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 謎底顯現

第十二節 謎底顯現

幾年的荒棄,使樓梯變成了一堆行將枯敗的朽木,踩上去咯吱咯吱地作響,抖動無數的灰塵簌簌而下,令人懷疑下一步的落腳處會不會是個陷阱。

蘇陽用手掩著鼻子,快步穿過樓梯,上了二樓。燕長鋒緊隨其後。

二樓的佈局與蘇陽兩年所見到的也無任何差異,一樣的是白色的塑料膜罩在堆積在一起的雜物上,像極一隻白色的怪獸,冷冷地伏在廳的角落,隨時準備撲出來咬人一口。

燕長鋒走過去將白色塑料膜掀開。有厚厚的塵土灑落了下來,空氣頓時變得污濁起來,視線也變得模糊不清。燕長鋒屏住呼吸,飛快地朝白色塑料膜底下瞄了兩下,裏面只有一些木製的桌椅,別無長物,不禁失望地將塑料膜重新覆蓋上。

蘇陽充滿期待地問道:「有沒有什麼線索?」

燕長鋒搖了搖頭,走到靠樓梯的第一個房間前,拿出萬能鑰匙,打開了門。

蘇陽打趣說:「我想你要是不做警察的話,一定可以成為一個優秀的賊。」

燕長鋒沒有答理他,打量起屋子的佈置。很顯然,這是一間客人的房間,裏面只簡單地擺放了一張床,一張桌子,兩把凳子。燕長鋒轉了一圈,見沒有什麼收穫,就退了出來,拿出萬能鑰匙,打開第二個房間的門。

與第一個房間的簡陋相比,第二個房間要豪華許多。一張紅木大床上靜靜地垂落着紗幔,旁邊是一套精緻的梳妝台,梳妝台的對面,是一個大衣櫃,另外屋子靠門邊的角落裏,還擺放着一張電視櫃,不過上面空蕩蕩的,只留下一個灰色的印痕。這應該就是朱盛世昔日的卧室。

燕長鋒戴上手套,打開梳妝台的柜子,裏面除了一些女人所用的小鏡子、梳子以及幾瓶過期的化妝品外,一無所獲。衣櫃里也差不多,只找到一些落滿灰塵的衣物。蘇陽幫忙着翻看了一下床上床底,依然沒有找到任何足以激動人心的東西。

兩人失望地出了卧室。燕長鋒打開第三個房間。令兩人意外的是,第三個房間竟然是個書房。

「朱盛世這樣的人也會看書?」蘇陽看着一大排擠得滿滿當當的書架,驚異得幾乎合不攏嘴。

燕長鋒隨手從書架抽取出兩三本書,翻閱了一下,微微一笑道:「如果我沒有估計錯的話,這些書主要就是拿來作為擺設,其中至少90%的書他都沒有動過。」

「不過他會附庸風雅都難能可貴了,至少說明他承認知識分子的地位。」蘇陽也隨便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翻開看了一下,如同發現新大陸般地驚喜大叫:「你快來看一下。」

燕長鋒聞言精神大振,連忙湊近過來,發現書頁中夾着一張略微泛黃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對夫婦抱着一個尚在襁褓之中的嬰兒,靠在一起,幸福地笑着。

蘇陽仔細地辨認著,「好像是朱盛世的全家福,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嬰兒就是朱素,旁邊那女的就是她媽。」他翻過照片,看到背面記着:素兒滿周歲時,攝於桂林。

蘇陽頓時楞住了。燕長鋒也為之一怔。在他們的心中,朱盛世更多的是一個冷血的暴君形象,與好丈夫、慈父的形象相差十萬八千里,實在難於想像他也有如此溫情的一面。

蘇陽難於置信地放下照片,在書架上繼續搜查了起來,很快就又在其他的幾本書中,陸續找到十來張全家福照片,不過全都集中在朱素兩三歲之前。

蘇陽看着照片,陷入了迷糊,「看照片,朱盛世應該很愛自己的老婆和女兒才對,那他後來又為什麼會逼死自己老婆,又強行佔有了朱素呢?」

燕長鋒若有所思地說:「我記得你說過,朱素她媽有個情人,後來被朱盛世打死了,屍體埋在後院裏,直到你兩年前把他挖掘出來,對吧。」

蘇陽點了點頭,說:「你的意思是,朱盛世本來很愛自己老婆和朱素,可是有一天發現老婆非但給自己戴了頂綠帽子,還讓自己當了多年的冤大頭,一直把老婆與情人私通生下的朱素當作親生女兒來撫養,所以就因愛生恨,殺死了老婆的情夫,並遷怒於朱素身上,對吧?」

燕長鋒點了點頭說:「對他那種本性暴戾的人來說,愛上一個人是很難的,而如果有一天發現自己好不容易愛上的女人竟然背叛了自己,那麼肯定會凶性大發,做出禽獸不如的事來。」

蘇陽突然想到了一事,拍了一下大腿,叫道:「太好了,我終於想通了一件事。」

燕長鋒面露喜色,「什麼事?」

「你記不記得我上次問過你,什麼人會去做DNA檢驗嗎?」蘇陽在大腦中極力地將一些零散的碎片拼合在一起,「我們當時一致認定張成廷不可能帶着朱素去做DNA檢測,那麼朱盛世呢?他完全可能帶朱素去做DNA親子鑒定。當然了,我猜最後檢驗結果肯定證實朱素不是他的親生女兒,所以他一怒之下,就找張成廷殺了她。」

燕長鋒想了想,說:「你說的有點道理。可是檢驗結果怎麼會跑到公安系統的檔案庫里呢?」

蘇陽登時傻了眼,「這……這應該我問你才對。」

燕長鋒眉頭擰在一起,「我覺得這裏面有點蹊蹺。因為即便朱盛世證實朱素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但仍不具備痛下殺手的正當理由。因為朱素不是他親生女兒這一事實他早已知曉,怎麼可能多年後突然一下子爆發,殺了她呢?要知道,朱素是在廣州被殺的,而廣州不是青欄鎮,朱盛世沒有任何特權,不可能隨意妄為的。而且他既然能夠為躲命避禍,拋棄所有的權力、地位,從青欄鎮搬到廣州,就說明他是個把自己生命看得很重的人,如果不是出於無奈,不會輕易把自己牽涉進命案中。所以……」燕長鋒停頓了下,繼續說:「我懷疑,DNA檢驗的結果是證實朱素就是朱盛世的親生女兒!」

蘇陽的嘴巴張成了「O」形,「他的親生女兒?如果真是父女關係的話,朱盛世應該更沒理由殺死朱素才對啊。」

「朱素是朱盛世親生女兒這個結論的最大證據來源,就是朱素產下的那個怪胎。我覺得那並非什麼怪物,而是亂倫導致基因變異的後果!」

蘇陽沉默了下來。他震驚於燕長鋒的推理,更震驚於朱素所承受的悲慘命運。

燕長鋒繼續說道:「所以事情的真相可能性就是,有個幕後黑手逼迫朱盛世殺死朱素,該黑手應該與販毒一事相關,而張成廷則是朱盛世手下的一個工具。」

蘇陽不服氣地反駁道:「我不覺得朱盛世一定是受到他人脅迫,殺死朱素很有可能是他自己的意願。你想想,如果你是朱盛世,突然有一天發現,你一直視為眼中釘和洩慾工具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女兒,你會有什麼反應?肯定是心性大亂。這種情況下,他把朱素給殺了也是正常的。」

燕長鋒慢慢地:說:「可是你別忘了,他不是狂亂之下殺死朱素的,而是假借張成廷之手來進行。這是有計劃的行動,而且充滿耐心。這說明,朱盛世是理智的,並沒有喪失心性。所以你的推理不成立。」

蘇陽使勁地捶了下腦袋,鬱悶地大喊了起來,「天哪,誰能告訴我,正確答案究竟是怎麼?我的腦袋都快要爆炸了。」

燕長鋒意味深長地說:「正確的答案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而需要人去找。」

蘇陽看了下手錶,已經下午四點,扭過頭望向窗外,太陽已經開始逐漸向西偏斜,心中不由暗暗發毛,澀聲問燕長鋒:「你還想繼續搜查下去?」

燕長鋒堅定地說:「當然。除非你想放棄事情的真相。」

蘇陽嘆了一口氣,說:「那好吧,不過我們得加快一點速度,一定要趕在五點半之前撤離。我對這房子心裏有陰影,可不敢在這裏過夜。」

燕長鋒苦笑道:「你以為我樂意呀,除非有鬼可以將事情的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訴我。」

兩人很快檢查完二樓的最後一個房間,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線索。「我們上三樓吧。」燕長鋒提議道

蘇陽心裏有一萬個不情願。上次半夜三更在三樓撞見朱素奶奶,結果天明后卻發現她已經腐爛成屍水,這個經歷實在太恐怖了,至今令他心有餘悸,成為一段不願去翻啟的噩夢回憶。

燕長鋒看出他的心思,無奈地說:「要不你還是在樓下等我吧。」

蘇陽激烈鬥爭了一陣,最終覺得,兩個人一起巡查三樓要比一個人獨自守在一樓胡思亂想更安全點,於是咬牙說:「我陪你上去。」

令蘇陽鬆了一口氣的是,三樓的棺材及朱素奶奶的屍體全都被處理掉了,少了個恐怖來源,唯一不舒服的是,鼻子間隱隱還可以嗅到一股屍臭的味道,讓他覺得反胃。還好中午沒有吃飯,所以勉強壓抑得住胃酸的翻湧。

與二樓的佈局一致,三樓也是一個客廳加四個房間。空無一物的客廳沒有什麼值得檢查,剩下的四個房間也毫無線索:兩個房間是空房,一個房間應是朱素奶奶的卧室,裏面只有簡單的一張舊式木床,一個快要散架的衣櫃,兩把凳子,除了陳舊,沒有任何信息可以解讀;另外一個房間則是朱素的卧室。不過與其說是卧室,不如說是個窩,整個屋子中只陳列著一張小木床,床上的被子已經破了,露出裏面黑色的棉絮,木床旁邊是兩個紙箱,堆放着幾件破爛不堪的衣服,再沒有其他任何裝飾的物件。蘇陽看着一室的簡陋,心頭一陣辛酸。他彷彿看到孤單無依的朱素,映着夕陽,蜷縮著坐在小木床上,目光獃滯,形神枯槁,從幼年一直熬到成年,任命運一點一點地榨乾心中對美好生活的微渺希望。

燕長鋒面無表情地翻著紙箱裏的衣服,希望能從中找到一點帶有主人信息的東西,最終神情失落地止住了手。他抬頭看了看窗外四垂的暮色,心頭一驚,抬手看了下表,已是傍晚五點半,趕緊對蘇陽說:「天色已經晚了,我們快離開這裏。」

蘇陽從失神的狀態中拔離出來,立即注意到日薄西山,暮色降臨,怪叫了聲「糟糕」,二話不說,拔腿就往一樓跑去。燕長鋒下意識地跟隨着奔跑了起來。「咚咚咚」的腳步聲佈滿空屋,被空闊且寂寥的房間放大,化作一種空洞而又寂寞的聲音,像是有無數個鬼魂躲在屋頂、屋角,聲嘶力竭地哭喊。

穿過三樓樓梯升騰瀰漫的蔽目灰塵,跑過二樓樓道的幽冷氣息,再將二樓的樓梯踩得幾乎塌裂開去,兩人氣喘吁吁地來到了一樓。

與二樓、三樓相比,一樓顯得尤其昏暗,這是因為大門緊閉,從廚房窗戶斜透進來的天光,薄得無法映出腳下的路。還好大廳里空蕩蕩的一無所有,他們倒也不必擔心撞上什麼。

蘇陽率先跑到大門口,顧不上喘氣,伸手就去拉大門。但令他大吃一驚的是,大門竟然紋絲不動。他疑惑地收住手,確認大門沒有從裏面反鎖上,再在手上加了把勁。但大門僅僅微微地搖晃了一下,沒有傳來預期中的「咯吱」開門聲。

蘇陽的心開始下沉,沉得接近地獄的邊緣。

燕長鋒也注意到其中的怪異,伸出手去,與蘇陽一起扯住大門,用力往內拉。不過如同蚍蜉撼大樹,所用上的力根本是徒勞無功。他的臉頓時變得灰白,「有人在外面把門反鎖上了!」

蘇陽驚恐地朝身後侵攏上來的暮色看了一眼,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起來:「不,我不能留在這裏!」他狀若瘋狂,雙手抓住門栓,死命地搖晃着。

原木製成的門,既厚且重,沒有任何的感知反應,所以根本不理會蘇陽的絕望心情,依然保持它的冷漠緊閉姿勢。

「你不要這樣。」燕長鋒拚命抓住蘇陽,「你不要這樣。我們可以尋找其他的方式出去。」

蘇陽如同抓住一根救命草似地抓着燕長鋒的手,激動地說:「你一定會有辦法帶我出去的,對不?」

燕長鋒冷靜地說:「你先平靜下來再說。我們可以找一找其他出入的門,或是找工具把大門砸開。」

蘇陽看着足有三寸厚的木門,眼中閃過死亡的黑暗之翼,「完了,完了,真的完了。我注意觀察過了,這房子全都由青條石築就,根本沒有其他可供出入的門,甚至連個陽台都沒有,簡直就是個碉堡。而這大門……」他用哆嗦的手茫然地撫摸著木門,「這麼厚的木頭,怎麼弄開?除非是有斧頭或者炸藥……」

他神經質般地將手從木門上手收了回來,在身上亂摸起來,直至摸出手機,抖索著開機,耗光電池的手機閃亮了一下,隨即就攸然暗滅。

「沒希望了,沒希望了。我們都要死在這裏……」蘇陽像一堆軟泥一樣地癱倒在地。

「你怎麼可以這樣輕易就說放棄呢?」燕長鋒惱怒地拉起他,「都沒有嘗試,怎麼知道沒有希望呢?」

蘇陽悲哀地一笑,說:「那你說現在希望在哪裏呢?等待有人路過,把我們救出去?別做夢了,這附近現在除了要加害我們的兇徒外,再不會有人過往;就算真的有人,恐怕也都把我們當作鬼,逃都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出手相救呢?就算他有心相救,都還有那些準備將我們置之於死地的人在一旁虎視眈眈呢,怎麼容得他出手?」

「你他媽的別像個娘們一樣,只懂得軟弱哭泣,等別人來救。是男人的話,就得學會自己掌握命運。」燕長鋒邊說邊在房子裏搜索起來,很快,他從廚房拎了把菜刀出來。

蘇陽以為燕長鋒要對他下手,驚恐地叫了起來:「你要做什麼呢?」

燕長鋒沒有理他,拿着菜刀對準兩扇木門間的縫隙,用力地砍了下去。無奈菜刀既鈍又銹,門則堅硬無比,沒砍幾下,刀口就翻捲起來,離破門而出還相隔十萬八千里。

「你這樣只是浪費精力。」蘇陽有氣無力地說:「我們已經半天沒有吃飯了,還是省點力氣,想辦法在這裏多支撐幾天吧。」

燕長鋒橫了他一眼,提着菜刀又進廚房去了。不一會兒,他從廚房裏探出頭來,對蘇陽大喝道:「快點過來幫忙!」

蘇陽以為燕長鋒找到了一線生機,精神一振,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奔向廚房。

進了廚房,蘇陽很快看清燕長鋒的用意:他將衣服脫了下來,在水盆里浸濕了,纏在窗戶的兩根鍍鋅管上,打了個死結,再用一根棍子夾在衣服中,繞了兩個圈,彷彿是一個扳手。燕長鋒朝蘇陽招手了一下,「過來搭個手,把這窗柃弄彎,我們就可以鑽出去。」

一聽可以出去,蘇陽頓時來了力量。他與燕長鋒分立在棍子的兩邊,一個用力往上扳,一個死命向下拽,但任憑兩人用盡吃奶的力氣,鍍鋅管竟然沒有一點屈服的架勢。

燕長鋒喘著粗氣,甩着手,「媽的,這鍍鋅管應是加了硬幣或者灌了沙子。除非有千斤頂,否則單憑我們兩個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弄開它。」

當人墜於絕望的谷底,放棄掙扎時,反倒會表現出出奇的冷靜。蘇陽坦然地說:「也許這就是宿命吧,我認了。」

燕長鋒卻不甘就此認命。他走出廚房,挨個房間查找可能用得上手的工具,如鐵捶、斧頭之類的硬傢伙,但整個房子裏,除了那些傢具外,再找不出任何大型的東西,唯一的收穫是找到了支蠟燭。

蘇陽目光獃滯地看着窗外的夕陽被黑夜一點一點地拽進地平線內,再沒有遺下半點光明,以一種空洞的聲音說:「天黑了。」

燕長鋒像是聽到死亡詔書一樣,全身血液流動為之凝滯了一下。看着蘇陽佇立窗旁的黑色身影,他的腦海中浮現起昨晚蘇陽站在窗戶邊喃喃念詞的恐怖一幕,頓時,恐慌跟夜色交融在一起,包圍了他。他後退了兩步,顫聲問道:「你沒事吧。」

蘇陽緩緩地轉過身來,自暗褐的嘴唇中綻現出個枯索的笑容,「我怎麼會沒事呢?」

黑暗中,燕長鋒看見蘇陽白森森的牙齒閃耀了一下,就像叢林里野獸遇見獵物一樣的目光閃爍,心狂跳了起來,「你想做什麼?」

蘇陽「咻咻」地一笑,說:「餓了,當然是找點吃的啊。」

燕長鋒第一反應就是人肉大餐,胃頓時翻滾了起來,「你想吃什麼呢?」

「有什麼就吃什麼呀,哪怕是老鼠都行。」提到老鼠,蘇陽突然靈光一閃,大叫了起來:「有了,我想起來了!」

燕長鋒持續膽戰心驚中,「你想到什麼了?」

蘇陽興奮地大喊大叫,「地窖,地窖!朱素奶奶說過,這房子裏有個地窖,地窖里藏有糧食。太好了,我們終於有得吃了。」

燕長鋒快要跳出胸腔的心終於安穩地回歸於原處,「上帝保佑,他沒瘋。」他輕吐出了口濁氣,問道:「你知道地窖在哪裏嗎?」

「對喲,它在哪裏?」蘇陽也陷入了困惑之中,「好像我們剛才搜過一遍,都沒有看見入口。」

燕長鋒深吸了口氣,問說:「你能確定真有地窖存在?」

蘇陽驀地一楞,「為什麼這麼問?」

燕長鋒揚起手中的蠟燭,淡淡地說:「因為我們只有這麼一根蠟燭。如果過多地浪費在尋找地窖的過程中,那麼晚上我們便只能在黑暗中度過。」

蘇陽左右為難中,但隨即肚子裏傳來的怪叫聲替他做了決定,「找地窖吧。光明並不會減弱飢餓感,可飢餓會增加我們對黑暗的無助情緒。」

燕長鋒自口袋裏掏出打火機,將蠟燭點燃,用手掌護着火苗,往客廳走去。

蘇陽叫住了他,「你準備上哪兒去?」

「如果真有地窖,其入口除了開在客廳,還可能在其他地方嗎?總不可能是在二三樓吧。」

蘇陽臉色登時變得煞白,「還有一個最大可能,那就是,在後院!」

燕長鋒心裏一咯噔,長嘆道:「如果真是在後院,那就是命中注定,沒有什麼好怨的了。不過現在我們也就是死馬當活馬醫,最後嘗試一下。如果客廳里找不到入口的話,那就只能坐等天明,看有沒有足夠的幸運,被人解救出去,否則……」大概是覺得這個時候說喪氣的話不夠吉利,燕長鋒停住了話頭。但蘇陽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如果沒有人前來解救,那麼他們只能坐等著別人為他們收屍。

蘇陽慘笑了下,「也許死了后,倒能夠和朱素等人進行交流,揭開所有的謎團。那也不錯,至少比現在這樣不明不白的半死人狀態要好得多。」

燕長鋒看着在搖曳燭光下蘇陽顯得陰晴不定的臉一眼,心頭又升騰一股驚懼之情。他覺得眼前的蘇陽情緒波動太大,這樣一旦遇到危險,容易為外界力量所擊潰,做出一些不合常理、乃至殘無人道的事來。但聽蘇陽之前講述他與602兇案的糾葛歷程,給燕長鋒留下的印象是他很堅強,否則就不可能孤身夜半闖入朱素舊宅及602凶宅,在經歷種種驚魂場面之後,猶然可以全身而退。燕長鋒算定即便是自己,都未必可以做到那麼「膽大妄為」。「那他現在的動蕩不定情緒,究竟是恐懼之情已超出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所造成的呢,還是體內的另外一個靈魂干擾的緣故?」

燕長鋒下意識地與蘇陽拉開距離,但蘇陽很快追上他的步伐,將身影掖進到蠟燭的光圈內,彷彿那光圈是孫悟空用金箍棒為唐僧所劃出的保護圈,只要身在裏邊,就會妖魔不侵,無人可以加害於自己。

燕長鋒再度環視了一遍大廳,最終將目光和腳步停留在樓梯口,蹲下腰,細細地觀察起地下遺下的凌亂腳印所指方向。

蘇陽無聊地站在一旁,心不在焉地打量起眼前的景象。樓梯的前面,凌亂地堆放着些舊紙箱、破鞋子之類的雜物,上面爬滿了灰塵與蛛絲,更有一大片蜘蛛網像扇屏風,將偌大的樓梯後面空間劃分成它們的勢力範圍。

之前燕長鋒和蘇陽對樓梯後邊空間的窺探想法都被蜘蛛網所截斷,因為沒有數年的時間,根本不可能形成這麼大規模的蜘蛛網。不過及至燕長鋒蹲下,細細觀察那些腳印腳尖的朝向時,開始對樓梯後邊的空間產生了懷疑。他走回廚房,拿了根棍子,先用蠟燭將蜘蛛驅散,再用棍子將蜘蛛網搗爛,招呼蘇陽說:「我們去後面查看一下。」

蘇陽不滿地嘟囔道:「裏面除了垃圾,還能找出什麼呢?」不情願地跟在燕長鋒的身後,進去到髒兮兮的樓梯下方。

燕長鋒用棍子將地上的紙箱撥開,將手中的蠟燭湊近了地面。果然地面所積累的塵土「地毯」中,映出許多清晰而凌亂的腳印。

一絲微笑浮上燕長鋒的嘴角。「果然就是這裏。」他用手將地上所有亂七八糟的垃圾都撥拉開,一塊帶有鐵環的木板現了出來。

蘇陽目瞪口呆中,緊接着是欣喜若狂:「你太厲害了,這都可以被你發現。我們快點進去吧,看能不能找到吃的。」

燕長鋒單手抓住鐵環,沒費什麼勁,就將木板提了起來,一架竹梯出現在入口。

燕長鋒一手舉著蠟燭,一手抓着竹梯,小心地走進了地窖。蘇陽緊隨其後。

下到地窖,看到四周的擺設,燕長鋒眼中閃過震驚、激動,還有欣喜。在蘇陽眼中,則看不出有什麼值得驚喜的地方,因為他的目光範圍之內,只看見地窖的角落裏放着一個木架子,架子上擺滿了一個個白色的小膠袋。由於蠟燭的光線範圍有限,根本看不清那些小膠袋裏究竟裝的是什麼。

「毒品,真的是毒品!」燕長鋒心情澎湃之下,聲音都點變調,「他們果然在利用這房子掩藏販毒。看來我們在逐漸接近謎底中。」

「毒品?」蘇陽精神一振,走到木架跟前,仔細地觀察起白色小袋子。果然與在電影中看到的毒品有幾分相似,只是包裝分量更小。他隨手拿起一袋,沉思了片刻,抬頭問燕長鋒:「這麼說,朱素之死真的可能與朱盛世販毒有關?」

燕長鋒點了點頭,說:「有這種可能。」隨即嘆息說:「可惜我們手機都沒有電了,否則可以把這重大消息報告給警方。」

蘇陽心情沉重地放下毒品,繼續搜索起地窖。令他喜出望外的是,在地窖的角落裏竟然找到一袋小米和一袋麵粉,不過由於貯藏的時間太長,都有點發霉。

蘇陽充滿期待地問燕長鋒:「你說這些東西還能吃嗎?」

燕長鋒仍然沉浸在找到毒品的喜悅中,對填飽口腹之慾的事顯得漫不經心,「吃不死人就可以。」

蘇陽想想也是,於是將小米扛了起來,對燕長鋒說:「我們先弄吃的去吧。」

燕長鋒沒有回答他,拿出數碼相機,對着毒品拍了幾張照片,再用手撕開一袋毒品,往自己的鞋底、口袋等隱秘地方撲灑了些。

蘇陽奇怪地看着他,問:「你在做什麼呢?」

燕長鋒邊灑邊回答:「留點線索啊。這樣即便我們遭遇不測,將來別人找到我們時,也可以從這些毒品痕迹順藤摸瓜,揪出幕後的真兇。」

蘇陽原本輕鬆的心情一下子又沉重了起來。

待確認收藏了足夠的證據,燕長鋒陪同蘇陽退出地窖。兩人回到廚房。蘇陽用水略微淘了下米,洗了兩套碗筷,刷了鍋。燕長鋒則自二樓拖來張小桌子,砸爛了,塞進灶堂,用樓梯下的紙箱引燃,很快就燒好了一大鍋粥。

粥香引誘起兩人腹中的飢餓之感。他們狼吞虎咽地各喝了兩碗,空虛的胃被暖和的粥填滿,一下子舒服了許多。兩人對於處境也樂觀開朗起來。

燕長鋒打着飽嗝說:「這些小米應該足夠我們支撐上一個星期。我想那些要置我們於死地的人應該不會等待太長時間。只要我們還有力氣,就有機會趁他們到來之時衝殺出去,逃離青欄鎮。」

蘇陽眼前一亮,求生的希望讓他對夜宿朱宅的恐懼感一下子減弱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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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宅迷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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