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冒險者們

第一章 冒險者們

瑪法神殿的白色大理石壁,終於因為春天陽光的來訪發出了光輝。留着殘雪的褐色地面上,黃綠色的嫩草探出了頭,神殿通往村莊中心的街道兩側,也開着黃色的花。

塔伯村是羅德斯島上最北邊的村莊。白龍山脈的高峰間圍成的平地上,居住着一百多人。此地是冰之精靈聚集的寒冷之地,春的來臨比起其他地方要晚得多。

這個小村莊的周圍,除了稱為「石之王國」的矮人族集落,及羅德斯島上最大的大地母神神殿之外,便是遍及山腰的針葉林。村人的生活所需幾乎都來自此森林,此外,便是和矮人族的交易、精品物的買賣。另外來訪神殿的巡禮者留下的金錢,對他們來說也是重要的收入來源。

春天來臨后,封閉街道的雪也已融化,羅德斯島各地的年輕男女,為了得到身兼結婚守護者的大地女神之祝福,而來到了此地。

對身為神殿最高司祭的妮絲來說,可說是忙碌的季節。

「要出外旅行了是嗎?」坐在小圓桌前,她那看着客人的臉上,露出了憂傷的表情。

「沒錯,是要去旅行。」這位客人簡短地回答著。約常人一半高的健壯體格,和身體極不搭配的大臉上,留着密密麻麻的灰色鬍子。鬍子的前端垂到了綠色衣服的胸前,隨着說話而擺動着。

客人是矮人族的。世上也沒有第二個有如此體格的種族。

「為什麼?」妮絲站了起來,跪在這個矮人族精品師的身邊。

「還要有別的理由嗎?我想出去旅行,如此而已。」愛理不理的語氣,恰好反映了矮人族的頑固。而他們之所以有着精品師的才華,或許也是由於這樣的頑固性。他們能將粗糙的原石變成鮮艷的寶石,再做成精緻的細工物。

妮絲非常了解矮人族的性格,那說到做到的頑固。

「若你是擔心蕾莉亞的話,那大可不必操這個心。我對她的事情,幾乎已完全放棄了。」即使這麼說,妮絲的臉上仍舊能看出悲傷的表情。若是說她那老當益壯的身體中會露出疲態,大概只有提到她的女兒蕾莉亞的時候而已。

蕾莉亞這位女孩是在七年前行蹤不明的。大約在那年春天,她和侵入神殿的某人戰鬥,之後好像因戰敗而被擄走的樣子。當時,妮絲為了治療因礦山事故身受重傷的吉姆,因而沒有在神殿之內。

妮絲的心受了傷。但是,這位矮人受到了更重的打擊。之後,吉姆便常常待在神殿,希望能幫妮絲做些事情。

吉姆無言地接受妮絲的詢問。矮人族是不會說謊的,因此只能以沈默取代一切。

「吉姆,因為意外而受傷並不是你的錯啊。只不過那時恰好有人襲擊神殿罷了,為什麼你要負責呢?這是連女神瑪法都不知道的命運啊!」吉姆並沒有打破沈默。

「我不知已向女神瑪法問了多少次,我的女兒究竟是死是活,以及她身在何處。」妮絲這麼說着,又想起了女神千篇一律的答案。

「瑪法她是怎麼說的?」吉姆靜靜的問著。

「那是個奇妙的謎題:『仍然活着,但卻不存在。』這就是女神的回答。」吉姆悲傷地看着妮絲。他從她小時候,便知道她是個溫柔又堅強的女性。從蕾莉亞失蹤之後,她的臉上便常常堆著悲傷。吉姆也知道原因不在自己,但是吉姆覺得他必須把蕾莉亞找回來。既然已了解了妮絲心中的痛楚,他是不可能就這樣在石洞中安然地渡過一生的。

「我沒有辦法解開謎題,畢竟我對這玩意兒不得意。不過比力氣我倒有自信,只是藉此做個鍛練,順便把你家那頑皮鬼拉回來罷了。」滿口愛理不理的語氣。不過矮人族是善良的種族,比任何人都熱愛正義,並貫穿自己的信念。

妮絲沈默了一會兒,看來想要說些什麼。後來閉上眼睛點了幾下頭,終於開口了。

「謝謝你,吉姆,就拜託你了。把那孩子,蕾莉亞找回來。」「交給我吧,一定會把她帶回來的。到了那時候,女神所給的謎題也會解開的。」妮絲纖細的雙手,輕輕地抱住了吉姆。

「那麼,幾時要離開這裏?」「嗯,大概再回家一次,之後就馬上出發。」「現在旅行是很危險的。雖然比不上我那時候,不過仍然要小心,我會為你向瑪法祈禱平安的。」妮絲在年輕時也曾旅行過,但那絕不是遊山玩水,而是戰鬥之旅。羅德斯島西南部山區內「最深奧迷宮」之底,從古代就被封印的魔神得到了解放,使得羅德斯島經歷了死與破壞的黑暗時代。為了和魔神戰鬥,她不得不拿起武器而戰。經過了激烈的戰鬥之後,由於封住魔神的功績,她被歌頌為救國的六英雄之一。只不過,這種稱謂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麼價值。

「謝謝你,瑪法的司祭。願我能帶回你的女兒,願你能在祈禱時找出謎題的答案,畢竟祈禱不是我的工作。」「你打算去那兒?」「總之先去薩克森。反正也沒有別的路可走,而且我在那兒有個叫做史列因的老朋友。在那之後我還沒有打算,反正路自然會開拓的。」矮人族的精品師吉姆朝着南方出發,是在數小時之後。他所朝的南方,垂著奇妙的暗灰色的雲。有一個名為羅德斯的島。

它是位在亞列拉斯特大陸南方的一個大島嶼。由大陸要來到這兒,即使坐船也得花上二十多天。由於距離遙遠,大陸和島之間很少往來,唯一的交流,便只有羅德斯島西北部的自由都市萊丁的商人們,以帆船進行的小額貿易而已。

有些大陸上的居民,稱此處為「被詛咒之島」。在此處的確有不少地方使人不得不認為這裏曾被詛咒過:「不歸之森林」、「風與炎之沙漠」、以及「黑暗之島」馬莫。另外在各地也有封著討厭怪物的地下迷宮,它們堅定地遵從著暗黑神法拉利斯的教誨。約在三十年前曾發生了一件事,擁有強大力量的魔神們被解除了封印,從「最深奧迷宮」之底出現,將當時的羅德斯島打落至恐怖的深淵。

和魔神的戰爭持續了三年多,最後由人類及妖精族、矮人族等亞人類的手再度封印了魔神。如今,那場戰爭造成的傷已經痊癒,也恢復了以往和平的生活。但是這個消息傳到了大陸之後,「被詛咒之島」的名稱不脛而走。自己所住的地方被如此稱呼只是個小問題,島上的居民為了自己的生活終日忙碌,並不會想到那麼深刻的問題。

在這個羅德斯島上,建立着幾個王國。

其中最大的是西南部的山國摩斯。這是被尊稱為「龍之領主」的先王邁先所建立的新興王國,至今仍有十二位龍騎士守護著。另外受邁先駕馭的金龍亦仍健在,成為了國家守護神的象徵。

島的中央部是神聖王國瓦利斯。是由將魔神封閉在地下迷宮的六英雄之一——法恩統治的和平國家。在此地信仰至高神法利斯的信徒極多,故神殿的勢力相當龐大,連國王都是由法利斯神殿選出的,並將神的教義視為最高的法典。

在瓦利斯以北的沙漠國家弗雷姆,是最近各族互相爭戰後建立的新國家。在強大騎士團,以及被稱為「傭兵王」的國王卡修的領導下,散發着新興國家特有的活力。

以島的東南部為主的卡諾王國,是由學者為王而實施著仁政。

另外加上大自然的恩惠,而被大家評判為島上最豐裕的國家。

在其南方的馬莫,亦有「黑暗之島」的別名。許多邪惡的魔物居住在此,被羅德斯島通緝的罪犯也幾乎逃至此地,故這兒可說是和秩序無緣的場所。然而約在二十年前,自稱為皇帝的一位戰士貝魯特,將這個邪惡之島收為統治,建立了一個帝國。

當然,在這以後仍有不少居民點起反抗之火,然而卻會由貝魯特親自率軍,毫不留情地將這些勢力擊潰。最近馬莫的爭戰是穩定了些,即使那只是表面上的。

此外,位於羅德斯島東北部的亞拉尼亞王國,是各王國中最古老,也最富文化氣息的國家。完全由石頭所砌的整潔街道,以及由矮人族所建的大理石之城,是市民們最引以為傲的。在亞拉尼亞國內有個名為薩克森的村莊,位在首都亞蘭以北,約在半島正中央的小村。距離首都約有十天的路程,相比較之下算是一個純樸的村莊。

現在在村中,正發生一個重大的問題。

「所以我才說應該去打倒它們!」砰一聲敲打桌子的聲音,在村中唯一的酒場「美好之相會」中響起。桌上的木杯被震倒,裏面的液體??了滿桌都是。

酒場中聚集了三十幾個村人,接近吧枱的桌子旁站着一個年輕人,其他人則零散地坐着。那個年輕人穿着堅固的鐵甲鎧,腰上配着一把長劍。劍的握柄設計得比較長,以便必要時能以雙手來使用。另外背上裝着厚實的鐵盾,如果再戴上合適的頭盔,便可說是位威武的騎士了。不過鎧甲的胸前並未刻着那一國的紋章,只有一塊像是被削過的痕迹。

「可是帕恩啊」對着那瞪着自己的年輕人,薩克森的村長慎重地答道:「就算你一個人盡了力,也無法收拾現在的情形的。

對手可是兇惡的赤肌鬼,而且數量很多。就算你對自己的劍技如何有自信,你們兩個人還是少數敵不過多數的。」叫做帕恩的青年,露出了泄氣的表情。(從剛剛就一直這麼說,真是頑固的一群人。)「所以我不就來拜託你們幫忙了嗎?正如你所說,只靠我及埃特的力量,要打勝那麼多的赤肌鬼是很難的。可是就像現在,聚集在這兒能夠勇猛作戰的人不就很多了嗎?連赤肌鬼那樣的小角色也怕,村裏的面子可都沒了。」帕恩看着這些不敢正視他的人,他希望有人能抬起頭來。

村子裏擔心的是那些赤肌鬼的事。它們大約是在冬雪融化之後,移居到了附近山丘的洞窟內,而在那裏定居了下來,數量大約二十隻。從它們移居至今,已經有三個月了,還沒作出什麼危害村內的事。不過,今後這些邪惡的赤肌鬼會作出什麼樣的壞事,就沒有人能夠預測了。

也因此帕恩召集了村內能戰鬥的人們,試着說服他們一起征討赤肌鬼。村人共有三十多人,遠遠超過赤肌鬼的數量,但村人的反應卻是……「它們又還沒做什麼壞事,也可能永遠都不會發生問題,那又何必冒這種危險去刺激它們呢?萬一失敗了,到時候它們不就會襲擊我們了嗎?」其中一個村人這麼說着,帕恩知道是誰說的之後,隨着便非常失望。說話的是獵人扎姆吉,他的弓箭技巧可說是帕恩最期待的。

「扎姆吉,這種說法太危險了。赤肌鬼是多可惡的生物,你應該不是不知道。若等到它們開始危害村莊就太遲了。只要趕快消滅的話,不就一勞永逸了嗎?」正如帕恩所說,赤肌鬼可說是邪惡的存在。它們算是妖精族的一支,但由於古時候侍奉著暗黑神,而成了醜陋的妖魔。「可是……」樵夫萊歐特也抬起頭提出反對,他是村中最有力氣的人。而其他人也跟着悄悄對談,提出自己的意見,不過卻沒有一個是支持帕恩的。

帕恩生氣地又捶了桌子一下,這次桌子整個彈了起來倒在地上,發出了巨大聲響,酒場的主人也馬上板起了臉。

「為什麼我說的你們就是不懂呢?我的父親曾經一次和三十個山賊對戰,難道你們連他十分之一的勇氣都沒有嗎?」「這個傳聞我聽說過,好像是你的老爸放下了騎士的任務逃走,後來才遇到山賊而被殺的。不是嗎?」雜貨店老闆莫得諷刺地說着,他和酒場的主人杰特老伯並稱為村內的萬事通。此時帕恩的臉色變青了。

「你、你竟敢侮辱我的父親!」「傳聞就是這樣講的啊,如果是假的,為什麼你鎧甲上的聖騎士紋章會被削掉?為什麼你和你母親會跑到這樣一個小村莊來呢?」帕恩手中緊握著劍,他幾乎有股把莫得的頭砍下來的衝動,不過對村人動劍是不被正義所允許的。

「我知道了」帕恩無力地說着,收回了握住劍的手。「算了,那就由我和埃特兩人去解決就行了。」帕恩大步走着,粗魯地打開酒場的門,一直到鎧甲的聲音聽不到了為止,剩下的村人都只是低着頭坐在原處。

「他不會真的只和埃特一起去吧?」萊歐特悄悄地和旁邊的莫得說着。「怎麼可能,無論如何這也太有勇無謀了。」莫得說的話中沒有含任何肯定。村人都知道帕恩的性格,他為了貫徹自己的正義,即使再怎麼有勇無謀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的。

村長再聽了一段討論后便宣佈散會,輕輕地離席后,走向村外的一間小房子。

帕恩回到了家,打開門后跨著大步走着。不怎麼牢固的木製地板發出討厭的聲音,厚實的長靴底部所附的刺,又在地板上製造了新的傷痕。

「怎麼樣,帕恩?」房間內傳出了聲音。

「還能怎麼樣?」帕恩對着站在屋內的男子回答著。男子是個神官,穿着綿制的白色神官服,腰上系著鮮艷的青色帶子。由脖子垂至胸前的護符,是法利斯的象徵。

帕恩和這位神官,埃特從小便玩在一起。雙親早死的相同遭遇,使得他們走得特別近。帕恩和埃特的個性幾乎完全相反,埃特很少表達出感情,且經慎重的考慮后才會行動。不過,一旦決定就不會更改的意志倒是和帕恩一模一樣。

埃特靜靜聽完帕恩的話之後,將手放在胸前的護符,低聲唱着至高神法利斯之名。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他們又不習慣戰鬥。」亞拉尼亞國已經兩百年沒捲入大戰爭了。之前的魔神戰爭,也只有這國免於戰火摧殘。

「可是只憑我們,是無法應付二十隻赤肌鬼的。」帕恩坐在房間中央的桌子上,從腰間取出了皮水袋來喝。之後吐了一大口氣,便將它隨意地扔在桌上。

史列因的家在薩克森村北邊的盡頭。他在兩年前搬到這兒,之後帶着村人讀書寫字,而被大家以老師的身分尊敬著。

不過他的怪也是有名的。在他的家裏散亂地堆積著許多書本,放在棚架上的瓶子內,裝着被乾燥處理過的奇怪藥草以及昆蟲。另外他也常常一個人看着天空喃喃自語,這些都很令人注目。正因此,來拜訪他的人非常的少,但今天卻有兩位稀客前來拜訪他。

村長被先到的客人嚇了一跳,而這位客人是矮人族的事實又使他驚訝了一次。這位客人自稱吉姆,兩人彼此打了聲招呼,史列因也開了一瓶酒在桌上。

村長對史列因敘述了帕恩及埃特要去討伐赤肌鬼,且沒有人肯願意幫忙的事實。他希望史列因能助他們一臂之力,這就是他來訪的理由。

「赤肌鬼是嗎?」聽完話隨之站起來的不是史列因,而是吉姆。

「到底有多少骯髒的小偷,洗好了脖子來給我砍啊?」他全身包着鎖鏈甲,兩手握著巨大的戰斧。若是再戴上那頂兩側有角的頭盔的話,就是個準備赴往戰場的戰士了。

「對矮人族來說,赤肌鬼是古時候傳下來的死對頭。」史列因如此對村長做了解釋。村長驚訝也不是沒道理,因為矮人族一聽到赤肌鬼的名字,便憤怒得動也不動。

「沒錯,它們是最可惡的盜賊。不知道任何加工方法,卻一昧地搶奪長眠於地底的美麗寶石與金屬。矮人族自古以來,砍下他們的頭的數目和星星一樣多,然而他們卻仍然在未知之地活着!」「星星的數目可是無限的喔。」史列因平靜地說着。「幸好來到這附近的赤肌鬼並不多,但是光憑帕恩及埃特應該對付不了如此數量的赤肌鬼,只讓他們兩人去可以嗎?」史列因很了解帕恩的個性,不過那個最近才回來的法利斯神官埃特,應該是個比較能深思熟慮的人……「年輕會使得原本冷靜的判斷力遲鈍的。」史列因自言自語地說着。「不能對兩個有前途的年輕人見死不救。只有二十隻的話,用我的魔法應該能解決得掉。」「還有用俺的戰斧。」吉姆拿起了一旁的斧頭。

「你們要去幫忙了是嗎?」村長對史列因行了個禮,露出了喜悅的表情。「我也是村內的一份子,不用把這事放在心上。」史列因站了起來,拿起放在牆角的一枝木杖。這把杖被設計成一個奇妙的形狀,表面刻着一些罕見的文字。村長知道,這把杖是由「賢者之學院」認定史列因是正式魔法師時所授的賢者之杖。這把杖的所有人可以自在地使用「魔法」這種奇迹之力。也因此,當村人都不願意插手管這事的時候,村長自然地會希望史列因能夠協助。只不過討厭赤肌鬼的矮人族也願意幫忙,就是意料外的事了……「帕恩他們大概已經準備要出發了。不快點的話可能會來不及,我們還是趕快走吧!」由薩克森向東約三小時的路程,便可以在山丘斜面看到一個洞窟。這兒以前居住着一家爽朗的人們,而在二十年前他們搬走後,此地便成為獵人的休憩所。另外,這兒也是孩童們最佳的天然遊樂場,帕恩及埃特小時候也常來這裏。只不過現在棲息著可怕的生物,使得沒有人敢接近這裏。

穿過森林,沿着石道向山丘走,帕恩及埃特一路上小心翼翼地注意四周。附近有許多大石塊,他們只要躲在後面就應該不會被發現。赤肌鬼原本是夜行性生物,非常討厭中午的陽光,所以它們的行動時間都在晚上,白天大都躲在洞裏舒服地睡覺。

因此帕恩選擇白天展開攻擊。

太陽在天空閃耀時,光之種族佔了優勢,毀滅邪惡及黑暗的法利斯守護也增強。帕恩及埃特籠罩在春陽下,一步步地接近洞穴。

埃特所定的作戰說來單純。先是用弓箭打倒守衛,之後在洞口燃燒枯柴,如此一來濃煙便會充滿整個洞窟。赤肌鬼們驚慌地逃出來時,會暫時失去戰鬥能力,此時便先用弓箭攻擊,之後由帕恩的劍及埃特的????作接近戰。只要背對着高處使自己不受包圍,由於赤肌鬼在日光下不能隨心所欲地行動,作戰應該是可行的。

帕恩不太贊成以箭偷襲,不過對手數量太多,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作戰決定之後,帕恩顯得很樂觀,而埃特臉上卻仍然殘留着不安。看着放低姿勢前進,單手緊握著劍的帕恩,埃特小聲地祈禱,划著法利斯的印記。

到達目的地后,埃特看到自己不幸預測到的情景,不自主地看着天空。帕恩咬着下唇瞪着兩隻醜陋的生物。赤褐色的皮膚,卷著骯髒破爛的布塊,以草繩代替皮帶綁在腰間,並掛着一把日常用的小刀。它們左手持着木製的盾牌,保持着弓背的姿勢四處張望。體型類似一般的人,但只有人的一半高,露出來的四肢就像枯木條。身上幾乎沒有體毛,臉上有着特別大的眼及耳,鼻子就像是只有兩個洞開在臉中央似的。嘴角裂得很大,能從其間看見斑黃的牙齒及血般紅的舌頭。看守的兩隻赤肌鬼似乎是沒發現躲在岩石後面的兩人,仍然畏畏縮縮地四處走動。

「似乎不得不變更作戰了」埃特苦笑着。他的預設情形是在只有一隻守衛時,用帕恩的弓箭及自己的投石器?埃特從背包取出投石器,開始撿拾周圍能用的石塊。

「我打右邊的,另一個給你」帕恩卸下背上的弓,取出兩枝以鷹羽毛制的箭搭在弦上。

埃特把石頭夾在投石器上開始揮動,帕恩也拉開了弓。

「發射!」瞄準好后,埃特打出了訊號,箭和加上離心力的石塊同時飛向看守的赤肌鬼。「惡!」令人不悅的慘叫聲響起,箭和石塊各自命中了目標,兩隻赤肌鬼搖晃了幾下,其中一隻便倒了下去。

不過埃特看到的是,自己所放的石塊中了赤肌鬼的頭,打碎了頭蓋骨,但帕恩的箭稍微偏離了目標,只射進了右肩。有一隻赤肌鬼還活着!「吼嗚……!」活着的赤肌鬼向洞窟發出了很大的吼聲。

「糟了!」帕恩邊叫着,一邊迅速地再搭了另一支箭射出去。

這次可就漂亮地射中了它的肚子,鮮血從傷口噴了出來,身體也跟着倒地。

「既然這樣就沒辦法了,一隻都不留地大幹一場吧。」帕恩輕輕地拔起長劍指向太陽,瞬間劍身閃著耀眼的光芒。

埃特似乎仍想進行原來的計劃,他從衣服口袋中取出兩個裝滿油的小瓶子,投向洞窟的入口。只聽到一聲玻璃碎裂的尖銳聲音,滑膩的液體飛散了一地。

然而從袋中取出打火石時,便知道已經來不及了。

從洞窟深處,跳出了一隻只醜陋的生物。

幸運的是,有幾隻赤肌鬼在入口附近踩到了地上的油而滑倒,其中有一隻的頭敲到地面突起的石塊,發出了奇怪的聲音后,就一動也不動了。

「全給我倒下!」一旁的帕恩高聲一呼,進入了作戰態勢。

「帕恩!背後靠着岩石,防止它們偷襲!」埃特制止了正要衝出去的帕恩,退至原先躲藏的大石頭附近,而帕恩也跟着做了。赤肌鬼很快就追了上來,手上握著斧或短劍等戰利品。武器上都附滿了赤色的鐵鏽,實在是很粗糙的代替品。此外,劍身還塗着綠色的黏液。

「小心!刀刃上抹了毒!」背對着岩石,雖說不至於遭到偷襲,但是要以一對多仍是不能避免的。何況兩人已在重重包圍之下,逃跑已經是不可能的了,如今只有自己斷氣,以及把赤肌鬼全部消滅兩條路而已。

帕恩不愧是個戰士,他巧妙地使用着劍和盾。先以盾牌擋下其中一隻的攻擊,再迅速地對另一隻揮出劍。沒有防住攻擊的那一隻,從肩頭冒出血倒地之後,帕恩便從他背後給予致命的一擊。雖然技巧比不上那些征戰各地的勇者們,但拿來對付赤肌鬼倒是綽綽有餘。而埃特曾在法利斯神殿受過戰鬥訓練,用起棍棒或盾牌也不含糊。何況埃特的速度還高過帕恩,當他以巧妙的步伐閃過攻擊后,便全力揮出武器攻擊。

金屬的尖銳交擊聲不斷地響着,由於兩個年輕人的努力,赤肌鬼一隻接一隻地倒了下來。

但是似乎快到達極限了。不太慣於戰鬥的埃特逐漸露出了疲態,雙手也變得如鉛塊般沈重了。

帕恩注意到了一旁埃特的狀況,開始試着為埃特做掩護。揮劍的動作變大,以便牽制埃特面前的赤肌鬼。但是帕恩的疲勞也因此增加的較快。不過由於他累積了相當的戰鬥經驗,所以打起來還算是得心應手。

赤肌鬼的數量不知不覺剩下了一半。十幾隻屍體散佈在周圍,使得空氣中飄着腥臭的味道。但是剩下的赤肌鬼踩過自己同伴的屍體,毫不猶豫地走向兩人。或許是憤怒戰勝了恐懼,何況它們也知道帕恩漸漸疲累的事實。當赤肌鬼知道自己掌握了勝算后,它們也稱得上是個勇敢的戰士。

「似乎到此為止了。」帕恩小聲地說着。

他揮劍的動作開始遲鈍。看着快要喘不過氣,像是要崩潰了的埃特,帕恩已經有了一些覺悟了。他將盾丟到地上,放低了姿勢並改以雙手持劍。

為了振奮自己,從身體深處喚出最大的聲音。

「喝!」全身像弓箭般彈了出去。

兩隻想解決掉埃特的赤肌鬼中劍后飛了出去。帕恩在剩下的五隻赤肌鬼集團中,一個人像是狂戰士般揮舞著劍向前突進。

(我這樣算是名譽地戰死嗎?)帕恩邊揮着劍一邊想着。對劍士來說,死在戰鬥中是很光榮的。然而面對眾多山賊而戰死的父親,卻遭到別人的唾棄,使得母親不得不將年幼的帕恩帶離瓦利斯。母親在自己十歲時染上流行病而死後,帕恩便以幫助農事及狩獵為生。十六歲時,穿着父親留下的鎧甲,以傭兵身分,在弗雷姆王國和外族戰爭。兩年後回到了這裏,接下了村莊的警備工作,等待下一個出任傭兵的機會。

如果自己的死是不光榮的,那我的一生究竟留下了什麼。

在這時,左肩感覺到了硬物刺入的感覺,痛楚遍佈了全身。背後被赤肌鬼刺了一劍,鮮紅的血從傷口涌了出來。

咬牙忍住了痛,回頭一劍便把那隻赤肌鬼砍倒在地。然而由於這個動作實在太勉強,加上鎧甲的重量,使得帕恩失去平衡跌倒在地,鎧甲和岩石撞擊,使得火花四處飛散。一隻赤肌鬼趁機襲擊,使得左大腿也感受到了刺痛。赤肌鬼拔出劍后,痛楚漸漸地增加,等到稍微能忍受時,身體已無法隨心所欲地行動。短劍上所塗的毒,比預想中還早產生效果。

帕恩站了起來,卻也已經耗盡全力。任由極度的疲勞散佈至全身,帕恩試着環視四周,看看埃特的情形。

然而眼睛一花,帕恩倒了下來,眼前變成了藍天,萬里無雲的藍天。奇妙的舒適感遍佈全身,看着天空,帕恩的手也離開了劍,四肢張成了大字形。

污穢的生物,瞄準自己的左胸刺下時,帕恩以旁觀者似的眼神看着。然而就在這時!刺向自己的赤肌鬼胸前插入了一枝箭。

赤肌鬼發出了像是撕裂空氣的慘叫后倒地。之後帕恩又聽到了其他的聲音。

那是一種不常聽見的語言。

隨着那聲音,空氣變得十分沈重,帕恩眼前變成一片漆黑,但腦海中似乎閃過了一道光線。

(是嗎,原來死是這樣的啊,老爸。)帕恩的心中如此叫着。

之後,便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看起來好像趕上了。」看着正在收拾那隻赤肌鬼的吉姆,史列因如此說着。然後他注視着其他的赤肌鬼,小聲的念著古代語。

「引導安眠的舒適氣息……」手中的杖隨着咒文微微揮出,發現幫手而瘋狂地衝過來的赤肌鬼中,有三隻像是脫了魂似地倒了下去,而此時的吉姆將武器換成了戰斧沖了出去。

勝負也只是一瞬間而已。吉姆的戰斧一閃,一個凍結著驚訝的頭便飛在空中。另一隻已經失去戰意而回過身時,只聽見喀的一聲,它胸部以上的部份掉了下來,下半身搖晃了幾下也倒了下去,切口溢出的血染紅了整個地面。

「把睡着的那幾隻也解決掉吧。」史列因邊說着,一邊注意著四周,已經沒有赤肌鬼能動了。史列因對洞穴內部集中意識,唱出簡短的古代語。被魔法增幅的知覺觸手慢慢的深入洞穴,試着調查裏面是否藏有其他生物。

當觸手確認已到達了最裏面的石壁,史列因便停止了詠唱。

「裏面已經沒問題了」史列因高興地對一旁忙着砍頭的吉姆說。

「這兒也是可以了,每一隻都徹底解決了。」史列因點點頭,走到已躺下了的年輕人身旁,正想處理他的傷勢時,黏滑的液體沾上了他的手。

(活着是活着,但傷勢太嚴重了)史列因大聲的叫着吉姆。

「趕快來幫我的忙,不趕快帶回去的話,可能就晚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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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德島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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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冒險者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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