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2章

第40——42章

第四十章:紅塵清曲之蒙古人下

木訥的甩甩頭,一轉身,卻不由的再次愣住。此刻的,眼前居然站着一個男人!一個渾身散發着草原氣息的男人!那琥珀色的雙眸在這樣的夜裏一閃一閃的,好似一道亮麗的風景。我機械的抬起頭,『凝霜閣』幾個大字懸於門庭之上。沒走錯呀!那……這是怎麼回事兒?

正當我神經斷條,一腦子問號的時候,他的臉上綻開了一抹狡黠笑容,操著生硬的口音,說道:「女人,我等了你好久!」

我四下看了看,空無一人,所以也不敢太造次,吃了虧可怎麼辦!於是連忙也堆出了一個誇張的笑容,說道:「今晚天氣真是不錯,你也出來賞月?你慢慢賞,我就不便奉陪了,再見!」我『禮貌』的一擺手,刺溜一下竄到凝霜閣的門前。正要開門,卻被一隻大掌生生擋在了前面。

「女人,我是來找你的。」

嘴角兒一陣抽搐,我瑟瑟的回過頭,問道:「你……找我有事兒?」

「那兩個男人是誰?」他不答反問,目光毫不避諱的看着我。

「哪兩個男人?」我警惕的回過身掃視了一圈兒,周圍依舊是黑漆漆的一片,這才把心放下。

「你不用騙我,我都看到了。」我疑惑的回過頭看着他,這才明白他說的是誰。

「看到了就看到了!不過我可警告你,把嘴給我閉嚴實點兒,不然有你好果子吃!」我威脅性的眯起眼睛,誰知他卻不緊不慢的瞥瞥嘴,答了一句:「我不喜歡吃果子。」我一愣,噗呲一下笑了出來。看着他那副認真的模樣,當真是對牛彈琴了。

他見我笑的不能自己,疑惑的打量着我,問道:「你笑什麼?」

看着他一腦子問號的樣子,我上氣不接下氣的擺擺手,說道:「番邦蠻夷,說了你也不懂!」他一聽這話,雙臂抱在胸前,干瞪着一雙眼睛,腮幫子一鼓一鼓的,顯然這句話他是聽明白了的。我趕忙收住了笑,揉了揉肚子,剛想安慰他兩句,卻聽到一陣整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慌忙拉了他一個轉身藏進凝霜閣裏面,另一隻手迅速堵上他的嘴巴,豎起兩隻耳朵仔細的聽,直到腳步聲漸漸遠去,這才長舒了一口氣。一扭頭,卻發現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帶着淡淡的笑意,正徘徊在我的臉上。我不自然的收回手,站起身子,故作整理。

「這就是你的院子?」他起身環視了一周。

「怎麼了?」

「很美,和你一樣美。」他點點頭,笑的很坦然。我看了他一眼,似乎絲毫沒有走的意思,乾脆坐到院子裏的石凳上,擺出了一副送客的模樣。不知他是真的不懂,還是裝的,居然跟在我身後,也坐了下來,繼續著剛才的問題。

「他們兩個在爭奪你嗎?」

「跟你有什麼關係嗎?」我一手拄著腮幫子,無聊的打了個哈欠。誰知他卻笑了起來,慢慢貼近我的臉,帶着一絲邪媚的看着我,說道:「不管他們是誰,都別想從我的手裏將你搶走!」說完,帶着他那可惡的笑聲,起身大步走出了凝霜閣。

看着他遠去的背影,我用力甩了甩糨糊一樣的腦袋,走回屋裏,一頭扎進被窩,將自己裹了個嚴實。這一夜,眼前滾過的有福隆含羞調皮的笑臉,有那雙帶着分得意的琥珀色的眸子,還有他藏着淡淡憂傷的眼神,混混沌沌,直到天明。

第二天夜裏,梆子鼓剛響過兩聲,我趕忙從被窩裏鑽了出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夜行衣,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竄到了門口兒,剛一看門,卻看到一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帶着無邪的笑,靜靜的看着我。

「你來這兒幹什麼?」

「我要跟你一起去!」福隆咧開嘴,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

「為什麼?」

「我不會把機會白白讓給他的!」他一仰頭,擺出一副不服氣的樣子。我無奈的敲了敲他的頭,說道:「拜託你呀大哥,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都想什麼呢!」

福隆揉了揉腦袋,無賴的說:「我不管,我就是要跟你一起去!」

「我求求你別搗亂了行嗎?」我一臉哀求的看着他,誰知他一瞥嘴,說道:「那好吧,那我就去給老佛爺請安好了。」說完,轉身要走。我一個箭步飛到他面前,攔住了他,疑惑的問道:「大晚上的,老佛爺都睡了,你請哪門子安呀?」

他雙手抱在胸前,聳了聳肩,說道:「你們不帶我去,我一個人無聊,只好去請安嘍!」

我心下氣的快要冒煙兒,牙關咬的吱吱作響,努力扯開一個笑容,『和藹可親』的說:「不是不帶你去,是怕你有危險不是!」

「我不怕!」他挺了挺胸,一副要赴沙場的模樣。我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那就走吧。」他欣喜的咧開嘴,月光照在他的板牙上,放射出耀人的光彩。一把拉過我的手,興奮的走了出去。

我垂著腦袋,悻悻的跟在他的身後,琢磨著一會兒怎麼跟木泰解釋。正走着,前面福隆忽然停了腳步,我反射性的急忙剎車,猜想着他面前站着的人,頓時覺得心虛的不行。我沒有探出頭去,只是盡量縮著肩膀,將自己藏在福隆的身後,心臟砰砰的一個勁兒的亂跳。過了一會兒,仍舊沒有任何動靜,我平緩了心境,小心翼翼的探出頭去,卻不由的霍然間怔住。

朦朧的月光下,兩個人影相視而立,面無表情。我怔在當場,只覺腦袋『嗡』的一聲,一片空白。過了好一陣子,終於反應過勁兒來的福隆先開了口:「蘇赫巴魯?你……你怎麼在這兒?」

我吞了吞口水,打着哈哈連忙附和的說道:「這……這麼巧,都出來賞月啊,呵呵……」

眼前的兩個人依舊靜靜的站着,全當我和福隆不存在。我收了笑,瞄了眼後面的路,說道:「那個……你們忙着,我先回去了……」說完,轉身就要溜。

「等等!」一個深沉,一個生硬,兩個聲音一併而出,讓我不覺收了腳步,瑟瑟回身。只見木泰思量片刻,續而一笑道:「走吧。」

「走?去哪兒?」我愣愣的看着他,問道。

「去救婉瑜!」木泰話一出口,我的心下不由得『咯噔』一聲,連忙一個大跨步飛到他面前,伸手迅速堵上他的嘴,小聲的說「你瘋了!」

他被我過於激烈的反應弄的好笑出聲,胸口一起一伏,慢慢拉下我的手,說道:「蘇赫巴魯是特意來找我的。他說的對,我們需要他!:」

「需要……他?」我和福隆面面相覷,不可思議的咧大嘴巴。

「他是蒙古可汗的小王子,想救婉瑜混出宮,他的身份是最好的遮掩。」木泰吸了口氣,回過身,細細的思量道。

「看不出來,你小子還挺有來頭的嘛!」我瞥瞥嘴,把眼前這個帶着三分得意的蒙古土包子重新打量了一遍,不禁沖他作了個鄙視的手勢。

「對了,你怎麼穿的這麼奇怪?」木泰回過身,不解的看着我這一身夜行裝。

「你懂什麼!我這是隱藏自己!」

「隱藏?」他詫異的看着我,忍着笑說道「我看是引人注目!」說完,還故作無奈的嘆了口氣,舉步前行。福隆走過來,看了看我,緊抿著嘴巴,快步跟了過去。

「女人,這個是什麼意思?」正當我一臉小人嘀咕的看着他倆的背影時,蘇赫巴魯來到了我身旁,雙手作出兩個倒八字,我剛才鄙視他的樣子,問到。

「這個……就是仰慕你的意思!」我眉鋒一跳,笑的如春風一般。

「真的?」他欣喜的看着兩隻手,然後咧開嘴巴,沖我做了同樣的動作,說到:「我仰慕你!是不是這樣?」

嘴角兒一陣抽搐,我一巴掌打在他的手上,說道:「這個動作是女人對男人作才管用,男人對女人不可以做的!」

「為什麼?」他揉着手背,疑惑的問。

「你哪兒來那麼多為什麼!還不快去給我幹活!」我嘟著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大步跟了出去。

漆黑的午夜,偶爾的烏鴉飛過上空,留下一兩聲的啼鳴。我們四人一路溜著牆邊兒,彎彎繞繞,感覺像走了近半個皇宮,才終於到達了目的地。在拐角處蹲下身子,木泰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就送你們到這兒,一會兒蘇赫巴魯會去前面搗亂,榮貝樂和你趁亂溜進去,別耽擱,找到人,馬上帶出來!」說着,在牆角一個不起眼兒的草叢裏挖出一個包袱遞到我面前,「這身衣服是一早準備好的,給她換上,裝成榮貝勒的隨從,應該不會引人注意的。」

我接過包袱,有些奇怪的問:「你不去嗎?」

「傻瓜,我得去攔住侍衛,不然蘇赫巴魯還怎麼去搗亂!」木泰說着,用手指戳了一下我的額頭,忽然感覺到身旁兩道極其銳利的目光射了過來,他趕忙收回手,不自然的一笑,起身匆匆離去。

第四十一章:紅塵清曲之指婚

一陣喧鬧的雜吵聲在這條幽深僻靜的小巷裏聲聲彼伏,蘇赫巴魯已經衝到戰爭第一線,正和兩個守衛鬧的不可開交。可憐的兩個守衛點頭哈腰,嚇的是渾身發抖,直求蘇赫巴魯小點兒聲,萬一驚擾了萬歲爺,那可有他們受的了!我和福隆在背地裏觀戰,直等到一個最好的時機,才悄悄起身,貓著腰一路潛進囚室。

這是一間陰暗又潮濕的屋子,被隔離成無數間囚室。囚室的門如同狗洞一般只有不到1米高,根根鐵欄桿將她們脆弱的生命囚禁於此。污濁的空氣中到處瀰漫着一股子霉腐的味道,病患的呻吟聲在這裏此起彼伏。

我皺了皺鼻子,強忍着嘔吐的慾望,一間間仔細的查找,終於看到了婉瑜慘白的沒有半點兒血色的面容,柔弱的身軀蜷縮在牆的一角兒,那微微蹙起的眉頭緊緊牽動着我的心。

「婉瑜!」長睫微微跳動,緩緩張開,那空洞的眼底瞬間閃過一絲光彩。

「格格?您……您怎麼來了?」婉瑜撐起虛弱的身體,吃力的蹭到門前。

「你……你這是怎麼了?」我瞪大眼睛,緊張的打量着她如同柳枝般單薄的身體。才多少時日,竟可以將一個人摧殘到如此地步!

「格格,奴婢沒事,您快走吧,這裏都是病患,別傳染給您才好呀!」

「傻瓜,我是來帶你一起走的!」

「走?」婉瑜戚戚一笑,無力的搖搖頭,說道:「格格,從到了江南那一天起,奴婢就知道,這裏將是奴婢最後的歸宿……」

「江南?!」我喃喃念著這兩個字,腦袋裏『嗡』的一聲,亂成了一片。江南,乾隆,雍正,還有雪兒……張張笑臉飛快的閃過腦海……我望向婉瑜絕望中帶着份安然的雙眸,原來……原來今天的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如果當初我沒有死纏爛打的跟老佛爺要了她,也許她會像舒惠一樣,無憂無慮的活着……

「格格,您快走吧!」

「寧兒?」

我回過伸,收了心緒,掩下了眼底的哀楚,站起身子,說道:「福隆,快把她抬出來!」

「哦。」福隆點點頭,四下看了一圈兒,隨手摘下一把掛在牆上的刀,雪白的刀壁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只聽『噹啷』一聲,囚門上的大鎖應聲而落。

「格格!」

我沒有多餘的時間去理會,迅速從包袱里將衣服取出,披在婉瑜的身上,福隆將她背起,一併跑了出去。

到了門口兒,我下意識的回過頭去,見蘇赫巴魯仍舊用那一口流利的蒙古文和守衛糾纏不清。我心存感激的沖他點了點頭,和福隆一起消失在了無邊的夜色中。

一路跑到了宮門口,木泰早已備好馬車在那兒等候。

「格格?您……您這是……我不過是一個奴才而已,您這又是何必呢!」婉瑜虛弱的身子半掛在馬車外面,眼睛裏的淚水早就濕成了一片。

「什麼也別說了!是我害了你,婉瑜,對不起!」我拉住她的手說道。

「格格!」婉瑜顫抖的唇瓣緊緊抿在一起,反握住我的手,再說不出話來。

「別磨蹭了,榮貝勒的腰牌都帶好了嗎?雖然城門那邊兒的守衛我已經調換過了,不過以防萬一,還是別出差錯的好!」木泰緊張的囑咐了一遍又一遍,這才送她們上了馬車。

「格格,保重!」一聲長鞭劃破寂靜的夜空,馬車長嘯而去。我望向她們遠去的方向,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盪在心頭,是惆悵,也是彷徨……遠遠沒有想到,這偌大的皇宮要比這漆黑的夜晚可怕許多許多……

「寧兒?」我回過神,回了一臉擔心的福隆一個笑容,深吸了口氣,轉身對上木泰那雙烏黑的眸子。良久,才緩緩開了口,「木泰,謝謝你。」黑眸一閃,帶着一縷光澤,還沒等我讀懂那一瞬間流露出的神情時,他已淡淡的一笑,轉身而去。

我望着木泰漸漸模糊的背影,融入無邊無盡的夜色中,胸口忽然一陣涌動,喉嚨里不安分的似要湧出心底最深處的波動。

忽的,一件坎肩從後面將我裹住,福隆來到我的面前,仔細的為我穿好,我輕輕一笑,嘆了口氣,說道:「走吧。」

今晚的夜好長,朦朧的月光依稀照應着前方的路。我們走的很慢很慢,似乎從黑夜一直走到了黎明。布鞋踩在青石鋪就的地上,偶爾發出輕微的沙沙聲。我們默契的沒有開口說話,只有那淡淡的呼吸聲聲縈繞在彼此的耳邊。

「到了。」凝霜閣門口,福隆靜靜的收住腳步。

「快回去吧,別叫人發現了。」我淡淡的囑咐到。

「你……早點休息。」福隆對上我的眼睛,絲絲不舍毫不吝嗇的從那清澈眼底流露出來。

「你也一樣。」我嫣然一笑,輕輕的轉過身進了凝霜閣。而那雙帶着眷戀的眸子就這樣被一扇笨重的紅漆木門隔離在外。我深深的吸了口氣,扭了扭脖子,起步走了進去。

我晃着酸疼的肩膀,輕手輕腳的穿過正廳,正要掀起珠簾的一剎那,忽然覺得身後有一雙眼睛正游移在我身上,如同鷹一樣銳利的讓我惴惴不安。

難道又是幻覺?我捶捶腦袋,暗自做了一個深呼吸,瑟瑟回過頭去。只見正廳中央,一對如同玻璃球似的東西在這漆黑的屋子裏一閃一閃的放着光亮。

「什麼東西?」我疑惑的抓抓頭,不禁走近細看。直到雙眼都快要貼上的時候,我終於看清楚了,那不是什麼東西,而是一個人!

「媽呀!」我大叫一聲,腿肚子一陣哆嗦,來不及跑,已經摔倒在地。抬頭對上那雙憤怒交加的眸子,心下慌亂無比,看來這回是在劫難逃了!

燭台被一一點燃,昏暗的火苗搖曳著空氣中壓抑已久的慌悶。舒惠一干人等全部跪趴在牆的一角兒,不知是冷的還是嚇的,各個渾身顫抖不已。我跪在正中央的地上,低低的垂著腦袋,雙手不安分的揪著兩側的地毯。

「這麼晚去哪兒了?」聲音不緊不慢,不威不怒,讓我覺得很不舒服。輕皺了一下眉頭,小聲兒答道:「回皇阿瑪的話,我去賞月去了。」

「哦?朕白天去給老佛爺請安的時候聽聞寧兒最近因一些瑣事心情不佳,所以特別來看看,看來是朕多事了?!」

「回皇阿瑪話,我是因為心情煩躁,睡不着,所以……出去走走。」我趕忙捧出個心虛的笑臉附和到。

「既是走走,又何必穿成這樣?」摺扇一抬,將我從上到下指了個遍。

「……我……我是怕……」

「怕什麼?」

「……怕……」怕什麼?天呀!我向來自以為豪的腦袋怎麼突然間斷了條?看到乾隆越來越凝重陰沉的臉,我暗自吞了吞口水,腦子裏早就一片空白,哪裏還想的出什麼更好的理由!

「怕被人發現,對嗎?」語氣慢慢提升,已經隱約的散發出了一股不容反抗的壓抑感,散佈在周身的空氣中。

「不……不是的,我……」還沒等我想好說詞,只聽『砰』的一聲巨響,桌子上的茶杯茶碟一股腦兒的全部被掃落在地,應聲兒炸開。碎片伴着滾燙的水花濺的到處都是。

「還想撒謊!」一聲怒吼驚天動地,震的整個凝霜閣都跟着顫動。我愣愣的跪在地上,一時間沒了反應。

「不要以為朕對你額娘有所愧疚,就什麼事情都可縱容着你!朕是很寵着你,可是必要的時候朕依然會廢了你!不要老是自作聰明,來考驗朕的耐性!」一連串的炮轟更是讓我糊塗不已,卻不敢細問。跳動的燭火雀躍在乾隆的眸子裏,那陰霾的面容讓人不禁心生懼怕。一副心神早就隨着他不斷蠕動的嘴唇不知飛到了哪裏,再聽不進其他。

「永寧!你有沒有在聽朕說話?!」一聲低沉的質問中透著滿滿的不滿。我趕忙回過神來,謙遜的低下頭,小聲應了一句:「是。」

發過脾氣后的乾隆深深的吸了口氣,一旁的小太監眼尖的奉上了一杯茶水。乾隆接過小啜一口,順了順氣,說道:「朕也知道,你額娘走了,你里不舒服。朕也不忍心看你這樣,所以朕給你指了門親事,是蒙古草原的小王子,未來的可汗蘇赫巴魯,相信你們也都見過了……」

「什麼?!!!」沒等乾隆說完,我猛的抬起了頭,驚的一雙眼珠陷些掉到了地上。

「沒聽清楚嗎?朕說朕已經將你指給了蘇赫巴魯!」乾隆收了摺扇,起身走了兩步,繼續說道:「朕已經下了旨,兩個月以後將有朕指派的隊伍為你送親。這兩個月里你可以去接觸一下蘇赫巴魯,朕相信自己的眼光,不會看錯的!」

蒙古草原?蘇赫巴魯?指親?聖旨?一連串的字元像炸彈一樣轟進我的腦袋。我猛的驚醒過來,慌亂的搖著頭,說道:「別開玩笑了,我不會嫁的!」

「朕沒有問你的意見,朕只是提前來知會你一聲!」聲音如此決絕,沒有商量,沒有餘地,是命令,他只是單純的告訴我他的命令!

「別做夢了!我就是死也不會嫁的!」我忽然間抬高了聲音,彷彿在為自己做着最後的一絲掙扎。

乾隆慢慢回過身子,對上我倔強和憤怒的眸子,說道:「就算是死,朕也會把你的屍體配上嫁妝,送到蒙古的草原!」

「乾隆!」我失去了所有的理智,猛的從地上躍起,向他撲去。周圍一片驚呼,不知從哪兒竄出來的一群侍衛將我拉了回來,固定在了地上。我抬起一雙厲鬼一樣的眸子,死死的瞪着乾隆,若人的眼睛真的能夠噴火,相信此時的他早已千瘡百孔,體無完膚了!

「朕已經加派了侍衛,從現在開始好好的『保護』你!朕希望你也能保護好你自己!」乾隆說着,回頭掃了一眼依然跪在牆角的舒惠她們,說道:「照顧好格格,你們功不可沒。若出了半點差池,朕就誅了你們的九族陪葬!」說完,前襟一甩,邁出了正廳。

「乾隆,我恨你!!!」我趴在地上,無助的大吼一聲。他高大的身影在皎潔的月色下頓了頓,透著一股決然的無奈,大步邁了出去。

第四十二章:紅塵清曲之前路茫茫

「格格請留步!皇上有旨,在格格出嫁之前,格格不可踏出凝霜閣半步!」這是幾日已來,我第一萬次被侍衛攔住,聽着如同機械般的話語。我轉過身,默默的走回房裏。

幾日以來,我幾乎砸遍了凝霜閣里所有能砸的東西,當我喘著粗氣跌坐在椅子上的時候,侍女們就會走出來收拾掉這一屋子的狼藉,在我氣息還沒有喘勻的時候,新的一批擺件又會重新擺在了我的眼前,任我如何發泄,都是徒勞。

我也曾無數次的衝到門口兒和侍衛撕扯,咆哮大罵,甚至連乾隆渾身上下的汗毛孔都詛咒了一個遍!可無論我怎麼喊,怎麼罵,然而聽到的,就只有自己那蓬勃的怒意一聲聲回蕩在凝霜閣寂靜的上空,孤助無依的做着無謂的掙扎。

我累了,也倦了。於是就蜷縮在床的一角兒,透過窗戶望向外面的天空。從日出望到日落,從深夜望到黎明……

「格格,您吃顆奈果吧。」舒惠來到榻前,一臉擔心的看着我,我沒有說話,也根本說不出話,幾日撕聲竭力的反抗,早就讓我的嗓子變的暗沉沙啞。

門外一陣騷動,只聽到大門被打開,又被關上。我反射性的望了過去,門口靜靜的站着一個男人,夕陽的餘輝折射出他模糊的輪廓,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帶着難以形容的喜悅,那樣欣喜的看着我,我所有的神志就在這一刻噴射出了憤怒的火光。

「女人,我來看你了。」蘇赫巴魯大步走到我的面前,俯視着我。

「出去!」我含恨的雙眼對上他的目光,從牙縫裏恨恨的逼出了兩個字。

「你病了嗎?」他好似沒有聽到我的話,彎下身子,仔細的打量着我,又厚又大的手掌輕柔的覆上我的額頭。我狠狠的扯下他的手,抓起床頭旁擺着的瓷瓶猛的向他砸去,拼了命一樣的大吼出聲:「滾!你給我滾!」

蘇赫巴魯迅速閃過身子,瓷瓶在和地面碰撞的一剎那發出了清脆的聲響。看着一地的碎片,他慢慢轉過頭,疑惑的看着我。

「女人,你……你怎麼了?」

見他愣愣的站在那兒,我連同枕頭和被子也一併飛了出去,大聲喊道:「我告訴你,我死也不會嫁給你的!我不想再看到你!你給我出去!」

蘇赫巴魯被我的吼聲震在當場,怔怔的說道:「我不知道你不想見我,但是我想,你應該很想見到他。」他說了,回過身去。我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扇珠簾半掩著的圓拱門旁,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人,雖然換了一身奇怪的草原裝扮,但我還是可以認的出他的模樣。

「木泰?!」心下一喜,眼淚卻噼里啪啦的落了下來。

「你們聊,我去外面等。」蘇赫巴魯轉過身,大步走了出去。

「木泰,你怎麼來了?」我連鞋都來不及穿,迫切的跑到他的面前問到。炯炯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木泰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我。幾日沒見,他好象清瘦了不少,眼窩深深凹起,帶着些疲倦,腮邊還沒來得及清理的鬍鬚讓他憑添了幾分憔悴。

「木泰?你怎麼了?病了嗎?」我緊張的打量着他。木泰雙唇緊緊抿起,過了好半天才開了口:「我……來看你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你是來帶我走的對不對?」我欣喜的點頭問到。木泰出神的凝視着我,目光越進我的眼底,那樣哀傷。

「你怎麼了?」見他沒有說話,我疑惑的問到。

「這次送親,皇上委派我去,如果你有什麼需要的,記得讓侍衛告訴我……」木泰低下頭,聲音小的如同蚊蟲的叮嚀,卻好象一道閃電般直霹進我的腦海。那一瞬間,只覺天旋地轉,整個世界只剩下一片空白。

我好象被定住了一樣,好半天才稍微緩過神來,不可置信的抓過他的胳膊,問道:「你……說什……什麼?」

「蘇赫巴魯……是個好人,他會給你幸福的……」我的神情慢慢僵住,渾身的血液好似瞬間被凝固。

「為什麼?」我探詢的目光深深刺進木泰的眼底。他低垂著頭,拉下我死攥着他的手,緩緩說了一句「珍重!」再不敢對上我的眼睛,轉身匆匆離去。

「多莫羅·木泰,你是個懦夫!懦夫!!!」我瘋了一樣衝到門口,在侍衛的撕扯阻攔之中絕望的大吼一聲,周圍的一切伴着他遠去的背影漸漸模糊在我的視線。

宮門慢慢關閉,我跌坐在地,死死的咬着唇瓣,乾澀的喉嚨不停的吞咽下那胸腔里洶湧衝擊的浪潮。記得有人和我說過,流出的淚是傷心,流不出的淚是絕望,而女人的淚只能流在心裏,那麼我的淚呢?又該流去哪兒呢……

暮色慢慢降臨,蒼茫籠罩着大地,窗外一片清冷之色。我望着燭台上恍惚的火苗兀自出神,種種報復的計劃早已在腦海里上演了一遍又一遍。

一陣堂風竄了進來,珠簾嘩嘩作響,幔帳隨風浮動,燭火急奏跳躍。我望向帳外隱隱模糊的硃砂長袍,帶着一聲凝重的嘆息,那麼的無奈。

「寧兒……」乾隆立於帳外,手掌微微探出,又慢慢收回。沉默了一會兒,徑自轉身坐到榻旁的凳子上。

「你自小便是沉默寡言,但在朕的心裏,你一直都是個聰慧懂事的孩子。那麼多子裔當中,獨獨只有你最深明朕意,朕希望你能夠像以前一樣,能夠為朕着想,能夠理解朕!」

「我為你着想,那麼誰又來為我着想呢!」我漠然的望着前方不停搖曳的燭火。乾隆一陣沉默,輕嘆一聲:「朕希望你能夠明白,只有安邦,民才得已安生!身處皇位之上,有太多太多的不得已,有些事情朕雖然心痛,卻不得不做!」乾隆站起身子,從袖筒里拿出了一個信封,從幔帳的縫隙中遞了進來。

「這是額娘寫給你的信,她和阿瑪已經決定去歷游山水,你也好自為知吧!」

「雪兒?……」我喃喃自語,接過信箋,展開細看。那熟悉的字跡應入眼帘,眼眶不覺一陣模糊……

「我最最親愛的美女爛爛:

展信HAPPY!

怎麼樣?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是不是很驚喜?很意外?千萬不要感動的落淚哦!這可是在本姑娘意料之中的!我都足以想像你現在的模樣,一定是大咧著嘴巴,然後嘿嘿嘿的傻笑個不停!

自上次一別,你就再沒消息,也不知道你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把皇宮鬧的雞犬不寧?害的我天天替你揪心挂念,你也不說慰問一下我這把老骨頭,真是個沒良心的傢伙!

其實好早以前就想寫信給你了!還記得第一次提筆的時候,剛剛寫下『親愛的』三個字后,就見胤禛走了進來,看到我寫的字,二話沒說將信紙撕了個粉碎,害的我有苦說不出,做了足足一個月的『深刻』檢討!恨不能跑回去宋朝,找宋祠替我寫本《洗冤錄》回來,鬱悶!還好今天他跑出去殺棋,不然這封信還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寫給你呢!

對了,爛爛,我經過一翻精心策劃以後,做下了一個天大的決定,那就是趁我和胤禛還沒有老掉牙的時候,一起攜手雲遊四海,到處走走!隱居了這麼多年,也是該舒展一下筋骨的時候了!看到這裏你是不是已經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然後嘟起嘴巴一臉小人嘀咕的模樣?哈哈,不要太嫉妒哦!我一定會按時向你『彙報』我的行程的!別說我不罩着你哦!等你找到了你的另一半之後,就來找我,到時候我們一起手牽着手,游遍天下,過着卧開白雲,談笑風聲的日子!

不知不覺已經寫了這麼多了,可我還是覺得有一肚子的話想要對你說!不知道是不是我真的老了!哎~~~外面的太陽已經下山了,估計胤禛也快回來了,親愛的,我真的不能再寫了,但是無論我走到哪裏,身在何方,都會默默的為你祈福,你一定要記得想我呀!

最愛你的雪兒上!」

淚,一滴滴的打在信紙上,和墨跡一起渲染開來。恍然間,我似乎看到了雪兒那張如春風般洋溢着幸福的笑臉。明媚的陽光如同薄紗般撒在她的周身,他們十指相扣,清風拂弄着他們的髮絲,根根相繞,她的笑容那麼的美,好似世間萬物都傾倒在她含笑嘴角兒,失了所有的顏色。

雪兒,我真的好羨慕你,羨慕你那發自內心朗朗的笑聲,羨慕你那執著的追求,都讓我深深的感動。現在的我,雖然前路茫茫,看不清方向,但是我一定會努力跟上你的腳步,就算曲折,就算坎坷,我也決不會輕言放棄!雪兒,記得等我!

我慢慢合上信紙,將它遞到燭台上點燃,那一紙溫馨瞬間化作屢屢清煙,寄託着我的思念與祝福,隨着那緩緩升起的太陽,飄蕩在浮雲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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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回大清(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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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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