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不愛他,就不要在拖累他。他是個好男人,應該找一個全心全意愛他的好女人。

而自己顯然不是那個好女人。她想的如此簡單

可是她忘記了,天蠍座的男人豈是那麼好打發的。

陸俊是天蠍座,執著的不可思議的天蠍座

車停在了山頂,他熄了火。

車廂里沒開燈,天上沒有月亮,整個世界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車的空氣讓人窒息,她搖下了車窗,山上的夜風很冷,卻讓她舒暢了很多。

「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沉默良久,他終於忍不住開口。

她低下頭,沒有說話。

他覺得自己的心像被什麼人一下揪了出來,高高的拋起,沒有着落……

他雖然從沒戀愛過,卻並不木吶。良好的洞察力是軍人的天性,讓他敏銳的像頭矯健的獵豹。

她從不輕易接受他給的東西。

她總是說她不喜歡。

所以有時他就想,她是真的不喜歡,還是根本是用這樣隱晦方式拒絕他。

她寧靜目光里總帶着憂鬱,兩人獨處時偶爾的遊離,

幾個小時盯着悠悠長空,不言不語,如痴如醉,

每次看到這樣的她,他就會想

這一切到底是緣於女性與生俱來的多愁?還是因着對某個人的思念?

今天終於有了答案,她的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的手緊緊攥了起來。

「他是誰?」他很激動,但是他努力剋制着自己

「我以前的男朋友?」

「以前的?」

「是,十六歲的時候。我談過一場戀愛…….」她坦然的看着他,他的眼睛閃現出驚訝。

他有些懊惱,早就應該想到。這麼好的女人,怎麼可能只有他發現她的好,其他男人又不是瞎子。

可是,他沒想到,她的初戀竟然在十六歲。

「他現在在哪?」

「他走了,去了另一個地方。」

「走了?可你還想着他?」

「是…….」

一個耳光筆直的打在她的臉上,他怒吼著

「為了一個不要你的男人,你就要放棄我,你到底在想什麼?!」

他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殘忍,這麼絕情,這麼不清醒。

這個世界上只有他是真心對她好,真心喜歡她,真心要給她幸福。

他不明白,她為什麼能為了一個不要她的男人而拒絕他。

她垂著頭,沒有尖叫撕喊痛哭,很平靜……

無聲的眼淚卻一滴一滴落在他的手上,他的手微微發顫。

她哭了,哭得不聲不響,卻不是因為那個耳光

「他沒有不要我……他死了……他死了……」她抽噎著,聲音斷斷續續,雙肩不住的抖動

他看着她的淚水,覺得喉嚨發緊。

「他說,初雪的早晨我們要一起看朝陽,在陽光下堆雪人,給雪人畫上最漂亮的眉目。下雪的那天我在那裏等了他很久很久,手腳都凍僵了。可是,他沒來,一直都沒來。後來我才知道,他永遠都來不了了。」

她想起了那個初雪的早晨,坐在回程的公車上,透過玻璃看到一群人圍成一圈。

她看不清躺在地上的人的臉,只看到地上的血。

當時她還在想,這個人的血怎麼這麼紅呢?

像花似的一朵一朵盛開在潔白的雪地上,鮮明的刺眼。

所以,她沒記住那天的雪有多麼美,單單記住了他的血有多麼紅。

他有些絕望的看着痛苦流涕的她,逝去的記憶總是最美的,無法得到的人總是最好的。

所以,沒有人能贏得過死人。

他長長的嘆息,用手指抹掉她的眼淚,他仍是疼她的,即使她愛的不是他。

她微微欠了欠身子,把臉靠在他的肩上,哭得聲嘶力竭。

不止一次抱怨過命運,它讓自己的十六歲,痛得如此潰不成軍。

他撫摸着她的頸發,手停在了她的後頸上。

她的脖子好細,只要輕輕一掐,她……就完全屬於他了。

他頓時一激靈,想一把推開她,手卻不聽使喚的將她摟得更緊。

是的,只要一下,只要再用點力氣。

軍人的手就是致命的武器,以前做野戰軍的時候,他曾在中緬邊界處,赤手扭斷過一個雇傭軍的脖子。

所以,很簡單,得到她就是如此簡單的事。

最後一刻,他推開了她。

看着淚眼婆娑,一臉迷惘的她,他有一種說不出的煩躁。

「回去吧……」他發動了引擎。

在她家門口,他對她說,「今天,很抱歉。我不該動手打你……」

「不……」她搖頭,「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你一直就是為我着想的,是我自己太任性。」

看着她努力的笑,他覺得自己的喉嚨很乾。

「不管怎麼樣,過去的就算了,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她的笑容定格在臉上,他的心抽疼。

她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麼,

「別這麼急着回答我……」他急忙說,有些慌亂,「過幾天就是你的生日,我已經定好了餐廳為你慶祝,到時你在答覆我……」

她的目光閃爍,猶豫不決「……好」

答案很簡短,只有一個字,後面卻是長長的嘆息。

他鬆了口氣,跟她到別,頭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車上,空氣里有她的味道,手上還有她皮膚的溫熱。

他看着自己的手,手在抖,一直在抖。

飛車回到家,他立刻脫光衣服衝進了浴室,冰冷的從頭澆下來,冷卻了他的身體,卻冷卻不了他暴烈的感情。

他看着鏡子中的自己,憔悴的面容,頹敗的表情,紅腫的雙眼。以前那個意氣風發的陸俊跑到哪去了?

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自己看了都厭惡,更何況是她。

仍在抖,打過她的手仍在抖。

猛的揚起手,一拳打向鏡子,鏡子碎了,他的臉四分五裂。碎片刺進了肉里,血沿着鏡子流下來,像兩行紅色的眼淚。

他縮在地上掩面痛哭,從不知道,愛情竟然讓人變得如此懦弱……

格調幽雅的法式餐廳,連一個小小的茶杯都精緻的不可思議。

飄香的牛排,醇醇的紅酒,鮮紅的玫瑰,他無論什麼都給她最好的。

她靜靜的坐在那裏,絞着手,這個夜晚是如此的美麗,美的讓她恐慌。

他微笑着,將一個心形的首飾盒推到她面前。

「送你的生日禮物,看看喜不喜歡?」

她看着盒子發獃,卻始終沒有打開,放在膝蓋上的手卻越絞越緊。

他若無其事的笑了笑,替她打開禮物。

裏面是一條造型精美的白金項鏈,吊墜上鑲了一顆很大很亮的心形鑽石。這是他送過的最好的禮物。

他把他的心給了她,可她會要嗎?

她還是一貫的沉默,沒有欣喜若狂的尖叫,沒有滿臉陶醉的幸福。

手在流淚,心在顫抖。

終於,經過了長久的沉默,她搖了搖頭,將盒子推了回去,輕輕的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她不敢看他冷寒如星的眼睛,怕看到失望和憎恨。

他一直對她很好,不遺餘力,無法言語的好。

她是眷念着他的好的,不然也不會和他這樣糊裏糊塗的糾纏了三年。

未來不過是大海上的一片迷霧,他就是迷霧中的浮木,她載沉栽浮,等待着他的拯救。

可是,現在她要放手了,她要離開浮木。她的悲傷沒有在歲月里沉澱,反而歷久彌新,愈來愈重。

浮木承受不了她的重量,所以她只能放手。

一個人的沉溺總好過兩個人的淪陷,愛情是一種信仰,卻不是生活的出口。

意料之中的結果,他手裏的紅酒還是灑上了潔白的餐巾。

他努力扯出一抹牽強的笑,就算分手,也要分的瀟瀟灑灑。

即使在她面前已經顏面盡失,醜態百出,這最後一點尊嚴他仍是看重的。

「沒關係……」他若無其事的擦了擦唇角,菱形的薄唇據說是寡情薄倖的象徵,為什麼偏偏自己如此痴情深重。

她鼓足勇氣,抬起低垂的頭,看到他在笑。

「我們還是朋友的,是不是?」

她也笑了,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寬容大度,她真的很感激。

「來……」他端起了酒杯,幽暗的燈光下,腥紅的液體在高腳杯里搖晃着詭異的艷麗。

「生日快樂」

她亦舉杯,毫不摻假的笑着,六年後的今天,她終於可以過個無憂無慮的生日。

「知道嗎?」他突然故作神秘的說,「有一種迷藥叫做紅蜘蛛,是美國的野戰軍專門用來對付女戰俘的。」

她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她喜歡聽他講一些光怪陸離的事情,

她知道,他曾經參加過國際野戰軍,在中緬邊境執行過秘密的任務。

他是戰鬥英雄,而她也和普通的女孩子一樣,崇拜英雄。

「為什麼是專門用來對付女戰俘的?」她很好奇,

「因為,那種葯對女人會有特殊的效果……」他說的很曖昧

她的臉刷的紅了,他笑得開懷,指着她手裏的酒杯說,「我在裏面下了這種葯,你敢不敢喝?」

她咯咯笑了起來,仰起脖子一飲而盡,然後放下杯子,沖他調皮的眨了眨眼睛,孩童似的天真。

她以為,一切不過是個玩笑。

可惜,她錯了。

他曾說過,他不會騙她,過去不會,現在也不會,將來也不會……

所以,這次,他依然不會……

她躺在舒適的大床上,望着華麗的天花板。

豪華酒店的高級觀景房,他依然給她最好的,連掠奪的地點都不例外。

城市的燈光很美,天上的星星很亮,

她追憶起自己如花般絢麗的似水年華,

那時的她,始終相信

星星會說話

石頭會開花

穿過夏天的柵欄和冬天的風雪

遠去的人終會抵達…

她轉過臉,看着床頭那把鋥亮的軍刀,那是陸俊的至寶,他曾用它割斷過敵人的喉嚨。

浴室的水聲停了,他走了出來,身上只圍了一條浴巾。

經過專業訓練的強壯身體,鋼鐵般的肌肉,失去了衣服的遮掩,變得殺機重重。

他撐起雙臂看着她的眼睛,屋子裏的燈光很暗,她的眉目似光,清晰的倒映在他的瞳仁里。

清澈的不可思議的眼睛裏沒有哀求,他眼裏的堅定讓她明白,哀求無用。

他解開了她的衣扣,很慢很慢,彷彿那是一個個糾纏千年的心結。

她的身體不能動,意識卻是清醒的,也使得這場不可意料的掠奪,變得異常難熬。

衣襟半敞,他的手卻停住了,眼睛盯上了一處。

那是一條四葉草形的吊墜,她帶了很多年。

六年前那個初雪的早晨,沈冬握着它倒在了血泊中。

那天也是她的生日,那是他送她的禮物。

四葉草,一葉是信仰,兩葉是幸福,三葉是快樂,四葉是相守。

他握住墜子用力一扯,項鏈斷了,她哭了。

言語無用,哀求無用,淚水無用,此時此刻一切都已無用

街角的鐘聲刺破了寧靜的夜空,她不喜歡那鐘聲,太無情,太沉重。

他很用力,毫不溫柔。她柔軟的身體,光潔的皮膚像一個巨大的旋渦將他牢牢的吸住。

為什麼這樣愛她?為什麼這樣渴求她?他不懂

她渺小,無力,蒼白,脆弱。

她就像那空空幽谷,讓他想滿滿的填充,讓她不再風輕雲淡,任意悠遊。

那一夜,他要了她很多次。

她流了很多淚,一直沒停過……

熹微的晨暉照進來,床上的血跡鮮紅的刺目,處子血,痛苦中的凄美,她的只有痛苦。

陽光照進來,終於迎來了期盼已久的結束。

不是一個巴掌,而是一場□,或許,還有別的。

她看着床頭那把鋒利的軍刀,冷寒刺骨,她卻覺得心終於可以沉下來了。

軍刀握在了他的手裏,抵觸在她左乳的下方,他問,「你愛我嗎?」

她看着他的眼睛,在那裏她找到了一張平靜的臉孔,

她想起,多年前曾站在城市最高的地方,耳邊聽着風的聲音,

茫然四顧,不知不覺,這個城市已經記載了他的笑容,

從他離開的那一天起,她於這個世界成了陌生人。

她不知道,究竟是她拋棄了這個世界,還是這個世界拋棄了她

邁前一步,便是解脫。

六年前,她沒有邁出那一步,

六年後,她的勇氣是否充足。

她伸出手,摸到了被扔在床頭的「四葉草」,輕輕撫摩着它的葉片

一葉是信仰,兩葉是幸福,三葉是快樂,四葉……

血從她嘴裏冒出來,印染了床單,比他送的玫瑰還要艷麗。

她的心卻不覺得疼,原來,它已經死了很久了。

燦爛的陽光照在她的身上,很溫暖,她看到自己的靈魂從身體里飛升出來,滑過那悠悠長空……

他的雙手染滿鮮血,眼淚落下來,落在了她的睫毛上,她睜開了眼睛,卻已經目不視物,望進一片虛無。

她對着空氣伸出手,突然笑了,

「你終於來了,我等了你好久……」

他愕然,驚恐的轉身,空空的卧室,陽光像盛開的花朵,開的猛烈。

他轉過臉,她的手已經落下去,眼睛望着不知名的方向,嘴角的微笑,很幸福。

他忽然笑了,撈起她的身體,輕輕擁著,「我要了你的身體,卻給了你救贖,很公平,是不是?」

狂妄的笑聲充滿整個屋子,他知道,自己瘋了,早就瘋了。

愛情是信仰,是佔有,是執著,是毀滅,卻不是生活的出路。

那麼,他拯救了她,誰又能給他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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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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