

無視他們的嘲笑,振宇走出包房拐進了洗手間。他在鋪着黑色大理石的奢華洗面台上洗手,又用一次性的毛巾擦了擦,然後看了一下鏡子:裏面映出了他那有一點凌亂的頭髮和鬆散的衣着。振宇急忙整理了一下衣服,用手蘸着水捋了捋頭髮,對着鏡子練習起「眼睛發電功」。這時,正好從洗手間里走出來一個男人,從鏡子中碰上了振宇半眯著的眼睛——

這個人有病嗎?男人很奇怪地呆在那裏。

看什麼看?看到振宇反倒瞪起了眼,男人迅速跑出了洗手間。

睨著男人逃跑出去的背影,振宇笑笑,難為情地撓了撓頭。

把愛車停靠在花市前的2號道路旁,振宇嘴裏叼著煙,焦急地等待着。終於看見了匆忙跑過來的秀璇的身影,他的眼睛頓時閃閃發光。(又變狼了!!)

「天啊,抽了多少煙啊?還有,就這樣隨地亂扔,會被罰款的,這麼快就忘了啊?」

秀璇看見滿地的煙頭,發起了牢騷:「這都第幾回了啊?!每次提醒你也總是改不過來。」好像奴隸主似的,秀璇雙手掐在腰上。

「哦?啊,我撿……我撿還不行嗎?」

因為秀璇的一句話,振宇馬上彎著腰,撿着地上的煙頭,臉上卻洋溢着滿足的笑容。就連聽着秀璇不停的嘮叨聲都感覺到甜蜜,說出來誰會相信呢?

「難道真不知道吸煙是有百害而無一益嗎?還是不想活了?」

「當然不是,我要活到我的小不點兒長大成人呢。」

「我已經長大了,真是的!」

「哦?是嗎?」

振宇一邊笑着,一邊溫柔地捏了捏秀璇嘟著的小臉,慢慢地啟動了車子。雖然是一樣的不習慣,一樣的心潮澎湃,一樣的無法控制的心跳,可他們之間還是每天都發生著一些變化……

現在可以握著彼此的手開車——雖然不說話,但互相只靠從手心傳遞過來的溫暖,也足以明白彼此的心。還有此刻,兩個人時時刻刻都掛在臉上的幸福笑容,讓旁人看了也感到幸福……

「真是的!這麼快就到了啊?!拜託阿姨搬到遠一點的地方吧!這怎麼可以!還沒到20分鐘就要下車!」

停靠在路口,振宇不滿地嘟噥著。

看他這樣,秀璇輕輕地笑了一下。

「哥哥,你真的是22歲嗎?真幼稚啊!」

秀璇好像是和小朋友說話似的,手還撫摸着他的頭,而振宇則美得像小貓似的哼哼著。

「好了,我要進去了,你慢走哦。」

秀璇說着就要下車,振宇滿臉遺憾地一下抓住了秀璇的小手。

「我要進去了,再晚媽媽會擔心的。」

秀璇抽回自己的手,難為情地小聲說道。

「待一會兒再進去嘛!還沒到12點呢。你是不是想早點和我分開啊?哼!」

「不要耍賴嘛,像小孩子似的。」

對於振宇的耍賴,秀璇紅著臉嘟起了小嘴。

看着這樣的秀璇,振宇幸福得合不攏嘴。眼睛一刻也捨不得離開——即使眨眼的瞬間,對於振宇來說也是捨不得的。

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古人誠不欺我啊!!

「在這兒親我一下,我就讓你進去!」

「不,不要……」

看振宇用手指著自己的臉頰,壞壞地笑着,秀璇漲紅了臉,急忙搖著頭。臉怎麼這麼紅呢?振宇看着秀璇的臉像熟透的西紅柿似的,感到可愛無比。這表情讓他好像全身通了電流,麻到了手指尖。

「太過分了吧?我們之間親一下也不可以嗎?!再晚媽媽會擔心的。快親一下進去吧,快點!」振宇湊過來臉,又耍起了無賴。

秀璇無奈地閉上眼睛,慢慢地把嘴湊到了振宇的臉頰處。

突然,振宇詭異地笑着轉過了頭。秀璇的嘴唇碰上了他的……

「啊……???!!!」

秀璇吃驚地叫了起來,這是她生平第一次觸碰到的別人的嘴唇。

體會到了嘴唇上面那種讓人窒息的愛的感覺……振宇的眼神也認真了。心臟跳得愈加猛烈,像是數萬伏電壓在自己身上通過——振宇感覺到身體無力地輕輕痙攣著。本能使振宇不由得吻住了秀璇。

「嗯……」

……振宇發出的呻吟聲傳到了秀璇的耳朵里。

不知該怎麼辦才好的秀璇只能更用力地閉緊了眼睛,感覺稚嫩的心臟快要承受不住了,只好緊緊抓住了振宇的衣角。

振宇艱難地使勁搖著頭,制止了自己想要更多的慾望。

「今天到此為止!!」

他使出吃奶的勁兒,才把嘴唇移開,然後溫柔地輕撫着她的臉。

「你這個小不點兒,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呢?呼~~路還好長哦,這期間我因為慾望得不到滿足而死掉可怎麼辦呀?」

嘆著氣逗秀璇的振宇,看着她越來越紅的臉,憐惜地把自己的額頭頂在秀璇額頭上。秀璇則一直用手捂住自己快要蹦出來的心臟。

第一次知道,原來他的嘴唇是濕潤的……甜蜜的……

「快進去吧,做個好夢!」

振宇收住自己的心,拍了拍秀璇的背。

「小心開車,哥哥不準超速。還有,也少抽點煙。」

走了幾步,秀璇轉過身說道。

「Yes——Sir!!」

伸出兩根手指頭,歪歪地敬了個軍禮,振宇坐回車裏面。

站在原地,秀璇搖着手……一直到跑車從她的視線中消失。

「你不知道吧,小不點兒?我為了聽到那些話,那些關心我的話,故意找煙抽的。」

振宇對着後視鏡里縮小如蟲子般的秀璇說道。現在秀璇對他來說是一種希望——一種能讓自己回到原始生活軌道的希望。

到家后,振宇沖了淋浴。剛要出來的時候,電話鈴就響了起來。

看看掛在牆上的表——已經指向了凌晨1點。

「我是姜振宇。」坐在沙發上,振宇無力地拿起了電話。

——「喂!是我!」冷漠卻親切的聲音,是亨弼。

「在哪兒呢?」

——「你家附近。」

「是嗎?那你上來吧。」

——「不了,我一去那種富麗堂皇的建築物裏面就會倒霉的。」

每次都是重複這樣的話,振宇笑了一下。

「那樣的話,為什麼要見『富麗堂皇』的我呢?」

——「哈!該死的傢伙,別那麼多廢話,快點出來!在樓下阿姨的烤肉店等你。」

說完自己的話,亨弼像振宇預期的一樣把電話掛斷了。

振宇剛要站起來的時候,電話鈴聲卻又一次響起來。

「啊!啰嗦的傢伙!知道了,酒錢會帶夠的,放心了嗎?!」

——「呵呵呵!」

以為肯定是亨弼,可卻傳來了一個女人的笑聲,振宇慌張地下意識皺起了眉。

「誰?」

——「好久不見了,姜振宇?不記得我了嗎?吻痕……」

只這一句,讓振宇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躺在大床上,望着天花板,智英臉上充滿了得意,聽見那頭吹出熱氣的呼吸聲……

「那個吻痕很深呢,過了好長時間才消失。」

感覺到這個男人的反應,智英強忍着笑,咬住了嘴唇。

——「所以呢?」

「什麼所以?那樣還不夠?明天有時間么?」

——「沒有。」

「那後天呢?」

——「後天,大後天……在我人生里沒有能給你空出來的時間!」

「呵,這樣的大話可不能隨便說哦。也許很快,我們就會再見面了,那個時候再見吧,Bye~~!」

搶先掛斷了電話,智英把臉埋進枕頭裏大笑了起來。

振宇對這個無可奈何的女人,也只能抱以苦笑。

「真是個瘋女人!」

振宇穿上簡便的休閑裝,走出了家門。外面的空氣又潮又熱,和開着冷氣的室內正相反,今年夏天的第一次熱雨季終於到了。

原來還有這樣的烤肉店啊!走到路口就聞到了烤肉的撲鼻香味。

振宇掀開帘子,走進屋裏,一眼就瞧見了像烏龜那樣窩在一角兒喝酒的亨弼,桌上還擺着一個只剩一小半的燒酒瓶。

「喂,姜振宇!名副其實的花花公子、小混混,我的朋友……」

亨弼看見振宇后亂搖著胳膊,大聲地叫喊。店裏的客人們聽到亨弼的話,為了看一眼誰既是小混混,又是花花公子,都把頭轉向了這邊。這下可好,連振宇這樣的厚臉皮也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找死啊你?」走到桌邊,振宇狠狠地敲了一下亨弼的後腦勺。

「啊!疼啊!!」

「趙亨弼,見到你這小子真是太高興了!」坐下后,振宇又報復性地摟住了揉着腦袋的亨弼。

「我又不是女人,這是幹什麼?!快放手!!姜振宇!!」

亨弼用力甩開了纏在自己身上的「咸豬手」。

「有什麼辦法?!誰讓你今天性感得讓我眼睛都捨不得離開你嘛!!嗯?」像是調戲亨弼,振宇挑釁地勾着他的下巴說道。

「Tmd!今晚又要激情燃燒一把嗎?」

說完,亨弼和振宇瘋了似的大笑了起來。

和往常一樣,他們開着無關緊要的玩笑,酒也在不斷消失。在第三瓶燒酒快要喝完的時候,亨弼突然認真地看着振宇。

「怎麼?被我迷住了?!你現在才發現了我的魅力啊?呵呵!」

「最近……你在和秀璇約會么?」

亨弼無視振宇的玩笑話,終於說出了一直埋藏在心裏的話。

聽出他嚴肅的語氣,振宇有點不知所措地撫了撫胸口。

「呃……嗯。」振宇難為情地點了點頭。

確認了自己所擔心的事,亨弼無力地嘆了一口氣,突然暴起拍了一下桌子。

「Tmd!!」一口喝光杯子裏的酒,亨弼有些悲壯地望着振宇。

「作為朋友,我承認我很喜歡你;可是作為男人,我認為你就是個壞蛋、混蛋!成天就會讓你身邊的女人傷心流淚!Tmd,你和那些瘋了的女人做過些什麼?!呵~~就算做了什麼我也管不著,可是,秀璇和她們不一樣!就算你是我獨一無二的好朋友,你要是敢玩弄她感情的話,我Tmd也絕不會饒了你的!!聽見了嗎?!」

咣!!已經空了的燒酒瓶,砸在了桌子上。

藉著酒勁兒,亨弼說出了他對秀璇的感情,其實就算他不說什麼,振宇也能感覺到他的真心。

面對這樣的亨弼,振宇認真地開了口:

「亨弼,相信我!我是真心的,平生第一次感覺到的真心。一點都沒有玩弄秀璇的感情——不是,是連想都沒有想過的。這是我懂事以來第一次這麼認真過……」

一直看着振宇的眼睛,亨弼發現了一點也沒有想要逃避的真誠。

「Tmd!又不是什麼大事,我白白擔心這麼長時間了!!」

亨弼終於放心地舒了一口氣。看出兩個人之間不尋常之後,他費了多少神,傷了多少心啊……

「你可不要讓秀璇哭。要是被我發現你有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我絕對絕對不會放過你,到時候你可別怪我不講兄弟情義!」

「……知道了,小子!那麼多廢話,我想讓她笑還來不及呢!」

振宇拍著胸脯保證。不要讓自己心愛的人哭,振宇認為這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這時的振宇還不知道,他這個想法是多麼的幼稚。

「真是的,今天酒怎麼下得這麼快?!老闆娘,再來一瓶!姜振宇,你還是我的好朋友吧?來,敬恩師,斟一杯吧!」

「恩師?別說笑了!你這傢伙什麼時候成了我的恩師了?」

給他倒滿酒的振宇,沒等他沾到嘴邊,猛地敲了一下他的腦袋。

「噗」——因為太過突然,亨弼把酒全噴了出來。

「啊!你這沒規矩的傢伙!」用面巾紙擦著臉,亨弼責罵道,「死傢伙,誰讓你打我的?」

「你還有理了,誰讓你胡說八道來着?」

學着亨弼的口氣,振宇頂嘴道。

「小子!是你老婆的老師就是你的老師,不對嗎?!你怎麼這麼笨呢?!」用袖口抹著臉,亨弼回擊了一下振宇的腦袋。

「……老婆?你說秀璇是我老婆?」振宇高興得咧開了嘴,重新恭敬地給亨弼斟了一杯酒。

「好好好,喝吧喝吧!恩——師!」

「好吧,聽話的傢伙。要對你老婆好一點!知道嗎?!」

「知道了,您放心吧!!恩師。」

「耽誤她學習,你就死定了!!」

「Yes,Sir!」

對於亨弼的警告,振宇呵呵笑着,鄭重地敬了個禮。

「哎!羨慕死你了!原本是我先看好了的,你這個飛賊!現在嫉妒死你了!」

「我夠資格才追到我老婆的,就你那副德行可想都不要想啊!」振宇惡狠狠地警告著。

「真是的!你這壞小子不就是長相迷惑人?該死的!!」

天快亮的時候,振宇和亨弼兩個人互相攙扶著從烤肉店走了出來。早晨還是十分涼爽的,大街上車輛稀少,兩個男人搖搖晃晃地肩並肩走着。

「我們比賽吧!」

搖搖晃晃的振宇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打了一個響指。

「你絕對比不上我的。」看出了他的意圖,亨弼自信地回答道。

「切!是長是短,要量一量才知道嘛!」

「啊~~啰嗦的傢伙,知道了!!」

結果——過了一會兒,兩個人同時出現在了車站的公共廁所便器前——好像真的要一比高下似的,兩個人憋著勁在揮灑尿液。

「還要逞強嗎?」看着振宇的下體,亨弼使出了全身的勁兒。

「哼!雖然你使出了全身的勁兒,可我這只是正常狀態呢!要是因為我的野蠻把便器弄壞了,那是我們國家多麼大的損失啊?」

「別嘴硬了,現在該承認——『姜還是老的辣』這句諺語了吧!呵呵~~要趕上我啊,你還差得遠呢。小傢伙!」

亨弼最後一次使出了勁,氣勢洶洶地說道。

「媽的!這是什麼?」

被壓倒的振宇,看着牆上的塗鴉,突然眯着眼睛喊道。

不知是誰畫的心型圖案,裏面還用粉筆寫着「英民$秀璇」的字樣。拉下臉的振宇馬上從自己的口袋裏拿出一支筆,把那個男人的名字劃了下去,又把自己的名字寫在了上面。

看看改好的字,振宇滿意地笑了,亨弼毫不留情地狠狠拍了一下振宇的腦袋:「真是的啊!簡直一群瘋子!!」

「我的老婆由我來守護有什麼錯嗎!走吧。」

揉了揉自己被打疼的腦袋,振宇壞壞地笑着,順手把自己的胳膊胡亂地纏到亨弼的脖子上,然後用力縮緊胳膊走出了洗手間。

「喘不過來氣了,壞傢伙!!」

「忍着,忍着就會天降福星的。」

感受着清晨的霧氣,兩個人又肩並肩走到了一起。

幾乎同時,振宇和亨弼唱起了同一首歌:「秀璇啊~~不要哭泣~~哥哥~在這裏~!還有老師~也在這裏~~……」

四周的天空已經開始泛起了魚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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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2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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