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第15節

她笑了一下,吩咐道:「你去看看迎親的馬隊到了沒有?我一個人坐一會。」

「是。」那名嬌俏的侍女默默地退了出去。

蓮七一個人坐在銅鏡之前,心中有一絲不詳的預感。手中的那串七枚蓮花狀的手鏈泛著雪白的光澤,一如前世。

他雙手合十,對她說:「女施主,我用五百金買五莖蓮花,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蓮七搖頭,淚水順着雙頰流淌下來,她不該答應他的呵……如果沒有這一聲詢問,沒有他一聲允諾,她不會為了一個渺茫的諾言而守侯他千年。

為了燃燈佛座下的七枚蓮花,她耗盡了千年的時光來尋他。那個前世的僧侶,善慧。

是的,他叫做善慧,修行於大雪山蓮花峰座下的一名俊朗的得道高僧。

她任憑肆虐的淚水如湧泉般泛濫開去,滴在紅色的嫁衣上,點點如桃瓣。

雖然是成親的大喜之日,可是她仍然忍不住流淚。雖然是一襲鳳冠霞帔,可是身心俱疲絲毫沒有喜悅之意。

究竟有什麼值得她這樣擔心和難過的?

這時侍女匆匆跑進來以焦急的口吻嚷道:「公主不好了,尉遲宿衛在奠鷹的時候受了驚嚇,從迎親的馬隊上跌了下來,傷勢嚴重。」

「什麼?」蓮七站了起來,淚痕紅邑尤未乾。「他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我就知道,他不可能這麼爽快地答應這門親事!」

「宿衛說此乃天意,並且讓聖天太子穿上新郎的盛裝,代替他和公主拜堂。」侍女戰戰兢兢地說着,後退了一步,低垂著頭。

「代替!這婚事豈是可以代替的!」她急怒攻心,竟從口中噴出一口鮮血來。「你去告訴那個負心的男人,我這輩子非他不嫁,他若不願意娶我,我便自行了斷!」

蓮七抽出那柄匕首,決絕道。

那名侍女被她嚇壞了,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蓮七的淚水再一次地蜂湧而下,似乎那一整個房間的紅顏色,已經成為某種微妙的諷刺。

尉遲乙僧眯縫着眼睛盯着手中的那隻蒼鷹。

這是燃燈城當地的風俗,新郎在嫁娶的時候要放生一隻鷹,象著着鵬程萬里。

他揮揚了一下手臂,將蒼鷹放向空中,嘴角呡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然後在從馬背上翻身跌下。

「宿衛!你沒事吧?」馬上有僕從跟上來,關切地詢問。

尉遲乙僧將早已準備好的血囊擠破,就有鮮紅的血液從他的身下流了出來,逼真到好象他真的身受重傷。

「快快叫大夫來,宿衛恐怕傷得不輕。」李靖將軍騎馬趕上前,為難地說道,「尉遲宿衛,哎呀呀,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這這可叫老夫怎麼辦是好?」。

「那隻好將婚禮延遲些時日了。」有人建議道。

「這個日子是千挑萬選出來的吉日啊,怎麼能說延遲就延遲呢?」還有人說。

「這……道是難事。」李靖故作遲疑道:「我們的行程本就因為尉遲郡公的傷勢耽擱一陣子了,要是再耽擱,恐怕不妥。」

尉遲乙僧掙扎著起來,用手指了指聖天的方向。

「宿衛的意思是……讓太子替您成親?」李靖捋著鬍鬚道,俯身問道。

尉遲乙僧假裝虛弱地點點頭。「太子可願……幫乙這個忙?」

聖天無可奈何地點點頭。

李靖嘆了口氣道:「依目前的情形,也只得這樣了。來人啊,給聖天太子更衣。」

聖天看了尉遲乙僧一眼,心下一陣難過。不知道那位蓮七公主知道真相后,將傷心成何等模樣!罪過罪過……

他被一個小童帶領着前去更衣,新郎的衣服華麗非常,峨冠博帶,紅衣金縷,倒是讓李將軍費心了。

稍傾,他掀開帳篷趕上前去到迎親的馬隊之中,前方突然出現了一名侍女,神色張皇地跪在他的坐騎之前。

「怎麼了?」

「太子恕罪!公主知道太子要替新相公成親,執意不從,現下正拿着一柄匕首準備自盡呢!」那侍女急匆匆地說完,不住拭淚。「奴婢懇請李將軍、聖天太子和尉遲宿衛,就讓公主了了心愿吧!」

「公主說了什麼沒有?」聖天有些焦慮地問。

「公主說她非尉遲宿衛不嫁,若是聖天太子頂替新郎,她寧死不從。若是尉遲宿衛當真不願意娶公主,公主便自行了斷。」

聖天驚愕地回頭看了李靖將軍一眼,心說這可如何是好?

他徑自下馬,喚來隨從低聲吩咐了幾句,便大步流星地向蓮七公主的帳篷奔過去。

尉遲乙僧趕到帳內的時候蓮七和聖天太子僵在那,聖天站在一邊,蓮七則是端坐在她的鏡奩之前,臉上淚痕猶在。

「你終於出現了……」她對着鏡子裏的尉遲乙僧說道,然後哀絕的笑。手一揚,便將那柄鋒利的匕首刺進了自己的胸口,鮮血從她的身體裏面噴薄出來,沾滿了她的衣衫。

「蓮七!」尉遲乙僧在她倒地的時候扶住了她的身體,她微微一笑,用最後的聲音在他的耳邊說了一句話:「我詛咒你,用我的生命和鮮血詛咒你!」

尉遲乙僧看見她的血沾上了那枚原本雪白的手鏈,變成一種詭異的青黑色光澤,莫名地有些恐懼起來。「蓮七,乙僧實在對不住你。」

「太子……」聖天上前皺着眉道:「人死不能復生,節哀吧。」

「我要用妃子的禮節厚葬她。」他抱着蓮七逐漸冰冷僵硬的屍體,定然說道。

唐高宗永淳二年。

聖天顫巍巍地站在秋風之中,抬起頭望向修葺一新的燃燈寺,上面用於闐國的文字書寫着他的名字。唐王剛剛將尉遲乙僧的遺體送至此處,並賜他李姓。他將舍利盒擺放妥當,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帶着於闐國的臣民在這座供奉燃燈佛的寺廟之前,以悲切無比的口吻念着他寫給尉遲乙僧的祭文。

「……大降追福,受佛普度,不舍蒼生,興運慈悲,於時駕降,伏惟尚饗!」

他的臣民在台階之下齊聲悲喚:「嗚呼哀哉,魂魄歸來,伏惟尚饗!」

不遠處躺着幾十年前棄絕而死的蓮七,想必乙僧把遺體安放在燃燈寺的這一舉動是為了永遠守護在她的身邊,讓她磨滅仇恨,消除詛咒。

李聖天嘆了口氣,他白色的鬍鬚在風中抖動着,他回過頭,已是霞光瀰漫。

「附身?」樓蘭回過頭看見月逐酹陰惻惻的臉孔,他撲向班敬遠的時候那種表情詭異得泛著鬼藍的色澤,讓人看了不住打着寒噤。

班敬遠揮舞着手中的木樁企圖不讓逐酹接近自己,乘着當兒,他朝樓蘭吼道:」印臣說的對,我看逐酹八成被附身了。你們趕緊走!」

「走。」樓蘭幫印臣整理好衣衫,拉着她從窗口跳了出去,班敬遠在另一邊攔住了逐酹,不讓他追上前。月逐酹的眼睛漸漸變地幽綠螢亮,突然一下抓住班敬遠手裏的木樁,接着90度的轉過身,將他掀翻在地,雙腿併攏,向著樓蘭和印臣的身後跳過去。

班敬遠倒抽了口冷氣,看着月逐酹的身形僵硬地在前方起騰跳躍,速度快得驚人。」怎麼、怎麼會這樣?」難道這所有的理論都在詛咒之下變得像紙一樣薄,弱不禁風了嗎?

猶豫了片刻,他邊追上前邊給錢教授打電話,告知他此地發生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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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蘭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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