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我想,很多時候一段感情的開始,不一定需要什麼特定的理由。」

雲湛靜靜地坐在輪椅里,半邊側臉陷在淡黃色燈光的陰影中,顯得晦暗不清。

他不相信所謂的一見鍾情。可是對於容若,她在五年前那個充斥着雲鬢香影的夜晚,毫無預警地撞進自己懷裏,也許從那一刻起,他便被她吸引了。

他從來都是性情淡漠的人,可是那一晚,當他看見她眉目間的寧靜,以及那雙迷濛的眼中流動着的溫和似水的光芒時,他突然很想永遠擁住這個柔順纖細的女人,和這個女人帶給他的莫名的平靜和溫暖。

——然而,這些,他卻從沒有告訴過她。

如果沒有兩年前的事故,也許如今,她已經成了他的妻子。

只是,事世終究不能盡如人意。

雲湛突然沉默下來,似是在考慮接下來的話,但看在容若眼裏,卻帶來一陣心慌——她害怕他會最終說出讓她失望的答案,畢竟,在她眼中,他對她的感情,遠遠不如他對雲昕來得深。

「是我錯了。」她忽然開口。

「什麼?」雲湛看着她。

「你說得對。」容若笑道,「也許我剛才就不應該問你那些問題。……如何認識,為何開始,感情又是如何,這些,其實早就已經成為過去了。對於現在的我來說,知道與否,也許並無太大區別。……所以,你就當我沒問吧,不用再回答了。」她伸手拿過酒杯,垂下眼睫,慢慢地啜了一口清酒。

扶在輪椅上的手倏地收緊,「是么?已經成為過去了么……」

「是啊。」她低頭看着微微晃動的杯中液體,「對於我來說,現狀更為重要。」

「……」雲湛轉開臉,微閉着眼睛承受着心臟處突然襲來的悶痛——原來,那些一直留在他記憶深處的東西,不但一直在被容若刻意遺忘,甚至,已經成為了她口中毫無意義的「過去」。

修長的手指狠狠地握著扶手,壓抑著正在慢慢上涌的不可遏止的一絲悲哀。

「……其實一直很想問你,現在,你還對我有感覺么?」放下酒杯,容若抬起頭,還沒來得及漾開的笑意僵在唇邊,「你……」燈光下,那張英俊卻蒼白的臉讓她不自禁地往前移了移。

不動聲色地暗暗深吸了口氣,雲湛睜開眼睛,平靜而幽暗的眼眸深不見底,「現在……如果我說有呢?」

話音一落,放在桌上的手不意察覺地僵了半秒,「如果是,那我當然很高興,也很榮幸。」笑容掛在眉邊眼角,容若卻下意識將臉微微側開,避開對面灼人的視線。

這樣的動作落在雲湛的眼底,他靜靜地看着那張完美無瑕的臉,黑眸中掠過幽冷清寂的光。

——他在等,等著對面的女子何時才能脫下她的偽裝,等着她揭開真正的目的。

典雅的和室,安靜而溫暖。

四壁上繪得精美逼真的櫻花,一一映入容若清澄的眼中。

只是,她的心,卻因為雲湛的答案變得迷惘一片——甜蜜與苦澀隱隱交織纏繞。

天色微微透亮,緊閉的玻璃窗關住一室暖意,窗台上一盆梅花,透著淡淡凜冽香氣,含苞欲放。

「那你打算怎麼辦?」

「不會有改變的。」

「……」

「我是不是已經變得不可救藥?」容若望着窗外淡灰的霧氣自嘲。

「既然知道,又何必執意而為呢?」

「我承認自己放不下,我也無法說服自己輕鬆地放下。以純,你知道么,當他說他現在對我仍有感覺的時候,我的心情有多麼複雜。可是,以純,兩年前,他並不是打了我罵了我,或者是找了別的女人背叛了我們的感情,而是,他在最危急的時候,毫無猶豫地為了另一個女人的安全而放棄了我!我以前就說過,我並不氣他選擇了雲昕,我真正難過的是,他是我全身心託付了三年的人,卻在緊要關頭,使我變得連讓他作出考慮的價值都沒有!你知道他當時有多麼堅定么?他讓我覺得,在他眼中,我不存在任何意義;這了雲昕,他甚至可以隨時犧牲掉我……這就是我的感覺。倘若不是我走運,早在兩年前,我就已經死了!如果當時他能夠表現出些許猶豫,哪怕只有幾秒,哪怕最終選擇仍是一樣,我想恐怕我也不至於這樣心灰意冷。……以純,你說,現在我如何才能說服我自己?我有什麼理由對他的所做所為輕易釋懷?」

「容容……你,還愛他吧?」

「呵,如果不愛,大概我也不會這麼在意了吧。現在連我也分不清,會變成這樣,究竟是他造成的,還是我自己造成的。只是,以純,希望你今後不要再勸我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要求你支持我的決定,但也希望你能讓我按照自己的意思走下去。至於結局——是得到報復的快意也好,是傷人傷己也好,全都等到結束的那一天再說吧。」

「……好。總之,我也希望你能理智地處理你們之間的事,千萬不要等到後悔莫及的那一天才好。」

「嗯。」

「後天我們的聚會,你會讓他來嗎?」

「如今我和他仍是戀人,你的生日,我們自然要去的。」

……

玻璃窗被拉開,清晨的冷意襲進屋內,陰沉的天空,灰暗一片,看不到一絲陽光。

冷冽,欲雨——

「對於之前你委託我們徵信社尋找容若的事,我們沒能完成,希望你原諒。」趁自家老婆和她的兩個好姐妹一齊鑽進廚房洗碗的空當,杜凱之一臉歉意地道。

「怎麼會,杜社長太客氣了。」雲湛淡笑。

雖然他與杜凱之不熟,但他深知容若與田玉之間的感情有多好。倘若容若不允許,他自然很難從田玉的丈夫——杜凱之那裏得到她的消息。所幸,當初他並不單單隻委託了這一家徵信社而已。

「你們兩個,」田玉端著一盤水果從廚房裏走出來,「在聊什麼呢?吃水果吧。」將盤子放在茶几上,她靠在杜凱之身邊坐下來。

雲湛轉動輪椅,來到窗邊,撐著扶手移動了一下身體,身後不期然響起低柔的聲音:「怎麼?你累了么?」

雲湛轉過頭,對上容若清澈的眼睛,「還好。」

「不如,我們先回去吧。」容若來到雲湛身邊,看着他清瘦憔悴的臉。

「容容,我們玩牌吧?」田玉坐在沙發上問。

容若再次看了輪椅上的人一眼,轉身,「不了,你們玩吧,我和雲湛先走一步。」

「怎麼?就要走了?」

「嗯。」容若笑着走過去抱了抱站在桌邊的壽星,「以純,生日快樂!」

「叮!」一樓,電梯門打開,容若推著雲湛走到燈火通明的大廳。

「下雪了!」她突然停住腳步,望着緊閉的玻璃大門。門外,在路燈下,清晰可見的雪片紛紛揚揚急速下落。

「是啊,容小姐,已經下了好幾個小時了,很大呢。」看門的老伯戴着老花鏡,笑眯眯地道。

「是么?」回以微笑,容若徑自走到門邊,果然發現路面上已有一層積雪。

「我讓司機開車過來,先送你回去。」雲湛轉動輪椅,來到容若身邊,從口袋裏拿出手機。

「等一下!」容若按住他的手。他們傍晚過來的時候,因為不確定要玩到多晚,所以雲湛已經吩咐司機先行回去,而如今雪下得太大,開車並不安全,因此,她下意識地阻止他。

「……還是我先上去拿把傘下來再說。」她轉身往電梯方向走了兩步,又再停下,轉身,「你先別通知司機過來。」

「嗯。」點了點頭,雲湛握着手機,目送她進入電梯。

「咦?你怎麼又回來了?」開門后,何以純奇怪地道。

「下雪了,借把傘給我。」

「真的?」田玉丟下手裏的牌,跑到窗前,推開窗子,興奮地叫道,「很大的雪誒!」

「給你。」將傘遞給容若,何以純望了一眼窗外,「那麼大的雪,出去方便嗎?」

「嗯,我也怕開車不安全。」容若皺眉。無論如今對雲湛抱着怎樣感情和態度,她仍然無法放心地讓雲湛在這種天氣里坐車回去。

「那還不容易!」田玉靠在窗邊,一臉笑容,「讓他去你家啊!反正你家離這裏又不遠,慢慢走過去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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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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