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攤牌

第27章 攤牌

兩天後的傍晚時分,莫蘭再度來到波波咖啡館,她點了一杯熱的卡布其諾靠窗而坐,耳邊傳來低低的西洋爵士樂,空氣里瀰漫着一股現磨咖啡的香氣,馬麗又為她上了一客新做的起司蛋糕,她點頭道謝。

「恢復營業了?」莫蘭問道。

「是啊,今天是恢復后的第一天。」馬麗倦怠地長舒了一口氣,「說實在的,你那位警官男朋友真是不討人喜歡。」

「他確實不討人喜歡。他也不是我的男朋友。」

「可我看你們聊得挺投機。」

「還不是關於林琪的案子。」莫蘭百無聊賴地望向窗外,心想高競怎麼還沒來。

「哦?有結果了嗎?」馬麗快速地瞥了莫蘭一眼,在對面坐下,「能不能透露一點消息?你肯定知道不少內幕。」

「你想聽什麼呢?」

「破案了嗎?」

「破了。」

「誰是兇手?」馬麗笑着說。

「你真的想知道?」

「當然。」

莫蘭注視了馬麗好一會兒,隨後朝她露齒一笑。

「很簡單,你。」她道。

馬麗瞪着她,好像一時間沒聽懂她的話,隨後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

「我是實話實說。」

「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馬麗帶着輕鬆的口吻警告道。

「這個案子說來話長,你想不想聽聽?」

馬麗看着她,猶豫了一會兒。

「好吧,反正現在沒客人,我就來聽聽你怎麼說。」她假裝若無其事地說。

「就從風衣說起吧。」莫蘭的眼睛在馬麗臉上掃來掃去,「我一直在想,為什麼林琪要穿着那件白色gucci風衣去六月大樓。」

「什麼風衣?」這句開場白讓馬麗有些意外。

她的反應令莫蘭相當滿意。她果然什麼不知道,這正好反映了兇手的特徵。

「其實,三年前那個在六月大樓墜樓的女賊才是真正的林琪,你認識的那個林琪是她的雙胞胎姐姐,名叫杜燕。」莫蘭決定從頭說起。

「是嗎?」馬麗略顯驚訝。

「兩人幾乎長得一模一樣,唯一的不同是,妹妹的手腕上多了一顆痣,所以她愛在手腕上掛裝飾品。她死的時候手腕上有一個用塑料繩穿在一起的小玩意兒,上面刻了一個貓臉,還蠻俏皮的,是那種小女孩喜歡的東西,後來我知道那其實是一個圖章。」

「圖章?」馬麗皺了皺眉頭。

「這類卡通圖章很受小孩的青睞,幾乎每家小文具店都可以買到,買圖章的時候,很多老闆還會同時推銷永不褪色的印泥。」莫蘭從包里取出一個藍色貓臉圖章,這是她剛剛來咖啡館的路上,在沿街的小文具買的。她將圖章在印泥上輕輕壓了一下,然後在白色餐巾紙蓋下一個圖章印,「你看,就是這樣的。」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馬麗瞥了一眼那圖章印。

莫蘭又從包里拿出一張套著玻璃封皮的便條,推到馬麗的面前。那張便條就是在林琪的箱子裏發現的。

馬麗頗有興趣地看着便條上的字。

「恭祝平安歸來!晚上見!我會給你帶禮物!是你一直想要的!」

「今天的目標,六,10。」(在後面加了一個向上的箭頭。)

「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就是象,哈哈」(這行字後面蓋了三個藍色的貓臉圖章)

「什麼意思?」她問。

「看第二句話,我的理解是,『今天,我會去偷六月大樓,目標,10樓以上』,她妹妹是個小偷,同時也是個頑皮的小女孩,她會偷進口巧克力和小鴨公仔。」

馬麗等着她說下去,顯然,她對這話題挺感興趣。

「這張便條是最後一頁,也是唯一一頁,所以,那是妹妹留給林琪的最後一張便條,也就是三年前案發那個晚上,她妹妹臨出門前給林琪留的便條。」莫蘭指指便條上的第一行,「意思很明顯,她就是說案發那天,她要去六月大樓的10樓以上。」

「也許是你理解錯了。」

「我猜錯的可能性不大。在警方向我提供的被盜物資清單上,我發現她之前已經光顧過六月大樓好多10樓以下的人家,按照她的性格,她一定會換換花樣。而且如果她是去10樓以下偷竊,她應該不至於會被嚇死,她很可能認為那不過是從天而降的一包垃圾而已。」

這主觀色彩濃郁的論調立刻使馬麗露出嘲諷的微笑。

「好,那就算你猜得對,那又怎麼樣?」

「那三個男人恰巧都在10樓以上。」

「對。」

「林琪也是這麼認為的,是你告訴她的。」

「是她問我的。我也是實話實說。」馬麗輕鬆地笑着說。

「她的妹妹是慣偷,愛冒險,喜歡刺激,同時也有高超的技術,林琪了解她的妹妹,所以她認為妹妹沒那麼容易被嚇得雙手脫把掉下來。」莫蘭身體前傾盯着馬麗,「她認為是有人故意把妹妹推下去的,在她目擊張月紅被謀殺以後。」

張月紅這個名字讓馬麗的反應慢了半拍。

隔了幾秒鐘,她才提出疑問。

「她,那個小偷,為什麼不可能是在偷竊張月紅家準備逃跑的時候不當心自己掉下去的?我可是記得她偷了她的錢包。」

「錢包?對,張月紅的錢包在她身邊是不是?那不是她偷的。」莫蘭輕描淡寫地喝了一口咖啡說。

「你憑什麼說不是她偷的?」馬麗瞪圓了眼睛。

「她的雙肩背包拉鏈拉得緊緊的,錢包不可能從裏面掉出來,而如果是她偷的,她也不會把它攥在手裏,一定會把它放入身後的雙肩包。否則就太不方便了,一隻手拿着東西她無法攀牆。」莫蘭伸出雙手作示範。

馬麗啞然。

「錢包是你從窗口扔出來的。她爬上你的窗口時,恰巧發現你把喝得醉醺醺的張月紅推出窗外,受了驚嚇之後,她並沒有立刻摔出去,而是選擇逃跑,但她的逃生之路非常有限,她只能抓着管子爬到另一個房間的窗外,這時候,你關了燈,偷偷跑到那個房間的窗口,在黑暗中,你伸出手將她一把推了下去。所以她才會跟張月紅摔在不同的地方,一個在車棚下面,一個在花壇里。在兩人都墜樓后,你發現了張月紅的錢包,你意識到剛剛爬在窗口的人可能是個小偷,但你無法確認,於是為了讓人們認為她就是個小偷,你把張月紅的錢包從貓女墜樓的地方扔了出去。所以錢包被發現在貓女的旁邊。」

「純粹是放屁!」馬麗變了臉。

「林琪一開始並沒有懷疑你。她只是覺得妹妹死得很離奇,因此聯想到她的死跟張月紅的死有關,所以當她得知你在六月大樓對面開咖啡館后,就主動接近你,她對你很熱情,這本來就不正常,她從來不跟客人多搭訕,除了你以外。難道你沒覺得奇怪嗎?」

馬麗蠻橫地挑了挑眉毛,卻沒有說話。

看來,她真的從來沒覺得奇怪。

「她有意無意地跟你談起三年前的案子,也許你本來認為,她只是單純地對咖啡館的八卦新聞感興趣,於是你就添油加醋地跟她提起了那三個男人。這就是為什麼,林琪為什麼會主動去接近那三個男人的原因。因為你跟她說,他們三個是那棟樓里唯一跟張月紅觸頻繁的男人,他們是她的客人。所以她認為,如果張月紅不是自殺的話,那她一定是被他們三個中的一個殺死的。誰會殺這樣一個女人呢,她很自然會聯想到跟她有感情糾葛或者經濟糾葛的男人,因為張月紅在我們的印象中似乎是個生活十分混亂的女人。」

「她就是這樣的女人!」馬麗加重語氣道。「她有很多男人,所以就算張月紅不是自殺,也可能是外面的人乾的。」

「六月大樓門口有監控錄像,林琪知道,如果那天深夜有外人進入大樓的話,警方一定會追查下去的,但後來案子是以自殺結案的,而且報紙上也登載說她是自殺,所以她認為,在那個時間沒有可疑的外人進入過六月大樓,如果張月紅不是自殺的話,她一定是被樓里的某個人殺死的。」

「林琪接近他們,並主動到他們家裏去,其實是想找她妹妹留下的圖章標記。據我估計,那段時間,她妹妹挺迷戀這小玩意兒,所以很有可能所到之處都留下這個標記。」莫蘭指了指桌上餐巾紙上的貓臉圖章印。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馬麗冷冷地問。

「其實開始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後來林琪第二天會回絕董斌的邀請,你看,她已經去過王俊和張重義的家,她應該也很想去董斌家才對,而且我記得你說在出事的前一天晚上,她還跟董斌在這裏見面,董斌也承認,他們那天晚上約好第二去他家看樣稿,但第二天他打電話給她,她卻冷冷的回絕了他,為什麼?」

「我哪知道為什麼?!」馬麗沒好氣地說。

「她為什麼要改變主意呢?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她不是一直在尋找她妹妹留下的標記嗎?」

馬麗不耐煩地瞄了她一眼。

「我的答案是,她覺得已經沒必要去了,因為她已經知道誰是真兇了。」

「是嗎?」馬麗一挑眉毛。

「關鍵就是地址。」莫蘭語重心長地解釋道,好像對面坐的不是兇手而是跟她討論案情的喬納,「貓女雖然多次光顧那棟大樓,但其實她並不知道她偷的那些人家的具體地址,換句話說,即便她到過張月紅家,也只知道那是10樓,卻並不知道那是幾室,因為她從來沒有從電梯上去過,她只在外牆操作,那裏可沒有標明門牌號。」

「所以,林琪一開始只知道張月紅住在10樓,她知道妹妹的方向是10樓以上,而那三個男人恰巧都住在10樓以上,所以她把目標牢牢地鎖定在這三個男人身上。她拚命想從他們身上找到線索,後來她無意中從你那兒知道了張月紅的室號,1003,但那時候,這個數字對她來說還沒有什麼意義,她仍然在尋找她妹妹可能留在那三個男人家裏的圖章印。那天晚上,她跟董斌約好在這裏見面,在董斌出現前,她跟你坐在一起,你說你在整理你家的賬單,賬單上有你的地址,她無意中看到了,她以前從來沒想到過,你也住在六月大樓,你的室號是1103室,這時候她突然想到了張月紅的室號,1003。你,就住在張月紅的樓上。」

馬麗的臉有些僵硬。

「根據六月大樓構造,如果貓女要行竊的話,有兩條線路可以爬上去,要麼從03室旁邊的空調管子爬上去,要麼從02室旁邊的空調管子爬上去。我也查過盜竊清單,上面很明顯地體現了一個規律,同一天,她不會通過不同的路線爬上同一幢樓,比如,18號盜竊的都是03室,14號盜竊的都是02室。當然,她也不可能從03室騰空跳到04室,除非她會飛,所以,如果她去了1003室的張月紅家的話,她必然會沿着這條路線光顧這棟樓的其它03室,但是那天她留下便條說,她要去10樓以上,可她的包是空的,她沒來得及偷別的人家就跌死了。所以她的偷竊必定是從你家或是張月紅家開始的。」

馬麗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莫蘭故意停頓了一下後繼續說:「那天早上我在健身房碰到林琪,她目不轉睛地看着對面的高樓,我記得那裏有個工人在清潔牆面,我起初以為她只是在發獃,後來才終於明白她當時在想什麼了。她看着那個工人,心裏在想,那個帶繩子的工人都只能沿着直線上上下下,更何況是沒有任保護措施的妹妹?於是她茅塞頓開,忽然意識到,你才是最大的嫌疑人。」

「既然她已經有了更大的目標,她自然沒必要再去董斌家了,他在1001室,她的妹妹完全沒可能去他家,除非她掉下去的時候,還能控制自己,並且她的技藝真的很高超,但這無從知曉。」莫蘭稍稍停頓,用輕鬆的口吻說道,「本來我也沒想到,但那天我家的賬單突然提醒了我。」

馬麗沉默良久,莫蘭幾乎能夠透視她的大腦,它一定在飛速地運轉,以找到缺口。

「也不見得」過了一會兒,馬麗冷笑道,現在她的樣子象極了《本能》裏的莎郎斯通,「就算她是沿着03室往上爬,那她也可能爬到我的樓上去,林琪憑什麼認為,我就一定是那個兇手呢?」

「是不能肯定。」莫蘭道,「她只是非常,非常地懷疑你。所以她才會穿着黑貓緊身衣去乘電梯。你知道她要幹什麼嗎?」

馬麗皺起了眉頭。

「一方面是試探。一方面是找標記。她原計劃是乘電梯至頂樓,然後從頂樓沿着03室的外窗往下爬,順便找那個標記,結果她在你的窗外發現了標記。就是這個小貓臉。很好認。」莫蘭指指餐巾紙上的圖章印。

馬麗冷哼了一聲,但沒有說話。莫蘭看見她的額頭上冒出星星點點的汗水。

「那天晚上,她是帶着試探和復仇的雙重目的去六月大樓的。她也許本來是想殺死你的,但她也意識到可能會有危險,所以為了不讓你逍遙法外,她故意在兇手的房間里留下了兇手殺她的證據,那就是風衣和口紅。」

「她知道你什麼時候下班,她故意趁你還沒到家的時候,潛入你家,可是那天你可能比平時稍稍早了一點趕到家,她剛剛把東西都放好,你就回來了。我猜你猛一下子看見她的時候,一定嚇得露了陷,她要的就是這最真實的第一反應。接着你們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發狂地打起人來,力氣大得驚人,林琪根本不是你的對手,而且之前她可能還跟別人搏鬥過,所以,最後輸得只能是她。」

「哼!」馬麗冷笑一聲,她的臉已經因焦慮而變黑了。

莫蘭沒有理會她,繼續說道:

「回到剛剛那個問題,為什麼林琪要穿着那件白色gucci風衣去六月大樓。我一直在想,口紅還可以,但風衣太大了,不容易藏。如果她是故意要留下證據的話,那不是明擺着會失敗嗎?兇手很快就會發現那件風衣,並且很快就會銷毀它,不是媽?」

馬麗的表情緊張而認真。

「那麼是什麼樣的兇手才會看見這件風衣的時候就當作沒看見呢?理由只有一個,兇手也有一件一模一樣的風衣,她看見它的時候,以為是自己的,所以才會不注意它。」莫蘭停頓了一下,「那又是什麼樣的人會買同樣的衣服呢?當然是女人。雖然大了兩號,但仍然是女裝。我一開始沒想到兇手會是女人,我以為林琪穿着風衣去只是因為看到那三個男人的家裏也有相同的一件,但我沒找到,後來我才想到,如果兇手是女人,其實更合理。那麼林琪又是怎麼知道這個女人有一件這樣的衣服呢,很簡單,她看見她穿過,也或許她們一起逛街的時候,她看着這個女人買的。我知道你們曾經一起逛街。」

「我猜她會把這件風衣放在你家比較顯眼的地方,你家有衣架嗎?」

馬麗沒有回答,但她的眼神已經告訴莫蘭,她家確實有個衣架。

「每天需要換行頭的女人,衣架上通常都會層層疊疊掛很多衣服,所以你很難注意到掛在最裏面的是什麼,所以我猜她應該就是把風衣掛在最裏面,這樣你就只能看到下擺露出的一角,這會讓你產生一個模糊的印象,認為那就是你的白風衣。你才沒工夫去確認呢,因為現在穿風衣太熱了。那麼你自己的風衣在哪兒呢,我想林琪幫你收起來了,她會把它塞在你家某個不惹人注意的角落裏。你就象大多數忙於工作的人一樣,沒有時間每天對房間進行大掃除,所以要想在你家藏一樣東西,又不引起你的注意,易如反掌。她辦到了。」

「之所以你不知道她穿了風衣,是因為你看見她的時候,她已經把風衣藏好了。因此你家應該有兩件風衣,而你認為你看見的那件就是你的風衣。可以去你家看看嗎?」

馬麗目瞪口呆地注視着她,沒有介面。

「至於口紅。你發現它了,是嗎?」莫蘭朝她微笑,「並且乘王俊不注意,丟在了他的口袋裏,而他呢,這個糊塗蟲以為是自己的女朋友放在那裏的,所以又把它隨手扔在盥洗室里,結果被警察查個正著。」

「這只是你的猜想。你沒有證據。」過了一會兒,她終於艱難地開口。

「我們去過關懷家園,見了你兒子。他退學后,你就把他送到了那裏,你在家屬登記簿上並沒有隱藏你的真名。」莫蘭平靜地說。

馬麗的臉驟然僵成一塊。

「我一開始就覺得奇怪,一個要自殺的人何必要穿上出門的才穿的扣帶涼鞋?還打扮得那麼扎眼?其實她是去你家作客的,當然跟她約會的不是你,是你兒子。那天晚上,他約張月紅見面,可是你回來了,你回來的時候,張月紅已經醉了,你暴打了你的兒子,隨後把張月紅扔出了窗外……」莫蘭注視着馬麗結實的胳膊說道

「夠了!」她怒目元睜地拍案而起,「他是一個瘋子!他說的話,全是狗屁!瘋話!」

「不,他不瘋,他一開始還企圖替你頂罪,他說是他把張月紅扔下去的。」

「你說什麼?」馬麗的聲音發抖,跌坐下來。

莫蘭沒有給她喘息的機會。

「我也知道你為什麼要毒死王俊,其實,你是最容易毒死他的人,他在你這裏吃的飯,雖然他吃的那份麻辣雞翅飯口味很重,下毒很方便,但你找到了更隱蔽的下毒方法。你了解王俊,他經常來你這裏吃飯,你知道他喜歡把牙籤咬在嘴裏嚼來嚼去,於是你就把毒下在牙籤里。這有兩個好處,一,不容易引起王俊的注意,如果他對牙籤上的怪味提出疑問,你只要解釋說是因為消毒才會有味就行了,這很好糊弄,而且我相信,象他那麼粗心的人也不會問起這種事。二,牙籤不容易引起警方的注意,他們一般會對碗筷飯菜更留意。三、牙籤更容易銷毀。王俊離開后你只要把他咬過的牙籤統統扔掉就可以了,牙籤太小了,誰也不會注意到的。但是,這裏有一件事你不知道。」莫蘭停了一下,她很高興地發現馬麗正緊張地注視着她,等她講下去。

「你不知道王俊吃完飯後,還放了幾根牙籤在口袋裏,他一邊走,一邊剔牙,這也許是他的另一個壞習慣,誰知道呢。反正它們就在他口袋裏,一開始,警方也沒注意到它們,但是後來當我告訴他們,王俊跟我吃飯的時候,曾經把牙籤咬在嘴裏后,他們就查了那牙籤,結果怎麼樣,陽性,毒藥成分跟毒死王俊的一模一樣。牙籤是從你這裏帶出去的。除了你,沒有人有機會下毒。」莫蘭目不轉睛地看着馬麗,「至於你為什麼要殺她,我也知道,就是因為那天中午我在跟王俊一起吃飯的時候,我說他總是給張月紅介紹客人,這話讓你無意中聽到了,於是你想到,有可能你的兒子,就是王俊介紹給張月紅的,所以……」

「就是他!」馬麗粗魯地打斷了莫蘭的話。

莫蘭不說話了,只是凝視着馬麗。

她們兩個都知道,這句話一出口,就代表她已經承認了。莫蘭暗暗舒了一口氣。

接着是,長時間的沉默。

馬麗久久注視着窗外,一言不發。隨後,她從煙盒裏抽出一根香煙,優雅地點上,香煙的煙霧讓她的臉變得模模糊糊。

過了很久她才打破沉默,「你沒有做過母親,你不會明白!」她說,在一瞬間,她似乎老了10歲

馬麗的思緒又飄回了2006年10月5日晚上。

那天她照例在12點45分準時關店回家。雖然那個家只有她一個人,又孤獨又冷清,但想到可以馬上洗完澡,躺在舒服的大床上好好睡一覺,她就歸心似箭,所以那天她走得比平時快。

她只用了10分鐘就家了。象往常一樣,她掏出鑰匙,插入鎖孔,可就在關上房門的一剎那,一種不舒服的感覺,讓她的心猛然一陣顫抖,有人!雖然她還來不及開燈,房間里一片黑暗,但在朦朧中,她感覺有個黑影在她眼前一晃而過。有人!難道是小偷?對於一個住在公寓裏的單身女子,最不想碰到的事莫過於歹徒闖入了,誰知道會有什麼可怕的結果?想到這裏,她感覺身上的每根汗毛都豎了起來。

「誰?」她問。

沒人回答她。

難道是她的錯覺?

但是她確實感到有人!她駐足屏息了一會兒,但是除了她自己的心跳聲和牆上鐘擺的篤篤聲,她什麼都沒聽見。也許是她眼花了,她想。

而且,如果是歹徒的話,他應該會躲在門背後襲擊她才對,他應該聽到了她開門的聲音了,但是門背後並沒有人,所以也許,這真的只是一個錯覺,也許是因為太累了才產生的錯覺。

她不住地安慰自己。沒事沒事。

她打開燈,客廳里果然一個人也沒有,她頓時放鬆了下來。的確是錯覺,毫無疑問。

她放下包,走到客廳的沙發邊,打開電視機,按照慣例,她每天在這個時候,都要看一會兒電視,放鬆神經。這幾天播的午夜電視劇她很喜歡。她坐到沙發上,打了個哈欠,正準備好好看那個女主角是怎麼被男主角拋棄的,忽然,電燈滅了,她的心倏地一下收緊了,剛才那種感覺又上來了,她站起身想去開燈,忽然,后脖子一熱,有人!有人朝她的后脖頸吹了一口氣。

她的心頓時狂跳起來,她慢慢轉過頭去……

卻發現一個黑色的龐然大物站在身後,正朝她做鬼臉。那是一隻黑貓,人的臉,貓的身體,腦袋上晃着兩隻大耳朵……

天哪!是不是在做夢!難道說,難道說,她又回來了?忽然之間,她感到自己就象跌進了時空隧道,為什麼?為什麼明明已經死去的人現在卻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不可能,不可能。極度的恐懼讓她快窒息了,難道這世界上真的有鬼?那隻貓復生了?

她渾身發抖地瞪着眼前的怪物,嚇得魂不附體,整個人從沙發上滾了下來。慌亂中,她的鞋不知道被踢到哪裏去了。

「三年前,我們見過面!」怪物說道。

「你……你是……你沒死?」她聽到自己在說話,她感覺好像在做夢,有那麼一刻,她真的覺得自己身處幻境。但是這怎麼可能?三年前她明明已經死了。

「果然是你!」她聽到怪物冷笑道。

「不可能,你已經死了!」她尖聲叫道,恐懼讓她的血管都凝固了,她覺得骨頭在發疼,神智也有些不清楚了,這時候,一道寒光反射過來,她驀然看見怪物手裏竟然握著一把明晃晃的刀。她立刻從形狀上認出它那是她前幾天剛從超市買來的冷凍刀。

不對,鬼是不會用刀的!她腦子裏有個聲音在說,於是,就在那一瞬間,她的心驟然冷靜了下來。奇怪的是,人一旦冷靜下來,眼睛和耳朵都會變得靈敏起來。

那不是鬼,是人。

她坐在地板上抬眼望過去,那人的臉模糊不清,但是那聲音,那身材,她曾經聽到過,見到過,她飛快地在記憶里搜索著,忽然,她想起來了,是林琪的聲音。

是林琪!

剎那間,她的心因為震驚都快爆炸了!為什麼,為什麼是林琪?!她跟三年前的人是什麼關係?她究竟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幾個月來林琪的一笑一顰一幕幕在她眼前閃過,還有前一天晚上,她硬要跟自己掰手腕的情景,難道林琪是要試探她的力量?

難道之前她做的一切只是為了今天?此刻?

她躺在地板上仰頭望着一身黑色的林琪,忽然感到周身發冷,在10月,在仍然悶熱的夏天的夜晚,她感到寒冷,徹骨的寒冷,冷得她牙齒打戰。

「你是林琪!」她喘著粗氣叫道。

對方沒有答話,猛然朝她的胸口踢來,她痛得差點昏過去,林琪說過她練過跆拳道,啊,她有兩下子,曾經練過幾手,她捧著胸口還來不及喊疼,林琪就再度朝她踢來,跆拳道!一下,兩下,三下!她的下手可真重,她在踩她的右手,這個死丫頭!是想致她於死地!她感到自己的骨頭快斷了,啊,天哪,她究竟想幹什麼?這只是個遊戲嗎?還是什麼別的玩意兒?她完全糊塗了。

「林琪,求你!林琪!快住手……」

她只知道自己痛得快招架不住了,她想求饒,想開口問她為什麼這樣,她實在有太多問題要問了。她抬起頭,試圖用手臂抵擋林琪那雨點般密集的襲擊,試圖解釋什麼,可是當林琪眼中那道野獸般的冷光掃過她的眼睛時,她的心頓時往下一沉,難道林琪是想殺了她?難道她打算先把她打昏,然後再用刀捅了她?於是,她忘記了疼痛,冷靜了下來。她忽然想到,對方只是個女人,而且是個象林琪這樣的瘦女人。

她對付這樣的女人其實並不難。

林琪是學過跆拳道,也是有那麼點力氣,但是比起她,還差得遠!

她知道林琪就在等她倒下去,因為要殺死躺在地上的她,林琪必須俯下身來,而這樣姿勢有可能會讓她自己陷入險境,所以除非她馬麗真的被打倒,否則林琪就不會停,這時候,她腦子裏有了一個主意……

她捂著被痛打的地方,低喊了一聲,假裝昏了過去。果然,就在她徹底倒下去的那一刻,暴風雨般的毆打終於停止了,房間里恢復了安靜。她可以聽到林琪粗重的喘息聲,她累了,累得不輕,好吧,氣也出了,現在也該干正經事了,現在她肯定林琪是來殺她的,她估計那把刀很快就會派上用場。

林琪俯下身湊近她,她的呼吸噴在她裸露的腿上,隨後,突然,那把刀垂直落下,一下子刺進她的大腿,一陣鑽心的疼痛差點讓她真的昏過去,但是她咬着牙忍住了,理智告訴她,雖然林琪真的幹了,但傷口並不深,那只是刺探,林琪要看她的反應,要看她是否還有還手之力,所以而她也在等著林琪向她的要害襲擊。

她們等待着,她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

時鐘在嘀嗒嘀嗒響。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她的心都快跳出來了,林琪究竟在幹什麼?在等什麼?她的耐心怎麼會那麼好?如果再這麼等下去,她恐怕真的會堅持不住,可是如果她現在貿然跳起來,處於劣勢又受了傷的她很可能真的會被殺死。所以,她只能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同時慢慢地積聚力量。

正當她以為自己真的快暈過去的時候,忽然耳邊傳來一陣風聲,寒光一閃,林琪動了!

她看見那把等待已久的刀終於向她的要害,胸口刺來,這時候,她忽然坐起,閃電一般伸出左手猛然擒住林琪拿着刀的手腕,向後一拗,林琪叫了一聲,重心不穩坐到了地上,那把刀噹啷一聲掉了下來,還沒等林琪反應過來,她就用騰出來的右手肘朝林琪的臉部重重砸去。

她趁林琪還沒完全從第一擊中緩過神來,又左手朝林琪的胸口猛錘了一拳,這拳的力量究竟有多少磅,沒人知道,但她是下了死力打的,她知道這一擊足夠讓她痛一陣子的了,果然,林琪抱着胸口仰頭倒下去,痛苦地呻吟起來。

很明顯,林琪完全沒料到她還能還擊,而她的左手能使出如此大的力量也令林琪措手不及!

昨天她們掰手腕時,她用的可是右手!而她輸了,所以林琪以為只要把她的右手打傷就可以穩操勝券了。對,她就是這麼想的!可是,你錯了!死丫頭!

她望着林琪那張驚恐的臉,忽然覺得無比憤怒,為什麼,為什麼林琪要來殺她?她跟三年前的人是什麼關係?她究竟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幾個月來林琪的一笑一顰一幕幕在她眼前閃過,還有前一天晚上,她硬要跟自己掰手腕的情景,難道林琪是要試探她的力量?

難道之前她做的一切只是為了今天?此刻?

她躺在地板上仰頭望着一身黑色的林琪,忽然感到周身發冷,在10月,在仍然悶熱的夏天的夜晚,她感到寒冷,徹骨的寒冷,冷得她牙齒打戰。

「你是林琪!」她喘著粗氣叫道。

對方沒有答話,猛然朝她的胸口踢來,她痛得差點昏過去,林琪說過她練過跆拳道,啊,她有兩下子,曾經練過幾手,她捧著胸口還來不及喊疼,林琪就再度朝她踢來,跆拳道!一下,兩下,三下!她的下手可真重,她在踩她的右手,這個死丫頭!是想致她於死地!她感到自己的骨頭快斷了,啊,天哪,她究竟想幹什麼?這只是個遊戲嗎?還是什麼別的玩意兒?她完全糊塗了。

「林琪,求你!林琪!快住手……」

她只知道自己痛得快招架不住了,她想求饒,想開口問她為什麼這樣,她實在有太多問題要問了。她抬起頭,試圖用手臂抵擋林琪那雨點般密集的襲擊,試圖解釋什麼,可是當林琪眼中那道野獸般的冷光掃過她的眼睛時,她的心頓時往下一沉,難道林琪是想殺了她?難道她打算先把她打昏,然後再用刀捅了她?於是,她忘記了疼痛,冷靜了下來。她忽然想到,對方只是個女人,而且是個象林琪這樣的瘦女人。

她對付這樣的女人其實並不難。

林琪是學過跆拳道,也是有那麼點力氣,但是比起她,還差得遠!

她知道林琪就在等她倒下去,因為要殺死躺在地上的她,林琪必須俯下身來,而這樣姿勢有可能會讓她自己陷入險境,所以除非她馬麗真的被打倒,否則林琪就不會停,這時候,她腦子裏有了一個主意……

她捂著被痛打的地方,低喊了一聲,假裝昏了過去。果然,就在她徹底倒下去的那一刻,暴風雨般的毆打終於停止了,房間里恢復了安靜。她可以聽到林琪粗重的喘息聲,她累了,累得不輕,好吧,氣也出了,現在也該干正經事了,現在她肯定林琪是來殺她的,她估計那把刀很快就會派上用場。

林琪俯下身湊近她,她的呼吸噴在她裸露的腿上,隨後,突然,那把刀垂直落下,一下子刺進她的大腿,一陣鑽心的疼痛差點讓她真的昏過去,但是她咬着牙忍住了,理智告訴她,雖然林琪真的幹了,但傷口並不深,那只是刺探,林琪要看她的反應,要看她是否還有還手之力,所以而她也在等著林琪向她的要害襲擊。

她們等待着,她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

時鐘在嘀嗒嘀嗒響。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她的心都快跳出來了,林琪究竟在幹什麼?在等什麼?她的耐心怎麼會那麼好?如果再這麼等下去,她恐怕真的會堅持不住,可是如果她現在貿然跳起來,處於劣勢又受了傷的她很可能真的會被殺死。所以,她只能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同時慢慢地積聚力量。

正當她以為自己真的快暈過去的時候,忽然耳邊傳來一陣風聲,寒光一閃,林琪動了!

她看見那把等待已久的刀終於向她的要害,胸口刺來,這時候,她忽然坐起,閃電一般伸出左手猛然擒住林琪拿着刀的手腕,向後一拗,林琪叫了一聲,重心不穩坐到了地上,那把刀噹啷一聲掉了下來,還沒等林琪反應過來,她就用騰出來的右手肘朝林琪的臉部重重砸去。

她趁林琪還沒完全從第一擊中緩過神來,又左手朝林琪的胸口猛錘了一拳,這拳的力量究竟有多少磅,沒人知道,但她是下了死力打的,她知道這一擊足夠讓她痛一陣子的了,果然,林琪抱着胸口仰頭倒下去,痛苦地呻吟起來。

很明顯,林琪完全沒料到她還能還擊,而她的左手能使出如此大的力量也令林琪措手不及!

昨天她們掰手腕時,她用的可是右手!而她輸了,所以林琪以為只要把她的右手打傷就可以穩操勝券了。對,她就是這麼想的!可是,你錯了!死丫頭!

她望着林琪那張驚恐的臉,忽然覺得無比憤怒,為什麼,為什麼林琪要來殺她?她跟三年前的死人究竟有什麼關係?她真的想好好問問,但是,現在不是問問題的時候。

明擺着,只要林琪知道三年前的事,就不能讓她活着出去!所以,當她看見林琪踉蹌地倒地時,她迅速做出了決定。

以牙還牙!

林琪還在呻吟,但是她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她的腦子裏嗡嗡作響,她只聽到一個聲音在說話,把她扔出去!就象三年前你做的那樣,把她扔出去!一了百了……

窗戶本來就開着,她只要戴上手套就行。

馬麗深深吸了一口煙,露出一抹苦笑。

「你知道嗎,就在前一天晚上,就在他跟董斌掰了手腕之前,她跟我也掰過,她說那是新遊戲,我都輸給她了,我其實只是怕掰傷她而已,她的手腕好細,她說她練過幾天跆拳道,但是她太瘦了,而且她好像受過傷,使不上力,……」

如果她知道你是如此難對付,她一定會好好考慮是否要用如此冒險的方法,至少也該選擇一件更管用的武器,莫蘭想,假如是男人的話,林琪大概就不會如此輕敵了,她哪裏想到,她要對付的女殺手,其實是個女蘭搏呢。

過了很久,馬麗問:「你今天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嗎?」

「我在等我那個警察朋友。」莫蘭淡淡地說,「他去拿搜查令了,他今天就會去你家。」

馬麗輕輕吐著煙圈。

「我想問個問題。」她道。

「請說。」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張月紅是林琪的媽媽。」莫蘭道。

馬麗的臉上出現吃驚的表情。

「原來如此。」隨後她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那天晚上,林琪什麼沒跟你說嗎?」

馬麗茫然地搖搖頭。

「我們忙着殺死對方,沒空說話。」馬麗平靜地說。

「我也有個問題想問你。」莫蘭道。

馬麗作了一個「請」的表情。

「她用什麼武器攻擊你?是一把精緻的貓臉手刺嗎?」

「不,是我新買的廚房冷凍刀。」馬麗有些疑惑,「為什麼這麼問?」

「她原本買了貓臉手刺來對付你的,這種東西可以牢牢地扣在手指上,即使你拗住她的手腕,她仍可以攻擊你,它不會那麼容易被擊落,可惜,她在來你家的途中把武器掉了,張醫生在電梯口先襲擊了她。」莫蘭道。

「是嗎?那她可真倒霉!」馬麗忽然神經質地大笑了起來。

莫蘭只是靜靜地注視着她,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剎住笑。

接着,她起身走到櫃枱的咖啡機邊忙碌起來,就象她往常一樣。

「我的人生真是個惡夢。莫蘭,真是個惡夢。有時候,我真恨自己為什麼要結婚生孩子。一個人生活多好。」她笑着說,「要不要再來杯咖啡?我親自為你煮。這可能是我這輩子煮的最後一杯咖啡。」

莫蘭起初有點擔心,絕望的馬麗會不會趁高競不在,象毒死王俊那樣毒死自己?但當她迎向馬麗那坦然的目光時,她喪失了拒絕的勇氣。

「好吧,來一杯。」她微笑着說。

當天下午,高競在馬麗的住所搜獲兩件一模一樣的白色風衣,其中一件帶有林琪的指紋和沒有扯掉的吊牌,在客廳的玻璃櫃里有一個水晶的小魚擺設,風衣口袋裏留有兩張案發當日的購物發票,另外在客廳、盥洗室等多處地方他們還發現林琪的指紋,在沙發上還發現林琪的三處牙印,很明顯這是她故意留在那裏的,另外在窗戶外側的角落裏發現一個貓臉圖章印,同樣的圖章印也出現在張月紅居住過的同一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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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的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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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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