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砰!

腦袋擱在了桌子上,赫天香終於在喝下第十六杯的時候,很不爭氣地醉倒了。

「好……好……好……好喝……」如同所有醉酒的人一般,她開始無意識地喃喃著。

「終於醉了。」彈彈手指,霧夕無意外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她酒量好得超出了他的預計,本以為幾杯就會醉倒,沒想到她居然足足喝了十六杯。不過她的醉態,卻也是他所不曾見過的。緋紅的雙頰,嬌艷欲滴的紅唇,還有那半睜半閉的秋水翦眸。而她的這種面貌,至今為止,只有他一個人才看過。想到此,霧夕不由得輕笑一聲。既然只有他一個才看過,那麼從今以後,自然也只有他一人才能看。站起身子,他走到她身旁,彎下腰把醉得一塌糊塗的人兒攔腰抱起,「小二,帶路,我想回房一下。」讓她的臉埋在他的懷中,他喚著不遠處的店小二道。

「好的,公子,請跟我來。」機靈的店小二趕緊跑上前,率先走在前頭,踏上樓梯,恭恭謹謹地把霧夕帶到了天字型大小的廂房之中。

「就是這裏了,公子,還有一間上房在隔壁。」小二滿臉堆著笑意道,「公子若是還有吩咐的話,儘管交代小的就是。」

「嗯,你先下去吧。」手一揮,霧夕屏退小二。

片刻之後,房間的門被輕輕掩上。整個房內,只剩下了霧夕和赫天香。

把懷中的人兒放在軟鋪之上,霧夕才想直起身子,卻意外地被一隻柔荑攬住了脖頸。原本半睜半閉的秋水翦眸此刻出奇的清明。

「你——」他一怔,心中莫名地咔噠了一下。在她的身旁,他竟然如此疏忽大意嗎?竟然輕易地可以讓她攬住了他的脖子,若是她要他的命,那麼他可還能有逃脫的機會?

他神色複雜地看着她,而她則直直地回望着他。

終於,一抹傻傻的笑容展露在了赫天香的臉上,「酒,好好……喝。」她痴痴一笑,斷斷續續地說着。

霧夕斂了斂眸子。她還是醉著,清明的只有眸子,而非神志。

「你醉了。」他溫言道。

「醉了……我有嗎?」又是幾聲傻笑,她的另一隻手也攬住了他的脖頸。力道之大,使得他整個人幾乎趴在了她的身上。

「你真的醉了。」清醒時的她,是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動作的。

「好香,你身上好香……」她搖晃着腦袋,臉越來越湊近着他,似要聞清楚他身上的味道。

香?怎麼可能!霧夕揚了揚眉,他每天只有在晨起后的一個時辰內,體內才會散發香氣,而現在,根本就時辰不對。

「你一定是聞錯了。」

「才……才沒有呢,真的……好香,和我剛才喝的……一樣的香……」赫天香語音不清地道。

那她指的是酒嗎?因為她和他喝過同樣的酒。他心裏暗自猜測著。

「我還想……還想再喝,好香好香的……嗝,酒……」小腦袋從他的懷中移到了他的臉頰旁,她盯着他那泛著好看光澤的唇,吃吃一笑。她找到了,找到那股子香味散發出來的地方了。纖纖素手漸漸地移近着他的唇,赫天香眯起眼眸,努力地想要看清楚那唇所在的方向。而霧夕,則渾身一僵。她在做什麼?這樣的姿態,這樣的動作,她可知道這樣做的後果?

「放手。」他輕喃著,努力地去忽視着那游移在他唇上的手指。其實,只要他想,以他的能力,可以即刻閃到離她五尺之外的地方。只是……身上的力氣竟然有被一點一點抽幹了的感覺。對着這樣的她,他竟然會有一種……無力感。

「我要……喝酒呢……」傻笑夾雜着呢喃,紅唇湊上了他的唇,像是要覆盡所有粘附在他唇上的酒香起,她如同狗兒一般地伸出舌尖,刷舔着他的唇。溫溫的,柔柔的,帶着灼熱的溫度,席捲著所有的冰冷。

他竟然被……霧夕眯着眼眸,一動不動地盯着赫天香那張迷醉了的臉龐。沒有任何的技巧,更談不上誘惑勾引,但是卻奇異地讓他反抗不了。從來不曾被人所碰觸過的領地,而今,竟然簡單地就被這個平凡無奇的女子所碰觸了。酒的香蘊,在空氣中淡淡地散發着。

他的唇上,沾染着她的酒氣,而她的唇上,則沾染着他的酒香。醉卧美人膝,醉的是誰,卧的又是何人的膝呢?

開始理不清自己的心情了,

因為我無法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麼!

是那分莫名的悸動,

還是那一直以來的信念?

黑暗,近乎於寂靜無聲。銀色的月光透著紙窗,射進了屋子,光與暗的交錯,構成著獨特的華麗。霧夕斜斜地靠在床頭,低首看着躺在他膝蓋之上,正睡得沉沉的人兒。有着淺淺暈紅的面頰,披散了的黑色秀髮,還有那微微起伏的胸口……一切的一切,竟然都讓他難以移開自己的目光。

「我想,我是真的有些著了你的魔了吧,天香。」手指輕輕地撥開覆蓋在她額前的秀髮,他低低地道。夜風般的聲音中,帶着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易察覺的憐惜。沉沉的呼吸聲,像是在給着他回答。

倏地,一抹黑影在窗前閃過。霧夕斂了斂黑眸,微抬手腕,一根天蠶絲自手指中彈出,射中了勾著窗帘的紗帳。白色薄紗,輕掠而下,遮住了床上的所有光景。

「主子。」一抹人影單膝跪在床前五尺遠的距離,恭敬地低聲道。

「李思,這麼晚來,有事嗎?」透過薄紗,霧夕盯着跪在地上的手下道。

「屬下本無意打擾主子安歇,但是因為主子說要查出赫姑娘的身份,所以屬下……」

「你查出了她的身份?」輕輕地把玩著沉睡中人兒的秀髮,霧夕淡淡地問道。

「是,本來沒那麼快,但是因為屬下無意中在河南知府處發現一張表明赫姑娘身份的告示,所以特來交給主子。」從懷中掏出了告示,李思雙手呈上。

天蠶絲掠出薄紗,一瞬間捲起了李思手中所呈上的告示,再回到了霧夕的手中。

泛著微黃的捲紙,畫着他所熟悉的身姿。一笑一娉,美若翩然。畫中的人是她,但是雖然美上幾分,卻沒有把她氣韻畫出——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氣韻。雖然畫中的人看上去氣質出塵,但是他卻喜歡着她的這份普通氣質,不需要是天仙,只要是凡間女子就可。原來,她是蘇州人士啊。武林中的赫家,一個幾近默默無聞的武林家族。沒有與別的武林中的派系過於交好,但是也無仇家。總體來說,算是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一千兩黃金,看來還真是大手筆呢。」一聲輕笑溢出嘴邊,霧夕望着告示中的賞額,「這告示官府有貼出嗎?」

「還沒有,應是新到的。」

「那便好,你想辦法先把這告示壓下,我不想多添不必要的麻煩。」一千兩黃金,雖然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但是就一個普通的武林家族,應是大數目了吧。

「是,屬下明白。」李思道,目光不自覺地向著床上望去。雖然隔着一道薄紗,但是卻依舊可以看出床上除了主子之外,還另外躺着一人。

那人莫非是……「主子,赫姑娘她……」他欲言又止。

「不要問你不該問的事情,李思。」低聲的警告,泛著一絲不悅。

「……是。」沒有再說什麼,李思垂首聽命。主子……該不會真的如顧衛所說,愛上了赫天香吧。一個連血都是冷的男人,會真正地愛上一個女人嗎?而被主子愛上,是這個女人的福氣呢?還是災難?

鳥兒在輕輕啼叫着。空氣之中,散發着陣陣淡雅的清香。

唔……頭好痛啊!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赫天香勉強睜開眼眸,陌生的環境,陌生的景物……一切的一切,都讓她覺得好陌生。現在的她,總算知道什麼叫做頭痛欲裂了。這裏是哪裏?怎麼她的腦海中全然沒有印象呢?還有,鼻尖那股有些熟悉的香氣,這香氣……這香氣……對了,是……

「你總算醒了!」清潤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輕輕響起,印入眼帘的,是一張她所熟悉的面龐。清秀如斯,依舊沾染著一絲稚氣的感覺,黑色的長發,用着白玉簪子盤起,那迷濛如同黑潭似的雙眸,正透着她所看不透的光芒。

他是……霧夕?!

「頭很痛吧,昨天你喝了好多酒,會痛是自然的。」那雙漂亮的嘴唇繼續一張一合,說着話兒。

酒?對了,她昨天喝了好多酒,然後……然後就醉了,再然後……惺忪的眸子頓時睜得爆大,赫天香猛地彈起身子,看了看四周的環境,很顯然,這裏應該是客棧的房間。而她和他……竟然一大早地就共處一室,而且從他的樣子看來,他似乎不是剛剛才進房間的,「你……你怎麼會在我房裏?」纖纖玉手直指着他,她問道。

「你房裏?我有說過這是你的房間嗎?」他轉身,走到桌邊,拿起了一碗湯汁,走到她面前,「這是醒酒湯,喝了會好受一點。」湯藥是他在清晨,吩咐小二去拿來的。

「哦。」她沒什麼異議地接過湯藥,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那……我怎麼會在你房裏的?」她換個說法問道。誰讓出錢的是大爺呢。

「因為你醉了。」他的答案很簡單。若非是醉,她又怎麼會露出昨晚的那種嬌態。不過,她的那種姿態,只有他一個人才可以看。

「我當然知道我醉了啊,我是說……等等。」驀地,像想起了什麼,她含着湯汁,語音模糊地問道,「別說昨天晚上我們一整晚都在一起。」

「是啊。」他淺笑頷首,「因為你昨天,整整醉了一宿。」

噗!口中的湯汁盡數噴出口內,連帶着手中拿着的碗也打翻在了床上,「你一個晚上都和我在一起?」她兩眼噴火,狠狠地瞪着他問道。

皺皺眉,霧夕掏出手絹,輕輕地擦拭著自己衣袖上所沾染上的湯汁,「怎麼,你不喜歡?」

「我當然不喜歡了!」赫天香整個人彈起,「我怎麼可能會喜歡呢,我還未出閣啊,你這樣簡直就是毀我名聲,你知不知道別人會怎麼說我啊!」

若是被冠上蕩婦淫娃這種詞,她還怎麼見人啊!想到此,她不覺又猛瞪了他幾眼。

絲毫不在意她的瞪眼神功,他拿着手絹的右手湊近她的頰邊,輕輕地擦拭着她臉頰上的湯汁殘垢,「不會有人說你的。」

「怎麼不會,這個客棧的人一定都知道了,只要他們任何一個人說出去,我就……」女子家的清白等於性命啊,這次她鐵定完蛋了!

「這很簡單啊。」他微微一笑,寬撫着她的心。

「簡單?」她一愣。

玫瑰色的唇角微微掀起,他語音甚是輕柔地道:「只要把他們全都殺了,自然就不會有人多嘴了。」很清淡的語氣,像在聊著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但是卻聽得她膽戰心驚。一個人,怎麼可能那麼輕鬆地談著別人的生死呢?

「怎麼了?」似乎發現了她的異樣,他湊近了幾分問道。

「你剛才在……開玩笑嗎?」她張著嘴,訥訥地問道。

「當然不是,若是你想的話,我現在就可以一個不留地滅口。」他的表情,如魅似魔,「你要嗎?」

「當然不要啦!」她又不是殺人狂,怎麼可能要那麼多人的性命,「你……你……總之都是你不好,如果不是你,我怎麼可能會碰上這種事情,昨天晚上,你難道就沒有想過走出這個房間避避嫌嗎?」她開始對他拳打腳踢,發泄著心中的怒氣。爹啊,娘啊!她實在愧對他們平日的教導啊!

他沒有避開她的拳頭,任由她發泄著。比起她的輕功,她拳腳上的威力,的確……小得很。

就這樣,一個努力地打着,另一個努力地挨打。好半晌,她氣喘吁吁,而他則面色不改。

「呼……呼……」她一邊喘著大氣,一邊繼續努力地伸出拳頭。

「你不累嗎?」他看着她,忍不住地揉了揉額角。

「累啊。」赫天香老實地承認道,「不過還是得打。」不然未免太對不起自己了。

「那你究竟想要如何?」既不想停下來,又不想讓他去殺了客棧的所有人,她的腦中,又在想些什麼呢?

「我怎麼知道啊!」她沒好氣地叫道,「通常這種時候,是男人的都該負起責任才對。我又沒碰到過這種事情,我怎麼知道該怎麼辦!」

負起責任嗎?霧夕揚了揚眉,「那好,我娶你。」浮雲般吟遊,述說着最美麗的字眼。

嗄?她眨眨眼,手腳的動作頓時停住,「你說什麼?」她懷疑自己聽多了。

「我娶你。」他重複著。

那是一種——很美妙的聲音。

「小姐。」丫鬟喜兒步入閨閣,面帶愁色地看着自己的主子,「小姐真的打算要拋繡球招親嗎?」她一直服侍著的小姐,竟然做出如此的決定,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不然還能怎麼辦呢?難道真的入宮,去服侍皇上嗎?」季雨柔凄慘一笑。一入宮門深似海,命運怎樣誰都不知道。能夠得到恩寵的有幾人?更多的則是面對戚戚冷宮,度過一生。

「可是……說不定還有別的法子啊。」喜兒急急道,「說不準赫公子還是會……」

「喜兒。」季雨柔打斷道,「別再提……赫公子了……」已經無望的事情,再提又有何用。

「小姐,拋繡球招親,拋到了什麼樣的人,可是全不由自己做主的啊。」喜兒繼續道試圖改變自己主子的心意。

季雨柔緩緩搖了搖頭,「喜兒,你知我、懂我,那麼該明白我的心。既然我未來的夫婿不是赫大哥,那麼其實嫁給誰都是一樣的。而不入宮,則是因為不想日後見不著爹爹。」

她的心已經死了,死到不再有任何的感覺。

「可是……」

「沒有可是,五日後,便是我決定自己夫婿的時候了。」她顯露出了自己難得的堅決,「況且爹爹也已經同意了,只有快些成了親,才能避開進宮。」

赫大哥已經有了心愛的女子,而她也已經明白了自己的結局。只是……明明告訴自己,她的心已經死了,為什麼還會那麼的痛呢?痛得……好厲害。

原來,愛一個人,會是那麼的痛,而這種痛,則叫做刻骨銘心。

身份三級跳,從侍女一下子成了未過門的妻子,而時間,才不過一天而已。

他娶她?她沒聽錯吧。

好吧,她的確是沒聽錯,他也的確說要娶她。

可是……她根本就沒有想過要成親啊!

那麼……可不可以當成他沒說過啊。如果這樣叫做負責任的話,那麼她寧可他不要負責。

出了客棧,一直向著城西而走。

「你真的要娶我?」赫天香又一次地忍不住問道。這已經是她今天問的第七十五次了。

霧夕微一聳肩,「我不是說過了嗎?」既然說了,那便是真的了。

「但是你有可能說『錯』了啊。」她提高音量道。哎,希望他能夠聽得懂她的暗示,其實她是一點都不介意他反悔一下啦。

「你不是希望我能夠負責嗎?娶你,自然是對你的負責。」雖說共度了一夜,但是她依舊保持着清白之身。普通的女子,想要逼他婚娶,根本就不可能。而今,他既然願意娶她,她自然該高興才是。

問題是她一點也不想他娶她啊!一想到要和他成親,她的頭皮就一陣發麻。抓了抓頭皮,赫天香一個跨步,擋在了霧夕的面前,「可是,你看清楚啊,我長得根本不是國色天香,更不用說傾城傾國了!」真是想不通,以他的長相,還有那滿疊的銀票,要娶什麼樣的女子沒有!

「我知道。」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點頭道。

「知道你還娶?」她哇哇亂叫,毫無形象氣質可言。

「我從來都沒希望過你能夠傾城傾國。」霧夕彈了彈手指。傾城傾國的女子他見過太多,只是空有一副皮囊而已,卻無法掀起他心中的任何漣漪,「反正我遲早都是要娶妻的,既然要娶,那麼自然該娶個喜歡的。」身為皇子,即使他想不娶,但是父皇恐怕也不會同意。

只是一想到娶妻,他的腦海中浮現的竟然就是她的容顏。娶她為妻,應該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吧,起碼,他會想要看她的各種各樣的表情,而那些不同的面貌,只有他能去挖掘而已。

嗄?晴天霹靂啊!努力地消化著剛聽到的信息,赫天香張口結舌地看着霧夕,「你……你喜歡我?」突如其來地聽到這話,着實讓她愣住了。他喜歡她?可能嗎?他們才認識幾天啊,他就會喜歡上她?

若她美得不可方物,那還情有可原,可偏偏她不是。

而且和他在山中結伴而行的幾天,她最丑的樣子都已經給他見過了。他怎麼可能還會傾心於她?「你眼睛有問題?」這是她惟一的結論。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抬起手腕,輕輕地撩起一撮散在她頰邊的髮絲,「我想,我應該是喜歡着你吧。」因為喜歡,是一種他全然陌生的情愫。

這是一種怎麼樣的感覺呢?母妃應該也有過這樣的感受吧。雖然不相信任何人,但是卻依然可以喜歡一人。

「你——」俏臉一紅,她有些手足無措。他是因為喜歡她,所以才要娶她為妻的嗎?

「所以你只要保持這樣就可以了。」手指滑過她的嘴角,他欣賞地看着她臉上的紅暈。

「可……可……可……」拜託,她本來是想讓他收回娶她的話啊。

她才十六歲,根本就還不想成親啊,而且——她根本就不想嫁給他啊!雖然他長得不錯,但是根本不是她喜歡的類型。

她想嫁的夫婿,是充滿著男兒氣概,有着挺拔健壯的身軀,而不是像他這種纖瘦的孩子臉。

「好了,到了。」沒理會她支支吾吾的聲音,他一把拉起了她的手,來到了一個馬攤前。

「到了?什麼到了?」赫天香不知所以地問著,然後在看清了面前幾匹猛朝着她噴氣的馬後,不覺驚叫,「你要買馬?」馬耶!可不是什麼螺子!

「是啊。」霧夕頷首,眼光觀察著幾匹馬兒的好壞,「不然你想走着去洛陽嗎?」

這……她本來的確是這樣打算的。赫天香小小地汗顏了一下,很識趣地沒有把這話說出口。

「公子要買馬?」一旁的馬販一見生意上門,趕緊招呼道。

「嗯,要適合走長路的馬,除了這幾匹外,可還有其他的好馬?」他問道。這些馬匹,毛色不亮,雜毛亦多,和宮中的御馬比起來,果然差距甚大。

「都在這裏了。」馬販見狀,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不管好壞,馬兒總是要買的。霧夕才想開口,袖子卻被一隻小手抓住,「其實除了騎馬,我們還可以雇馬車去洛陽的。」赫天香很「好心」地提議道。

「是可以,但是時間上會耽擱不少。」現在距離洛陽的武林大會,只有十來天的時間,自然是要快一點趕去。

雖然路程不算長,但是難保中途不會又有什麼事耽擱住。

「可是……我不會騎馬啊。」她聲音小得和蚊子叫沒兩樣。

「你不會騎馬?」霧夕一怔。她怎麼也是武林世家出身,竟然不會騎馬嗎?

她鼻子皺了皺,「別說那麼大聲,你以為不會騎馬很光榮嗎?」她和馬兒的緣分實在淺得很,每次上馬,不出半刻,保准被馬兒甩下馬背。

從小到大,為了學騎馬這事,不知道讓多少叔伯兄弟嘆過氣。於是到了十二歲,她終於很認命地接受了這輩子都騎不了馬的事實。

「不是。」他低低一笑,「只是我不曾想過你竟然不會騎馬。」

闖蕩江湖,不會騎馬好像是遜了點。赫天香心裏暗自嘀咕著:「那我們還是雇馬車吧。」

「當然不。」霧夕晃了晃手指,「你不會騎馬,我們就更要騎馬去了。」

他在整她,他絕對是在整她!

一匹馬,一匹螺子並立而行。

騎在馬上的,自然是霧夕了;而騎在螺子上的,則是赫天香。

當然,霧夕曾經建議過兩人共乘一騎,不過被赫天香很「果斷」地拒絕了。開玩笑,現在娶妻這事還沒完結呢,若是兩人共乘一騎的話,豈不是會招來更多的話柄?

既然馬騎不成,馬車又沒得坐,折中的辦法就只有騎螺子了。

可憐,可談。她就算不是一代女俠,但是好歹也是江湖兒女。如今,竟然要騎着一匹螺子去洛陽?!

怎麼想都覺得……鬱悶。

「我好熱啊!」天氣已經漸漸熱了起來,趴在螺子的背上,赫天香有氣無力地道。

「依照現在的速度,再過兩個時辰就可以到達安陽縣了。」霧夕看了看天色說道。

「天啊!還有兩個時辰。」赫天香叫道。她渾身都像散了架似的。雖然是騎在螺子背上,不過和騎在馬背上顛簸的感覺也差不多,「霧夕,你是哪裏人氏啊?」她東拉西扯著話題,轉移著自己的注意力。

「京城人氏。」他倒也老實地回答了她。

「那你家裏是做什麼的?」她繼續問道。

頭微一轉,他望向她,「你想了解我的家嗎?」

「若是不方便說的話就算了。」她聳聳肩,江湖中的人怪癖多多,其中很多人是不願意透露自己的出生來歷,「你的武功呢,是你家傳的武功嗎?

「不是。」他搖了搖首,「只是無意中習得的。」

「是這樣啊。」她一邊以手當扇,扇著頭頂的熱氣,一邊道,「其實你的武功很不錯啊,若是內力能夠再加強點的話,沒準還能闖出一番名聲來呢。」

內力?!霧夕淡然一笑。她可知道,他的內力之所以會看似不濟,是因為一個月前,他練功走火入魔,以至內力大損,而現在……應是恢復得七七八八了吧。

只要再過十日,他的內力便可完全恢復了。而那時,洛陽的武林大會……

「怎麼不說話?」她看着他略帶沉思的表情,不由得問道。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說的話很對,我的確是該增強一些內力。」

他……終究還是太心急了,心急着想要建立自己的勢力,心急着想要把武功練到天下無敵,心急着想要能夠絕對地保護自己。

天下,這個天下,將來又會是誰的呢?

有太多的人窺探著這個天下了。

「要殺我的人,真不少呢,而我要殺的人,也很多呢。」近乎於無聲的喃喃,輕輕地溢出雙唇,而他的眼,則望着身旁的倩影。

除了自己之外,他——竟然還有想要保護的人。

他的血……變了溫度了嗎?

時間給出的是驕傲,還是沉澱?

望進了你的眼,卻無法去述說感情,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心中的那個影子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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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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