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偷襲

第二章 偷襲

一次相遇是偶然,二次相遇是巧合,但相遇的次數達到三,就不得不去懷疑了。

暗夜,樹下倚背而坐着兩人,正側耳傾聽遠處飄來的琴音。

「隨隨,他好像與我們同路。」

白紗覆額的女子在黑暗中緩緩勾起優美的唇角,不以為然道:「你知道我們要去哪裏?」

「找琴骨和雙尾肥遺。」

算他有良心,還記得她要找的是雙尾肥遺。唇角的笑染上不自知的愉悅,她反問:「去哪裏找?」

「不知道。」理所當然的聲音。

「既然你都不知道我們的方向在哪裏,又怎麼能肯定那男人與我們同路?」

「……也對。」想了想,辰門突然轉身,讓她倚靠的香軀倒入自己懷中,「隨隨,就算他是琴骨人,我也拿他沒辦法,對不對?」

輕輕笑了聲,鎮隨閉上眼,倚在淡香的懷中,不多言語。

他嘆氣,摟得緊了些,又開始側耳細聽那未曾間斷的琴音。

三天前,抱着這麼一個潛在的因素,鎮隨不願以右眼觀那男子,辰門當然不會勉強。既然男人當日是好心救他,他也未多刁難,道過謝后便離開。當男人聽到他為男兒身時,雙眉驚訝挑起,完完全全的不信盡顯眸中。見二人意欲離開,僅是禮貌道了歉,也未多言語。

然而,這三天來,每當皓月現於天空,兩人南邊方位總會傳來依稀縹緲的琴聲,時長時短,時而歡快時而幽怨,聲音不大,但足以讓他們聽個清楚。

莫非……那男人故意引他們注意?

秀眉皺起,他不動聲色,斂下眸子細看閉目養神的懷中人。

迷戀的眸光正梭巡在麗顏上,冷不防鎮隨睜開眼,淡笑迎着他的瞳,意味深長……

喂喂,這種笑是什麼意思啊?

「你認為我現在的笑是什麼意思?」聽清他的低低呢喃,她綻顏一笑,離開他的懷,與他對視而坐。

「笑我挖不到琴骨嘛!」重重嘆氣,他垂下頭,揪起一把青草扮難過狀。

堂堂古骨族水尊被人界村民當成騙子追殺,他顏面何存。

悲哉!嘆哉!

一絲笑容緩緩綻於唇角,笑聲含在皓齒間,未讓他聽見。瞧了會兒他偶爾一現的稚氣舉動,她直接仰后倒向草地,眸中有抹深思。

依常理,但凡這種處於模糊階段的事或人,辰門早就應按捺不住上前探奇,但這次卻異常沉靜,居然乖乖與她背靠背地聽曲,完全沒有上前一探的意思。

想了想,實在不明白他的心思,鎮隨開口問:「你說……他會是琴骨人嗎?」

「不是吧。」心不在焉的口氣由遠拉近,已來到耳畔。

「這麼肯定?」她逗笑。

肯定肯定,當然肯定——他頭如風中狗尾草,點點點。

垂落的順滑黑髮隨着點頭拂在素白頰畔,惹來她的揮手。

琴音已停,靜謐的夜空下,他看她,她觀星。

間或,眸光相對,不約而同揚起笑,下一刻,成了她賞他,他吻她。

「我要去找雙尾肥遺骨了。」

「好,一起去。」

「琴骨怎麼辦?」

「能撿到最好,撿不到就挖一副。」很不負責任的口氣。

「雙尾肥遺長居深潭,兇狠嗜斗,水潭又是它的領地,你不如把它引上岸……」

「隨隨,你這是蔑視我的能力。」抗議抗議!

「……那好,由你全權負責,我只要一頭斷了氣的雙尾肥遺。」

「沒問題。」

「……」鎮隨還想說什麼,終究,聲音消失在他如羽毛般輕啄的細吻上。

時間,在這些有一搭沒一搭的無意義對話中流逝。直到,風中送來輕微的呵斥聲——有人打鬥。

不一會兒,兩人便聽到急促的腳步聲,且越來越近。腳步聲雜亂紛繁,有沉實落地的板板足音,也有腳踏草尖的細微飛掠,不止一人。

默默對視一眼,他滿面的不甘願,卻不得不慢慢站起,再向她伸出手,用力拉起她。

在他為她拍打身上的草屑時,腳步聲終於來到兩人身後。

以指為梳,理順鎮隨凌亂的發梢,滿意那細膩柔順的感覺。流連半晌后,他才撇撇嘴不情不願不甘地轉身,並不意外地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果然是他。

雪白衣袍上沾了些許的鮮紅,袍角微臟。灰白長發高高紮起,發尾隨風揚起,並不因奔跑而凌亂。

男人在跑,腳步急促,他的懷中緊緊抱着一弦琴。在他身後,五六名戴着兇惡獠牙面具的灰衣人正急追而來。

男人邊跑邊回頭,似未注意林中靜立的兩人。直到察覺撞上「某物」,男人方收住力道,定眼瞧清楚后,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驚訝。

「兩位?」

即便跑得急促,男人輕喘著,仍綻出不失優雅的笑,不等二人回應,徑自道:「請兩位速速躲遠。他們追的是我,不會連累兩位的。」

言畢,身後的追擊者已迫在眉睫,男人繞過二人……突然,他的肩被人拍住,一隻長臂將他大力拉回。

「兄台,既然看到了,焉有不助之理。你先告訴我,他們為什麼追你。你是欠了他們的債?挖了他們的祖墳?還是欺騙了人家,把他們的女兒媳婦怎麼怎麼樣了?」

熱絡過頭的興奮語氣,只會來自一人。

鎮隨淡淡睨了眼灰發男子,視線在他懷中式樣怪異的一弦琴上繞過,不做反應。

大概辰門的話在男人意料之外,他發出短促的「呃」聲后,呆怔起來。也就在這短短數句的時間裏,灰衣面具人已將三人團團圍住。

「呀,看來他們追你的理由要待會才能告訴我了。」辰門沖面具人柔柔一笑,看到眾人一致的呆傻,漂亮的眸星不由閃過趣意。

橫豎他已經被誤會成習慣了,初見面者若是不誤會,他反而會覺得對方有問題……

「他們是怪界狼咽族人,也是……我的宿仇。」男人左右打量二人,訝色慢慢自眸中隱去,環顧圍成一團的面具人,輕輕解釋,「在下又夜鳴,先謝過二位。」

「無妨無妨。」拉拉鎮隨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身後,偏柔的臉上笑意不減,「又夜鳴……又夜鳴……」他念著男子之名,反覆數遍,突看向他道,「你不是人界族類。」

這話,是肯定。

「是。」灰發男子點頭,神色微有苦澀,也不隱瞞,「他們,也是我的族人。」

換個意思,他也是怪界狼咽族,面具人追襲他,應該算是「內訌」。

哦——哦——辰門明白地點頭,眼珠子極快轉了轉,瞥到鎮隨似笑非笑的臉,不由回她一個誇張至極的笑。

白牙遽閃,眾人來不及眨眼,飄忽的身影已飛縱襲向面具人。

救人嘛,很簡單。

瞧他,輕輕鬆鬆……不費吹灰之力……

朦朧白紗下,清澈如水的眼眸緊隨着閃動的身影,未曾移開。

怪界狼咽族,喜金,鼻有異能,天生能嗅出金之所在。不僅如此,此族天性兇殘、好鬥,面具上五彩繪製的兇殘之相表露無疑。只不過……視線若有若無飄向這個自稱「又夜鳴」的男子,參雜着一抹思慮。

他族的內鬥,他們有必要摻混這一腳嗎?而且,這人就算被追襲,也逃得太氣定神閑了些。是他無所畏懼,還是……另有隱情?

看他身無長物,對懷中只有一弦的怪琴倒是十分看重。即便在逃跑中也保持着優雅的氣度,可推知他在狼咽族內的身份必定不凡,何以會落到被人追殺的地步?

垂睫須臾,右臂微微抬起,似要撫上右眼,又似要撩起白紗。

眸色如水,輕轉。白紗,未動。

半個月後——

某處繁華城郊外,一批黑衣家丁團團圍住三人,氣勢洶洶。

「給我狠狠地教訓他們,啊,小心着點,對那個嬌滴滴的美人兒可不能動粗。那兩個全身髒兮兮的傢伙,給我狠狠地打。」

一個腦袋圓圓、胳膊圓圓,當然,肚子也圓圓的男人,正吆喝着家丁。從他的斥罵中,大抵能聽出原因何在——

「膽子不小啊你們,老爺的祖墳也敢挖,想壞本老爺的風水是不是?說,是哪個不長眼的傢伙差使你們來的?告訴你們,老爺我祖上五代全是善人,積德積福,老爺能有今天的成就,全是祖宗保佑。你們最好乖乖說出主使,免得受皮肉之苦。不然……嘿嘿,本老爺今兒就要好好教訓你們一頓,再把你們送官嚴辦。」

圓圓的身軀如波浪般滾動,肥肉明顯重於骨頭,肉手指上下揮舞,吼出雄厚的斥罵。那雙色色的眯眯眼因肥肉過多使得眼皮下垂,就像麵餅上劃開的兩道細縫,細縫中閃爍著不懷好意的邪光,死盯着面含微笑的秀美人兒——

「給我上……」

叫囂未盡,一道清亮之音比他更快,「走了啦,又夜鳴!」

拉起鎮隨的手,在黑衣家丁一擁而上的瞬間,三道身影凌空躍起,數個翻縱,已消失在眾人眼中。

肥肉重於骨頭的某老爺瞠目結舌,眯眯眼終於因驚訝而瞪大少許。回神后,一指衝天,跳腳大叫:「快給我追!快追!快追!快追追追追——」

影都沒了,怎麼追啊?

家丁心中一致悲鳴,卻不得不硬起頭皮向三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你要報答我的救命之恩。(注意,是肯定的語氣。)

——這是當然。(雖有小小驚訝,卻未表露於臉上。)

——你就幫我挖墳吧,不然總我一人挖,也怪沒趣的。(他笑着點頭,全然無害。)

挖……墳?

當時不明白什麼意思,半個月後,又夜鳴終於領悟到——他跳進了一個陷阱,一個貌似無害之人挖的陷阱。

他真的是男人嗎?

坐在火堆前,視線忍不住越過火焰向對面的兩人望去。

古骨族,在六界中算是名氣極響的靈界一族,對他而言不算陌生,而此族愛骨成狂的怪癖,果然是百聞不如一見。

「又兄,這麼多天了,你還誤會我是女人?」清亮的聲音向他飄過來。

淡淡一笑,又夜鳴心知自己又露出了懷疑的表情,他收回視線道:「多謝二位相助,不然,在下也無命坐在此處了。」

「小事。」與他說話的時間裏,辰門尚能分心為身邊的女子整理裙邊泥土、拍落草屑,口中的安慰並未停止,「又兄你也不必擔心,既然狼咽少族長對你心懷怨恨,要容你只怕不是易事。但六界之大,隨便找個容身之地也並非難事。」頓了頓,他再道,「真不明白,身為輔臣,你不過是勸他多做善事,修身養性少些兇殘,他就容你不得,肚量也着實小了點。」

這是擊退面具人當晚又夜鳴的說辭。真假與否姑且不論,但因這小小理由惹來殺身之禍有些說不過去,想必另有隱情是他不願提的。

六界中,各族有各族的紛爭,他願意說出多少就是多少了,他們也無意探問。

聞他此言,又夜鳴苦笑低頭,無奈聳聳肩,優雅之中帶着濃濃消沉。良久,直到有人拍上他的肩,方輕輕說了句:「謝謝。」

「不必。」得謝之人全無「受之有愧」之感。

又夜鳴輕笑,放下一弦琴,將話題轉到鎮隨身上:「鎮姑娘的臉……不妨多找些大夫治治。」

聞言,一道如冰視線射過來,直指裝傻發獃的俊臉。

全是這傢伙的餿主意。

不準又夜鳴叫她「隨隨」,故而,半月以來又夜鳴對她的稱呼只停在「鎮姑娘」上——行,她與此人本就陌路,「隨隨」之名過於親昵,當然不是他能叫的。

謊稱她以白紗覆面是為掩羞,因她兒時頑皮,以至面頰受傷,留得疤長三寸——她好脾氣自然懶得與他一般見識。

明天……不不,待會……對,待會兒就把他踢到一丈外,別想再纏着她。

水眸含冰,直望得辰門的傻笑變成僵笑,僵笑變成嘴角抽搐,她才悻悻收回目光,聽他信口開河兼胡說八道——

「無妨無妨,我不嫌棄就行。隨隨的臉治得好治不好沒關係。」呸呸,見諒啊隨隨,他也是不想讓她水水美美的美眸被他人分享嘛。要看要享,只能是他一人獨看一人獨享……

啊,他的佔有慾真是與日俱增,愈來愈強了。

小小分神感嘆一句,辰門伸手搭在又夜鳴肩頭,笑道:「又兄,別說隨隨,說你吧,你打算躲面具人躲到什麼時候,我是不介意你幫我挖骨的……」突然噤聲,拍肩的手忽地一捏,俊臉轉向林間深處,亮眸微眯。靜默片刻,他搖頭嘆氣,「又兄,不知是你的麻煩來了,還是我的麻煩來了。」

戒備之色立即浮現,又夜鳴側首傾聽,突勾起笑,「很多人,應該不是白天被我們挖了墳的那位老爺。只怕……麻煩不是你的,是我的。」

「對。」辰門贊同。人類不可能有這種氣息——腐臭的氣息。

環視一周,鎮隨狀似無意起身,走到辰門身邊。

踏一步……

刷刷刷!

踏二步……

刷刷刷!刷刷刷!

她每走一步,周遭就多出一排面具人。八步后,以三人為中心,一丈為半徑,已層層圍出了一片黑壓壓的面具人……呃,不是面具人,是狼咽族人。

該來的總會來啊,半月的時間不算長,對他卻是……將一弦琴抱在懷中,又夜鳴五指緊了緊,修長的身形在夜風中挺立,凜然、冷靜、傲然無物……

應該很有氣勢氣度的,但,也僅是「應該」而已。偏偏在他身邊咬耳朵的兩人硬生生讓那「凜然、冷靜、傲然無物」的氣勢扭成了「發傻發獃兼嘴角抽筋」。

「一半是我的,一半是又兄的,隨隨你看好火堆,別熄了。」

鎮隨點頭,完全不屑那一圈又一圈的面具。

「隨隨你若想練練身子骨,我可以分你一半。這樣就是又兄一半,我一半的一半,你一半的一半……不要瞪,全是我的,隨隨你坐着就好……嘿嘿,我有在,怎麼敢勞煩你動手呢。」見風使舵的角色非辰門莫屬。

這次,鎮隨來不及點頭,一堆面具人已衝殺上來。

別人開打前總會知會一聲,狼咽族人根本就是一言不發。無奈撇嘴,辰門縱身迎上。

看他輕輕鬆鬆……

不妙!二字忽地閃過腦海,俊臉浮上一抹森冷。

裝束一樣,但今夜的偷襲者與半月前的卻有天壤之別——這些傢伙不是輕鬆就能打發掉的。

斂眉凝神,他的靜默惹來鎮隨的關注,視線定在他背後,她不忘向漸熄的火堆中加上枯木。然而,正因為視線繞在他身上,對於左側突然襲來的掌風,她卻未能察覺。待到險險閃過偷襲,定眼細看時,秀氣的眉頭重重皺起。

「你?」不溫不火的質問。

偷襲者無心多言,蓄氣再攻。

這種明目張膽的偷襲,鎮隨要躲過輕而易舉。她也的確自認能輕而易舉,然而……然而……

乍響的琴音突令她神志恍惚,只那恍惚一刻,五指成掌已劈至面門額頂——

「啪!」

沉沉的落掌聲,人影飄閃,接下偷襲者的一掌,以胸,為盾。

「哼!」偷襲者冷笑,懷中斜斜托著一弦怪琴,伸展着修長五指,勾彈出單調清冷的弦音,灰發,在暗夜中飛揚。

即使冷笑,他,依然優雅。

「古骨水尊辰門,土尊鎮隨。你們不說,當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偷襲者的嘴角掛着得意——「很意外?沒錯,是我。」

偷襲者,又夜鳴。

「不服氣?」將一弦琴丟給一名面具人,他負手走到臉色蒼白全身無力的兩人面前,輕道,「半個月來,我夜夜彈琴,你們當我彈著好玩嗎?每天一曲,日漸日進,全是為了麻痹你們的心神。」冷笑一陣,他又道,「我知道,若是偷襲你,我斷然沒有勝算。但若是偷襲她,你絕對會有破綻。辰門,知道為什麼你會被我擒下嗎?」見他捂胸不語,臉色蒼白,又夜鳴搖頭,「你親眼瞧到了,我偷襲你,她絕對不會上前為你擋下這一掌,我偷襲她,你,卻會成為她的盾。這就是你今夜落在我手上的原因。」

半月相處,他的眼不瞎,表面上是鎮隨順着辰門,實際,卻是他時時在哄她逗她。

誰在誰的心中分量重,輕易權衡即可明白。

窘迫的處境並未讓兩人狼狽,臉色雖白,辰門卻笑得燦爛,絲毫不受他的挑撥離間。藉著受傷,他順理成章倚抱鎮隨,開口卻離題十萬八千里:「又夜鳴,你可是怪界狼咽族人?」

不問偷襲,反倒問敵人是何界何族人,他傻了嗎?

面具之下,齊齊有此疑問。

「你認為我是嗎?」又夜鳴反問。

「不像。」

冷冷輕哼,灰發男子突地仰天大笑,「好,好膽色。辰門,我的確非狼咽族人。但我是他們的軍輔,少族長唯一的尊師。」

「你為何這麼做?」為他挖了半月的墳,他其實也心存感激的啊。

睨著倚地而坐的兩人,又夜鳴緩緩蹲下身與他平視,右手在下巴上搓了搓,似在估量,又似在玩味。半晌后才道:「以後你就會知道。帶走!」

三個面具人齊齊上前……

古骨水尊豈能任其為所欲為。袖袍倏揚,捲起疾風如刺,擊退三名面具人,也讓所有面具人東倒西歪。在眾面具人不及眨眼的一瞬,地上只剩臉色蒼白的俊秀男人,從頭至尾未吭一聲的鎮隨卻不見蹤影。

陰沉着臉,又夜鳴放下袍袖,心頭卻暗驚:辰門竟能在身受重傷的情況下將離他兩尺的鎮隨送走。看來,要破靈界古骨族,五星尊長需得個個擊破。

心思急速轉翻,他忽地伸出五指扣住辰門的下頜,眯眼詰問:「你把她送到何處?」

「又兄,會告訴你的是笨骨。」綻出絕美的笑,偏柔的臉一副氣定神閑。他會怕?哼,明天吧。

「你……」又夜鳴吃了一記暗諷,陰沉更甚。甩開那張惹人誤會的臉,他冷道,「好,你嘴硬。有你在,還怕鎮隨不來救你。」

藉著他的推力,辰門索性直接躺在地上,閉眼調息。

愛怎樣就怎樣吧,他們想帶他去哪兒也沒所謂。他現在是受傷又沒勁,若跟着隨隨,只會成為她的麻煩。

身體被人扛起,他也無力叫嚷「輕點慢點」了。努力撐開眼皮,只見林木森森在眼前飛躍,不知戴面具的傢伙會把他帶向何方。眼皮撐大了些,覷到前方疾步而行的抱琴男子,他不由得嘆氣。

古骨族與狼咽族向來井水河水兩不犯,又夜鳴今日所為,分明已謀策多時。到底……究竟……不行不行,他得問問月緯,是哪個傢伙與狼咽族起了衝突啊?

在問月緯之前,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簡直是生死攸關——

嗚,隨隨,我這傷可是因你而受,快來救我吧!我不介意被你救,這樣就能以身相許,然後順理成章娶你進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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