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152章

第149——152章

強暴

如非又是夜班,未晞洗過澡之後,將陽台的燈點亮,擺好畫板,準備完成那幅未成形的作品。正忙着的時候,手機響了。她以為是凌落川打來的,看都沒看就接了起來。

「是我……」

她手裏的顏料盒掉在了地上,五顏六色地灑了一地。

那個聲音接着說:「我在車裏等你,十分鐘之後,你下來,要不然我就上去。」

耳邊只剩下忙音,未晞維持着原來的姿勢握著電話,彷彿目不視物,眼前一片恐怖的慘白。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十分鐘,或許是一個世紀,門口傳來了腳步聲,接着是敲門聲。

未晞驚慌地扭過頭,一臉恐懼地看着門口,整個人篩糠一樣顫抖不止。她不想見他!死也不想見他!那可怕的敲門聲卻像厲鬼索命一樣,糾纏不休。

咚咚咚,咚咚咚,每一下都像砸在她的心上,砸得她肝膽俱裂。她狠命地捂住耳朵,只想把自己藏起來,遠遠地躲開這可怕的一切,慌亂之中卻被椅子絆倒,整個人摔倒在地板上,胳膊和膝蓋都擦破了皮。

她顧不上擦傷和疼痛,抱着膝蓋,像只受驚的小鼴鼠縮到牆角,瑟著身子,渾身亂戰。

敲門聲終於停了,未晞慢慢從膝間抬起頭,掉在地上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一個聲音在門外說:「未晞,我知道你在裏面。開門吧,不然,我就找人把莫小姐請回來,你不想驚動她,是不是?」

她神色一凜,睜著一雙驚怖而空洞的眼睛,無助地看着門口,無可奈何……

阮劭南站在門口,整間屋子一眼就可以看盡。

不足十平米的空間,除了衛浴間,只有一個房間。一張雙人床,一把椅子,是屋子裏所有的傢具。收拾得很乾凈,只是屋頂的牆皮受潮脫落,簡陋的程度還不如最廉價的時鐘旅館。

他又在角落裏發現了一張折起來的彈簧床,屋子中間懸著一條掛帘子用的鐵絲,於是可以猜到,在這隻有立錐之地的空間里,他們兩女一男是怎麼安排住處的。

「你除了剪短了頭髮,脖子上多了一塊傷疤,似乎沒怎麼變?」阮劭南坐在椅子上,上下打量著縮在床角的未晞,又補充道:「差點忘了,你不能說話。」

未晞聽着他說話,每一句都帶着迴響,彷彿很近,又似乎很遠。不過半年沒見,曾經耳鬢廝磨的兩個人,就如同隔了一個世界。

她抱着膝蓋,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

「你們怎麼會跟池陌住在一起?」阮劭南問。

未晞獃滯地看着他,半天才反應過來,拿出筆在本子上寫道:「我住院花光了我們所有的積蓄,房東把我們的東西都扔了出來。我們沒地方去,又借了高利貸,他就收留我們住在這裏。」

阮劭南想起來,半年前莫如非來找過他幾次,原來是這麼回事。

未晞接着寫道:「你找我什麼事?」

阮劭南笑了笑,「我說過,我想你。」

想起往事,未晞不由自主地發抖。她用顫抖的手指,努力寫道:「阮先生,請直接說重點。」

阮劭南勾唇而笑,淡得似無,未晞的心也跟着那冰冷的笑容,蜷縮成小小的一團。

「那好,我也不喜歡拐彎抹角。我只是想告訴你,不要試圖利用一個男人來對付另一個男人,尤其是你這種不諳世事的小女孩。這種自以為聰明的行為,愚蠢得近乎可笑。」

未晞看着他,寫道:「你以為我跟他在一起是為了向你報復?」

「報復?」阮劭南嘴角含笑,「我很清楚落川的脾氣,若論狠心狡猾,我都要讓他三分。想在他面前玩花樣,你還沒那個道行。我只是擔心你,怕你看他現在對你,就一時忘乎所以。殺戮是狼的天性,你見過不吃肉的狼嗎?」

他故意放慢了語速,意味深長地說:「你能留住這條命,還能繼續完成你的學業,這一切實在不易。我如果是你,就會好好珍惜。」

阮劭南看了看手錶,又打量了一遍這間屋子,淡淡道:「今天先這樣吧,如果你需要錢,可以來找我。其實我還真有點懷念,我們以前在一起的日子。你的哮喘葯,我一直都留着。」

他站起來,俯身貼過來,摸了摸她冰冷的側臉,笑道:「我的意思,你明白的。」

未晞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就像看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

這一刻,在她心裏翻湧而出的不是恐懼,而是悲傷。她替自己曾經的一片痴心感到悲傷;為年少的阮劭南感到悲傷;替他們逝去的,曾經讓她愛惜如命的回憶……感到悲傷。

他愛過她嗎?他有後悔過嗎?

答案是否定的,他沒有。

但凡有半點愛意和悔意,他也不會以這樣的方式、這樣的姿態、這樣的表情,出現在她面前。沒有愧疚、沒有羞恥、沒有遲疑、沒有抱歉,有的只是勝者對敗者的嘲笑和冷漠,強者對弱者的輕視和傲慢。

過去這半年來,她一直在問自己,她究竟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他要這樣對她?不是都說將心比心嗎?為什麼她這樣努力,他就是不愛她?

如今看到這樣的他,聽到這些話,她心中一直以來的疑惑,終於有了答案。

這個天上地下絕頂自私的男人,他的裏面是空的,除了一副漂亮的軀殼,他什麼都沒有。

未晞凝視着男人沉不底的眼睛,雙唇翕動,無聲地說了一句話:「我愛你,你在我眼裏才那麼閃耀。我不愛你,你就什麼都不是。」

阮劭南沒有看懂,卻被那雙宛如深潭般的眼睛牢牢地攝住。他扣住她的側臉,低頭就吻上去。未晞猛然回神,狠狠咬在他的唇上。

這一下咬得極狠,可是男人不但沒放手,反而卡住她的脖子,將她撞在冰冷的牆壁上。

未晞的後腦磕在牆上,被他撞得骨痛欲裂,眼前先是紅白相間,最後只剩了一片黑暗,無邊無際的黑色荒原。

昏迷似乎只是一瞬,未晞再次睜開眼睛,看到天花板的霉斑,搖晃的掛燈,屋子裏一片漆黑,森冷的氣息四處蔓延,彷彿某個驚悚片的鏡頭。

她以為阮劭南已經走了,側過臉才發現他沒有走,就站在床頭。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臉,只模模糊糊地看到他漫不經心地解著紐扣,脫掉襯衫,露出結實的肌肉。

兵丁!卡扣脫落的聲音,他將腰帶抽出來,扔在一邊,脫衣服的姿態是那麼冷酷無情、高高在上,看得她心驚膽戰、五內俱裂。

她知道他要做什麼,知道他會怎麼做。他會用自己森冷的獠牙,活活撕裂了她。哪怕她流血流淚,哪怕她痛苦哀求,他也只是一味強取豪奪,半點憐惜都沒有。

即將到來的災難讓她恐懼到了極點,不顧自己疼得散架的身體,惶惶地支起手臂,一翻身從床上滾了下去,門就在半米遠的地方,只要能爬出去……

他笑起來,像個老練的獵人拉住獵物的足踝,將她拖了回來。未晞像只被人拖向案板的貓,十根手指死死地摳着地板,就像抓着自己的生命,薄脆的指甲劃出金屬般刺耳的摩擦聲,小拇指的指甲劈掉了一半,劃出一條細細的血線。

他拉着她的手臂,將她粗暴地扯起來,推倒在床上,冰冷的眼睛充滿嘲笑,利落地解開褲扣,覆了上來。

未晞像只被人炮烙的小白鼠,瘋了似的掙紮起來,手捶着他的肩膀,又腿胡亂地踢著,混亂中,竟一腳踢在男人的小腹上。

阮劭南疼得一躬身,反手一個耳光,毫不留情地甩在她臉上。未晞的後腦磕在床板上,眼前一沉,男人壯碩的身子又壓了下來。

她左臉都腫了起來,又疼又熱,忽略了身體的疼痛,用盡全身的力氣掙扎著,抗拒著。眼睛看着門口,破裂的嗓子發出嗚嗚的求救聲,聲音模糊破碎,幾不可聞,凄慘而絕望。

阮劭南被她擾得不勝其煩,扯過皮帶,一把掐住她的下巴,貼在她耳邊冷笑道:「如果你再不老實,我不介意再綁你一次!」

恐怖的感覺遊走全身,記起那個可怕的夜晚,未晞駭得渾身發抖。她絕望地看着他黑暗中的眼睛,凄惶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破裂在冰冷的空氣里。

看到她眼裏的退縮和軟弱,男人舔着她的耳垂微笑着,「未晞,乖一點,你還想繼續上學,是不是?別讓我撕裂了你!」

他冰冷的呼吸直直地刺穿她的耳膜,她再也承受不住,似乎真的認了輸,閉上淚水朦朧的眼睛,顫抖的雙手從他肩上滑下來,指腹不經意觸到他胸前的紅點,男人一陣戰慄。

他低喘一聲,撕裂了她的睡裙,大手扣住她的側臉,狠狠地吻下去。她脖子上的線條還是那麼柔潤安靜,微顫的乳房如同一個羞怯的邀請。他咬住她粉嫩的乳尖,啃噬着她完美的肉體,修長的手指強勁地蹂躪着她的大腿,好像一隻地獄餓鬼,面對着絕美的宴席。

他呼吸熾熱,鼻翼翕動,粗重的喘息說明他有多享受,多快意。而他身下的人,纖細的十指緊緊揪著破舊的枕套,彷彿在忍受着一場極大的痛苦,就像一個恐懼的病人面對着醫生的手術刀,一個溺水的人揪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他滿意地握住她的腰,分開她細白的腿,強悍的腰身埋在她腿間,身下的慾望如同一隻兇狠的野獸,慾火炙熱。他痛恨眼前這副鮮活的肉體,仇人女兒的身體,帶着微微孱弱,凄楚的美麗。

他並不愛她!他無數次這樣告訴自己。卻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就是對她無法自拔,哪怕使出這麼骯髒的手段,也要佔有她。不!他根本就是想撕裂了她,當她對着另一個男人微笑的時候,當她安靜地躲在他的臂彎里仰望星空的時候。

他聽到自己心底的聲音: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他猛地抓住她的頭髮,噝的一聲扯裂了她的底褲,破碎的布條可憐地掛在她青紫斑斕的大腿上。

未晞的眼睛洶湧而出,他手上用力,她被迫含着淚水仰望着他。這是他喜歡的方式,他就是要她看着,佔有她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要她眼睜睜地看着。不準忽視!不準逃避!

可就在這一刻,她卻是如此的柔順安靜,這樣的溫柔又幾乎溺斃了他。他着迷地看着她水一樣的眼睛,那麼的清澈,那麼的美麗。

他的手指溫柔地撫摸着她,輕輕地舒緩着她,以那原始的節奏,強行佔有了她。似乎想用這樣的方式,讓她跟他一樣投入,一樣快樂,一樣激情。即將侵入的瞬間,他吻在她唇上,用痴狂的聲音霸道地宣告著:「你是我的,未晞,你是我的……」

未晞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靜靜聽着,如此殘忍的過程,她一概默默忍受,似乎就是為了等這一刻。

只為了這一刻!

她用空着的手探到枕下,那裏放送著池陌留給她和如非防身的匕首。她摸到鋒利的刀刃,接着是裹着膠皮的刀把,坦實的感覺,將它握在手裏,抽出來,朝着他的脖子猛地扎過去……

轟隆!窗外炸了一個響雷,銀白色的閃電仿若一把利劍,刺破了夜空,瓢潑大雨傾盆而下,街道上的人們猝不及防,四處奔逃。

手裏的兇器應聲而落,接着是筋骨錯位的聲音,未晞弓起身子,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激痛的汗水瞬間模糊了視線,雙眼直而空洞地看着男人暴怒的眼睛,整個世界死一般地沉寂。

阮劭南睜著血紅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被自己捏在手心裏的女人,她曾經那樣死心塌地地愛着他,愛得低聲下氣。可如今,刺向他脖子的手卻帶着一股玉石俱焚的狠勁,毫不留情。

他簡直不敢相信,她究竟是什麼做的?她的身體軟弱可欺,任何一個壯年男子都能隨心所欲地欺侮。可是,那藏在身體里的精神,竟然頑固到讓人心寒的地步。

他扭着她發抖的手,像一隻受傷的野獸,貼在她耳邊泠泠地冷笑,「你喜歡這樣是不是?那今天晚上,就讓我們好好過。」

「不……」身下的人渾身顫抖,嘴唇翕動,破碎的聲帶發出無聲的嘶喊,凄慘的力度似能震顫黑夜。但是很快,號啕的雨聲和陣陣的響雷就淹沒了一切,什麼都沒剩下……

朝影

凌落川是被自己的鬧鐘吵醒的,張開眼睛,已經早上八點。昨天晚上談完生意,跟那個台灣人多喝了兩杯。這會兒腦袋裏像塞了鉛塊,疼得厲害。

窗外的雨從半夜下到現在,還沒有停。他揉了揉太陽穴,坐起來,掀開被子……

「未晞?」

看到像只小蝦子縮在他被子裏的人,凌落川真是嚇了一跳,「什麼時候來的?」

他托起她的臉,看了看,她睡得很熟,頭髮和衣服還是濕的,很明顯是淋了雨。又看到她臉頰緋紅,摸了摸她的額頭,有些低燒。又托起她的胳膊,發現她的手肘處有擦傷,忍不住嘆了口氣。

凌落川習慣裸睡,如今赤條條地躺在自己家裏,這小丫頭卻趁他睡着的時候爬上他的床,這究竟是誰佔了誰的便宜?

他找了條黑色的睡褲隨便套上,下床找出藥箱,從裏面拿出治外傷的貼膏和退燒藥。喂她吃藥的時候,發現她的衣服還是濕的,這穿久了是要落下病的。

於是對懷裏的人說:「不是我要佔你便宜,誰叫你睡得人事不知,又淋得像落湯雞一樣,委屈一下吧。」

他幫她脫衣服,先是裙子,接着就是內衣……

凌落川覺得自己的手有點不聽使喚,眼睛也越來越不聽話。以前只聽說過「秋水為肌,玉為骨」,這一會兒倒真是感受到了。這丫頭竟像是雪堆出來的,白皙皎潔得不可思議。

濕衣服被人剝了下來,未晞打着寒噤,本能地向溫暖的地方貼過去。等他大功告成的時候,她已經像只光溜溜的小貓,整個窩進他懷裏。

凌落川叫苦不迭,這簡直就像個甜蜜的陷阱。索性把心一橫,一個翻身就把人壓在自己身子底下。心道:愛誰誰吧。先舒服了再說。大不了事後道歉,任打任罵就是了。

凌落川搖頭輕笑,他自認不是什麼善良信女,煽風點火,背信棄義,落井下石,欺男霸女的缺德事兒在商場上也沒少干。

可這一會兒,他抱着懷裏的人細細看着,她睡得那麼坦實,那麼香甜,那麼安心。她是帶着傷冒着雨來找自己的,說不定是遇見了難事。

又看到她脖子上那塊傷疤,想起當初她被陸壬晞折磨得死去活來的時候,自己正跟阮劭南談笑風生,為他們的成功開懷暢飲。

想到這裏,他就什麼都做不出來了。

摸著那塊傷疤,他有些疑惑地自語道:「他當初怎麼忍心,把你丟給那個畜生?」低下頭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心疼地說,「我怎麼忍心,當初為什麼不救你?」

他起身到衛生間拿了條幹毛巾,想幫她把頭髮和身子擦乾。這會兒靜下心來才發現,她的腿上有多處淤青和擦傷,連大腿上都有,右手的小拇指掉了一片指甲,露出粉紅的嫩肉。

他不禁有些奇怪,難道她是從樓上滾下來的嗎?怎麼會傷成這樣?如果是不小心滾下了樓梯,那怎麼額頭上沒傷?

手機卻在這時候響了,他怕吵醒她,馬上接了起來。

他的秘書說:「凌先生,會議再有半小時就要開始了……」

凌落川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來今天還有一堆工作沒處理。他扭頭看了看床上的人,說:「我今天要休息一天,通知他們改期。」

「改期?」秘書吃驚地重複了一遍,隨即乖覺地說,「好的,我通知他們。」

凌落川掛斷了電話,回到床上替未晞把被子掖好。揉了揉太陽穴,頭還是疼得厲害。在藥箱找了一片止疼葯吃下去,又躺回床上,想睡個回籠覺。

凌落川喜歡真絲的被褥,這種料子柔軟舒適,但是觸感微涼。未晞本來就低燒畏冷,現在又蓋上這個,更覺得冰冷透骨。於是本能地朝着被子裏唯一溫暖的東西——男人的胸膛,貼了貼,又貼了貼……

見此情景,凌落川哭笑不得,低頭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嘆道:「你可真會考驗我……」又抬起她的下巴,壞笑起來,「不幹別的,親一下總可以吧?反正你這會兒安靜得像個充氣娃娃,吞了你也不知道。」

可終究還是沒有做,而是側過身擁着她,打了個呵欠,睡著了。

兩個人在窗帘緊閉的卧室里,睡到日近黃昏,未晞忽然做起了噩夢。她整個人都被這個可怕的夢魘住了,鬼壓床似的,想叫叫不了,想哭又哭不出來,想醒過來,卻怎麼都睜不開眼睛,呼吸急促,汗水淋漓。

不知怎麼,她忽地一下坐起來,一雙眼睛恐懼地看着前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人醒了,魂卻還在夢裏。

這麼一折騰,睡在旁邊的凌落川也就醒了,赤裸著上身,看了看床頭的鬧鐘,說了句:「該死,怎麼睡到現在?」

又看到身邊被他脫得光溜溜的人,揪著被子,一雙水盈盈的眼睛迷茫地望着他,忍不住就想欺負她。

於是托起人家的纖纖玉指,親了一下,非常紳士地說:「寶貝兒,你說我們是先吃飯,還是先洗澡呢?我看,還是先洗澡吧,昨晚出了那麼多汗……」

未晞觸電似的抽回手,揪著被子一直退到床角,把自個兒蜷成一個雪團,瑟瑟發抖。

凌落川沒想到她會嚇成這樣,舉起雙手笑着說:「我開玩笑的,從昨晚到現在,我什麼都沒做,你該有感覺的,是不是?」

可縮在床角的人,好像沒聽到他的話一樣,依舊縮得像只可憐的小刺蝟,只是沒有刺。

凌落川覺得有些不對,強硬地連人帶被子拉過來,抓住她的肩膀緊張地問:「小祖宗,別嚇我,你不會又忘了吧?那昨晚呢?你給我寫的那些話呢?你不會都不記得了吧?」

男人感覺自己快瘋了,如果她真說不記得了,他白高興了一場不說,還得將之前的努力全部清零,從頭再來。

未晞整個被他拎着,小兔子似的怯生生地瞧了他一會兒,四下看了看,好像在找什麼東西。

凌落川馬上明白過來,給她拿來了紙和筆。未晞在紙上寫道:「昨天晚上寫給你的話,我都記得。我知道你什麼都沒做,是我自己跑來的,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凌落川這才把心放下來,「說什麼對不起,我是巴不得你天在來。倒是你,怎麼那麼晚冒着雨跑過來?身上的傷是怎麼弄的,你還記得嗎?」

未晞怕冷似的抖了一下,抱着胳膊直直地看着自己的腿,表情獃滯,心神恍惚。

「未晞?」凌落川擔心地看着她,她今天的反應太不尋常,不像是失憶,倒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整個人都痴痴傻傻的,昔日的靈氣消失得一乾二淨。

「我不記得了……」未晞做了一個這樣的手勢,就不再動了。

凌落川看着她,她在撒謊,他一眼就能看出來。可是他沒法揭穿她,她有心事卻不告訴他,這說明她並沒有全心信任他,這個認知讓他多少有些難過。

看着未晞疏離的表情,凌落川百思不得其解,昨天明明覺得她靠近了,怎麼才過了一夜,又跑遠了呢?

未晞看了看被他丟在地上的衣服,在紙上寫道:「你替我脫的?」

他挑高眉毛看着她,「這屋子裏還有第二個人嗎?」

未晞垂下頭,像個被人欺負了,又無處申訴的小女孩,抱着自己的膝蓋,沒再爭辯一個字。

看到她這副認命的表情,男人也沒了開玩笑的心情。起身下床,拉開窗帘。

他的卧室是隔空臨水的設計,窗外是一平如鏡的人工湖,夕陽西下,清澈的湖水倒映着霞光,好像一片燃燒的海洋。

忽然覺得今天的黃昏特別美,霞影若紗,遠山如黛,天地間無所不在的紅色,令人心胸為之一闊。

他打開窗子,站在窗邊望着遠方的湖面。未晞抬起頭,望着印在斜陽晚景中的他,看到他身上從左肩一直延伸至後背的花朵文身,一時間,竟然忘記了恐懼和害怕。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凌落川這種貴公子竟然會文身。他以前穿着衣服看不到,這會兒迎著晚霞看過去,肩上的紅花更顯妖嬈,黑色的枝藤如同妖精的觸角,將她的眼、她的心緊緊纏繞。

這匪夷所思的圖案,與他男性充滿力度的身體和渾然天成的貴氣結合得如此完美,彷彿專屬他一人的圖騰。

她不知該如何描述眼前的景象,所有的辭彙似乎都太過淺薄而不足以形容,再好的讚美都只是穿鑿附會。

凌落川在逆光中回過頭,看見她還裹着被子呆坐着,想到被子下面的她還是光溜溜的,忍不住問:「你冷嗎?」

未晞搖搖頭,接着就打了一個噴嚏。凌落川關好窗子,走到衣帽間找出一件煙灰色的薄毛衣,回到卧室遞給她,說:「先穿這個吧,你的衣服被雨水淋過,要洗洗才能穿。」

未晞接過衣服,耐不住好奇,在紙上寫道:「你怎麼會有文身?」

凌落川這才想起來,指了指自己的肩膀,「你說這個?在軍校的時候文的?」

未晞有些吃驚,寫道:「軍校允許?」

凌落川笑了笑,「就是不允許我才文的,然後順利地被趕了出來。我們家老爺知道后,打折了我一根肋骨,就在這兒……」

他拉着她的手,貼在自己稜角分明的腹肌上,剛硬生猛的觸感,像裹着棉布的鐵板。

未晞刷地紅了臉,趕緊收回手,在紙上寫:「你是為了惹他生氣才故意做的?」

男人笑捏了捏她的下巴,「只要能氣得他跳腳,讓我死都願意。好了,不說這個。你餓不餓,我們叫點吃的?」

可未晞的心思還在他的文身上,望着那妖嬈而華麗的圖案,雙唇翕動,無聲地默念了兩個字。

凌落川看到她嘴唇在動,好奇地問:「你說什麼?」

「朝影,這種花的名字,是大麗花中最美的一個品種。」未晞在紙上寫道。

凌落川低頭瞅了瞅,「我都不知道它這麼有來頭,當初隨便指了一個圖案,就讓師傅下針了。你喜歡?」

未晞點點頭,用手語說:「很漂亮。」想了想,又在紙上寫道,「能不能讓我畫你?我想把這幅畫當作畢業作品,不會佔用你太多時間,可以嗎?」

凌落川馬上來了興緻,笑呵呵地問她,「全祼嗎?只要是你,我無條件奉獻。」

「不用全祼,上半身就好了。」

凌落川壞壞地一笑,「你確定?其實我下面比上面更有看頭。」

未晞搖了搖頭,寫道:「我只畫花,對蚯蚓沒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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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色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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