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尾聲

第八章 尾聲

12天後,烏姆蓋婭長老率領百人會及海人代表迎接雷齊阿約歸來。撒母耳長老已經不在了,她在8天前死於虎鯨之口。

烏姆蓋婭也是一隻雌性海豚人,屬於海豚人中比較少見的糙鼻海豚。她說:歡迎雷齊阿約歸來。我們已經知道路途中發生了一些意外,雖然是在聖禁令保護下,蘇蘇、約翰和索朗月仍然不幸遇難了。請你節哀,在海豚人社會裏,這種夭亡是經常遇見的。

拉姆斯菲爾黯然說:我才是害死他們三人的兇手

烏姆蓋婭很快截斷了他的話頭:請不要過於自責。你永遠是兩族人的雷齊阿約。

拉姆斯菲爾苦澀地重複著:雷齊阿約,雷齊阿約它永遠都是我良心上的一根尖剌么?

烏姆蓋婭轉了話題:香香和岩蒼靈送回的窩格羅已經供在你住的水下岩洞裏了,我們想,只有你最有資格和它通話。

拉姆斯菲爾想到自己進入窩格羅時的所見所聞:外星人對類人猿殺戮行為的厭惡,對海豚族的喜愛他說:不,窩格羅本來就是屬於你們的,我對它沒有任何權利。

烏姆蓋婭長老笑了:實話對你說吧,我們是把麻煩推給你了。那件禮物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又美味又有剌的毒海膽。我們知道,它能為海豚人社會帶來幾百萬年的科技進步,但如果這種進步一定伴隨着戰爭、暴力、賣淫、強姦等醜惡,我們寧可不要它。雷齊阿約,以你300歲的睿智,一定能抵擋它的誘惑。請你盡量與它交流,幫我們找到一個妥當的處理辦法。她鄭重向拉姆斯菲爾行禮,雷齊阿約,有勞你了。

拉姆斯菲爾曾是非常自信的人,但經過這一段的風波,他已經不再相信自己的睿智了。不過他很感激長老的信任,無法斷然推託:那好吧。

海豚人把他們送到那個水下岩洞的洞口就告辭了,四個海人陪他進洞。這次進洞與以前不同,那時這條長長的水道越走越黑,快到盡頭時才能看見透光洞裏進來的微弱的藍光。現在呢,洞口的陽光還沒變暗,前邊的白光已經顯現。越往前走,白光越強,似乎把岩壁都變成了透明體。他們游到頭,從水面上探出腦袋,那個發着白色柔光的圓球就放在當年索朗月經常卧著休息的石槽里。白光在洞內遊動,圓球本身也溶在白光里,看不清邊緣。雖然光芒很強,但並不剌目,反而使觀看者有一種很舒適的感覺。四個海人敬仰地看着它。他們把拉姆斯菲爾送上岸,弗朗西斯恭恭敬敬地向他鞠一躬,說:

雷齊阿約,我們同你告辭了。以後,我們還會致力於海人的強大,但是那艘核潛艇我們不會再想它了。

拉姆斯菲爾苦笑道:對,你們做的很對。忘掉它吧,那是我帶來的魔鬼的誘惑,我負責再把它收回去。

四個海人跳下水,遊走了,拉姆斯菲爾能覺察到他們在尊敬外表下的疏遠。他不禁想起年輕時見到的那位拒絕同他握手的激進的和平主義者。那天,那個人的乖僻行為惹起公憤,不得不尷尬地離場。但他走前說過一句話:

對某種信念走火入魔的人,常常會泯滅最起碼的是非界限。可惜,我們絕大多數人難以逃脫這種魔力。

當時沒人把這句話放到心裏。只有到這時,在經歷了300年的風風雨雨後,他才意識到這句話的份量。是啊,那些對保衛民主政體的信念走火入魔的人,會心情坦然地按下核發射鈕;對保衛嫡長子繼承權走火入魔的人,會不遠萬里去尋找已經被歷史拋棄的核武器。正因為他的走火入魔,害死了蘇蘇和索朗月,害死了約翰。他走到哪裏,就把不幸播撒到哪裏,簡直成了一個萬人共厭的瘟神。海豚人社會並不完美(他還能憶起在索朗月斷尾后他束手無策的痛苦),但總的說,這是一個健康昂揚、明朗自信的社會。他們不謀求對自然的絕對控制,甚至用隨時被吞吃的痛苦來磨礪社會的清醒。他們是陸生人文明的繼承者,同時斷然扔掉了陸生人的惡習。自己為什麼非要把他們當成異類呢。

烏姆蓋婭和傑克曼夫婦常來看他,同他聊天,儘力驅走他的煩悶。他很快和兩人建立了信任,建立了良好的私人關係。但無論如何,這些人與蘇蘇和索朗月是不能相比的。他們只能走進拉姆斯菲爾的客廳,而蘇蘇和索朗月能走進他的內心。

曾有一次,傑克曼試探著問,你這樣獨自生活太凄苦,是否允許我們為你再找一個妻子?拉姆斯菲爾的臉色刷地變了,幾乎不能掩飾他對傑克曼的惱怒。傑克曼和烏姆蓋婭看出來了,趕忙扯開話題。其實拉姆斯菲爾不是對傑克曼生氣,他知道傑克曼的用心是好的,只是在仇恨自己。他已經害死了兩個妻子,逼走了一個(覃良笛),還有臉讓任何女人再走進他的生活嗎?從回到這個岩洞,他連續渡過了4個不眠之夜。他想這是因為對四個妻子的思念所致,的確,尖銳的痛楚無時無刻不在咬嚙着他的心房。不過,直到第五天時他才意識到異常,因為連續四天的失眠竟然對他沒有任何影響,他仍然精力充沛,思維比往日更敏銳,更飛揚。他很快找到了原因:窩格羅。窩格羅的白光時刻充盈著岩洞,這似乎是一個營養場,能維持他的思維不間斷地無疲勞運轉。此後幾天他驗證了這個猜想:只要他離開岩洞,就會恢復正常的睡眠;但如果浸泡在窩格羅的白光中,他就可以忘記睡眠,而且從不會感到疲勞。

白光充盈之處也是一個強大的思維場,這個思維場一直在他的大腦之外飄浮,輕柔地撫摸着他,浸潤着他,但並沒有強行進入他的思維。不過,在偶然的碰撞中,外在的思維場也會短暫地闖進他的大腦。這時,在瞬間的一瞥中,他像走進了五彩繽紛、琳琅滿目的寶山,各種超出人類想像的科技成果展示在那兒,就像伊甸園中掛滿枝頭的果實,可以隨意採摘。這裏有無重力飛行器,有物質瞬間傳真技術,有透明及全景式思維共享,有蟲洞躍遷技術,也有關於窩格羅本身的所有詳細資料:窩格羅如何製造,如何達到近乎無限的信息存儲,如何汲取環境能量而達到永生,外人如何與它進行活的交流,等等。不用說,這些內容對他極具誘惑力,他只要走進去隨便翻看一下,就能讓海人實現幾十萬年甚至幾百萬年的進步。有了這些科技進步,海人何止於當地球的主人,即使當銀河系的主人也綽綽有餘

打住。你這個瘟神,改不了自己的本性么?他在心中惡狠狠咒罵自己。蘇蘇、索朗月和覃良笛的目光都在冥冥中溫柔地看着他,但他覺得三雙目光是六把赤紅的劍,目光所罩之處滋滋地冒着青煙,而他心甘情願地忍受着這樣的燒烤,只有在這樣自虐式的思想拷問下,他的心中才好受一些。

烏姆蓋婭經常來拜訪他,不過從來不打問他與窩格羅交流的情況。但越是這樣,拉姆斯菲爾越覺得該有所行動。半個月後,在對窩格羅的誘惑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后,他終於開始了同它的交流。外面是深夜,浪濤聲通過長長的水下岩洞傳進來,變成微弱的轟響。白光浸透了空氣和池水,甚至浸透了岩石的洞壁。他走到窩格羅前,坐好,慢慢伸出手,把窩格羅抱住。就像上次那樣,意識的洪流立即湧入他的大腦,他在瞬間跳進一個新的世界,一個高度文明的伊甸園。周圍是無邊無涯的果林,外星人類(魚人)千萬年智慧的果實都掛在那兒,任他採摘。目光只要略一滑動,對準了某個果實,他的思維就能以光速進入,遍覽這項科技成果的所有秘密,直至最細微的技術細節。這些果實太誘人了,他會一個不留地採摘,然後送給

但他及時清醒過來,摒棄了它們的誘惑。他說:我不要看這些,我要先看歷史。於是,腦中的畫面刷地變了,滿目琳琅的果園很快消失,一條小徑出現在視野中。這條小徑就是魚人的歷史之路,他沿小徑漫步走着,瀏覽著。當他願意在某個時刻停留時,這個沒有厚度的歷史截面就會突然變成三維空間,可以讓他進入並仔細審閱。白光的浸潤使現實中的他失去了時間概念,他浸淫在思維場中,從容不迫地審查著幾千萬年的魚人歷史。

在小徑的初端,他看到了很熟悉的場面。一個蒙昧的動物種族(外星魚類)慢慢開啟了靈智,進化為人類,獸性慢慢消退而人性逐漸豐滿。這個過程就如地球人類曾走過的路一樣,只是時間提前了3000萬年。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和地球人類一樣,魚人在進化中消退的獸性也以另一種方式頑強地存活下來:氏族間的仇殺、部族和民族間的戰爭、階級之間的壓迫和仇殺、家庭內的暴力、領土擴張如此等等。隨着文明的進步,那個怪物――戰爭機器――越來越強大,越來越精緻。

他不想看這些,因為這些東西在地球人類的歷史中太多了。他想知道的是,這個戰爭機器什麼時候會壽終正寢。他沿着歷史小徑快速走着,一直到盡頭才停下來。這個歷史截面是外星人類的今天(即他們到達地球的時間),那時他們已經建立了高度的宇宙文明,該能拋棄強權和戰爭的誘惑了吧。截面變成三維空間,把一切細節展現給他,但看到的東西令他沮喪。那個怪物(戰爭機器)並沒有死亡,反而更加強大。巨大的宇宙艦隊以物質傳真法瞬間出現在宇宙各處。他們碰到很多文明程度低下的星際種族,甚至是處於文明之前的高等動物(像地球上的海豚),於是便慷慨地把仁愛播撒給他們,對他們進行智力提升。被提升的種族對他們感激涕零,心甘情願地接受他們的統治。文明的伊甸園在詩意中迅速拓展

不過詩意馬上就結束了。他們與另一個同樣強大的邪惡文明(蟲人文明)在宇宙中相遇,擴張之波的撞擊很快演變成一場戰爭。他是隱形飛船奇里巴頓號的艦長,在一次極為機密的躍遷中來到了敵方的心臟瑪加魯爾星球。敵方完全沒有察覺,他低聲下達命令,把太空魚雷對準這個星球。這是宇宙文明史中最可怕的武器,俗稱摧星炮,一發魚雷就能讓這個星球灰飛煙滅。與太空魚雷相比,人類核潛艇上的三叉戟和海神導彈不過是小孩子的炮仗。當他按下發射鈕時心中並非沒有一絲不忍,片刻之後,這個星球上的90億蟲人就會和星球同歸於盡。儘管屬於邪惡的蟲人文明,但他們中同樣有可愛的兒童,有純真的愛情,有鮮艷的藝術之花但為了阻遏邪惡的擴張,這是不得已的事。他終於按下發射鈕,並下令飛船急速躍遷。飛船剛剛離開這片太空,這兒就變成了核火焰的地獄

拉姆斯菲爾猛然驚醒,渾身冷汗淋漓。他趕緊鬆開對窩格羅的抱持,斷然地斬斷了同它的思維交流。他知道,剛才他看見的都是真實場景,是完全不失真的歷史。他甚至走進了魚人類一個飛船船長的思維中,重溫了他向敵方星球發射摧星炮的過程。那個不知名的船長同他的思想非常相近,他們都不是嗜殺狂,但在歷史的潮流中,他們只能被裹脅著前進。

難怪那些神們對海豚說:當文明和科技向上發展時,有些醜惡是避免不了的,連窩格羅也做不到這一點。歷史走了幾千萬年,只是把兩個猿類王者的互相殘殺放大成兩個宇宙級文明的互相殘殺。僅此而已。

一千萬年前,那些神們向地球上的海豚饋贈窩格羅時,貪玩的海豚們輕率地拒絕了。現在看來,這個孩子氣的決定也許是宇宙文明史中最睿智的決定。那時正是魚人和蟲人之間太空戰爭的前夜。如果海豚們接受窩格羅並迅速被提升,他們也會成為這場大戰的參與者,殺人,或者被殺。想到這兒,拉姆斯菲爾不禁佩服那些貪玩的、孩子氣的海豚先祖們。

另一個值得佩服的就是覃良笛了。她在人類社會中長大,卻能斷然拋棄人類的痼習,創建了一個不做最強者的海豚人社會。這種目光,即使作為太空文明種族的魚人也沒有達到啊。

他長嘆一聲,決定不把窩格羅中的知識傳授給海豚人。既然他們已經走出一條與眾不同的路,就讓他們沿着這條路繼續走下去吧。他仍然經常地同窩格羅交流。不過,他已經徹底摒棄了窩格羅的誘惑,現在對它只是一個第三者的審視。在交流中他也免不了對四個妻子的思念,大概是因為這個原因,某一天他忽然在窩格羅中看到了他的妻子們!這是不符合邏輯的,因為他的三個妻子(僅索朗月除外)在世時,窩格羅還沒有出世呢。他想這一定是自己頭腦中的幻景吧。

他看見自己躺在冷凍棺中,表情安詳,但臉色蒼白,沒有活人的靈氣。他是在用第三者的目光來看死去的自己。岩洞中的池水翻滾起來,一名海豚人把一位陸生人老婦送上岸。儘管老婦已腰背佝僂,白髮如銀,但他仍一眼認出,她是覃良笛,是75歲的覃良笛!海豚人沿水路悄悄退出,留下覃良笛一人。她步履艱難地來到棺邊,拉過椅子坐下來,深情地注視着棺中人,喃喃地說:

理查德,要同你永別了,今天就是我的鯨葬之日。理查德,等你醒來時,你會諒解我么?她搖搖頭,嘆息著,我知道你不會諒解我的。不過,當時我只能那樣做啊。她不再說話,在棺邊默默坐了很久,眼中泫然有光,但淚水沒有流下來。良久,她長嘆一聲:

真想現在就把你喚醒。不過,她已經走出傷感,嘴角綻出一絲幽默的微笑,我但願你的記憶中保留一個25年前的我,而不是一個75歲的老醜婦。好,我要同你告別了,你還是睡它300年再醒來吧。

她最後看一眼棺中的人,回頭向水中喚一聲,然後在水邊等著。現在,她就要出去實施鯨葬,告別人生,但她的表情十分恬靜安詳。那位海豚人很快出現了,覃良笛下水,扶着他的背鰭游向洞外。在這段時間內,拉姆斯菲爾心急如火,想喊她回來,告訴她:你怎麼就斷定我不能諒解你的苦心?不,我完全諒解,我還想同你一起鯨葬,好結伴進入天國,即使你已經是75歲的老婦,但在我眼中仍如初識時那樣美麗。

他想把這些肺腑之言全都傾倒給覃良笛,但那個睡在水晶棺中的拉姆斯菲爾卻既不能動,也不能張嘴說話,就像是陷入一場深重的夢魘

有人拍拍他,讓他醒來。是索朗月和蘇蘇,兩人微笑地看着他。拉姆斯菲爾喘息著說:索朗月,蘇蘇,我剛才看見了覃良笛,這是怎麼回事?窩格羅中怎麼會出現它從來沒有接觸過的事物呢?索朗月笑着說:

這不奇怪,女先祖已經藉著你的回憶而活在窩格羅中了,你看,我和蘇蘇也活了,還有,南茜和你的女兒也會慢慢活過來。

拉姆斯菲爾搖搖頭:藉著我的記憶?可是,剛才看到的場景是我無法見到的呀。它不在我的記憶中。

索朗月沒有多加解釋:你甭問了,你只用記住,凡是你能在窩格羅中看到的場景都是真實的。這正是它的神奇之處。

拉姆斯菲爾非常高興,這麼一來,他同他的妻子們,還有他的父母、女兒、昔日的朋友們,都可以在窩格羅中經常見面了。他扭過頭,歉然地對蘇蘇說:蘇蘇,不要怪約翰,其實害你遇難的罪魁禍首是我,我根本沒資格做你的丈夫。

蘇蘇用寒如刀鋒的目光看着他蘇蘇的形象忽然潰散了。他定睛看着她原來站的地方,她的形象又慢慢聚攏,變得堅實,仍是寒如刀鋒的目光忽然她的形象再度潰散了。等她第三次出現時,目光中滿是溫柔和戲謔:理查德,看見了嗎?一個仇恨你的蘇蘇是不真實的,不能在窩格羅中成為實體。現在,還用得着我再來解釋嗎?

他感動得喉嚨中發哽,默默地點頭,用手撫摸著蘇蘇的頭髮,撫摸著索朗月的脊背,那種美好的觸感仍象往日一樣真實。他說:索朗月,蘇蘇,我真想立刻扔掉這具肉體,同你們一塊兒活在窩格羅中。我能做到嗎?

索朗月笑了,神秘地說:當然能。不過,那是500年之後的事了。別急嘛,我們會耐心地等你。

他想問她,為什麼要500年之後才能重逢,但索朗月狡猾地笑笑,拉着蘇蘇在剎那間消失了。一個月後,應拉姆斯菲爾的要求,烏姆蓋婭在這個岩洞裏召開了百人會會議。在白色柔光的沐浴下,拉姆斯菲爾介紹了一個月來同窩格羅的交流,談到了那些伸手可得的累累的智慧之果,也談到了這個高度發達的文明仍不能擺脫戰爭和強權的惡習。他說:

海豚人和海人社會不追求做最強者,這在窩格羅中所記載的宇宙種族中是獨一無二的。既然這樣,我們不如狠下心,拒絕窩格羅的誘惑,沿着女先祖所定的路繼續走下去。順便說一句,我在窩格羅中也見到了女先祖,見到了蘇蘇、索朗月、彌海和撒母耳,他們都是同樣的意見。當然,最終的決定還要由百人會和海人十人會來做出。

他說完了,百人會的各位長老都平靜地沉默著。良久,烏姆蓋婭盯着人群中心的窩格羅,輕聲問大家:你們都記得那首童謠嗎?都還會唱嗎?

她輕聲唱起來:羅格羅,羅格羅,沒有你我們更快活;羅格羅,羅格羅,沒有你我們更快活其它99位海豚人長老,還有10名海人長老也都隨她唱起來,聲音越來越響。在唱歌的過程中,110名長老都找回了自己的童年,找回了自己的童心。他們不是用口在唱,而是用心在唱,歌聲也充滿了戲謔和頑皮。

歌聲停息了,烏姆蓋婭微笑着告訴拉姆斯菲爾:行了,我們的決定已經做出了。

拉姆斯菲爾點點頭:好吧,那就這樣決定了。其實,窩格羅還是有用處的,索朗月說它無所不知,更可貴的是,它能自動濾除錯誤的信息,所以,凡是在窩格羅中能夠看到的信息永遠是真實的,因此,它可以成為我們的活的史書,成為一個不死的歷史學家。

烏姆蓋婭說:很好,就請雷齊阿約做窩格羅的監護人吧。這個職務是終身的,等到你百年後再遴選接替者。

拉姆斯菲爾簡短地說:好的,我願意。從此,他就成了終身的窩格羅監護人。大家對他的尊稱仍是雷齊阿約,不過這個詞有了新的定義――賜予我們智慧者和向我們講授歷史者。因為這位老人熟悉海豚人和海人的所有歷史,甚至包括在文明啟蒙前猿和中爪獸的時代,他都能如數家珍。在海豚人和海人的心目中,他本人也像歷史一樣滄桑和睿智。

只是,烏姆蓋婭說的百年之後顯然是低估了。也許是因為窩格羅的滋潤吧,300年過去了,百人會的長老已經換了76屆,但雷齊阿約仍活着。他發須如銀,其長過腹,連身上的汗毛也是雪白的,但面色紅潤,皮膚光滑,猶如童稚。海豚人和海人們甚至已經斷定他不會死了,他們說,雷齊阿約必將與天地同壽。他仁慈寬厚,恬淡沖和,臉上總是掛着微笑。海豚人和海人常常把自己的嬰兒帶來接受雷齊阿約的祝福,甚至從萬里之外趕來,而他也非常樂意用手撫摸孩子的頭頂,聽他們用奶聲奶氣的聲音喊雷齊阿約祖爺爺。

他的岩洞隨時向所有人敞開。有時來拜訪的客人會趕上他正與窩格羅交流,他用雙手輕輕抱持着窩格羅,柔和的白色強光沐浴着他的白須白髮,白色汗毛,白色的岩壁,把這兒變成宇宙中最潔凈的地方。老人臉上是那種醉透了的笑容,大概他正在窩格羅中同他的妻子們或女兒交談吧。客人們都不願打攪他,安靜地欣賞一會兒,再悄悄退出去,把一個溫馨的場景保留在記憶中。海豚人和海人如水流般代代更替,只有這白色的聖壇是一道不變的風景。

後記

本書在寫作時曾參考過下列書目或網站,在此致謝:

<核潛艇之旅>美國湯姆•克萊西著

<南十字星下的神跡>挪威索爾•海爾達爾著

中國科普博覽網站

中華網科技頻道

中國台灣一些網站不再一一列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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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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